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执政者 » 执政者全文在线阅读

《执政者》第一章 上任

关灯直达底部

  奔腾不息的沂水河,犹如一条巨龙围绕着石杨县城转了一个大大的S弯后涌入了浩瀚无垠东海,历代文人墨客对此很是感慨,便常把石杨比作为巨龙项下的明珠,石杨县城所在地也因此而得名为龙珠镇。龙珠镇历经两千多年的风风雨雨,养育出历代名人和仁人志士数不胜数。甚至不少文人在这里做过县令,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成为名垂千古的文化遗产。因此,石杨县的人们常以自己是这里的子孙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石杨境内有山有水,山水交融,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人口之多,疆域之大,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不多见的。自古至今,人们都以农耕、纺织、捕鱼、养殖为主要产业。近百年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石杨人民又以粮食和花卉为龙头,发展农村经济,石杨县的花卉和盆景是历朝历代的上乘贡品,据说唐宋年间皇宫里摆放的鲜花盆景主要由石杨供给,此外,石杨历史上曾经有多名女子入选为皇妃。石杨又有妃子之乡的称誉。
  改革开放以来,尽管省、市委非常关注石杨县的经济发展,石杨县的领导班子也曾经有过几次调整,但是石杨始终没有多大进步。今天又是县委书记交接的日子。
  在县委大会议室里,新上任的县委书记裘耀和同即将离任的县委书记皇朴人亲切地握着手,相互微笑着,当四目相视的一刹那间,新任县委书记裘耀和从皇朴人那傲慢的目光中看到了几分妒意。
  也难怪,皇朴人毕竟是在这有着2200多平方公里土地面积,150多万人口的大县统治了长达5年之久的县委书记啊!虽然他已经升任了沂州地级市的副市长了,官至高级领导干部的位置,实现了他为之奋斗多年的夙愿,可此时此刻毕竟是他卸任县委书记职务的时刻啊!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正常的,更何况眼前这个比他小10岁的新任县委书记裘耀和,却是以市委常委、副市长的身份来兼任石杨县委书记的呢!
  说实话,皇朴人对他苦心经营了多年,他绝对一言九鼎的这个石杨县委书记的位置是打心眼里往外舍不得,可按中共沂州市委“关于裘耀和同志任职的通知”文件精神,3天前裘耀和就已被任命为中共石杨县委书记了,他被免去石杨县委书记的文件也同时下发。可从心里皇朴人还是十分不情愿置身于这一场面之中,怎奈,无情的日月还是把他推到了这一时刻。
  身着灰色西服套装的裘耀和,打着橘红色的领带,1.75米的个头,中等而适中的身材,显得很是阳光和洒脱,威严而正气。尽管他刚才感觉到了皇朴人那一丝妒意,可他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哪一个领导岗位,哪个官职都不可能干一辈子;再说,一个人对他自己工作过多年的土地有些难舍难离也是人之常情!
  窗外,寒风呼啸,冰天雪地;室内,响着欢快的轻音乐。上午9点钟,石杨县委书记交接仪式在县委大会议室正式举行。
  台上,坐着省、市、县的领导;台下,坐着县直各部、委、办、局及各乡(镇)的大小官员们。主持交接仪式的领导开场白过后,皇朴人便站到了发言席上,他以无愧无悔,甚为自豪的口气,对他5年来领导全县人民在各项工作上所取得的成绩作了一番高度的概括和总结。他的演讲生动感人,态势无不充满眷恋之情。让人充分感到他真是个了解石杨,献身石杨,为治理和振兴石杨而鞠躬尽瘁,功绩非凡的县委书记。
  在热烈而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皇朴人迈着轻盈而自信的步履,朝台下挥手微笑。
  相比之下,新任县委书记裘耀和的就职演说很简练而干脆,既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也没有令人鼓舞激动的施政治县的宏图大略,整个就职演讲通篇充满了壮志和理性,只是给人一种蒙眬的理论上的美感和诱惑力。
  多年来,裘耀和一直工作在省直机关里。他的行政职级虽然是处长,可与县委书记相比,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机关工作人员而已,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施政方略和雄心抱负;可此时此刻,他却是一个拥有150万人口的大县,集党、政、财、文大权于一身的县委书记了!
