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依此旨,信受弘持,如快舸随流,无诸阻滞;又遇便风之势,更加橹棹之功,则疾届宝城,忽登觉岸,可谓资粮易办,道果先成。
“若依此旨,信受弘持”,这是最后的宗旨。成佛是大智慧的成就、大智慧的解脱,即所谓大般若成就。永明寿禅师说,《宗镜录》的宗镜,以禅宗为主,如镜一般照一切世间、出世间的东西,包括各宗各派法门。
“如快舸随流,无诸阻滞;又遇便风之势,更加橹棹之功”,就象快船顺流而下,不但顺风,没有阻碍,又碰到划船技术好。“则疾届宝城,忽登觉岸。”宝城是《法华经》的典故。一切众生皆是佛的爱子,佛为渡爱子而想尽办法在归家途中设了许多假的地方--化城,一步步诱导爱子到真正的宝所。
讲到这里,我们又要提《西游记》的故事,孙悟空保护唐僧取经,快到西天时,在雷音寺碰到一个假佛,同真佛一模一样,简直无法分辨。把孙悟空搞得莫名其妙,昏头昏脑,认不得真假。
修行人有时觉得自己了不起,入了化城而不知,化城尽是魔境。真的宝所是法王之家,归家稳坐。
福慧双修成佛之因
“可谓资粮易办,道果先成。”大家想学佛,学佛要花本钱的,这个同世间一样,没有本钱就想学佛,办得到吗?学佛要什么钱?要“资粮”资本、粮食。哪一种资本?一是福德,一是智慧(般若)。
福德没有具备,一上来就想悟道,就是做生意也没那么便宜的事。想劳力赚点钱多困难!平生没有种一点福德,坐在那里只想管自己的人会有福德?那就奇怪了!那些为世间救世救人、为他人忙碌的人都白干了!那真是笨蛋的可以,只有你最聪明,只管自己两腿一盘就成佛?唉呀!有这样便宜的事我早干了!
福德、智慧资粮不具备就想成道?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永明寿禅师说,你必须先了解《宗镜录》这部书,所谓“资粮易办,道果先成,这是一条出路。
披迦叶上行之衣,坐释迦法空之座,登弥勒毗卢之阁,入普贤法界之身。能令客作贱人,全领长者之家业;忽使沈空小果,顿受如来之记名。
“披迦叶上行之衣,坐释迦法空之座。”佛拈花微笑,传法给迦叶尊者,是为禅宗第一代祖师。
我常跟出家同学讲戒律时会提到佛的十大弟子,所有声闻众,每一个都挨过骂,经典上不大看得到,戒律上看得到。佛也同我们一样,脾气来了痛骂,笨蛋、臭蛋、皮蛋都拿上来。唯有迦叶尊者一生没挨过骂。迦叶尊者的“行”--修行的行为、福德、智慧样样好。佛一生只真正接受一个人的供养,那就是迦叶尊者所供养的金缕袈裟。
迦叶家族世代有钱,未出家前,是印度首富;出家后,财产全舍了,只带一件金缕衣出家。金缕衣是无价的珠宝穿成的。
现在出家人穿的袈裟,是一条黄线滚在红衣服上,叫金襕。袈裟,为什么这么穿呢?这不是印度佛教的制度,是是中国佛教的,唐代以后,大和尚受皇帝赏赐时穿的,一块块方形兜拢,那叫福田衣,要为一切众生种福田。
佛接受迦叶尊者供养后披上袈裟,涅槃时交待迦叶不准死,到云南鸡足山入定,等弥勒佛下来,把袈裟交给弥勒再涅槃。所以迦叶尊者还在那里等着。
至于有人怀疑他怎么会从印度跑到云南来?因为云南当时与印度边界不分。
“登弥勒毗卢之阁,入普贤法界之身。”弥勒楼阁上次提过。
学佛第一步先要改正心理行为,那得先研究《华严经》的《普贤行愿品》,从发愿到行履,都要那么做的。
“能令客作贱人,全领长者之家业,”这是《法华经》上次讲过的典故。
“忽使沈空小果,顿受如来之记名。”也是《法华经》的故事。《法华经》先是把小乘根器、焦芽败种赶出去。佛最后讲完这部经又对这些人授记,任何人都会成佛,那些原来被贬被斥骂的,慢一点他又会回转过来变成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未有一门,匪通斯道;必无一法;不契此宗。过去觉王;因玆成佛;未来大士;仗此证真。则何一法门而不开?何一义理而不现?无一色非三摩地;无一声非陀罗尼门。尝一味而尽变醍醐;闻一香而皆入法界。风柯月渚,并可传心;烟岛云林,咸提妙旨。
任何声音皆是咒语,最高总持法门。
这些文句很有文学味道,接下来最美的文字又出现了,真是经常高潮迭起!
