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得的是急性肺炎,高烧连着几天不退。
韩丁心里怅怅然没有着落。不知自己真的悲天悯人,还是害了单相思病。晚上独自在街上吃了点饭,回宾馆后百无聊赖,也没兴趣看电视,洗了澡就想睡觉,刚上了床还没关灯,电话铃就响了。
来电话的是制药公司的王主任。王主任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鬼鬼祟祟,他先问:“你是韩丁吗?”韩丁说:“是啊。”
王主任说:“你到元府大桥这边来,桥头路东有个滨河茶舍。你要个出租车,说去元府大桥司机都知道。”
韩丁觉得王主任的口气有点反常,加上自己刚刚洗完了澡懒得动窝,于是便说:“不好意思我已经睡了,要不是什么急事明天再说行吗?我明天下午才走呢。”
王主任在电话里的声音既客气又执著:“真对不起了韩律师,我找你还真是有个重要的事。林律师病了,我现在只有找你了。”
他按照王主任的指点,在宾馆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到元府大桥去。韩丁推门进去,昏暗的烛光中,只有两桌客人守着角落,一桌在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另一桌在赌着纸牌,只出牌不出声。韩丁站在门口四下寻找,不见王主任的踪影。一个穿中式大褂的茶僮走过来躬身询问。他跟在茶僮身后,沿着这条又窄又陡的木板楼梯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日本榻榻米式的包间。
等茶僮上了茶和几样小吃,关门退下,韩丁才环顾四壁,半笑着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啊,还至于到这么个神神秘秘的地方见面?跟特务接头似的。”
王主任没笑,低头思忖少时,抬头开口:“韩律师,不是我要找你,是另一个人要找你,我是代替这个人来和你见面的。”
韩丁收了笑:“谁呀?谁要见我?”王主任说:“我们罗董事长的女儿,罗晶晶。”王主任先是深深叹气,然后慢慢开口:“唉,这几天,我们公司真是乱套了,几个头头谁也没有心思抓生产抓销售,都忙着争权夺利了,再闹下去真要把工厂拆了分产到户了。”
韩丁诧异地问:“怎么会呢,我不是已经宣读了罗老板的临终遗言了吗?这个厂已经归他女儿罗晶晶了。罗晶晶是他惟一的亲人,本来就是法定继承人,现在又是遗产继承人,她的继承权无可争议!”
王主任摇头道:“她一个还没长大的女孩子,本来就不清楚公司里的事情,现在突然经历丧父之痛,哪还有心情管公司的事。今天我听她家保姆说,前些天她男朋友又不辞而别,把她给蹬了。她都快崩溃了,哪还能再管公司里的事啊。”
王主任的声音倒是很镇定:“我们公司的情况也确实比较复杂,财务上这几年一直比较紧张,搞扩建工程又借了银行不少钱。公司虽说是罗保春的,实际上像厂长、总会计师这些人,罗总过去都答应过给他们干股的,听说罗总和他们之间有过口头协议的。这几天外边也都知道罗总不在了,银行、供货商都来人逼债。昨天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工资不知为什么没发,工人们今天都不干活了,从厂部到车间,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说罗晶晶不想办这个厂了,想卷了钱一走了之。
韩丁听着,愣了半天,问:“那她找我干什么?”
王主任慢慢开口:“她要我找你,是希望通过你,请你们的律师事务所接受她的委托,作为她的代理人,接管保春制药有限公司!”
王主任说完,透过油灯的火苗看韩丁,等着他表态。韩丁说:“那这样吧,我回去把你们的想法向我们所里报告一下。我们可以作为业主的代理人来组织这项工作,代表你们委托会计师事务所查账封账,委托资产管理公司把企业的财产和日常的经营运作管起来。管理的期限可以根据情况由业主来决定。也就是说,由罗晶晶来决定。”
韩丁的这一席话,都是以前在学校里听课听来的,但如此一说,让王主任的面孔立刻开朗起来,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