  石杨县一直是经济欠发达的大县,经济上不去,人民生活自然进步缓慢,在全省早已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担任这样一个县的县委书记,裘耀和感到担子重,压力大,甚至越想越觉得透不过气来,所以他也不敢在此作出什么承诺,一切只有等自己真正了解了石杨后再做决定了。
  交接仪式很快结束了。吃过午饭,送走市领导,裘耀和这才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脱去上衣,刚坐到椅子上,看到墙上的时钟时,他又赶忙穿好外衣,匆匆忙忙地向4楼会议室走去,参加14点30分县委常委欢迎新书记的座谈会去了。
  晚上7点多钟,裘耀和走进他那个设在县委招待所二楼203房间的宿舍。刚坐下,叮……铃铃……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奇怪,谁会知道我这个电话号码呢?”他自言自语地拿起电话听筒。“喂,您是裘书记吗?”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裘耀和以为是那种寻求服务对象的电话,准备放下听筒。“喂,裘书记,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可原县委书记皇朴人的问题,我们又不能不及时地向您反映……”
  裘耀和一愣:“喂,请问您是?”“裘书记,您暂时就别问我是谁了,因为我们相互还不了解,请您谅解……”“可我并不是皇朴人书记的领导啊,我才刚到任几个小时呀!”
  女人讲的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电话里很难判断出她是哪个地方的口音,但话语中却令人不难感觉到她是个十分了解熟悉石杨县官场情况的人。她的语气从容镇定,讲话条理清晰。
  “我们知道皇朴人不属于您管,但您是从省城里来的领导,您和石杨的县太爷们还没有什么瓜葛,您会公正地对待他们的问题的。”她有些讥讽似的笑了笑,“皇朴人贪污腐化,拉帮结派……”
  “咣……咣咣……”有人在敲门。
  裘耀和把听筒从耳边移开,认真地听了听,是在敲他的房门。他对着话筒:“对不起,请您稍等一下……”裘耀和放下电话,打开房门,向来人点了点头,便转回身拿起电话听筒,可这时听筒里响着的却是“嘟、嘟、嘟”的断线声音。裘耀和只好放下电话听筒,转回身来,认真地看着正站在他面前的这个30岁出头的男人。这人个头不高,很有精神,笑容可掬。“裘书记……”来人边亲切地称呼着,边伸出手,裘耀和习惯性地握住对方的手,“喔,成副县长!”
  “裘书记,您就叫我小成吧,或叫我的名字成正震……”成正震双手紧紧地握着裘耀和的手,很是激动,裘耀和却感到手痛,可成正震双手握着他的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抖动着。
  “请坐,正震!”裘耀和借此抽回右手,向着沙发做出一副请坐的姿势,然后,转身拿起水杯给成正震倒水。
  成正震慌忙上前夺过裘耀和手里的水杯,“裘书记,您……您请……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成正震边说边放下手里的水杯,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麻利地掏出一包香烟来,忙不迭地抽出一支,“裘……书记,您……请……抽烟。”
  裘耀和没有伸手接成正震递到他面前的香烟,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那包中华牌香烟仔细地看了看,摆摆手说,“我不会抽。”
  成正震憨笑地看着裘耀和,忙将手里的那支香烟往烟盒里塞。“你抽,你抽嘛!”裘耀和再次伸手示意成正震坐在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进旁边的沙发里。
  成正震虽然屁股坐在了沙发里,可脸却一直朝着裘耀和,伸着脖子,“裘书记,您刚来,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您就跟我说。我现在兼着财政局局长,虽说石杨这个地方是个穷县,可县财政对县领导公务活动用钱方面,那还是绝对能保证的。”
  裘耀和在认真地听着成正震所说的话,不时地点点头,气氛越来越融洽。
  过了一会儿,正在兴头上的成正震笑着打开他的老板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笑眯眯地递向裘耀和说:“裘书记,这是点儿零用钱,您先用着,什么时候需要,您就打个电话给我,我马上送过来。”
  裘耀和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着接过成正震双手递过来的信封,“这是多少啊?”裘耀和边问边把信封打开来看了看,“这是你个人的钱,还是县财政的钱啊?”
  “裘书记,您就别管了。”成正震脸上涌着红润,尴尬地笑着,“裘书记,作为一个150多万人口的贫困县县委书记,难当啊!您每天交往、应酬、接待、办事,处处都要钱啊,作为分管财政的副县长,我知道领导的难处,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当好领导的助手和参谋的。”
  裘耀和在认真地听着,沉默着,直到成正震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了,在等待着他的反应时他才说:“小成,你人很聪明。”他微笑着看着成正震,“你才30多岁就当上了副县长,不简单!”他稍稍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几分严肃的语气说:“正震,钱我不能收,如果我收下,就是受贿;你,就是行贿!”他看了看成正震说:“过去你和其他的领导也是这样交往的吗?”
  “不,不,不,没……没有,真的没有。”成正震慌了,“裘书记,您……您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没……没别的意思。”
  裘耀和把装着钱的信封递回给成正震,并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成,为人要正派,当官要清廉,我们要多为老百姓着想啊!”他注视着成正震,“你很年轻,很有作为,你要认真执行好财政政策,把好县里的财务关啊!”