“风柯月渚,并可传心;烟岛云林,咸提妙旨。”很美的句子!任何景致都可传心。一片树叶,风一吹,悠悠一飘,悟道了!月亮照在沙汀上,一看!悟道了!“归来手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这些都是好句子。搞文学的人抄起来,将来自己文章写进去,人家不晓得来源,嘿!就把人吓倒,学问好。你不要告诉他是《宗镜录》上来的哟!他问你,你叫他去查、去读书。
步步蹈金色之界,念念嗅薝葡之香,掬沧海而已得百川,到须弥而皆同一色。焕兮开观象之目,尽复自宗;寂尔导求珠之心,俱还本法。
通玄峰顶不离人间
遂使邪山落仞,苦海收波。智楫以之安流,妙峰以之高出。
“妙峰”,《华严经》境界。善财童子悟子道,得了根本智,但是差别智难求。世间法都要会,样样可通大道。善财奉老师之命出外参访,第一参就找法名叫“德云”的和尚,德云在哪里?站在妙高峰顶上,又妙又高。善财童子拼命爬,爬到妙高峰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那有个德云比丘?这事怪了!跑到山里找和尚,山顶上没有和尚,和尚大概下山还俗去了!
和尚哪里去了?
回头一看,和尚在另外一个峰顶。
这个故事,又妙又高。一般总认为出家、出世是道,结果善财到了妙高峰顶找不到人。
那么,道在哪里?
在另外一个山顶上,那个山顶可以入世,也可以出世,那地方就有道。
《华严经》五十三参,第一幕镜头就把佛法说完了!
妙高峰顶找到德云,道德如云,一切道德象云、雨一样洒起来,盖覆天下众生。这个不是站在妙高峰顶能够办到的。一个人在孤峰顶上独立,万缘不沾,“不要找我,我要修道”,你永远找不到这个和尚,而且不能成就道德之云。
所以德云比丘在另一个峰头站着。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没有先爬到妙高峰顶的话,你就不会回头找到德云和尚。因此你只好剃了头先爬到妙高峰上再说,不爬到这里不行,找不到的,这条路只有这样通。要把这个佛经的故事悟到,可以修道了!
所以,搞通《宗镜录》,“智楫以之安流,妙峰以之高出。”那才是真正的妙,极平凡而极高明,佛法就在世间最平凡,妙高峰就在这儿。
下面一节是结论。
今详祖佛大意,经论正宗,削去繁文,唯搜要旨。假申问答,广引证明。举一心为宗,照万法如镜。编联古制之深义,撮略宝藏之圆诠。同此显扬,称之曰录。分为百卷,大约三章。先立正宗,以为归趣;次申问答,用去疑情;后引真诠,成其圆信。以玆妙善,普施含灵,同报佛恩,其传斯旨耳。
“今详祖佛大意,经论正宗,削去繁文,唯搜要旨。”三藏十二部有多少佛经?永明寿禅师为我们做整理工作,删去繁文缛节,集中精要。
“假申问答,广引证明。举一心为宗,照万法如镜。”文章体裁是对话问答方式。什么叫《宗镜录》?宗字在此,唯心为宗,万法如镜。
“编联古制之深义,撮略宝藏之圆诠。同此显扬,称之曰录。”把所有佛法要点集中记录下来,所以叫《宗镜录》。
“分为百卷,大约三章。”永明寿的分类大约三章,他觉得已经整理得非常科学,那时可以,现在又不行了。
“先立正宗,以为归趣;”(这是第一章。)
“次申问答,用去疑情;”(这是第二章。)
“后引真诠,成其圆信。”(这是第三章。)
“以玆妙善,普施含灵,同报佛恩,其传斯旨耳。”以上是永明寿写《宗镜录》的一篇序文。我们没有办法照他的卷一、卷二……这么讲下去,因为我研究过,照这样讲下去,大家会很无聊。老实讲,大家佛学没有基础,尤其现在的青年同学,你说中国文字不好嘛!个个很高明,中国字都认得,道理都会讲,但是不深入,你说好嘛!实在不行,很难办。所以我研究半天,只好颠倒过来讲。这是第一次试用这个方法。
