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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毕业了,当兵去》第4章朱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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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包括她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其实挺有古典气质的。”诚然,从我见她第一眼,脑袋中就蹦出了《诗经》中的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谢谢!”她微微颔首,转过头去,冲着欧阳俊,“欧阳帅哥生日快乐!”

  “啊!啊!谢谢谢谢!同乐同乐!呵呵!”即使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如欧阳俊者,碰到颜亦冰也不够淡定,张皇之态被谢蕊寒尽收眼底。

  那顿饭在吴曲和欧阳俊的主导下倒也吃得轻松活跃,气氛融融。吃完饭欧阳俊提议去K歌。革命后代林安邦拼命摇头挣扎着说坚决不去那种酒绿灯红金迷纸醉的地方,但还是被我和欧阳俊、易子梦好说歹说给架去了包房。

  “就一首啊!说好就一首!”安哥满脸庄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耍大牌,“易子梦,帮我点一首《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易子梦倒腾了半天,说:“安哥,实……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没有那啥毛主席的战士,要——要不给您换一首吧!《那一夜》怎么样?”

  “庸俗!”安哥严肃地批评,“有没有《精忠报国》?没有我就回去了!”

  “有有有有有!”易子梦诚惶诚恐唯唯诺诺。

  于是欧阳俊的生日主题KTV在“狼烟起——”的豪迈旋律中开始了,当唱到“要让四方——来贺!”的时候,安哥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右手高高举过头顶,如同英勇就义的革命者一般。

  安哥唱罢,掌声雷鸣,吴曲还十分应景地尖叫起来,跳过去要跟安哥拥抱,这一下把安哥吓得不轻,他从吴曲腋下钻过,夺门而逃,留下吴曲放肆大笑。

  易子梦自告奋勇,点了一首刚才安哥没唱的《那一夜》。易子梦的嗓音尖厉,如同猪尾巴被门夹住一般,唱到“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的时候我们感到周身寒彻,鸡皮疙瘩纷纷破土而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气候。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一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

  嬉笑之中,颜亦冰已经开唱,曲目是范玮琪的那首《那些花儿》。歌声慵懒随意,带着淡淡的忧伤,像在讲述一个不经意想起的故事,又像在回忆一个几乎忘却的朋友。

  我沉溺其中,一种莫名的情愫从心底泛滥开来,我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女孩的侧脸,目光拂过她精致的五官,缠绕在她的披肩秀发上……

  唱完之后,颜亦冰回到了沙发上,我靠上前去,递给她一瓶饮料,赞叹道:“唱得真好,比原声还动听。”

  她看了看我,笑着答了一声“谢谢”,随后闭上眼睛,揉捏着自己的鼻梁。

  “怎么了?”

  “太闷了,头有点晕。”

  “要不——”我咽了一口唾沫,带着底气不足的声音邀请道,“出去走走吧?”

  颜亦冰停止手上的动作,睁开眼睛打量了我一下,似乎确定没有危险了才答道:“好啊。”

  说罢也不待我回答就起身给欧阳俊、谢蕊寒他们打个招呼拎包出去了。

  我怔怔地坐在角落里,似乎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按捺住激动,赶紧找借口向他们告辞。

  “拙子!”欧阳俊冲我眨了眨眼睛,做了个“拿下”的手势。

  我笑着挥挥手,带上了包厢那扇厚厚的门。

  颜亦冰抱着腿坐在湘江边的草地上,凝望着对岸的杜甫江阁,她的头发被风一缕缕吹起,露出精致的耳郭,像一个美妙的梦境,看得我怦然心动。

  “来了?”

  “在一边看你很久了。”

  “呵,”她扭过头,“听歌吗?”

  不等我回答,她摘下右边的耳塞,安在我耳朵上。

  是披头士的《HeyJude》,旋律动人。

  秋夜里的湘江,像一个倦怠的孩子,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和聒噪,只是安静地蜷缩在这座城市的怀抱里。风轻轻的,带着一丝温度,如同鹅毛划过脸颊一般,让人感觉通体舒畅。不远处有浪花轻轻拍打江岸的声音,像一支温情的童谣。

  “夏拙?”

  “嗯?”

  “那个……呃……上次……对不起啊。”她冲我笑了笑,倒是看不出有没有愧疚之意。

  “没事的,荣幸之至。”我转过头去,有些八卦地问道,“怎么喝那么多酒?跟男朋友闹翻了?”

  她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只消一眼便将我的小企图看穿。

  我转过头去,试图躲避她钩子一般锐利的目光。

  “怎么这么问呢?”

