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一节 释疑论
心机赛鬼工,孤高顶苍穹。
道觉妙无方,细辨尾毫踪。
水势但涌出,突兀带惊风。
草木夹洪道,奔凑均朝东。
登临出凶界,观花何玲珑。
无香亦天香,净理德无穷。
“颠仙他不但知晓朱家宝贝的秘密,而且定是从朱家祖宗留下的什么东西中窥到其他天机。便躲起来暗中寻探其他宝贝。也许颠仙所为只是兴致之举,未想以宝有何作为。所以朱家江山三百年气数才能得全,只是其间多出妖孽荒唐之事,这大概和颠仙启弄其他天宝有关。问题是他对其它宝贝的秘密肯定多少会留传些与后代传人,三世修仙体,也难保不出盗贼身。这些后代传人绝对难以抵住得天下的诱惑,只是苦于所存线索不足以寻启出宝贝,要不然早就是天翻地覆地又一场人间大乱。”掌教天师每一句话都说得在情在理,看来真的是对老周的底细很下了把功夫。
“呵呵”周天师发出一阵干笑“张传道呀张传道,你总揭着我底儿说,是要掩自己实心性儿吧?!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不济,一来便让你疑到根儿,接着再被探到底儿,没事还被你惑着玩儿。”原来掌教天师的名字叫张传道,这倒是柳儿第一次听到。
“不是一来就有疑,不过你还真是不济,绽里儿的事情做得真的很多。不说以前,就一路往这旮旯来,从太湖南岸往江郎山走的路上,行进的中各人的安排布置就已然绽出你是很懂行军打仗这一套的理儿。道家之人懂行军打战的,从古至今也就刘基、周颠几人而已。”
掌教天师的话才打个顿,柳儿就马上接上话头:“过挂发谷时,大家按序偱风筝而走,最多是相互间会有距离上的变化和先后时间的差异,可是你和你的徒弟、童儿却在位置上有了变化,这只能说明你们在蒿草丛中有过动作。”
“的确是有过动作,”掌教天师重又接过柳儿话头往下说“其实在进到蒿草丛中之前就已经有过了,往江郎山那一路,他安排自己两个童儿断后,其实是引他自家人跟来。眉子弯那晚休息,他难以入定,是因为我们突然跟着篾匠逆流而行,改变前行路径,他与尾着的自家人断了联系,着急找机会要将自己的人引进来。这才会利用蒿草丛指使他的一个童儿留迹退出,被我和黄大蟹发现后他们又暗中杀人灭口,不过幸好我躲得快,又假装昏迷,他们认为我没看到什么,而且考虑到像我这样一个卑微的老厨工,就算说出什么来别人也不会信,这样才没对我再下毒手。
“你们……”周天师本就是个不善辩说的人,又被连续揭底,心中不免发虚,所以才蹦出两个字,就立刻被伶牙俐齿的柳儿给憋回去。
“我们怎么了,我们还都知道,你明明晓得笛音排竹的作用,却不阻止我们进入到养尸地,看着是你有气度气量不与篾匠大叔争执,其实是别有用心,你的徒弟就没被养尸困住,一夜一天时间能帮你做好多事情。只可惜,他死了,被虫子吃了。没给你办成什么。”
“不是的,他的目的达到了。他从越过笛竹时就已经盘算好了,让他的徒弟偏走在一侧的前方。这样就留下八个人走在养尸地中央。柳丫头,记得我曾问过你,七男一女可成什么局吗?”
柳儿点点头。
“七男一女布‘八仙定邪位’,为压鬼之局。可同样是七男一女的‘钟馗嫁妹行’,却是诱鬼之局,钟馗嫁妹,六鬼随行,当诱得群鬼来贺。其实在坡上行走,虽有异相,养尸却未启动,是他在未有事情发生的情况下主动叫停,然后通过他自己的移动和别人稍微的位置变化,构成诱鬼的‘钟馗嫁妹’局。在养尸启动后才重设‘八仙定邪位’,困住我们一天一夜时间,由得他徒弟往这里面转得一圈,寻找路径,以便指引他们的援手能尽快赶到,同时还可以拖延我们,阻碍我们先行得到宝贝的步骤。”
“还有养尸日煞之厄你根本没考虑到用纯阴血,因为你已经算到太阴日、阴雨天,日煞之力不足。而且如果用纯阴血之术,就暴露出你在前一夜就可以用此术脱出养尸地,根本不必以八仙位困守。”柳儿说完后看了掌教天师一眼,掌教天师赞许地点点头。
周天师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的一阵青一阵白,已然失去一个道行高深天师应有的镇定。
鲁承宗、余小刺他们与对家两个高手对峙着,始终没有动手。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高手,动手只可能对自己不利。两个高手也不想动手,那边的三角之局态势不明,最终会如何变化,无从知晓,所以他们不敢冒然而动。
对家的两个高手与鲁承宗他们对峙着,花白胡须的老头被杀后,局势的突变让他们有些无法适从,他们更加不敢动手了。面对的这些人虽然好应付,可身后的三角之局中对方却多出个邋遢老头的高手,功力在自己之上的花胡子老头神鬼莫测地就被杀了,这样至少是让那个杀不死的丫头腾出手来了,随时可以从背部夹击自己。
大家都没动,正好可以静心地听柳儿和掌教天师细细讲说周天师的露出的破绽。
雨下得越来越大,不过雨线依旧是细密的,击打在屋顶上没有多大声响,沿瓦槽流下檐头的水帘倒是“哗”声一片。此时是夜色之中,要是天色放白的话,不知道此处是不是也有“流帘眩目迷”的坎子。
也就在此刻,小镇外不远出的草沟中,两股人相遇了,“天生杀”和那群高手。没有喧嚣和叫喊,只有兵刃划空风声和撞击声,只有运气发力的闷哼声,只有砍切开**的破裂声。连垂死的惨叫都没有,都是高手和天生的杀手,都知道自己每个不恰当的声响和动作都会影响到同伴的杀戮状态和心理。虽然血肉横飞,却很是沉闷,又是在深深的草沟之中,没什么人能发觉到。