现在,我们不照次序讲,因为我曾经照次序分段做过一阵功夫,本想做完,但中间跟大家开始研究讨论时,又把工作摆下来。我做的工作素来没有结果,这是学西藏喇嘛的方法。没有结果,就永远跟大家在一起;有了结果,涅个槃就跑掉了!所以很多事我都做半截摆在那里,以保留一个未了之缘。
唯识与因果
接着我们讨论第四十二卷。真正的唯识来了。
这里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永明寿禅师对唯识学尤其见解独到。他把当代各宗各派研究唯识的大师一齐请来,分别提出要点,而归纳出一个总结论。可是后世一般研究唯识的中国人,对他的唯识连理都不理,认为非正宗,这是很开玩笑的事。换句话说,后世研究唯识的学者,有必要注意及此。
宋代以后,佛教各祖师咸称永明寿禅师为弥勒菩萨的现身,他宏扬自宗唯识,特别讲得好。所以我们先研究他的唯识部分。尤其是现代人,配合这个时代即二十一世纪开始的学术文化思想,以及廿一世纪开始的真正佛法,必须先要了解这个。
研究《宗镜录》综合的唯识学,必须先从四十二卷提出一个思想理念:明辩因果。
我经常说,学佛的人,在家也好,出家也好,必须相信佛法三世因果、六道轮回的思想。
(编案:三世因果、六道轮回、自作自受等思想,普见大、小经典,现略举数则,以供参证:一、《中阿含经》:“世尊告诸比丘:‘随人所作业,则其受报如是。’二、《杂阿含经》:“有业报而无作者,此陰灭已,异陰相续。”三、《孛经抄》:“天地之间,一由罪福;人作善恶,如影随形;死者弃身,其行不亡;人死神去,随行往生。”四、《光明童子因缘经》:“一切众生所作业,纵经百劫亦不亡。因缘和合于一时,果报随应自当受。”五、《涅槃经》:“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六、《法华经》:“诸世界中,六道众生,生死所趣,善恶业缘,受报好丑,于此悉见。”)
前年借用佛光别院讲课,我郑重提出,后世学佛颠倒因果,而且坦白地说,少有学佛的人真正相信三世因果、六道轮回;好一点是迷信,差一点,老实说,就是不信。
有位大法师好几年前在善导寺公开演讲,讲了一些很伤心、也是很真实的话,他的话还算客气,他说;“现在一般居士怕因果,因果怕和尚,和尚怕居士”,他当时对事务性有所感慨而发。当天有位居士听了跑来告诉我这句名言,他说把他肚子笑痛,眼睛也笑出来了。肚子痛是因为这个话太好笑,骂尽天下人;眼睛笑出来是因为讲得好伤心。
的确,一般信佛的人真是如此,包括在家出家。自己确切反省,真相信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了吗?不见得吧!如果真相信,你的行为做法绝不是这样做喔!
明辩因果是重要的一件事。
讲到明辩因果,有一个大问题:东方文化非常注意因果,尤其是中国与印度。譬如中国文化源头的《易经》,就是讲因果的,一爻一爻地演变,这爻由那一爻而来,都是前因后果。
所以,孔子在《易经》坤卦《系传》上就讲:“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孔子首先提出《易经》就是一部讲因果律观念的书;包含物理世界的因果律、精神世界的因果律、行为的因果律、理念的因果律。所以《易经》可以占卜、算命、看病等等,也就是根据这个因果律来的。孔子很伤心地在坤卦《系辞》上讲:“臣杀其君,子杀其父”,讲春秋战国三、四百年中,社会之混乱,人类道德之堕落,儿子杀父亲,臣下杀长官的,太多了!此“非一朝一夕之故”,这不是偶然的,“其所由来者渐已”,是因果慢慢累积起来的。
中国文化素来讲因果,因此世代尊师重道,孝顺父母,都讲绝对的因果律。
我经常跟青年同学讲到道德观,大家说现代青年人没有道德观念,我说我反对,怎么没有?古今中外,道德情操不变,道德的观点两样,如果说现代人没有道德观念,你真是同我一样糊涂!
