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里,两个人身子尽情痴缠在一起,无比地亲热,可沈放的目光却依旧暗暗打量罗立忠。
卡座上,曼丽在陪罗立忠喝酒,忽然间沈放在他边上发现了吴队长的身影,他倾身跟罗立忠耳语着什么,罗立忠脸色微变,又对曼丽挥了挥手。
这时候好处自然少不了。
曼丽走到吧台前,悠然自得:“拿一瓶苏格兰威士忌,记罗先生的账上。”
服务生应下,回头去找酒时候,沈放从后面靠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曼丽被吓得一跳,随后转头瞧见那张脸才反应过来,娇憨的捶了一下沈放胸口。
“讨厌。”
沈放环住曼丽,两人亲密地抱在了一起,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清楚。
沈放语气轻佻:“怎么不陪罗处长了?”
曼丽脸上无笑,朝着那边白了一眼:“他们要换种酒喝。还不是有要紧的事儿把我支开,这我还看不出来?”
虽说这儿最忌讳讨论客人的私事,不过罗立忠依旧小心翼翼。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曼丽忽然来了精神,感情沈放是为了这个,于是试探地:“怎么?听到了你能有好处?”
沈放微微一笑:“也许。”
说着,他便掏出几张钞票来塞到曼丽的旗袍里。
“就听到他们说什么浦口码头,那姓罗的就不让说下去了,还打发我过来给他们换瓶酒。”
一边说着,一边抽出钞票,这时服务生拿来了那瓶苏格兰威士忌出来。
沈放看着开心:“这酒不错,先给我来一杯。”
递过酒杯。曼丽给沈放倒酒。沈放斜着身子笑着,目光依旧扫描着坐在卡座里的罗立忠和吴队长,不过他这会儿反倒对这个吴队长更加好奇。
第二天的目标自然而然地锁定了浦口码头。
沈放吃完早饭后从一边早茶店往出走,门口位置上,杜金平目光悄然尾随他。四目相对之时,见沈放朝自己使了一个颜色,杜金平点了点头会意。
沈放径直出门,屋里头杜金平继续埋头吃着早点,却并没有跟上去。
在距离码头不远处的街角里,沈放将车子缓缓地停下。
秘密行动自然要背人,所以自然而然是在晚上。他来得早,透过车窗瞧得认真,好一阵子才瞧见吴队长的车驶了进来,就停在码货场门口。
曼丽没有骗他,不过吴队长来这儿究竟是要做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车内独他一人,四周又因为宽敞所以显得异常安静。没过一会儿,货场里突然跑出一个人来。
沈放乍一看到时候有些不太确定,等着眼皮儿仔细瞧一瞧后不由地吃了一惊,那人居然是浦口码头的经理郭连生。
郭连生居然跟吴队长认识,那么他是叛徒么?可为什么所有的行动都是中统在主导,那军统跟郭连生接触是在做什么?
这一切都是问题,沈放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
疑问尚且是疑问,那边行动继续在进行。郭连生行迹鬼祟,看了看四周无人,继而向货场边的员工招了招手。货场大门随即打开,一辆货车从里面开了出来最后,在吴队长面前停了下来。
那两个人看起来倒不像是头一次接触了。吴队长熟练地掀开货车的苫布,先是看了看,随后点头,并从包内拿出一叠钱来递给郭连生。
郭连生哈巴狗一般奉承着,接着吴队长上了车离开,那辆货车随即跟在后面。
为了不惹人注意,沈放有意地在原地等了一会,候着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才又重新发动汽车,远远地跟在了那辆货车后面。
他走的慢,加上天色越来越黑,几乎为他的车很完美地做了一个掩盖。只是等他跟着在睿星商行附近停下时,货车已经被打了开来,有几名工人正从车上卸货,而立在一旁的吴队长正和负责人做对接。
同样的,他又走了两家公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有人卸货,有人给吴队长钱,而且绝非少数。
这一切沈放都瞧得仔仔细细的,明明白白给出来的是钱,可卸下去的货又是什么呢?
