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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地走进宋词的凉夜》优裕中的忧郁词人晏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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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身份的人跟没身份的人写东西显然是不一样的,后者可以不管不顾,一发不收,前者就必须考虑自己的地位角色,万不可想唱就唱。晏殊的很多词技艺精湛、感情深醇,但却始终感觉作者有些欲言又止。晏殊词就像蒙着面纱的女子,隔着一层,总是矜持。

宋朝建立之后,宋太祖赵匡胤为了避免唐末五代时大臣专权的情况再次出现,在官制改革上可谓煞费苦心。为了避免宰相专权,北宋在宰相之下设参知政事,作为副宰相,又以枢密使、三司分割宰相职权;州郡行政长官由文官担任,地方官吏也由皇帝任免。这样一来,中央集权大大加强。但是过分集中的权力使很多官员无所事事,乃至于宰相往往也是饱食终日,悠游卒岁,晏殊就是这样的宰相。

从神童到宰相

晏殊字同叔,北宋临川人。据史载,晏殊自幼就聪慧绝伦,七岁就能写文章。传说小时候他读私塾,老师出上联:“圣贤书中求富贵。”晏殊马上对出下联:“龙虎榜上争魁豪。”老师听后连声称赞:“此儿日后必成大器!”不过这种名人的儿时励志故事在中国实在太多,不可全部当真,但是,晏殊十余岁就被召入朝廷却是史有明载的。

晏殊十四岁的时候,由江南安抚张知白举荐进京。宋真宗要他和其他千余名进士一起考试,还是少年的晏殊“神气不慑,援笔立成”(《宋史·晏殊传》)。皇帝十分欣赏,赐他同进士出身。当时的宰相寇准还有点地域歧视,说晏殊是边远地区的人,皇帝反驳说:“唐代名相张九龄不也是边远地区的人吗?”(张九龄是广东韶关人——笔者注)

按照当时的规定,两天之后,晏殊还要参加诗赋的考试。试卷发下来之后,晏殊说:“这个题目我以前曾经写过,希望能换一个题目。”皇帝认为他为人诚实,十分高兴。晏殊的试卷做好之后,皇帝更是大为赞赏,授予他秘书省正字官职。

在皇帝眼中,晏殊的诚实并不是矫饰,而是纯出于天然。当时真宗想挑选一个品德高尚的大臣辅佐太子,便选中了晏殊,真宗说:“我近日听说很多官员都嬉游宴饮,通宵达旦,只有晏殊闭门与兄弟读书,严谨厚道,正好可以当太子的老师。”晏殊接受任命之后,知道了皇帝选择自己的理由,他却对皇帝说:“我不是不喜欢嬉游宴饮,而是因为家贫没有相应的器具。如果我有钱的话,一定还是会前往的。”而他的坦白,更让皇帝感觉到他的诚实,对他也就更加信任了。

晏殊担任左庶子,皇帝向他询问政事时,为了保密,都是把问题写在方寸大小的纸上,晏殊拿到之后,总是回去认真地回答,然后把皇帝写的纸条一并密封好交还给皇帝。这样的谨慎,让皇帝很是满意。

按照传统,古代官员父母去世之后,官员必须辞官回家守孝,称为“丁忧”,但是有些大臣身居要职,因此皇帝往往命令他们提前结束守孝回归朝廷,这称为“夺情”或者“夺服”。晏殊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就照例回家守孝,但是皇帝感到政事不可无他,于是特地下诏夺服。几年之后晏殊母亲去世,晏殊特地上书,请求能够服完母丧,但是皇帝不许,由此可见皇帝对他的看重。事实上,在古代,夺情甚至成了大臣是否得宠的风向标,某种意义上,也成了一种难得的特殊待遇。而晏殊两次被夺情,其地位之重要已不言而喻。

真宗去世,宋仁宗即位,晏殊时年三十二岁,拜右谏议大夫兼侍读学士,后迁给事中。真宗去世的时候,遗诏章献明肃太后代理朝政,但是宰相丁谓、枢密使曹利用都想趁此机会独揽大权,晏殊提出让太后垂帘听政,解决了权力纠纷。中国的垂帘听政也自此始,不知道慈禧太后会不会因此感激晏殊。

晏殊的仕途基本上是一帆风顺的,虽然其间曾经有过一些小波折,但是都没有影响大局。庆历年间,五十三岁的晏殊晋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宰相,达到了一个官员能够达到的最高的高度。