人类过去的道德是宗教性的,讲因果律、报应;现在的道德是经济的价值观念--有没有价值。你不能认为价值观念不是因果道理。懂得观点两样的道理,就明白新的文化开始怎么去领导?你光想返古,用旧的因果律观点迎合未来时代,培养道德情操,无异背道而驰,几乎把每一代的善念变成焦芽败种,这是我们教育错误的责任。老一辈大多初旧教育不求新、不求变的包袱捆住,自己也不知道,因此害了后一代,罪过很大。我们要知道如何开发后一代道德的基础,伦理的观念情操一样,就是方式不同,赶快变更自己的方式。
过去传统文化,讲因果是道德性、宗教性,不只中国,世界上皆如此,现在是价值性,过去所讲的因果是三世因果,父亲做坏事,报应在子孙。我们小时候要当着父亲的面,背《朱子治家格言》:“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见色而起婬心,报在妻女,若慝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老一辈都知道,年轻人不知道,好像我在念无上等等咒。
(编案:朱子指明末清初大儒朱用纯(西元1617--1688年),年十七补博士弟子员。越二载遭国变,痛父殉难,弃去儒冠,故乃称“布衣”;不能效王裒庐墓攀柏,而时时辄洒其泪,故自号“柏庐”。从此隐居教授以养其母,潜心《四书》、《六经》及濂、洛、关、闽之书,探索融会,务在躬行实践。生平严以律躬,不欺暗室。每日晨兴,必谒宗祠,庄诵《孝经》一遍。晚年作《辍讲语》曰:“中庸成己成物,罔弗由诚。然后谓诚者,不外乎伦常日用之间。今人心中不脱卑鄙二字,伦理上只办得苟且二字。以此读书,虽可语于圣贤之学?虽日事讲贯奚益哉!”
及其临终,命设父像,扶起再拜。以平日所著删补蔡虚齐《易经引蒙》及《四书讲义》二书,嘱其子曰:“谨藏诸笥,吾将以此见先人于地下。”复语门弟子曰:“学问在性命,事业在忠孝。”言讫而逝,年七十二。
这篇《朱子治家格言》影响中国社会民间教化甚巨,但恐已为现代青年所轻忽。近年来因社会急剧变迁,其内容或有不合时宜之处,然其一贯精神仍颇有可取之处,谨录全文,以便览读慎思明辩。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即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自奉必须节约,宴客切忌留连。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勿营华屋,勿谋良田。三姑六婆,实婬盗之媒;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童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祖宗虽远,祭礼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居身务期俭朴,教子要有义方。勿贪意外之财,莫饮过量之酒。与肩挑贸易,毋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加温恤。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兄弟叔侄,须分多润寡;长幼内外,宜法肃辞严。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重赀财,薄父母,不成人子。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妻求淑女,勿计厚奁。见富贵生谄容者最可耻,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居家戒争讼,讼则终凶;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毋持势力而凌孤寡,勿贪口腹而恣杀牲禽。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依。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诬诉,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暗想。施惠勿念,受恩莫忘。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嫉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见色而起婬心,报在妻女;慝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家门和顺,虽饔餮不继,亦有余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余,自得至乐。读书志在圣贤,为官心存君国。守分安命,顺时胜天;为人若此,庶几近焉。)
因果三式
过去,因果是讲直线的,祖宗做不好,祸延子孙,这个问题很大,祖宗做不好,子孙有何罪呢?“见色而起婬心,报在妻女”,不错,是自寻烦恼,可是妻女又为什么应该受报呢?“慝怨而用暗箭”,子孙又有何罪要替你受这个报呢?
中国这个因果律讲直线代代报,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也不是至理。
佛家讲的三世因果是“自报”,与中国所言“祖父、父母、我”的三世因果不同,佛家讲“前世、今世、后世”的三世。这两个东西是有关系的。中间所讲的报应是这么个十字架;佛家的报应是这么个圆圈里加上个十字架,象一个田,啊!真是福田。
西方的因果报应呢?与中、印又不同,很简单,善人升天,恶人下地狱,两头报,中间偶然站一下。中间怎么来的?他怎么那么有钱、享福?我怎么那么苦?这个不知道、不管,这是两头报。那么,不善又不坏,站在中间好不好呢?站不住的,自己还做不了主,要等到世界末日上帝审判,这是西方的因果报。
东西方文化各个宗教、各个民族对因果报应的观念不同,深入研究又是一篇博士论文。讲得最圆满的,对不住!还是我们这位,在那里闭眼睛的本师的学问最大,果报讲得最圆满,三世因果包括了上下左右,这是佛法的基础。
这一篇讲的是明辩因果。实际上,我们常讲“一切唯心,万法唯识”,在哲学立场一听,很高明,唯心唯识这两句话是真正的因果论,从形上到形下,真正的至理。所以这一段特别重要,因此必须从这一篇讲起。
夫大乘圆顿,识智俱亡。云何却述缘生,反论因果?答:经云“深信大乘,不谤因果。”又云“深入缘起,断诸邪见。”
问答对话题,假使重新编排这本书,以一问一答方式分成两行书写,后世青年看起来比较清楚,有问题可找,会喜欢看。
他说大乘佛法是圆满顿悟,一切皆空,本性自空,到了这个境界,识智俱亡,无所谓唯心唯识,也无所谓有智慧。有一知、有一念已经不是了。那么,既然本体是“本来无一物”,又“何处惹尘埃”呢?