  成正震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裘耀和的房间的,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令他越想越觉着窝囊。平心而论,自己根本就没有行贿的意思。按他的惯性思维:钱,只要不装进自己的腰包里,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难道一个县委书记办什么事都要拿自己的工资钱吗?那他家里的人还要不要生活了?他一个月的工资能支付几餐客人的饭钱啊?裘耀和你真是不知好歹呀,还教训了我一番……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成正震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放到耳朵上,突然,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周围,这才对着手机低声地说:“皇书记,我是小成,我……我在散步。好……好……好,我马上到。”
  二县城与省城截然不同,特别是夜晚,更显得萧条而冷清。
  裘耀和在房间里徘徊着,他的脑海里却在倒海翻江。这上任的第一天,竟如同一个漫长的岁月。他谢绝了县委、县政府隆重的接风宴;接了莫名其妙的电话;副县长成正震的到来……他有些心绪不宁了。他转过身,拉开门,走出了房间,走出了招待所的大门。
  天有些阴沉,夜,显得异样的寂静,似乎宇宙万物都在静听着,期待着什么。裘耀和犹疑地走在这陌生的街道上,刚走了几步,却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到底要干什么去,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沿着招待所门前的狭窄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这条街他白天走过一次。街道狭窄,两旁大都是旧式平房。他边走边辨别着方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片刻,他有些心潮澎湃,浪涛滚滚。连日来心里那些施政方略,恰似一股洪流巨浪,在撞击拍打着他的心头。一阵寒风吹过,他才转过神来,此时,自己正置身于江北农村的冬天里。街道上没有整齐的路灯,只有些零星而稀疏黄昏的灯光眨着疲惫的眼睛。他走着走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想到刚才房间里的火柴被他放在了口袋里,于是划着一根火柴,还没待他看清什么,火柴已被风给吹灭了,他又划着一根,慢慢地蹲下去一看,他踩上的竟是大便。裘耀和皱了皱眉头,便向前面一家小店铺走过去,买了一个手电筒。借着手电筒的亮光他继续往前走,到了一个丁字路口,一根歪斜着的电线杆令他赶忙弯下腰,脚下却又是一滑,仔细看看,原来他又踩到了粪便上。这使他更加坚定了他继续沿着这条街道往前走下去的信心。
  裘耀和虽然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可大学毕业后他就被分配到了省农科院工作,对于县城来说,他并没有多少感性的认识。在他的心里,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如今的县城,肯定是一副现代化的城镇景象,可没想到这里却脏到这种程度。就在这一瞬间,他把早已经想好了的施政方略藏在了心底的深处,他决心从整治县城的环境开始。
  天气阴沉沉的,连颗星星也看不见。裘耀和抬头四处看看,头顶上方像一口大铁锅罩着,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便左转弯来到了一座小桥旁。他站在桥边,看到远处那稀疏的灯火;眼前小河里那暗淡的波光跳动着岸边建筑的模糊倒影。裘耀和似乎感觉到县城里的几分景色,心里顿时升起几分兴奋和好奇。他顺着河堤往前走,看到距离河岸不到20米处那参差错落的民房,有二层的楼房,也有破旧的平房。一阵强风卷着路上的尘土匆匆而过,他忙闭上眼睛,一种寂寞、孤独之感霎时袭上心头。他真想把分管城建的副县长找来问一问,城镇建设、卫生治理工作是怎么抓的?可转念一想,自己到任还不足24小时,为这事,连夜把一个副县长找来,未免有点太过分了,还是慢慢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不能让县老班子的领导们对自己有看法……
  “来……人……啊……救命……啊……”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裘耀和朝着叫声望去,可到处都是一片昏暗,根本看不到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女人的叫声有些歇斯底里,甚为凄凉,再仔细一听,这叫声是一个女人面对死亡的呼救和怒吼,令人毛骨悚然。裘耀和不假思索地朝着喊声飞快地跑去。在一条不足2米宽的小巷子里,女人的喊声越来越近,声音却越来越小。当裘耀和闯进一间低矮的小院子里时,清楚地听见屋内女人挣扎声和骂声:“流氓……救命啊……”
  裘耀和不顾一切地一脚踹开了门,屋里幽暗的灯光下,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正按着一个姑娘在往下撕扯着自己的裤子,已被扒光上衣的姑娘露出白皙的上半身裸体,她双手在乱抓乱挠,两腿在乱蹬乱踹。听到声音,那男子回头一看,见来了一个陌生男人,便弃下女子,气势汹汹地朝裘耀和扑了过来,面对这个留着小平头、人高马大的家伙,裘耀和思量着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又无路可退。
  “你他妈的是哪来的?竟敢扫大爷的兴!”