悠游卒岁的曲子相公

宋代真宗、仁宗两朝算是“百年无事,天下太平”的时代,而更重要的是,宋代皇帝集权、官员互相制约的官制使包括宰相在内的官员都很难有太大的作为,因此,晏殊作为宰相的建树实在不大。

据《宋史》记载,晏殊担任宰相期间做的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废除了“阵图授诸将”制度。宋代为了防止武将专权,大力限制武将权力,但是矫枉难免过正,当时规定,将军外出打仗,皇帝要派宦官作监军;将军打仗时,必须按照出发前皇帝授予的阵图排兵布阵,这种完全无视战争规律的做法无疑是可笑的。因此,宋真宗时朝廷在陕西对外用兵,连连失利。在这种情况下,晏殊请求废除宦官监军和阵图授诸将制度。严格意义上讲,这只是对以前一个过于低级的错误的纠正,并不能表现出一个宰相应该有的胆识和眼光。

晏殊最大的贡献,应该还是在兴办学校上。在担任地方官的时候,他就请来范仲淹等著名文人当老师,兴建学校,教授学生。史书说,从五代以来,天下学校都荒废了,而宋代兴办学校,就是从晏殊开始的。晏殊兴办的学校为宋代培养了大批高质量的人才,范仲淹、孔道辅、韩琦、富弼、宋庠、宋祁、欧阳修、王安石等,或出自晏殊门下,或得晏殊推荐,这些人后来都成为朝廷重臣,而宋仁宗时期也被称为宋代人才最多的时代。

但总的说来,晏殊的生活还是十分清闲的。宋代朝廷对士大夫的待遇十分优厚,据学者考证,唐代白居易担任翰林学士,其待遇还不如宋代一个地方小官。而宋代经济的发展和统治者的提倡,更使享乐成为整个社会的主旋律。宋代很多文人夜夜拥妓豪饮,沉醉于声色之中。位高权重的晏殊当然也未能免俗。在这悠游卒岁的生涯中,晏殊留下了一万多首词,著有诗文集两百四十卷。被人称为“曲子相公”。对晏殊来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这句话大概不能说全是正确的,毕竟晏殊能赋佳作是事实,其仕途通畅、生活优裕亦为真。

破阵子春景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女性题材在中国诗歌中不少见,在宋词中更是常见。但是,传统诗歌其女性主角多为少妇,于是,有了无数的闺情、思妇乃至怨妇诗,从《氓》到《春江花月夜》莫不是如此。即使是写少女,也多描摹少女怀春之态。这些女性形象其实并非独立的文学形象,她们的存在,是以她们与男性的关系为前提条件的,她们的自身价值,也是以与男子关系的亲疏为标准的。至于齐梁宫体诗视女性为玩物,则更是堕入恶趣。

而晏殊此词却是以天真纯洁的少女为主角,描写少女自己的生活的美丽与快乐。既非少女思春,也不是思妇怀人,更不是借男女关系而影射君臣之义的香草美人,而是与男子毫无关系的清清朗朗、明明白白的小女孩。这样的少女形象,以前很少作为独立的文学形象出现在中国的诗歌当中,简单得干净,干净得纯洁。

春天轻快地到来,黑白的燕子,纯白的梨花,池上的碧苔,春和景明,明媚可爱。黄鹂啼叫,飞絮轻飘,这样的春日,怎能不让人陶醉!女孩从采桑的路上走来,一路与女伴嬉笑打闹。纯洁如水的女孩还没有遇到人生的泪珠,快乐如春的女孩还没有走到离别的秋季,人生太多的沉重在她看来都尚不存在。这时候,她生命中最美丽的事情,不是情人的一瞥,也不是意中人的归来,而是与女伴玩成人们都看不起的小孩子的斗草游戏取得了胜利。这样的欢乐是单纯而廉价的,但却也是最昂贵的。当她再长大一点,开始逐步涉入人世间的各种困局之后,这种单纯的快乐将永远不会再有,即使富可敌国,也再难以买得。

韩愈曾说:“欢愉之辞难工,穷苦之音易好。”但是这首词也许是个例外吧?没有岁月沉积的凝重,没有伤春悲秋的凄凉,少女眼里的春天,是没有被污染的春天,是最简单,也是最纯洁的春天。

在闺情的雾霭中遥望未来

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不知道王国维先生是怎么从浩繁如烟的宋词海洋中找出那流传千古的诗句,来解释他的“治学三境界”的。

