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李明林频繁游走于东州与香港之间,一直为东州建投在香港证交所H股上市而奔走,但是一头雾水,没什么进展。
李明林想到了何振东,因为何振东与香港黄河集团关系不一般,李明林想请何副市长利用水敬洪在香港的影响,为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出面斡旋,李明林就与赖东通了几次电话,希望赖东与何副市长约个时间,请何副市长吃饭。
希望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是常务副市长林大可在市政府常务会上提出来的。何振东并不太感兴趣,再加上东州建投是市发改委的下属企业,正好归林大可主管,何振东也不太愿意插手。
赖东试着与何振东说了两次,都被何振东断然拒绝了,还骂赖东多管闲事。赖东无奈给李明林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求范真真,只要范真真出面,何振东一定给面子。
李明林对范真真一向敬而远之,临时抱佛脚有些为难,左思右想他想到了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是何振东一手提拔的,关系甚密,既然与何振东关系密切,就一定与范真真有来往,李明林心头一喜,便给刁一德打了电话。
刁一德与李明林是省委党校青干班的同学,接到李明林的电话,一口答应了,而且言称早就想请李明林聚一聚了,他做东出面,请何振东和范真真。还说,东州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无论是国企还是民企,还没有一家在香港上市呢,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是好事,应该支持!李明林拧不过刁一德只好答应了。
其实谁做东无所谓,何副市长什么饭没吃过,不过是通过饭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常言道,人怕见面,树怕扒皮。李明林心想,只要东州建投能够在香港顺利上市,让我做猪八戒都行。
秋天的傍晚,金灿灿的夕阳已经裹上了金色的睡衣,华灯初上,被喧嚣包围的东州古城顿时淹没在灯红酒绿之中。何副市长的奥迪车停在秦都鱼翅庄门前时,李明林第一个迎上去,给何振东开了车门。
何振东一身疲惫地从车里钻出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李明林说:“明林啊,想不到你跟我玩了一把合纵连横,这顿饭不吃都不行了。”
“市长大人,明林这招叫远交近攻,不就是一顿饭嘛。”范真真打抱不平地说。
“不是我不给明林面子,实在是饭局无小事呀,你们房地产商的哪件大事不是在饭局上定下来的?不过,今晚这顿饭我是吃定了,为什么?就是冲明林这份良苦用心,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是好事,能者多劳,何乐而不为呢?”
何振东说完,哈哈大笑着箭步走进秦都鱼翅庄的旋转门,李明林、范真真、刁一德赶紧跟上。
众人走进秦都鱼翅庄的皇帝厅,陈金发已经负责点好了菜。自从陈金发认了范真真这个干姐后,何振东还真喜欢上了这个干小舅子。刁一德本来没想请陈金发,是何振东亲自点的名。
自从省长赵长征视察彩虹城肯定了陈金发的创业精神以后,陈金发一下子红了起来,报纸上有字、电台里有声、电视里有影,据说市建委正在准备陈金发的先进事迹材料,准备报批省劳动模范。何振东觉得陈金发给自己露了脸,也准备把通达集团树为东州市房地产企业的标杆。
酒菜上齐后,何振东率先举杯,众人饮后,何振东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说在中国吃饭就是政治吗?我有两个证据,一是老子说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也就是治理国家和炒菜做饭是一个道理,证据就是‘宰相’,什么是‘宰相’,宰,就是牺牲、分割胙;相,就是赞礼司仪,陪侍招待。一个‘红宰师傅’,一个‘陪酒先生’,合起来便是‘宰相’。既然宰相就是厨师,政治当然就是吃饭了。”
何振东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何市长说得太精辟了,战国四君子门下笼络了食客三千,每日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饭局开张,中国最早的圈子文化,就这样诞生在夜夜笙歌不绝的饭局之中了。何市长,明林不才,恳请成为您门下的一个食客。”
李明林说完举杯就敬。何振东呷了一口酒笑着说:“明林,谁都知道你是东州房地产界的‘及时雨’,你们房地产商可是东州财政的顶梁柱,没有土地出让金,东州公务员怕是连工资发起来都困难,一德呀,我们俩是公仆,当然要敬纳税人了。”
刁一德脸上的笑像猪油一般油腻,杯觥交筹之间,众人全干了。何振东放下杯接着说:“政治既然是吃饭,那么会不会吃,懂不懂吃,善不善于处理复杂的饭局局面,就关系到会不会做人,会不会做官,在古代还涉及到会不会打仗,能不能得天下。比如赵国的老将廉颇,为了表示自己宝刀不老,雄风犹在,便曾经在赵王的使者面前,一口气吃了一斗米、十斤肉。因此辛弃疾才有‘凭谁问:廉颇老矣,当能饭否’的词句。”
“宋太祖赵匡胤有个典故叫‘杯酒释兵权’,是饭局政治的经典教材,在酒宴上,宋太祖要求禁军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重臣多积金帛田室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饭局也可以治国,而且可以达到政通人和的佳境。”刁一德附和道。
“你们知道饭局的巅峰在什么时候吗?”范真真插嘴问。
“姐,什么朝代?”陈金发一脸媚态地问。
“当然是清朝了,因为有千叟宴,又有满汉全席,那种浩荡与气派堪称饭局的梦之队。”范真真面色娇红地说。
“说得好,真真不亏是市长秘书出身,有水平。明林,还不敬真真一杯,将来东州建投要是真的在香港上市成功,真真可是立了头功!”刁一德半调侃地说。
“真真,我代表东州建投敬你一杯!”李明林一边给范真真斟酒一边笑着说。
范真真秀眉一挑,“明林,小妹有理要挑,挑得对,这杯酒小妹领了,挑得不对,任凭你指教!”