  眼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充当迎战武器,面对扑上来的小平头,裘耀和赶忙挥起手中的手电筒,企图拦挡这个凶狠野蛮的家伙,谁知挥舞着的手电筒却打在了小平头的嘴唇上,小平头捂着嘴唇转着圈叫了起来。
  “姑娘,快跑……”裘耀和大声地喊着。
  吓得呆傻地站在那里的姑娘一下子回过神来,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跑。这时,小平头转过身来飞起一脚,踢在了裘耀和的右膝盖上,裘耀和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小平头乘势扑了上来,企图骑在裘耀和身上,裘耀和双手抓住小平头的一只脚,麻利地一挺身,把小平头掀翻在地上。
  “姑娘,快跑,快……去叫人……”裘耀和边喊,边掏手机。
  小平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抢了他的手机,并抓住裘耀和的头发把他按在身体下面。还没跑到门口的姑娘吓得哭了起来。瞬间,只见姑娘顺手抄起一只热水瓶,朝着小平头的后脑勺砸了下去,“砰”的一声,热水瓶碎了,热水顺着小平头的头上流了下来,小平头像杀猪似的嚎叫着。裘耀和趁机扭住小平头的胳膊,准备把他捆绑起来。没想到狗急跳墙的小平头猛地一甩胳膊,把裘耀和甩了一个趔趄。裘耀和见无法制服这个家伙,一把拉起姑娘就往出跑,小平头两手只顾揉搓眼睛,无力拦截和追赶,裘耀和乘机救出了那个姑娘。他们跑出小巷子,来到了大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向110报了警。
  借着路边小店的灯光,裘耀和认真地看了看被他救出来的姑娘。这姑娘20岁左右,长得清秀可人。原来刚才那屋子是她家,她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她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待业。刚才那个小平头是县城里有名的流氓,仗着他父亲是乡党委书记,为非作歹,还伙同县城里一帮干部子弟强xx轮奸妇女,只要他们看中哪个女子,那女子就逃不出他们的掌心。
  “这事没人管吗?”“只要有谁报了警,这些人马上就知道,他们会更加凶残地报复!”
  裘耀和同那个姑娘聊了十几分钟,仍不见110的人影,于是他拨通了114,查到了县公安局值班室的电话。
  “县公安局值班室吗?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裘耀和,让你们蒋局长立即给我回电话……什么?没有电话号码……怎么可能?荒唐!什么?我就是裘耀和……”
  站在旁边的姑娘一听,救她的人居然是新来的县委书记,跪下就叩头。裘耀和边拉姑娘起来边说:“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乔玉秀。裘书记,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县委书记,真的对不起……”
  裘耀和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110还是没人出现。这令他十分气愤,他心里在暗暗地骂着:妈的,这种110有什么用,老百姓遇到再大的事也指望不上它啊!别说那个小平头,就是个瘸子恐怕也已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裘耀和只好把乔玉秀带到县招待所,帮她安顿好房间,裘耀和才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看看墙上的时钟,已是夜里12点钟了。他赶忙打开房门,一只脚刚迈进门,却见地上有一封信,他捡起一看,信封上写着:县委书记裘耀和亲启。
  这是一封匿名信,信中举报了原县委书记皇朴人的一些问题,还反映了一个县纪委科长因为向市里反映县委领导人的一些问题,反被诬陷为受贿10万元,被县法院一审判决有期徒刑10年。裘耀和对这封匿名来信反复看了又看,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了,可他却毫无睡意。自从省委主要领导同他谈了由他接任石杨县委书记职务后,他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强烈的施政冲动,内心深处作了许多设想。虽然老百姓对当前官场的信任度越来越低,可并没有影响他要当一名好官、清官的信心和决心。中国人被封建思想束缚了几千年,现在终于慢慢向法治社会迈出了一大步。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才当上不到半天,一件件让他怵目惊心的事情却不断地发生:莫名其妙的电话;副县长成正震的信封;小平头强暴乔玉秀的场面;还有手上这封匿名信……
  说实话,裘耀和怎么也没有想到县委书记要面对这么多具体事情啊!在他上任之前,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带领全县广大干部和人民群众怎样把经济搞上去,让石杨县150万人民早日过上好日子,让石杨县这个出了名的穷县早日富裕起来;现在看来,他必须首先解决好老百姓的安全和生存问题,否则,这些社会治安问题、环境问题、干部问题,将会严重地干扰他的施政计划。这一夜他失眠了。
  天亮了,裘耀和并没有因为失眠而感到疲惫,相反,大脑却是少有的兴奋和激动。他起了床,像打冲锋一样地洗了把脸,穿好西服,系好领带,打开房门,下了楼,匆匆地走出了县委招待所的大门。突然,他想起了那封匿名信所反映的问题:“县纪委一名科长被诬陷受贿人民币10万元,县法院一审判了他有期徒刑10年……”这事到底是真是假,若真有受贿,那就不是冤案;如果这个科长真的不存在受贿问题,那……裘耀和觉得有必要向县里有关领导了解一下情况,获得理性的哪怕是带着框框的观点,对他今后的工作也会有好处。想到这里,裘耀和立即转身返回房间,拨通了县纪委书记郁钟的电话,约他早饭后到他的房间来。
  三
  郁钟以为县委书记找他是要了解纪委工作和全县干部队伍纪律情况呢,所以他并不以为然。因为当他得知县委书记要调整的信息后,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现在让他汇报纪委的工作,可以说,他保证汇报起来条理清晰,数字准确。
  不到7点半钟,从招待所餐厅吃了早餐,刚走上宿舍楼梯的裘耀和,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他房间门口的县纪委书记郁钟了。裘耀和注意地看了看他,他感觉到郁钟是有备而来!