真令人好奇。
没有继续跟下去,沈放原路返回,打算去码头仓库一探究竟。
夜应经更深了些,翻涌的热意已经褪去,微风拂面更觉得舒服。
一名伙计夜起,从码头仓库的值班室走了出来,兀自对着江水撒尿,半睡半醒的模样。毕了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去,昏黄的灯从窗户透过出来,能瞧见他在偷懒打盹。。
另一边暗暗的拐角里,沈放探查好四周走出来,径直到了仓库另一边的小门前。
干这一行,最得心应手的便是开门撬锁。这样的设备对沈放来说小意思。
手里捏着一根小铁片,提起门上的小锁将贴片插了进去,他才稍稍一用力,锁便已经开了。
免不得左右张望有否被发现,他动作很快,迅速推门挤进去,将门从里面又重新虚
掩上,只是才刚回头,他便被身后的东西吓了一跳。
着仓库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有的木箱子上甚至还贴着国防部军需处的封条。
但是看着这样的东西,他已经是心跳加快了,可好奇心驱使他找到一根撬棍,随机地打开几个木箱,定睛瞧着,里面全都是都是盐、大米、奶粉、布匹、罐头等物品。
这一切便已经水落石出了,原来罗立忠在做着走私的勾当,而这个浦口码头的仓库便是罗立忠的中转站。
这样的事情,相必落在自己那个哥哥手里,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难怪他费劲心机也要拉拢自己。
真是狡猾的老狐狸。
回去的路上思虑深重,虽然有所得,不过相比这一件事情,他更在意那个意外收货,郭连生。
这个郭连生居然跟军统的人在做走私,难不成这是组织上刻意安排的掩护?
沈放此刻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他知道,不能再拖了,要获得更多信息就必须取得罗立忠的信任。
想到这里,沈放决定跟罗立忠摊牌。
隔天晚上,喜乐门,沈放主动约了罗立忠。
人走进包厢时候沈放已经等了许久,桌上一瓶酒已经灌倒了底儿。
“哎,沈老弟约我喝酒怎么跑到包厢里了,外面多热闹,今天也不找姑娘跳舞了。”
这气氛到底微微有些奇怪,在舞厅却又求安静,而且面前那张正经模样,叫罗立忠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只能用这样的语气来稍加缓和。
没想着沈放神色不松更紧:“我有些话想跟罗兄单独聊聊。”
罗立忠与他挨着坐下,轻轻将手搭在他后背,故作亲密:“怎么不在局里说?”
既然不求乐子,正经的事情,办公室似乎更加合适。
“有些话不太方便。”说着他暗暗出了一口气。
罗立忠继而凝眉,看出了不大对劲:“今天你说话有些反常啊。”
寻常时候他热络些,沈放自然跟着乐呵,今儿这一张哭脸拉着,叫他怎么笑都觉得尴尬。
包厢里灯光不亮,五色斑斓的,却又沉闷。沈放沉默了片刻,低着的眉头忽然一抬。
“这几天晚上吴队长可都没有睡好觉啊,睿星商行、荣盛贸易、兴发公司几个地方轮流地跑,怎么?罗兄,这几笔生意是赚了不少吧。”
这话想来好说,到了嘴边却还是有些费劲,不过也叫他神色更加自然些。
说着沈放眼中漏出一股坚定,目光清楚瞧着罗立忠一愣,接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笑着,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倒了一点酒喝了起来。
知道了却不捅出去,这里头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可罗立忠明白,沈放找自己商量,定是想要威胁自己,得到什么好处。
他笑里藏刀:“老弟心机够深的,扮猪吃老虎,难不成是想找我的麻烦?”
沈放一直等着他回答,得到无所谓的这一句话后,佯装漏出凶恶面目。
“这事儿漏了,小则官位不保,说大了,被判了几年都是轻的。蒋委员长还都之后最大的动作就要整肃官场,如果闹出这事儿来,恐怕谁也兜不住吧。”
他似乎是势在必得,可罗立忠却是一脸的淡然,突然跟他打起了感情牌:“沈老弟,你来这些日子,我对你怎么样?”
“关怀备至。”
四个字,简单明了。
罗立忠欣慰一笑:“我知道你的出身,你的经历,但你对我的过去可能了解的并没有那么多。”
沈放没说话,似乎在揣摩他的意思。
罗立忠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其实我很羡慕你,官宦人家从小衣食无忧,不用怎么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可我们不一样,我从小过的太苦了,母亲当年为了养活我,省下自己口粮,她却活活饿死了,我是这样活过来的。”
原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要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不过这由头却是烂透了,沈放不屑:“吃苦的事儿谁都经历过,在日本人手底下的那几年难道我是玩么?”
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气氛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比较,罗立忠解开衣领,露出肩头上一块深深弹痕,对他作出回应:“你是英雄,我扛的枪也不是摆设,我也上过前线,打过仗,身上也有弹片没取出来,受的伤不比你轻,每逢阴天下雨我半边身子疼的像有无数条虫子再啃我的骨头,可又怎么样?”
这一幕突如其来,沈放看着罗立忠的伤不免有些意外,他一直都觉得,像这样的人,都不过是军统里的残腐的渣滓罢了,却没有想到,能到如今的地位,岂会是那么简单就能得来的。
罗立忠瞧着沈放的表情与他预设相同,也不再露着,简单整理好衣服,语气里还若有不甘:“我没关系,没后台,熬了十年才是个处长。而你不一样,你的出身、背景,你日后的路会比我走得顺,比我爬得高。既然我没有厉害的出身,就得自己制造更好的环境,在党国的官场里,官位越大,钱就越容易捞,有了
权力就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