李明林没想到范真真会来这一手,端着酒杯尴尬地说:“真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东州房地产界都称我李明林为‘及时雨’,就说明我不是晁盖,晁盖是替天行道,我是顺天护国,一心想报效朝廷,忠君安民。何市长,明林可是诚心诚意希望被招安,报效朝廷,死而后已。”
李明林这一番表白,很合何振东的口味,过去何振东一直以为李明林贴林大可贴得太近,算不得自己圈子里的人,今天这番表白,显然有些投靠的意思,朝廷是谁?当然是我何振东了。
李明林心里却不这么想,他知道范真真想挑自己与白昌星、白志刚似乎走得太近了,平时没把她这个土地奶奶放在眼里。李明林的经历和性格真有些像宋江,他一开始在市计委办公室当副主任科员,由于办事谨小慎微,善于随机应变,会来事,一点一点从副主任科员升任主任科员,副处级调研员、正处级调研员,办公室副主任、固投处处长,市计委改为发改委后,升任东州建投集团总经理。李明林为人大方,有求必应,所以人送外号“及时雨”,然而,由于他喜欢玩弄权术,很会利用官场上圈子之间的矛盾为我所用,因此,李明林从来不死心塌地地投靠任何圈子,之所以与林大可走得很近,完全是因为林大可是主管副市长。
李明林一向认为常务副市长的角色干起来很困难,他既要臣服于市长的权威之下,还要充分显露自己的才华,太能干了遭忌,不行的话又保不住自己的位置,容易被其他副市长取而代之。正因为如此,东州历届常务副市长结果都不是太好。
在东州官场上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何振东觊觎林大可的位置已经很久了,两个人迟早有一番较量。李明林不愿意搅在他们之间的矛盾之中,但是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确实需要得到何振东的支持,所以李明林含含糊糊地表白一番,看着很像是在向何振东表忠心,但是又没太露骨,很诡谲地化解了范真真的怨气。
“冲李明林这番话,这杯酒我干了!”
范真真欣然喝下了李明林的酒,众人鼓掌夸范真真海量,陈金发手舞足蹈地说:“明林,房地产公司到香港上市好处多多呀,可以拓展融资渠道,提高公司知名度,提高股权流通性,提高公司治理水平,加快公司国际化进程。东州建投如果在香港上市成功,无疑在东州房地产界带了个好头,到时候,给老弟传授点经验,我们通达集团愿步你们的后尘呀!”
“怪不得你小子拼命圈地,原来早有准备呀!”范真真惊讶地说。
“在香港,土地储备对房地产企业的上市起着关键性作用,它直接关系到对企业的资产评估,关系到市盈率,也就是关系到企业最终能在股市募集多少资金,金发这小子是个商业奇才,鬼精着呢!”何振东称赞道。
“按赵长征省长的话讲,金发是轮椅上的创业英雄嘛!”刁一德恭维道。
“过奖,过奖,都是我姐夫抬举我!”陈金发自谦地说。
“明林,为什么不到美国、新加坡等地上市,偏偏选择香港?”范真真认真地问。
“美国、新加坡对房地产企业上市非常不认可,更难接受国外房地产企业,香港情况比较特殊,本身房地产企业在股市占有重要地位,对房地产企业来说,境外上市主要就是香港。”李明林解释说。
“看来东州建投要发大财了!”刁一德插嘴说。
“我们上市主要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怎么能把我们这个公司做成一个国际化的公司,国际化的公司有几个标准,国际化的上市平台、国际化的伙伴、国际化的机制和理念、国际化的产业群、国际化的市场通道。如果没有这几方面,谈不了国际化,因此我们选择了上市,为什么选择在香港上市,还是因为国际化的概念。”
李明林刚说完,何振东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明林啊,如果讲概念的话,叫东州建投不好,不如叫东州发展,全称叫东州建设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这个概念就是拿整个东州的建设发展做背景,舞台越大,给人的信心就越足。”
何振东说完,李明林赶紧给何振东斟满一杯酒,“何市长,你可真是画龙点睛啊,为了东州发展,我敬您一杯!”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众人纷纷举杯敬何振东。
酒足饭饱之后,陈金发提议打八圈,何振东疲倦地说:“你们玩吧,我今天太累了。明林,改天,我领教领教你的高尔夫,听说东州房地产界有四大杆,你是其中一杆呀!”
“我不过是徒有虚名,谁不知道何市长在东州举办的全国市长联席会议期间,技压群雄,捧得高尔夫球比赛市长杯第一名。”
李明林说完,何振东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