  二人进了房间坐下后,裘耀和便问起了县纪委那位受贿科长的事。郁钟听了显得有些惊讶,可随即便冷静地说,“这个科长叫耿直,虽说名字叫耿直,其实并不耿直。这个人是县纪委案件审理科科长,在审理房地产开发公司一个姓尤的经理经济案子时,受贿10万元,而且认罪态度不好,被判有期徒刑10年。”郁钟说耿直的案子他也有责任,身为纪委书记,对下属教育不严,发生这样的事,搞得纪委脸上无光,在群众中造成不良影响。裘耀和觉得那封匿名信并非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于是又问郁钟:“耿直是否写过什么举报信?”这使得郁钟毫无思想准备,他绝没有想到一个新来的县委书记,刚刚到任还不到24小时,工作千头万绪,哪里能知道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关心到这样一件小事。郁钟一时间显得有些慌张,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安情绪,趁机取出香烟,递一支给裘耀和。裘耀和并没有拒绝,而是接过香烟。郁钟要给他点烟,他摆摆手,郁钟自己点着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两口,才含糊其辞地避开耿直是否举报领导的事,而大谈耿直工作怎么不胜任。但是裘耀和从谈话中已经判断出,那封匿名信反映的这位科长耿直一定真的举报了某领导什么敏感的问题。
  裘耀和觉得他们的谈话没有必要再深入下去了。
  是啊!他现在虽然已经是石杨县的县委书记,可是那些老班子里的领导还太不了解他了,当然难以对他这个年轻的领导推心置腹,说不定都在对他存有某种设防心理呢!
  郁钟走后,裘耀和想打电话让县法院把耿直的案件卷宗调过来看看,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毕竟他是县委书记,政法部门独立办案,党政领导都不应该干预任何案件的审理,这点道理谁都懂,弄不好法院说他这个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干扰办案。但是他对耿直的案件却又忐忑不安起来,现在他不想再找县法院院长了解情况了,从郁钟的谈话中已经证实,县法院对耿直已经做出判决。如果要找的话,那只有通过县检察院检察长了解了。检察院对这样的案件肯定是非常重视的,检察院在提起公诉时是如何认定的。可是他又想,作为一个新到任的县委书记,直接找县检察院检察长过问这样一个案子,是否也显得有些突兀了点。裘耀和的心里显然放不下这件事,甚至希望一下子把事情的原委弄得清清楚楚,可自己身为150多万人口大县的县委书记,对任何事情的处理都必须沉着稳重,工作还得依靠各部门,一个县委书记不可能万事都亲自过问和处理吧!
