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北京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名妓杨翠喜案。事情的由来要从杨翠喜说起。
杨翠喜16岁起在哈尔滨卖笑,曾为帝俄军官所眷顾,因而声名籍籍。不知从何时起,杨翠喜学会了唱戏,念白做功,传神入化,尤以演婬荡戏而著称,一时被纨绔子弟视为尤物。
杨翠喜后来辗转到了天津,在天津大观园演出,亦伶亦妓。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庆亲王奕劻之子载振以镇国将军衔奉使调查奉天事宜,路过天津,载振是个胡作非为的佻达无赖,专爱在群芳丛中嬉谑。三年前,载振任商部尚书时,一次召名妓侑酒,席上钗横鬓乱,丑态百出,大失官场体统。此事后被御史张元奇所劾,慈禧下诏书申斥载振,责令其闭门思过。然而载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年过后,故态复萌,到了天津便广召群妓侑酒,杨翠喜当然在应招之列。
觥筹交错之间,载振对杨翠喜一见钟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载振色迷迷的目光,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此人名段芝贵,是一个以直隶候补道充北洋陆军的统制。
段芝贵不满足于他当时的地位。从载振的目光中,他看出杨翠喜就是他日后发迹的进身之阶。段芝贵以1.2万两银子的身价买到杨翠喜,贮之金屋,准备相机行事。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春,庆亲王奕劻在北京做寿,段芝贵借此机会将杨翠喜献于载振,载振喜不自禁。
段芝贵的这笔丰礼立刻得到了回报。同年四月,东三省澳设督抚制,清廷诏令段芝贵以布政使衔署理黑龙江巡抚。
杨翠喜进入庆王府以后,正赶上为庆王祝寿。据说慈禧还面见过杨翠喜。杨翠喜在庆府得到专房之宠,因此不见容于载振之妻妾,而段芝贵献妾求官丑闻渐渐泄露,弄得京城沸沸扬扬,被御史赵启霖参了一本。
赵启霖奏章事涉段芝贵和奕劻父子。时奕劻正执掌国政,得到慈禧专宠。奏章上达后,一时朝野震动。慈禧迫于清议,派醇亲王载沣、大学士孙家鼐查办此事。
载沣、孙家鼐与奕劻父子本来就是沆瀣一气,奕劻父子得到事先通报的消息,早就作好了伪证,只说杨翠喜是庆王府所买的使女。
载沣、孙家鼐草草调查一下,便以伪证复奏清廷。慈禧也不复查,即下诏将御史赵启霖以革职处分,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诏旨说:“该御史于亲贵重臣名节攸关,并不详加访查,辄以毫无根据之词率行入奏,任意污蔑,实属咎有应得。赵启霖着即行革职,以示惩儆。”都御史陆宝忠、御史赵炳麟曾先后上奏为赵启霖辩白,清廷答复说:“赵启霖污蔑亲贵重臣,既经查明失实,自应予以惩儆。”御史曾拟全体联衔具奏,但未付诸实行。
御史赵启霖一疏惊天下,虽被革职,但满城风雨,舆论大哗。载振在舆论的谴责下,上奏朝廷,自请开缺。清廷下诏说:“兹据奏陈请开差缺,情词恳挚,出于至诚。并据庆亲王奕劻面奏,再三吁恳,具见谦畏之忱。不得不勉如所请。载振着准予开去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农工商部尚书等缺及一切差使,以示曲体。现在时事多艰,载振年富力强,正当力图报效,仍应随时留心政事,以资驱策。有厚望焉。钦此。”
此外,清廷还下诏撤去了段芝贵的巡抚之职。
一件杨翠喜案,在朝廷掀起了轩然大波。御史赵启霖为此获咎革职,但也劾免了一个尚书、一个巡抚,这在有清一代尚是不多见的。以妓女之名而见于赫赫帝王诏书的,清代唯有两人,一是杨翠喜,一是谢珊珊,而杨、谢二人均与载振有瓜葛。这一场鲍案,谁是胜利者?谁都是,谁都不是。清廷之处置实在是昏庸乖谬。
社会上后来有这样一种说法,说清廷对杨翠喜案的处置虽属乖谬,然御史赵启霖确是咎由自取。奕劻父子在朝廷内外,本来就声名狼籍,卖官鬻爵、公然纳贿也是常有的事,但说段芝贵向载振进献杨翠喜却是听了误传,所以原拟全体联衔具奏的御史在弄清真相后立即停止了行动。
有的说段芝贵当初以重金买得杨翠喜后,将她献给了袁世凯。袁世凯在百日维新后深得慈禧之专信,手握兵权,日渐成为清廷倚轻倚重的人物。段芝贵依附于袁,甚至拜袁为父,以至后来袁世凯称帝时,人们或呼段为:“干殿下”。但有人说,段芝贵确曾献女给袁,但此女名翠凤,翠凤与翠喜系姊妹。有的说载振确曾收一名妓,但此名妓并非段芝贵所赠,而是袁世凯所赠;并非在庆亲王奕劻生日之际收受,而是在载振出使奉天,路过天津之时收受。袁世凯权势日重,清廷心有所忌,于是派载振出使奉天,密查袁世凯的举动。袁世凯树大根深、耳目遍布,载振尚未动脚,袁世凯已接到密报。袁打探到载振喜的是美色,于是在载振路过天津时,将重金购得的名妓杨翠喜相赠,果然正中载振之下怀。载振在温柔乡中,其乐也融融,对袁感谢不尽。
据说载振回京后向慈禧说了不少袁世凯的好话,说袁不但忠心耿耿,且夜夜烧香祝祷老佛爷万寿无疆,云云。
御史赵启霖说段芝贵献女送载振,自属“任意污蔑”,“咎有应得”。若果然如是,又何以解释罢载振尚书及罢段芝贵巡抚呢?若赵启霖奏报属实,既罢尚书、巡抚,为何又罢一御史呢?公案成了一桩疑案。
(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