  “呵呵,听你在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完我兀自笑了起来,只是颜亦冰似乎不大认同其幽默效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抱歉抱歉!”我止住幸灾乐祸的笑声,一本正经道,“如果你乐意考察,我倒也许算得上。”

  颜亦冰转过头来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眼,随后,没有说话却“咯咯”地笑了,笑了好长一会儿才停住。

  “我那天其实是陪酒喝醉了。”

  “陪酒?!”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下意识将身子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一挪。

  “对,”她轻叹一口气,“陪酒。陪人喝酒。”

  “为什么?”我的情绪有些莫名的激动。

  她白了我一眼,继而转过脸去,表情淡定:“生活需要。”

  “我不是嗜酒,”她定定地看着我,表情严肃,一本正经,“我喝酒是为了赚钱。”

  我愕然。

  “这么跟你说吧,”她郑重其事地打量了我一眼,而后转过头去看着对面的夜色湘城,“我在外面做兼职——迎宾、礼仪、模特……什么都做,有时还陪人吃饭、喝酒。”她淡然地看着我错愕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当然,仅此而已。”

  “唔——那很辛苦。”我失语了,想了半天才接过话。

  “还好。”她手指纤细,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那……恕我八卦。这些工作很赚钱吗?比如说吃饭。”

  “还行吧。”

  “具体是多少?”

  “不一定。三百五百差不多,八百一千的也有。”

  她用手轻轻地抚弄着衣摆,眼神淡定,笑容平和。

  “那天喝成那样,是为了多赚五百块钱。”她补充道。

  “一顿酒赚一千,你愿意吗?”她突然转过头来,调笑着问我。

  我摆摆头,又点点头,继而不知所措。

  我或许有些愤怒,却不知愤怒来自哪里。

  当时我有一个无比真挚却同样无比愚蠢的想法:我多希望自己有一大笔钱,每天雇她陪我喝酒吃饭。

  “平常喜欢做什么?”她看出了我的窘迫,岔开话题。

  我告诉她,除了看看书涂点鸦外并无特别爱好,偶尔会一个人出去走走。

  “你说的是旅游吗?”

  “算是吧,又不完全是。”

  “一群人?”

  “我说了,一个人。”

  “没有‘驴友’什么的?”

  我笑着摇摇头,我没有专门的旅游计划、户外装备、旅行攻略什么的,更别说“驴友”了。

  “那你都去过哪里?”这个话题显然引起她极大的兴趣,但事实上我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倒也没去过什么大地方。”为避免误会,我解释道。主要是湘城周边的几个县市,也去过江苏无锡、福建永定、安徽徽州还有山西朔州什么的。

  “都不是什么名胜吗?”

  我告诉她,景点是专门让人看的,有些涂脂抹粉的做作感;而真正美妙的山水是不会等着你过去的,你来之前、你走之后她都是这个样子。

  “就像一个素面朝天的女子,不会为了见你一面而浓妆艳抹,她平静而闲散地活在她的世界中,却成就了别人眼中最美的风景。”

  她似懂非懂,双眸在湘城的夜色中扑闪扑闪,闪烁出难得的孩子般天真的光芒。

  话说回来,我去那些地方有时并非为了风光景色或者风土人情什么的,只是单纯地想出去走走而已。

  “就像待在屋子里太久了,总需要去透透气一般。”

  她越发疑惑地望着我,摇摇头。

  没有计划,漫无目的。走到厌烦了再搭车回来,就这样。我说。

  话说回来,旅行的目的原本就是过程。如同我们的人生,终点总是原点,而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人生这个过程。

  她双肘搁在膝盖上,双手托腮,歪着头端详我许久,嘟囔了一句“真是个怪人”就安静了。

  “对了,你父母是不是有人搞音乐?我看你的嗓音特别好,遗传的吧?”

  “不是。”颜亦冰的回答冰冷坚硬,如同裸露在寒风中的铁栅栏。

  又是沉默。

  随后无论我如何努力,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气氛有些尴尬——和女生相处的时候聊天扯淡组织语言对我来说并非易事,就像一台报废的拖拉机上路,你不知道它开到哪里就会突然“趴窝”了。而在这一点上,欧阳俊的天分颇高,他跟人说话——不论男女,都能如眼前的湘江一般奔流不息。

  我觉得无聊透顶,索性拦了辆的士送她回去。

  在车上,她一言不发,我也是。气氛冷得像午夜的周遭。

  回宿舍已是凌晨一点半。我蹑手蹑脚不敢惊扰他们,不料他们一个一个眼睛瞪得老大,活像服了剧毒死不瞑目一般。

  “站住!干什么去了?”

  我嘿嘿笑着,不作解释,这让他们更加确信我是干了坏事。然后紧接着欧阳俊和易子梦轮番问起我在哪里开的房感觉怎么样,等等。妈的!这俩小子不学刑侦真可惜了。

  我依旧是笑而不语洗漱****,直到安哥吼了一声“龌龊”,他们才算闭嘴。

  “晚安。”我彷徨许久发了条信息过去,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动静。“或许她是睡了”“或许她是睡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唠叨着,辗转反侧,直到清晨。

  我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见了你什么样的风姿,听见了你什么样的谈吐,便使我开始爱上了你——那是好久以前的事,等我发觉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傲慢与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