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那正是国民大会召开的第一天。
沈林面色凝重,乔治其继续说着:“他们说了,蒋介石非常看重这次国民大会,他需要营造一个万民著名敬仰的局面,为他的内战和打击共产党找到最好的理由,如果真有人在闹市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让国民党当局脸上无光。”
接着沈林目光冷冷:“盯着这伙人,他们真的要这么干,那我就必须采取行动了。”
照着原定的计划,行动确定后,乔治其电话通知了沈放。
沈林安排吕布青亲自动手,声明务必抢在保密局那边动手之前,将人一网打尽。
不曾料想,结果最后依旧是扑了一场空。
“今儿早晨,中央商场的民运分子并没有出现,倒是发现了保密局的人,吕步青行动科的人还和保密局发生了争执。”
晌午时候,办公室里,李向辉一边向沈林汇报着,沈林眉头微蹙。
说完了话,李向辉更是大胆地预测着:“保密局接二连三知道我们的行动,难道……”
腰身微微弓着,说到一半,他欲言又止。
沈林接着给他补全:“你是想说咱们的人里面有人暗中给保密局泄露了消息。”
他也并非是没有察觉。
李向辉忙又补了一句:“我也是猜测……”
这样的话不好说,传出去搞得人心惶惶,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他行事倒是小心。
不过从最近的事情看来,这样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沈林扬眉看着他,思量了片刻吩咐道:“这事儿你得查一下,不过动作别太大。”
李向辉点头:“我明白。”
沈林继续说着:“去让吕步青带人回来把。”
两方的人撞上闹出这么大动静,留在些中央商场没意义了,那些民运的人也不是傻子。
李向辉得令出去,沈林倒在靠椅上捏了捏鼻梁,不一会又起身在屋内踱着方步。
那些搞民运的人到底会在那儿?如果被他们非法集会扰乱了国民大会,那可是连叶局长都吃不消的。
正思量着,突然间办公室电话响了。
沈林接通,那边声音是乔治其。
“地点改成了鼓楼,我们分头在鼓楼集合。”
声音微小,语速极快,说完话后没等他应声,那头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林脸上的表情阴冷下来,接着快步冲出办公室。
车子飞快地开着,穿过浓密的栽有法国梧桐的街道。前面李向辉在开车,沈林坐在后面不停地抬手看表。
“通知吕步青了么?”
李向辉从后视镜里看着沈林:“通知了,他正带人赶往鼓楼。我也通知了警察局。”
“他们估计多久到。”
“应该三分钟以内。”
不过两句话,沈林再次低头看表,时间还差两分多一些,就到了大会找召开的时间了,此刻秒针正在缓慢地走动着。
沈林显得十分焦急:“再开快点。”
李向辉在后视镜里点了点头,接着脚底下踩大了油门。
拐了个弯儿后,鼓楼大街就在眼前。
紧接着车内广播中传来音乐,蒋介石宣布国民大会召开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向辉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两个人匆忙冲了下去,鼓楼大街行人密集,熙熙攘攘,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街道的广播也在播放着国民大会召开的蒋介石的讲话。就在这个时候,鼓楼上巨大的横幅突然挂了下来,上面巨大的黑子写着,“反对独裁,反对内战,反对操纵民众”。
众多年轻人在鼓楼上喊着口号:“民主自由,公平选举。反对独裁,反对内战。”
传单从鼓楼上散下,漫天飞舞。人群开始聚集,骚动起来。
曾牧之在楼上宣讲:“这是毫无意义的国民大会,国民大会应该代表每一个国民,然而他们的国民大会呢?是专制的,是独裁的,是毫无公平意义可言的……”
一时间场面热烈,民众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点燃了。
沈林目光聚焦,发现乔治其似乎也被这气氛所感染,兴奋异常。
这时几辆中统特务的轿车和警车也疾驰而来,纷纷急刹车,吕步青带着特务们跳下车。
曾牧之还在喊着口号:“广大民众们,同胞们,你们要醒悟过来了,是觉醒的时候到了,我们要反对这样的独裁,反对这种专制的选举,反正这种不能代表广大民众的选举……”
沈林看着乔治其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木然,对李向辉说着:“让吕步青行动吧,抓人。”
李向辉冲着吕步青点头。吕步青一挥手,带着众多特务警察朝鼓楼冲去。
一时间,警笛、警哨四起。
有人发现后大喊着:“抓捕的特务来了,大家快跑啊。”
一声之后,众人奔下鼓楼,夹在人群里四散逃开,不过却并未幸免于被抓,甚至在扭打
中,有人还受了伤。
随着场面接近尾声,一辆黑色的轿车这时候才赶到。车停下后,下来的人是沈放和吴队长。
看着这场面,吴队长有些气恼恨恨。
他回身一圈打在车上:“又他妈的晚了一步。”
沈放没有理会他,只定定看着曾牧之等人挣扎着被关进囚车,进而转头与沈林对视一眼,兄弟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回到保密局之后,免不得一顿训斥。
一叠报纸“啪”地扔在了桌子上,沈放低头一瞧,报纸封面上正是民运分子挂横幅反对国民大会的照片,跟那日街上的一模一样。
罗立忠站在办公桌后面,脸色甚是不悦,指着报纸说着:“我们这么准备居然还让那些民运分子得逞了,你大哥不简单啊,功劳还是中统的。”
这话有几分旁的意思,因为兄弟关系,那种情绪不免扯到了沈放。
沈放笑了笑:“罗兄怎么就认定这是功劳。”
罗立忠看着他,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难不成是咱们有功?”
