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乔家人除了小孙子京京以外,老两口和小两口都几乎是彻夜无眠。好在第二天是礼拜天,就是睡个懒觉也无妨。
乔峻岭做梦也不曾想到,是自己策划发动和精心组织了这场以“干部作风建设年”为主要活动内容的吏治风暴,这矛盾的漩涡中心和风暴眼很快就在家中登堂入室了。
是自己作茧自缚么?他自问是为了执政党在群众中的形象和夏河市600万人民的公众利益,决无一己私利可言。而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立刻就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为了把已经开创出来的大好形势发展下去,将“干部作风建设年“活动进一步引向深入进行到底,看来他还要做出个人利益和家庭利益的重大牺牲!
谁让自己生养出来一个丢人败兴不争气的儿子呢!老子虽不是把守三关的杨六郎,但是这辕门斩子的戏是不唱也得唱了。宗伟呀宗伟,你真他妈是老子的小冤家!不长进不争气也就罢了,为嘛偏偏就要在这正较劲的时候砸门脸呢!真是让人可恨可气又无奈哟!
儿子的智商真会就是这么低么?久经事故的乔峻岭彻夜无眠当中也多方考虑,是不是有人下套让儿子来当吏治风暴的替罪羊。尽可以这样去想,可恨又无奈的是无从也无由去立案查证,因为连宗伟都承认确实在工作时间去打了麻将。真要立案去查背景,怕是越抹越黑,更多的人还不知怎么去想他这市委书记究竟意欲何为。多年前曾经参与处理过一件这样的事:市里派一个年轻干部到县里去当县长,把原先的常务副县长顶住了扶不了正。为搬掉仕途上的拦路虎,常务副县长在一个招商酒会后就给新任县长下榻的房间里安排了一个小姐。酒壮色胆,年轻县长干柴烈火岂能不着,就把那事办了。这时警察破门而入,抓了个嫖娼的现场。后来这个年轻县长找了多种原因多方申诉,结果还是被纪委处理开了党籍。有很多事情处理时只能看后果,前因在很多情况下是无法讲清楚也很难查证的。乔宗伟的事棘手难办也在于此,一则是因为抓住了现场有后果,二更是因为他是市委书记的儿子,就更不能等闲视之。
乔宗伟工作时间打麻将被查的事让他这个身为市委书记的父亲整整在床上翻了一夜烧饼,直考虑的脑仁子发疼,仍旧是难寻两全之策。
夫人梁红见丈夫一夜不能安睡,心下也着实心疼,但又不敢再细问,生怕又引起争吵,大半夜的惊动楼上楼下左右四邻,传出去有多不好。直到第二天早晨才从被窝里把儿子宗伟揪出来问了个仔细。问清以后梁红就用手指头剜着儿子的额头,气急败坏的说:“这能怨你爸动那么大肝火?我怎么屎一把尿一把养大你这个丧门星来着!”
说归说,儿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热肉,梁红起床后洗漱完毕,一边准备一家人的早餐,一边就在脑子里风逐浪涌地翻腾着寻找办法,在想着如何尽快把儿子宗伟给从违纪的阴影里解脱出来。
这一天乔峻岭往日习惯全改,一是起床晚了一个多小时,二是六点半钟就给司机打电话不让按常日的时间来接,让司机安心在家里干家务。司机也有点奇怪,从来不在家里歇双休日的乔书记今天怎么一改常规?
其实在昨晚的盛怒之后,又经过一夜的痛苦无眠,乔峻岭是想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冷静下来和儿子宗伟好好谈一谈,让他有个充分的思想准备,不能再这样混天赌日的在机关里混下去了。
因为新闻媒体上已经公开曝光,刚处理那么多违纪公职人员,罗方宝还是正处级大局长都未能幸免,何况乔宗伟才不过是地税局里的一个副局长副处级呢。因其唯一的特殊情况是市委书记的儿子,然而也正因为是市委书记的儿子才会成为众矢之的,才会成为众目所瞩的新闻看点,才更不能高抬贵手刀下留人。
其实全家人心里都明白这事应该怎么办,可是除了乔峻岭以外其他人还都心存一丝侥幸:毕竟是市委书记的儿子,而且市委书记也就这么一个独占一的儿子啊!
洗漱完毕以后,乔峻岭又回到了书房里,他觉得胃口胀得满满的,一点进食的欲望也没有。这时候儿媳妇贡玉英以请老公公用早餐为由头,走进书房坐在乔峻岭大书桌对面,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爸,宗伟是该打。市里明令工作时间不许打麻将,他就记吃不记打。昨晚他也哭了半宿,枕巾都哭湿了。饶过他这一回吧?”
“唉!”乔峻岭叹一口气,说:“玉英啊,你也是在机关里工作,党纪政纪的事还用细说?饶他过去,怎么饶啊?都是相同的事由,刚为打麻将处理了几个干部,现在查住了市委书记的儿子,就另出来一个处理办法?”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前面有车,后面有辄,一视同仁呗!”
“非就双开不行?”贡玉英坐不住了,忽的站起来,心想堂堂市委书记大人,连个儿子也庇护不住,叫你这个爸还有什么用。“真要是双开了,让宗伟干啥?”
“干啥我还没想好。这个儿子我早就‘华佗无奈小虫何’了哟,也是他自作自受,准备吃点苦吧!夏河市600万人口,机关干部也不就一万多人哪!其他几百万工人、农民、商业摊点的业主,自食其力的门道多着呢。麻绳拴住挨得打,谁让他硬要往党纪政纪的法绳上撞来着。”
“真要是那样,我就不和他过了,离婚!”儿媳妇秀发一甩,转身走了。儿子违纪的事还没有正式研究怎样处理,面对第一个说客,儿媳贡玉英首先就给市委书记老公公亮了要准备离婚的黄牌。
躲在书房后隔窗的婆婆梁红都把儿媳和老公公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本也准备好说词的她也就不敢再开口了。见儿媳妇抹着眼从书房里走出来,紧忙把儿媳拉到洗漱间里,又是好言劝慰又是用热毛巾给敷脸。等玉英止了哭泣才说:“早餐都准备好了。你候着他们爷俩和京京吃饭。我去找人赶紧想法,就是找省委领导也得讲下这个情来。要不这日子还怎么过,咱一家还怎样出门见人呀?你爸要是找我,就说我在医院值长白班,回来不会早。”
贡玉英点点头。梁红穿上外套,拿上手包,在穿衣镜前上下左右晃照了几下,归整了一下发型,满怀希望急急忙忙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