  裘耀和获得石杨县委书记权力的第一天,就动员全县上下5000多名机关干部职工,自带工具,深入大街小巷,打扫卫生。他自己扛着铁锹,走在人群中,大张旗鼓地开展县城环境卫生的清理整治工作。这一平凡而微小的举动,倒也感动了不少群众。群众说,过去历任县委书记,莫说扛着铁锹和群众一起劳动,连见上一面都很难,即使见了面,叫上一声“某某书记”,县委书记往往连哼都不会哼一声。在人们的印象中县委书记整天都是黑着脸的。
  当然,裘耀和的这一举动是缘于他上任的第一天晚上在街上不断踩到粪便的经历。他亲自带领县直机关工作人员打扫城内卫生,确实开创了石杨县的先河,也引起了人们的不同反响。虽然这不属于机关工作,可却很是吸引人们的眼球,很多善于观察和分析的人开始把目光集中在了裘耀和身上。在裘耀和的倡导和带领下,石杨县城呈现出了从没有过的热闹景象,除了环保部门的几辆卡车在不停地往指定地点运送着垃圾外,县直机关干部们有的用平板车在拉;有的用筐抬。整治县城环境卫生工作进展很快。
  县政府职工宿舍区的一堆垃圾不知是哪一年开始堆的,如今已经成了小山,一到夏天,苍蝇乱飞,臭气冲天。裘耀和首先就从这堆垃圾开刀,住在垃圾旁边宿舍区的老干部们看到裘耀和带头往外清这堆垃圾,有的人感动得流着眼泪,主动参加到清扫卫生的队伍中来。然而,县直机关一些大小官员们虽然他们的官不大,可都掌管着各行各业的大小权力。在石杨这块土地上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习惯了随意性的生活习惯,搞城镇卫生,他们没干过,心里虽然不愿参加,可又不了解新来的县委书记的脾气,也只好跟着应付,内心里却对这新来的县委书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感。
  突然,一辆奥迪牌的警车在正在铲着垃圾的裘耀和身边停住了,车上下来的是身着崭新公安制服的县公安局长蒋开盛。裘耀和已经猜出来人是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蒋开盛了,他只是瞥了一眼,就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照样弯腰在往车上装着垃圾。蒋开盛朝周围的人看了一眼,轻蔑地一笑:“裘书记。”
  裘耀和抬起头:“怎么,你开着警车是来检查治安的,还是让我汇报工作的?这里治安很好,你还是到那些阴暗的角落里检查检查去吧!”
  蒋开盛被裘耀和抢白了一下,尴尬得背上直冒汗,他赶忙说:“裘书记,我是为昨天晚上110的事来向您赔礼道歉的。”
  “向我道歉?你检查一下你们公安局是干什么的,110又是干什么的?”裘耀和拖着铁锹边走边说,“你先别给我说这个,把这身新衣服换掉,和大家一起当几天清洁工,过一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等环境卫生治理好了,我们再专门谈谈社会治安问题!”
  “裘书记,您批评得对。”蒋开盛继续说,“昨天晚上谁能想到您亲自拨打110啊,他们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是您拨的110,我会亲自带他们赶赴现场的!”
  “这么说,110是专门为我这个县委书记服务的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干脆取消我们县的110吧!”
  蒋开盛自知话说得不妥,可裘耀和竟一步也不让。他只好满脸赔笑地说:“是是是,我一定查明原因,严肃处理。”
  “昨天的案件不能就这样了结了。”裘耀和气愤地看着蒋开盛,“那个小平头,据说他老子是乡党委书记,有这样背景的人,你们公安局不会不知道吧?”
  “我一定调查,一定调查清楚。”
  被裘耀和不轻不重地批评了一顿,蒋开盛大为不快,想到自己在皇书记面前如此得宠,而新来的县委书记对自己如此不客气,甚至当众竟这样地抢白自己,使他在大庭广众前丢了面子,在机关干部们面前威风扫地,顿时,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抗情绪。他想:自己是一个150多万人口大县的公安局长、县委常委,而你一个外来的县委书记又能怎么样我?你裘耀和不过是一介书生,在省级机关里当个处长,管两间办公室,三五个人罢了!你知道官是怎么当的吗?你从省城跑到江北农村,只不过是为了当官,而当官都要为自己弄出点政绩来,给自己的脸上贴上金,将来回市里、省里好当更大的官!更何况我是石杨土生土长的人呢?难道我这个“永久”就不如你这个“飞鸽”?你裘耀和再能,迟早会向我“求和”的!
