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这时候又是打飞的回去的心都有了,可是,他鞭长莫及。明成指望不上,这种小事则是不便麻烦明玉,明玉已经仁至义尽。
“都不在,你们都不在,你们都丢下我……”苏大强哭得越发伤心。
明哲喃喃道:“要么,要么我……”话还没说岀,吴非旁边早插嘴提出不许明哲又想到明玉,苏大强也不敢要明玉来,但还是哭,明哲被老爹哭得肝肠寸断,眼圈也红了。吴非冷眼旁观,差不多听出缘由,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些古今中外著名吝啬鬼的下场。老头子但凡稍有些良心,儿女怎么会都不管他?儿女都不是没良心的人,这等老爹,明玉还是礼数尽到,年货红包送得一点不少。而且以前的年夜饭,电话过去,明成明玉朱丽每次都在的。再说了,老头子如果稍微大方一点,让蔡根花儿子过来,几天时间,人家能吃穷了他?说可怜是真可怜,可也真是自作孽。而果然明哲又激动得坐立不安了,这老爷子啊,还真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乱子都闹得出来,都无法预料他往后还会做出什么。听着明哲絮絮叨叨地开解他父亲,一脸真诚的内疚,满额头的热汗,吴非心中下了决心:再苦再累,她也得保住自己的工作,发展自己的职业。不能太信了明哲。不是明哲不可靠,而是那公公花样太多。
放下电话后,腮角挂泪的文学老年苏大强老夫聊发少年狂,厨房里翻出一瓶做料酒的黄酒喝了,醉眼朦胧间,觉得自己说不出的孤独凄清。他不由得反思,究竟是儿女可靠,还是一个保姆可靠。
老蒙为了春节能看到儿子,通过明玉和石天冬叫来儿子。但蒙太太不甘心了,杀上门来抢儿子回家,被石天冬好言好语按下一起看电视。老蒙两夫妻各据客厅两头看春晚,明玉和小蒙坐中间玩电脑游戏,石天冬拿了作料来在老蒙家厨房做点心。蒙家一雌一雄两只老虎居然相安无事,挺让人吃惊。
石天冬做了小馄饨,小饺子,小汤圆,他叫小蒙进去搬,小蒙反抗着跳进去了,蒙太太也心疼地跟进去帮儿子。蒙家三口终于久别重逢,大年夜坐一起吃饺子汤圆馄饨,可互不搭理。还是小蒙与明玉石天冬三个人谈笑风生,讲他们年轻人的事。可好歹是坐一起了。
明玉原以为,今年可过一个安定祥和没有硝烟的除夕,然后初一跟石天冬一起,拖上尾巴小蒙去东北大兴安岭滑雪,家中两只猫交给石天冬的朋友暂时照料。没想到,电视里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她包里的手机也响了。她的手机一向设的最大铃声,买手机时候,也是先考察了手机嗓门大不大才下手,怕的是耽误业务联系。所以,即使电视里不知所云的新年鼓噪也无法掩盖铃声的尖叫。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一串乱七八糟数字,明玉就怀疑是国外来的电话,果然,那边一声“明玉”,听出是大哥的声音,明玉不情不愿地就一个“新年快乐”送了出去,随即讲手机贴石天冬耳朵上。但还没等明玉有点温暖地把“妈去世后,大哥好歹现在有点大哥样子了,大年除夕还想到关照一下妹妹”的话想全,石天冬已经脸上变色,传达给明玉,那边明哲急急忙忙说,他们爸刚才给他电话,痛苦地叫了声明哲就没声音了,然后电话里传来推金山倒玉柱的“咣当”声,可明成又联系不上,无奈,只有打电话给明玉。
明玉听完,无奈地拿回搁石天冬耳边的电话,冲话筒说一声“知道了,我过去看看”,也不管明哲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便挂了。起身与老蒙他们说明一下,拉上石天冬赶去苏大强家,他们蒙家一家倒是还坚守岗位在老蒙别墅里面别苗头。一路喜庆的烟花没心没肺地透过车玻璃照进来,照得车里明玉的那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蓝。
见此,石天冬只有劝慰,“算啦,你又不能选择父母,幸好他们不是杀人放火的,别生气啦。能怎么办啊。”
明玉“唉”了一声,无话可说,不由想起自己在看到母亲遗体时的那几滴鳄鱼眼泪。有些事,自她生下便给刻上烙印,这辈子再要强,那也强不过老天了。今儿的事,她能不管吗?明哲在国外,明成看来越发不能托付,这个父亲,她无法推脱,她得背上了。