很多人可能和我一样,在开始这次宋词之旅以前,很早就从王国维先生那里知道了这首词的几句名句了: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王国维《人间词话》

记得最初看到这话的时候还在读中学,当时最熟悉的是辛弃疾《青玉案·元夕》的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经常吟哦,余味无穷。后来年岁稍长,才知道,那看似不经意的回头而与成功不期而遇的境界虽然美丽,但是与自己距离还十分遥远,没有经过千折百回,岂敢轻言成功?于是再回过头来看前两种境界,才开始体味晏殊这诗句中的无穷意蕴。

一夜西风,玉露凋伤,一个不眠之夜之后,登上那座高楼远眺天涯,天涯无尽。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登楼的人,心中有些凄凉。因为登上这高楼,面对这满目萧然的人,是勇敢的,也是哀痛的,还是幸福的。在这飒飒秋风中的登临者,心中涌起的不会是盲目的豪迈和自信,而是对漫长的时间和空廓的天地的敬畏。从他登上这高楼的那一刻起,他就融入了孤独,而当他放眼无尽天涯的时候,他知道,从此,自己注定要承受这与天涯一样的无尽的孤独。

中学的时候,还不知道晏殊是谁,更不知道这句词出处何在,于是,以为整首词大概也就是讲的求学立志的主题。直到后来读了这首《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才知道原来这竟然是一首闺情词,与求学立志毫无关系。难怪王国维先生自己也说:“如果用这个意思来解释这些词,恐怕是晏殊、欧阳修诸公不会赞成的。”(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晏、欧诸公所不许也。)

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句闺情词放在王国维先生的境界说里又惊人地妥帖。这除了与静安先生功底深厚,对诗词了如指掌有关之外,恐怕与这首词本身的境界也不无关系吧。

叶嘉莹先生认为:

……词初起的时候,本来就是那些个诗人文士们写给美丽的歌女去歌唱的歌词,没有想把我的思想怀抱理想志意都写到词里边去。他最初本来没有这种用心,没有这种想法。写美丽女子的爱情,就是写美丽女子的爱情。可是,奇妙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发生的。……每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思想文化教养性格的种种不同背景的,……就在这些个诗人文士,当他用游戏笔墨为了娱宾遣兴给歌女写歌词的时候,无法避免地把自己的性格思想,在不知不觉中,隐意识的,自己完全都不知道的,unconscious,流露表现在爱情的歌词中去了。

——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

所以,虽然这是一首闺情词,晏殊估计也是游戏笔墨为之,但是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晏殊将自己的思想与怀抱不经意地表达进了这首词里。所以,这首词表面是说思妇的想念,而透过语言的外壳去触及内核,又未尝不可理解为对理想和价值的追求。

人生总免不了有所追求,从广义的角度来说,对爱情的追求与对学术的追求,其本质并没有两样。独坐时候的愁思,黑暗之中的寻觅,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着,只要是真诚的追求,谁都曾经经历过;这样一种具有普遍性的心理,所有苦苦求索的人们,都共同拥有过。但是,只有真正的词人,才能将这种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笔下皆无的心理惟妙惟肖地描摹出来。因此王国维先生也说:“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不过王国维先生的“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晏、欧诸公所不许也”的观点也许不尽正确,因为,真正的词人,总是用心灵去写作,不管这题材是闺怨,还是治学。正如王国维先生自己所说:“词人之忠实不独对人事宜然,即一草一木亦须有忠实之意,否则所谓游词也。”而正是因为这种忠实,使恩怨尔汝的闺情词穿透了低沉的雾霭,打通了闺情与立志之间的通道。因此,每当后人再吟咏起这句词的时候,他们不会感觉到自己是在抒发离愁别恨,而是透过了这闺情的雾霭,凝望未来。

附:王国维先生谈治学三境界之二三境界名句出处:

蝶恋花

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青玉案

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岁月的忧郁 永恒的主题

晏殊出巡扬州时,一次到大明寺游览,见墙壁上有很多题诗。于是他坐下,叫随从为自己念,但是不许念出作者名字和身份。听了一会,晏殊觉得有一首诗不错,就问是谁写的,随从回答,作者是当地的一个小主簿,名叫王琪。晏殊叫人把王琪找来,一起探讨诗文,终结成忘年之交。