随即又转而皱眉:“几次三番都扑了空,行动队是干什么吃的,吴队长那花酒喝的怕是太多了。”
沈放冷静至极,脱口而出:“从某个角度讲,其实无功也无过。”
罗立忠来了兴趣:“怎么说?”
“如果事前能把人抓住,当然是大功一件,可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南京的各大报纸头条上都是这消息,就算抓到人又怎么样?脏水泼出来还能收回去么?而且中统抓的只是一帮毛头小子、热血青年,整天在街上闹事儿,还真能从里面挖几个共产党?不见得吧。”
他说的头头是道,但罗立忠却依旧坚持:“那得看什么人审了,我不信进了保密局的刑讯室会有人什么都不说。”
沈放摇头:“屈打成招和真正坦白是两码事,这些年被错抓进来没搞清楚就掉了脑袋的人已经不少了。而且现在社会舆论这么大,民主各界都在给政府施加压力,对这帮人动刑,啰嗦的事儿更多。”
“何以见得。”
沈放一笑:“蒋总裁这次国民大会就要摆出众望所归、民主祥和的样子,结果被打了脸,再对这些人动刑问罪,那不是更没面子?也许会激起多人闹事。中统这次是拿了刚出锅的山芋,扔又舍不得,抓着又烫手,有他们难受的。”
层层递进,罗立忠这才算是被他说服,紧接着点点头:“老弟有见地,是在官场混的材料。”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几天的报纸头条张张都写着“学生和进步青年被抓”的消息。
行政院门口还有人静坐抗议,拉着横幅,喊着让释放学生,释放民主人士,抗议政府专制。
不过效果不大明显。
警察局监狱里,沈林着人将乔治其带了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密室。
“坐吧。”
沈林扬眉示意他坐在对面,他刚屈身,沈林又为他倒了杯水。
乔治其感觉很渴,将那杯水一饮而尽,而后喘了一口气,沉默许久才开口:“这次是临时改变了示威地点,他们担心内部出了问题,怕有人走漏了风声。”
像是解释,他感觉到沈林在怀疑自己。
“他们怀疑到你了?”
乔治其摇了摇头,继而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不是说会保护我么,为什么还要把我关起来?”
他语气没有之前质问的那么强硬,少了些底气,似乎已经不能笃定沈林会为他做什么。
沈林目光坚定,冷冽而又淡然:“你也说他们担心有人走漏风声,所以把你关起来就是保护你,抓了这么多人就你没事儿,你的麻烦更大。”
乔治其抿了抿嘴,现在这种情况,他显然有些害怕:“那我要被关多久?”
“这不用担心。你得继续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我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乔治其随即点了点头。
“回牢房有情况给狱警使眼色,他们会通知我。”沈林继续吩咐着。
乔治其应声后起身,走到密室门口后仿佛又想到什么:“我的同学和其他人会怎么样?会一直被关下去么?”
沈林缓缓歪过头看他,打量他一阵子才开口:“我只负责你,别人管不了,而且这些人必须要得到教训。”
“可他们也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政府会有判断,不是你说了算的。”
从头到尾,他那副表情没有变过,比往日要冷漠很多,叫人害怕。
乔治其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继续往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