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嘎到萨嘎,全程500多公里。萨嘎往东就有班车了,最近的一站在300公里以远,叫拉孜。拉孜很有名,因为去珠峰大本营要经过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珠峰大本营始终没有兴趣,觉得那些趋之若鹜的驴子们实在是被珠峰的盛名所累。拉孜是我的中转站,但不是去珠峰大本营,而是萨迦。我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有文化品位。珠峰有高度,萨迦有厚度。容后再禀。
运羊毛的卡车没有超重,但是体积庞大。三辆车互相照应,慢慢东行,一路上只是有惊无险。尽管旅行结束后,很多人会把行车安全歪曲成平淡乏味,似乎险情不断才是旅行的目的。我敢保证,在路上,哪怕一次物我无损的意外,都会令人担惊受怕,巴不得旅行赶紧结束。
抵达帕羊之前,我们的车队就发生了这样一次意外。开在中间的那辆车突然方向盘失灵,在我的注视下冲下了路基,车轮陷入泥沙,所幸没有翻车。另外两辆车没费多大周折,把它拉回路面。好在当时我们是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路面高出地面几十厘米而已。如果换成山路,或者桥梁,结局只能是车毁人亡。这样的事故不能多想,想多了你会觉得生命太脆弱了,可能分分钟离你而去。要想避免惨祸的发生,人力靠不住,全凭运气。
三辆车的领队长得特帅,浓密的头发稍稍弯曲,眼神有力。如果他拍电影,肯定迷倒无数少女。起初,这小子对我不算太友好。在巴嘎,我们进行过一场唇枪舌剑,起因是搭车的费用。我觉得他提出的300块钱太贵,就还价200。他眉毛一扬,丢过来一句:“你们旅游的都很有钱。”
“我转山的时候,见到很多藏族人,难道他们是有了很多钱才出来转山的吗?”我针锋相对。
我的这句话显然打动了他,就默认了我的还价。
如果赶时间,你就不适合搭藏族司机的车。他们不跑夜路,还经常停车喝酥油茶,喝一次茶的时间不会少于半小时。在西藏,时间并不等于金钱。办完事回到家,不也是照样喝茶晒太阳嘛。他们不住旅馆,也不睡帐篷。把随身带的铺盖往地上一扔,面向星空而卧,很浪漫,也很辛苦。
夜宿帕羊,我睡在牦牛旅馆的客房里,司机们就睡在院子里。
在老仲巴,我实在饥饿难耐,就花高价买了一碗康师傅牛肉面,吃完后才发现已经过期一年了。司机们整日以糌粑充饥。他们除了酥油茶,还爱喝红牛。红牛的价钱不便宜,在阿里,一般不会低于7块钱一罐。他们开车累了,就喝红牛,喝完了就顺手往车窗外一扔。219国道上,红牛罐是最常见的垃圾。我没有试图去劝阻他们。我是来自远方的客人,没有权力去教导主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我看来,他们随手扔垃圾,就跟他们砍树盖房子一样,不足以对生存的环境造成致命的伤害;反而是我们这些破坏力和创造力同样强大的人群,才会真正威胁到高原的未来。
到萨嘎是晚上,街上的饭馆和浴室还开着。我离开札达后就再也没洗过脸,甭提洗澡了,脸上拖泥带水,像是抹了油彩。衣服也没换过,就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我匆匆住进电信宾馆,把行李撂下就往浴室跑。我一贯主张先洗干净身体,后解决温饱。浴室里还有一台洗衣机,为客人提供洗衣服务,两块钱一件。我把脱下的衣服从淋浴间门后甩了出来,让看浴室的丫头拿去洗。等我洗完澡出来,衣服居然也洗好了。我问洗干净了吗,丫头不高兴了,说我洗澡洗了半个多小时。我一看,有些衣服被洗得更脏了,就拉下脸,只付了一半的钱。四川来的丫头一脸不愿意,但觉得理亏,没敢再说话。接下来,按照惯例,填饱我肚子的是一碗肉丝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