佛法讲缘起、缘生,又讲建立在因果上,你看永明寿禅师把佛法做假定性的问题来回答。
“深信大乘,不谤因果。”刚才提出信解行证,你要相信佛说的,大乘道到了彻底究竟既然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哪里有个因果报应对不对?那就不对了!他说大乘道不谤因果,谤,不完全是毁谤之意,曲解、误解也是谤。因果绝对存在。
又云“深入缘起,断诸邪见。”体是空的,空的体起用,就是缘起,一用就有因果。所以,根据中国《易经》文化的一句话:“动辄得咎”。房间绝对空,没有事,有一点灰尘落下,一动就有因果。动就有用,一起用,就有因果。缘起,因果就来,所以说“动辄得咎”,不动则已,一动毛病就来。
所以我经常说孔子讲《易经》讲得好极了!研究《易经》必须先了解《系传》。孔子言:“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
算命、看相、看风水都从《易经》文化来。严格言之,吉凶二字就是好与坏,没有第三样。悔吝:悔是佛学所讲的烦恼、痛苦;吝是不通、障碍住、蔽住;悔与吝两者是小凶。好就是好,没有大好、小好之分;不好则有小不好、大不好的差别。《易经》八八六十四卦,有时吉、有时凶,有时悔、有时吝,归纳起来只有两样:好与坏。问命好不好?事情可不可做?当然可以,不好就坏。做生意十年,赊本了,很简单嘛!天下事不好即坏,不用算命卜卦。不过人在小坏中不觉得,以为自己在好中。
中国有两句哲学名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好事没有两样一起来的;倒起霉来不是一件喔!刚刚打破碗,完蛋!又割伤手、又弄脏衣服。这是中国人生哲学,人生懂了这些就知道事情的来历。孔子说:“吉凶悔吝,生乎动者”,做人做事,一动,四分之一的成份可能是好;四分之三必然是坏,可见吉之难。可是世界上的人愚痴、贪瞋痴,不管凶悔,都在求吉。学佛法的人懂得一动就是缘起,也不要算命、卜卦、求神了,自己就会懂了,你这个起心动念、缘起对不对,因果律摆在这里。要不然,自认为佛法是空的,不懂得真空知缘起的道理,就落在断见、邪见上了。这些非常重要,在讲邪见,所以要注意!
夫唯识之旨,不出因果。正因相者,由识变故,诸法得生,以识为因;正果相者,由种识故,生诸分别法体之果及异熟等分位之果。所以上至诸佛,下及众生,皆因果所收。何得拨无,堕诸邪网?只为一切外道,不达缘生,唯执自然,拨无因果;二乘眇目,但证偏空,灭智灰身,远离因果;世间业系,无闻凡夫,五欲火烧,执著因果,尽成狂解,不体圆常,皆背法界缘起之门,悉昧般若无生之旨。
永明寿禅师集中经论的主要重点,告诉我们一般学佛的人,要特别留意因果的基础理论,乃至小乘罗汉不懂因果,搞错了,都落在邪见上,严重得很!所以好多年来,我经常说佛法基础建立在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上,讲尽管讲,言者谆谆,听者藐藐。
我们现在从文字上研究唯识宗、法相宗宗旨。实际上,唯心唯识不出因果,因是因,果是果,譬如拍桌子,“啪”一下,拍桌子是因,发出声音是果,因果同时,就那么快,因中含果,果中含因,几乎没有办法分辨,有这样严重。不是说,我打了他一个耳光,明天他看到我对我吐口水,果报才来,中间利息不算,不是这么回事。“啪!”因果就是那么快。
这个道理要搞清楚,才能谈悟道。唯识之旨不出因果,“正因相者,由识变故”,因果并不是个王、上帝、菩萨在那里用电脑跟你算帐,是你自己的心识在变。孟子再三引用诗经的话:“自求多福”。反过来说,我们遭遇不好,是自求多祸来的,这是自求的、自变的,儒家、佛家、道家一样。孔孟之道强调自求多福是深信因果,一切唯心唯识是自变的,这个道理非常深刻、非常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