  老实说,虽然蒋开盛心里一阵茫茫思绪,但他心底还是有几分胆怯和慌乱。他十分清楚一个县委书记的权力有多大,虽然自己身居县委常委、县公安局长的重要位置,如果县委书记对他不满意,那……蒋开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只觉得心脏在怦怦地狂跳。
  石杨县城的大街小巷陡然间焕然一新,柏油马路很是清新。可就在这个时候,石杨县大小机关里针对新来的县委书记传起了“不抓工,不抓商,只抓四面光”的顺口溜,并很快传到了裘耀和的耳朵里。可他听了之后,却只是轻蔑地笑了笑,然而,裘耀和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是怎么想的,恐怕真的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人们对他的感觉是: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虽与过去那些威风凛凛的县太爷们不同,但却也有些令人胆战心惊的感觉。
  一连三天,都不见公安局长蒋开盛的影子,裘耀和记住那天蒋开盛对他说过要调查110不到现场的事,还有那小平头的案子。
  这几天裘耀和白天带领全体机关干部职工整治县城的环境卫生,晚上找人谈话,他觉得一个150多万人口大县的县委书记,工作千头万绪,但是他却是要碰到什么事就解决什么事,绝不能像下象棋那样,走一步看三步,那样四平八稳地是干不了大事的。那不是他裘耀和的个性,否则省委找他谈话时,他完全可以推掉这个县委书记,只当那个不担重大责任的市委常委、副市长罢了。
  通过几天来和县机关的同志们的接触,以及和一些老干部、在职领导的交谈,裘耀和对石杨开始有了理性的认识。清代袁枚任石杨主簿时评价石杨人“性懒惰、嗜赌博、好争斗、喜诉讼”。还有人把石杨前几任县委书记编成顺口溜:“飞走一只凤,赶走一只虎,来了黄世仁,不知是人不是人?”有人把石杨街头的塑像也编成戏谑的顺口溜:“三匹马,没方向;一匹北京去告状,一匹南江去要账(注:石杨县是贫困大县,经常到省里要钱),一匹下乡去扫荡。”
  对于这一切,刚刚上任县委书记的裘耀和总是一笑置之,他说,“民风不正,弊在官风。”很快在全县范围内提出弘扬“四风”:端正官风、引导民风、深化乡风、树立县风。四
  在石杨县直机关干部职工的印象当中,新来的县委书记裘耀和在那几天和大家一齐当清洁工时,总是笑呵呵的,唯一看到他黑下脸的就是那天把公安局长蒋开盛搞得下不了台。
  裘耀和上任后召开第一次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县直机关负责人大会,在开会之前,县政府办公室在电话通知里再三交代,任何人不得缺席迟到。上午8点半开会,县委常委、县政府正副县长及县人大、政协负责人在主席台上就座。8点半钟大会开始了,裘耀和坐在主席台前排正中,他回头看看四套班子负责人,过了一会儿,副县长成正震匆匆地进来了,裘耀和看看表说:“成副县长,你迟到了,对不起就站在门外听会吧!”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局面,不仅是成正震没有想到的,在场的台上台下几百号人谁都感到太意外了,一个副县长在全县人民心目中,那可是举足轻重的了不起人物。可是此刻,遭到如此待遇,全场上下一片哗然。成正震尴尬地退到门外,满脸冒火,心里一股怒气往上冲。开会拿一个副县长开刀,这在石杨县历史上是从没有过的。与此同时,人们才发现会堂大门口两旁站着县纪委两名干部,将迟到人员的姓名、单位、职务、迟到时间登记后在门外按迟到先后排成队听会。会议开始后,裘耀和说:“我到石杨之后,第一件事是给大街小巷洗脸,有人说我‘不抓工,不抓商,只抓四面光’。那我要问问在座的各位,你们为什么天天要洗脸,不要说中国人,世界上求进步、讲文明、求发展的人,有不洗脸、不讲环境卫生的吗?我不是批评哪一个人,我到石杨第一天晚上,在大街上居然四次踩到大便;县政府职工宿舍大院内垃圾成山,每到夏天苍蝇满天飞,臭气冲天,难道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难道这就是我们要实现的小康社会?如果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还谈得上做人、做官吗?还谈得上搞现代化建设吗?”
  会场上开始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对新来的县委书记开始刮目相看了,好像和前几天在一起劳动时的裘耀和完全变了另一个人。那几天一起劳动时,裘耀和总是笑呵呵地和身边的同志拉家常,那时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意,怎么和现在截然成了两个人了!参加会议的县四套班子的领导和与会的乡镇、部委办局负责人,很多人都感到几分惶惑,好像裘耀和突然间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裘耀和接着说:“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一把火也没烧,甚至说一个县委书记,成了清洁工,说我不知道官是怎么当的!是啊,我不会当官,不会当官可以学,我一定会谦虚学习,但是我告诉大家,我在学习中一定会体现出我个人的风格。比如开会,今后无论开什么会,都不得迟到,迟到了就在外面站着听会,会后到纪委交检讨,罚款50-100元,任何人都不例外。”
  第二天裘耀和下乡检查工作,经过三岔镇,一看办公室没人,于是拨通这位镇长的手机:“你在哪里?”这个镇长说:“我在办公室啊。”裘耀和说:“那你马上用办公室的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这个镇长一下子吓呆了,裘耀和说:“怎么,我就在你办公室,怎么不见你的影子!”吓得这位镇长当时花了200元钱租了一辆车往镇里赶。后来裘耀和在会上说,他最厌恶的就是干部说假话。一个人哪有不办错事、不说错话的?错了,没什么,可恨的是说假话。
  是啊!裘耀和平生以来虽然没有掌过什么大的权力,但是他最恨的就是弄虚作假。如今,他当上了县委书记,他绝不允许弄虚作假的现象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过去。
  裘耀和对干部的严格要求,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习惯。自然,干部们也就由不适应而自然接受了他的风格。但是老百姓并不认识他,正如有的老百姓说,我种我的地,管你谁当书记和县长呢!