一次,晏殊告诉王琪,自己有一句诗“无可奈何花落去”,几年来苦思之下,一直未得下句,王琪思索之后回答:“何不对‘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听后连声叫绝。

于是,晏殊在他的律诗《示张寺丞王校勘》中,第一次使用了这联:

元已清明假未开,小园幽径独徘徊。

春寒不定斑斑雨,宿醉难禁滟滟杯。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游梁赋客多风味,莫惜青钱万选才。

不过,这两句真正为人们熟知,还是因为这首《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

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人生的短暂,是因为有自然的永恒为参照。而永恒的自然却偏爱用看似重复的季节变换来折磨人的神经。词是新的,酒也是新的,但是,新词新酒背后暗示的却是旧词旧酒的逝去。每一年的春天都是那样沉着而不动声色地到来,每一个季节似乎都是去年同样季节的回归,而在周而复始的季节变换中,容颜却渐渐老去。春景越是美丽,越是提醒词人,这样的美丽,已经越来越少了。花开似锦的背后,永远是花落不知多少;燕去燕归,似曾相识的风景之下,永远是日渐陌生的容颜。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岁月的流逝是人生永恒的主题,这主题并不因人的境遇的不同而相异,甚至,境遇优裕的人,会更担心美好的逝去,更怀念流逝的时光吧?而这种担心和怀念,用诗的语言表现出来,便成了鲛人的眼泪,轻轻滴下,化作珍珠,与大海一样永恒。晏殊把自己的词集起名《珠玉集》,原因大概也就在此吧。

值得注意的是晏殊在词中对待情感的态度。叶嘉莹先生认为,晏殊是一个理性的词人:

每个人用情的态度是不同的,每个人感情的本质是不同的。我所说的理性的诗人,不是那一种鸡毛蒜皮斤斤计较的那种理性,而是说对自己的感情有一种节制,有一种反省,有一种掌握,有这样修养的能力,这是理性的诗人。

——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

叶嘉莹先生认为,李煜对人生的悲哀是入而不返,“扎进去就不回头了。而圆融者,就是有一个周遍的、对于宇宙循环无尽的、圆满的、整体的认识,融就是融合贯通。”(同上)

所以,李煜的愁是“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覆水难收,而晏殊的愁却是“小园香径独徘徊”,时刻留有余地。

不过,将李煜与晏殊进行对比多少有点不公平:一个是从皇帝沦落下来的囚徒,而一个是权倾朝野、悠游卒岁的宰相。囚徒自当以泪洗面呼天抢地,而相爷则是时时要顾忌地位身份,不能过于情绪化。

有身份的人跟没身份的人写东西显然是不一样的,后者可以不管不顾,一发不收,前者就必须考虑自己的地位角色,万不可想唱就唱。晏殊的很多词技艺精湛、感情深醇,但却始终感觉作者有些欲言又止。晏殊词就像蒙着面纱的女子,隔着一层,总是矜持。

作为资深贵族,晏殊即使在炫耀富贵的时候也是注意随时隔一层的。

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五记载:晏殊一次看一个叫李庆孙写的《富贵曲》,里面有这样的话:“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晏殊说:“这是乞丐相,是那种不了解富贵的人写出来的。”晏殊自己吟咏富贵,从不夸耀金玉锦绣,而只是说气象,比如“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晏殊夸耀说:“穷鬼家可能有这种风景吗?”

所以,真正的富人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上网晒自己的爱马仕、LV,明天发微博展示自己的兰博基尼、保时捷,那些都是浅薄的富二代,而且多半都是坑人的。真正的富人似乎只会在不经意之间“一不小心”露出自己的豪富,比如皱着眉头,无比痛苦地抱怨上周吃的鱼子酱可能不是黑海鲟鱼的,不然为什么口感这么差;又如西施捧心似的幽怨地向你倾诉两个月来往返于欧洲和美国之间,时差始终没倒过来,已经罹患严重的神经衰弱。这时候你对他不仅不会有一丝的仇富心理,还会伸出你温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他冰凉的小手,无比同情地建议:以后还是别这样为了世界人民而糟蹋自己了吧,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这时候他再充满感激地泪眼与你对望,哽咽道:我何尝不想做一个普通人,过平常的日子啊……如果这时候你们能不失时机地凝望对视,深深点头,一场品位高雅、含而不露的炫富秀就算功德圆满了。

晏相公就很擅长这一套。

看来,炫富也不能没有文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