还是请了110才打开防盗门。进去,石天冬就把明玉推出来应付警察做记录,因为里面一屋子的大便臭味。
苏大强跟明哲通话后,饭菜凉了,他懒得热,想将就着吃,一口气吃了冷饭冷菜又喝了冷黄酒,老年人的肠胃如何抵受得住,一拉之下眼冒金星,想到住明成家时候吃生蚝曾是吃得拉肚子送医,越想越害怕,就给明成打电话呼救,但明成的手机关机。苏大强也不心疼钱了,立马找明哲,听到明哲的声音,他立刻昏了过去,感觉有靠了。一点没想想,明哲是在美国,也一点没想找找他的蔡根花和根花侄儿。
结果,最终的负担都落到他想都不敢想的明玉头上,冤家路窄。
明玉开车跟着救护车走,心说幸好有石天冬,幸好有他代她快速清理父亲的污秽,幸好有他代她跟着救护车一起走贴身伺候,幸好有石天冬挡在她和苏家的中间,让她不至于恨恨不绝。幸好有石天冬,老天开眼,终于搞了一下平衡。
老头子并无大病,就像上回跟着明成夫妇吃生蚝吃进医院一样,不救很危险,救了,却只要挂几瓶水就没事。挂水的时候,石天冬让明玉回家休息,明玉没去。前面横着苏大强,他们两个依偎着坐在旁边,随时等水快完了叫护士。大年三十的,打针挂水的人却很不少,护士忙得足不点地,明玉想到以前小时候妈争先进,也常在节假日时候守值,不过她想到,妈初一早上回来好像都没怎么休息,一手张罗过年的吃喝,只有明哲当年是帮得上忙的,她则是只会洗刷,明成从不动手。以前还以为妈作为护士节假日守值不过是在医院睡一觉,谁大年夜地去看医生啊,熬也熬上几天才去,现在才知,还有急诊。这不,父亲挂水的这么几个小时里,好几起急诊,有被烟花炸得头破血流的,有酒喝多休克的,什么样的急诊都有。
明玉想到她现在还年轻,可偶尔一夜没睡,第二天做事难免挂上火气。妈以前夜班回来,家中常是被她赶得鸡飞狗跳,她和爸那时最好隐形。妈以前也累,可因为脾气急躁,并不为人所理解。不过明玉心想,她问心无愧,她那时尽力了,她在家中做的事不少,明哲也比不上。她不会因为以前不理解妈妈的疲累而内疚。最近跟石天冬在一起,被石天冬宝贝着,她想开了。过去的都不是她的错,完全是她生错娘胎,到了不该到的地方。她以前还挺不自信的,总觉得自己不正常,或许是冷血动物,可现在看来,连家中两只猫猫都腻她呢,她好得很。她现在有自信正视过去,一分为二地正视她不喜欢的每个人,她知道自己在痊愈。
她趁没人注意到他们,亲了一下石天冬有点严肃的黑脸,看到石天冬眉开眼笑地回头,她也眉开眼笑。她真爱石天冬,上天把石天冬奖励给她。
很快,苏大强的脸色明显恢复正常,但他没醒,就这么呼吸均匀地睡着了。等挂完水,石天冬背着老头子上车回去。
上车,回哪儿?两人都不忍心将沉睡的老头子扔回空荡荡冷清清的他家,但明玉也不愿将老头子领回她和石天冬现在住的家,两人还宁愿老头子住院,他们探望,可惜医生不让。一核计,三人去了明玉公司给的海边别墅,反正明玉从没拿那儿当家。而大兴安岭滑雪算是泡汤了。
去别墅的路上,新年的第一缕晨光透过车玻璃将车内的两人照亮,将也不知依然沉睡还是装睡的苏大强照亮。又有电话进来,明玉一看又是明哲的,懒懒地将手机交给石天冬接。明哲已经打了无数电话询问安好,而明玉不愿说这个“爸”字,只有让石天冬说。但这回石天冬说了几句就将电话交给明玉,说是宝宝要问候姑姑。
明玉这才接起。手机里,宝宝奶声奶气地说,“阿姑姑新年好,宝宝爱你。”这显然是宝宝的父母教的,明玉只会瓮声瓮气地回答,“好,都挺好,都挺好,谢谢你们。”她已没来以前见宝宝装鬼脸的劲头。
人算不如天算,明玉怎么都不会想到,鬼差神使的,最后是她陪着老爹守岁,是她陪着老爹过年。苏家母亲最看重的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守着美国的小家,一个儿子下落不明,最后还是她这个处理货管着苏家。命啊……
既然如此,那以后还是好好规划老头子的生活,免得常岀状况。
与苏家其他人的关系,也别避之唯恐不及了,既然都是姓苏,怎么能避得开去。亲情是捡不回来了,大家淡淡如水地交往吧,她不寄予厚望,也不恨之入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和石天冬幸福就行了。
自己过得好,才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