  一天上午,裘耀和在大街上发现一个妇女从大街上的护栏翻越横穿马路,裘耀和制止没起效果,于是喊这位妇女站住,妇女以为一跑了事,就跑了。可是裘耀和紧追不放,这妇女被追得没有办法,就躲进厕所里。裘耀和便打电话让县妇联主任赶到现场,硬是把那个妇女从厕所里拉了出来,并且让她回到原地方,重新从护栏上翻回去。一下子引来很多人看热闹。这件事虽然不大,可在老百姓中间却形成了褒贬不一的议论,不久,就有人编成了顺口溜:“一年裘和,两年求饶,三年求逃。”裘耀和听到后,仰天大笑说,“那四年求什么呢?我就非要干四年不可。”他还在大会上毫不掩饰地说,“关于那些对我的议论和顺口溜,虽然有些是贬意的,但是看得出石杨老百姓关心我,更关心石杨这样一个大县的命运。我自然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我是搞科研出身的,科研重结果,并不重过程。而往往在过程中容易发生争议。我向石杨人民表个态,如果我裘耀和在石杨失败了,组织上将我免职了,我也绝不回南江,我就呆在石杨做生意,专门研究石杨。”
  晚上,裘耀和回到宿舍,只见宿舍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笑着朝他走过来,他注意一看,原来是当年在农学院时的大学同学许寿春。许寿春还是那样,中等个子,身体既胖又结实,连脸上的肉都显得有力。裘耀和握着许寿春的手说:“老同学,实在对不起,我初到石杨,忙着熟悉情况,正想着找你呢!”
  许寿春微笑着,有些窘迫,进了屋,裘耀和忙着给许寿春倒水,许寿春说:“裘书记,你请坐,我自己来。”“你到我这里来,你就是客人了,坐坐坐!”
  “真没想到,你突然到石杨这个穷地方当县委书记来了!”许寿春说,“你来石杨才几天,石杨的干部、老百姓就一下子传出那么多议论。哎,石杨这地方就是怪,无论哪一个县委书记,不管干得好坏,群众总是议论纷纷,你可别见怪啊!”
  裘耀和若无其事地笑笑说:“群众议论是好事,说明大家关心集体,关心我嘛,这也是一种监督嘛!有监督是好事,让人少犯错误,我真心实意地欢迎群众都来监督我。”裘耀和突然收起笑容,“寿春,你现在是乡党委书记吧!”
  “是啊!穷地方的乡党委书记难干啊!我在团县委干了四五年,先当副书记,后当书记,前两年到乡里当党委书记,不好干哟!”许寿春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阴影。
  “怎么样,还有不少苦衷嘛!”裘耀和看着许寿春,“不过你还年轻……”裘耀和欲言又止。
  许寿春红着脸说:“裘书记,你现在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又兼着县委书记,我们当年同学毕业后一别十多年,恕我直言,身在官场,说不想当官,那是骗人的鬼话,可是现在又有哪个领导看你的能力,看你的本领?要么你有后台,要么……”许寿春看看裘耀和,犹豫起来,裘耀和表情严峻地看着许寿春说,“说下去,继续说。”
  “你说我哪有后台,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农民的儿子,幸好中断10年的大学招生恢复了,我有幸考上大学,否则,说不定我现在还是地球修理工,也认识不了你裘书记。”许寿春叹了口气,“我当这乡党委书记,也许是凭这点学历,又赶上了机遇。”
  “是啊,我到石杨可是两眼一抹黑啊!想当年,我们在大学时,绝对没有想到大家都到40岁了,还能相遇到一起啊!”“不过你如今身居高官要职……”
  “好了,老同学,你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
  “既然没有后台,那就要花钱买。”许寿春苦笑着,“裘书记,你别见怪,也许我看得太偏激了。如果说叫我拿几万块钱,我真的拿不出来,不贪污,哪来那么多钱,或许别人不信,当了几年乡党委书记,没有钱,我真的没有存款!再说了,我真的拉不下脸来去干那事。”
  “寿春,”裘耀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许寿春想了想,吞吞吐吐地看着裘耀和。
  许寿春递了一支烟,裘耀和居然接过去了,这两个老同学都不会抽烟,但是两人都一支接一支地抽了起来。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裘耀和突然问:“寿春,纪委的耿直受贿一事你知道吗?”
  “哎,这事社会上说法太多,我真的不知道内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论。”许寿春惊讶地看着裘耀和,“你刚来几天,这事也听说了?”
  裘耀和点点头:“你对纪委书记郁钟这人怎么看?”许寿春没有回答裘耀和的问题。室内是许久的沉默。
  这天晚上,裘耀和和许寿春究竟谈到什么时候,连他们俩自己也没有注意,裘耀和只觉得躺倒床上只有一会儿工夫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