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八年(1803年),闰二月二十日,紫禁城里发生了一桩清代历史上罕见的行刺皇帝大案,这是有清一代皇帝第一次遇到谋刺,在朝廷内外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行刺皇帝的经过是这样的:二十日这天早晨,嘉庆皇帝在文武大臣、太监和随从侍卫的簇拥下进宫斋戒。御辇进至神武门,将到顺贞门时,忽见一个披头散发、手持利刃的人从远处直朝御辇扑去。当此危急之时,神武门内辇道东西两侧持械肃立的一百多个侍卫、护军章京、护军校、护军,竟没有一个人向前阻拦。随御辇而行的文武大臣、太监和随从侍卫也个个呆若木鸡,只有御前大臣、定亲王绵恩,固伦额驸拉旺多尔济,御前侍卫扎克塔尔、珠尔杭阿、乾清门侍卫丹巴多尔济、桑吉斯塔尔6人迎前拦挡。坐在御辇中的嘉庆皇帝受此突然袭击,犹如晴天霹雳,慌忙从御辇中逃出,急急逃入顺贞门。行刺之人因受6人拦挡,无法追杀,复挥刀左扎右刺,奋力格斗,将定亲王绵恩袍袖刺破,又将侍卫丹巴多尔济刺伤三处,最后力竭被缚。
事后查明,凶手名陈德,原名陈岳。《春冰室野乘》、《满清野史》记作成得。陈德年47岁,镶黄旗人,原为山东青州府海防同知松年之契买家奴。30岁前,陈德在山东青州、临邑县、济南府、章邱县做家奴或佣工。31至38岁,陈德因在山东无法谋生,携妻并岳母到北京投靠任护军的外甥,在京跟官服役。39至41岁,在内务府服役,得有机会出入宫中。42至47岁,陈德与妻一同典与回京粤海关监督王姓之家人孟明家做厨役。在此期间,妻子病笔,岳母瘫痪,两个儿子未成人,因生活艰难,时常以酒浇愁,酒后哭笑吵闹,被孟明家解雇。解雇后先闲住在外甥家,后寄居在旧日老友黄五福家,直至事发。
陈德被捕后,嘉庆皇帝当天即诏令“军机大臣会同刑部严审定拟具奏”。军机处与刑部连夜审讯“钦犯”,大施酷刑,诸如跪练、夹棍等,无所不用。二十一日,嘉庆命“添派满汉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同审讯”。二十三日,再派“九卿科道会同审办”,“必欲穷究主使何人,同谋何人,有无党羽”。要陈德“备受诸刑,再行磔死”。会讯官员对陈德反复熬审,用尽酷刑。陈德在供词中备述了自己一生为人家奴、跟官服役的遭遇,说:“我因穷苦不过,往后难过日子,心里气恼”,遂“起意惊驾,要想因祸得福”。“本月十六日,知道皇上于二十日进宫,我就定了主意。”若得手,“砍退几人,直奔轿前,惊了圣驾,皇上自然诸事都由我了。”
陈德在供词中说他系因生活穷困而谋刺皇帝,并且是一人所为,会审官员自然不能相信,一个家奴,如何能知道皇帝的行踪?宫廷重地,戒备森严,陈德如何能持刀并携子潜入神武门?陈德行刺之时,神武门百多个军校为何皆不捉拿?随行文武大臣、太监及随从侍卫除6人外,为何皆作壁上观?种种迹象,表明陈德谋刺皇帝,绝非一人所为。
对于审讯官的重大疑问,陈德说,他是在二月十六日看见街上垫道而得知皇帝二十日进官的。行刺那天,他携长子陈禄儿在东安门一家酒铺喝酒以后,由东华门进,穿东西牌楼门,再由西夹道绕至神武门,隐蔽于西厢房南山墙后,等候皇帝御辇。陈德“坚供实系伊一人起意惊驾,要想因祸得福,如有同谋主使之人,我已应承重罪,还有何隐瞒”。无论会审官如何讯问,陈德坚称一人所为,并无主谋。
会审官将陈德之子陈禄儿、陈对儿及与陈德交往密切的黄五福、黄二、王四、蒋兴国、魏明亮等全部逮捕,严刑究问。其子及黄五福等称“实不知伊父者谋逆情事,平日未见有同谋之人往来”,“实不知他闹事是何主意。”
会审官又传讯了陈德在京服役过的几个家主,几个家主说“陈德素常原是安静,”“并无闹事”,“平日并无闲人来往”。
经过四天四夜的酷刑讯问,会审官认为实系陈德一人所为,并无主谋同谋,遂定拟具奏,嘉庆传谕:“若一味刑求,反肆狂吠,所言之人如何存活?即不究问,终成疑团,所损者大矣!“
二月二十四日,会审官奉旨将陈德凌迟处死,其子陈禄儿、陈对儿处绞。陈德虽然处死,但是嘉庆的“疑团”并未解开,他始终怀疑朝廷官员中有同谋主使者,否则一个低贱的家奴是没有胆识私闯宫廷禁地图谋不轨的。由于陈德始终没有供认主谋,嘉庆皇帝以“失察”的罪名,将17名文武官员分别给以革职发往热河披甲当差、革职、革职留任、降级调任、降缓留任、罚俸等处分,将守卫神武门的护军章京、护军校、护军分别革退枷示或交该管大臣严惩,又将肃亲王永锡交宗人府议处。
对于这桩震动朝野的重要公案,无论官书野史,记载却极为简单,且说法不一。后人莫知其所由,遂成为千古疑案。
(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