小镇口子外树林里的那群仿佛戴了鬼脸的动物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知是不是草沟中的杀戮让它们嗅出些血腥和杀气,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正在孕育着的巨大危机……
“对了,他徒弟肯定是有收获的,要不然在‘百节纠错阵’遇‘竹节蝙’后,他没跟我们一起走,怎么也能毫发无损地到了这里。”柳儿与掌教天师一唱一和地剖析还在继续。
“这点其实我们都疏忽了,他徒弟被竹枝一戳而死,没有挣扎,而临死时的方向是朝着我们后来走出的路径,却不是我们来时不好回头的路径,这说明他是在找出路,他早就进入到竹林中,却找不到路出去。那么这尸体背对的方向应该有条他走过来的路。周道兄,我说得对吗?”掌教天师说着话朝周天师那边迈了一步,语气和动作依旧像教中兄弟谈论事情那样自然。“当然,坎面子这一套你知道得并不多,你那徒弟要不是山东福安连窍阁的出身,也走不入这竹林。不过他已经走过探明的路径却是留了个蓝羽子鹦鹉来告诉你,这样你虽然是绕些路,估摸着可以刚好跟在柳丫头背后进入这地界。也正是因为有柳丫头在前面趟坎子,不精通坎面子的你才能跟在后头走到最里面,见到柳丫头启宝,只是在准备下手抢夺时,却与对家高手冲突,没能得手。”
“不对!”周天师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黑,暴喝一声的同时将鞘中雪花磨纹剑猛然拔出一半。
“咦!不对!……”柳儿的声音没有周天师的高,但她的一声语气惶恐紧张的“不对”,让在场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来,包括掌教天师和对家两个高手。
“好像有很多东西要冲压过来,这里不能呆了,快走!”柳儿清明的触觉已经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了,这压力是可怕的,孕育在它背后的力量将是山崩地裂般的。
虽然周围水声哗然,但柳儿的话大家都很清晰地听到了。只是这话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比如说对家的那两个高手。
“快走!”柳儿的这两个字没什么人听清,因为在她将这两个字说出口之即,小镇口的树林里,那些如同戴了鬼怪面具般的动物一起发出长长的嘶嚎。同时,所有人都隐约听到,有人的声音往小镇这里而来,声音是嘈杂的,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哨声和怪啸,应该是在发出什么信号。
“我的人到了!”周天师脸色一展,然后缓缓将还有一半在鞘中的雪花磨纹剑全部抽了出来。
对家的两个高手也变得有些兴奋,没头的打伞人甚至将手中的伞转动了半圈,也许他们也从远处的人声中也得到自家援手已然到来的信息。
“快跑!”这一次柳儿的喊声有些声嘶力竭,然后再不管顾,毫不迟疑地转身直往五裂路口跑去。这路线她是早就想好的,也是多亏对家那个黑胖子高手提醒了她,如果五裂路口没有生路可行,这黑胖子为什么要守住“四分五裂”之间的连通道?!
周天师骤然出击,挺手中剑直扑掌教天师,在他心目中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掌教天师张传道,自己计划的最大阻碍也应该是张传道,所以解决他是眼下的第一目的。
对家的两个高手也攸然而动,他们各自转身纵步,齐齐扑向掌教天师。他们门中被掌教天师杀了个此地做主的高手,这高手还是这两人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必须对这件事做个交代,要不然等门长到来,自己得到的后果会比死还要痛苦。
对家两个高手一让开,五侯、鲁承宗便迈步朝柳儿的方向狂奔,余小刺和篾匠稍稍打个愣顿,随即也朝这里奔走过来。
“咔嘣”“咔嘣”……一连串的爆响,伴着这些响声而来的是地动山摇。只有柳儿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只有柳儿大概能猜出是什么导致这样的巨响。虽然掌教天师、周天师、祝篾匠都见过类似的情形,但他们都不可能料想到最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后果。
“玄武局”,“仙龟灵蛇,吐液育珠”,龟蛇之间的那枚圆石珠子,被柳儿生石灰热潭水,石膏面封盖,蒸气促育花种发芽,裂开圆石。柳儿离开后,圆石虽然不再继续裂开,但这块圆石的位置本来正好堵塞住一条暗河水道,现在圆石破裂了,便堵塞不住,所以柳儿出圆石时,雁翎瀑也不再往下落水了,水流都在往暗河中积聚。再加上连日的阴雨,山中各处水位猛增,破裂的圆石从堵不住到完全被推压得崩裂开来,暗河水道开了坝口直冲而出。这情形在那里和对家高手争斗的周天师见到了,后赶到的假水油爆和祝篾匠也看到了,暗河中突然冲出的水流从峡口喷涌而出,还把打伞的无头高手卷入沟道而去。
但是后来的事情却无人知晓,被暗河冲倒的树木和碎石赌注了不宽的峡口,“玄武局”山体围绕之地便不断蓄水,同时还导致暗河沟道改流。当水位上升到一定高度,水流的巨大的推压力使得倒挂的“八十四旗柱”中的某一根断裂了,断裂后的石柱撞在其他旗柱上,产生连锁反应,这就是柳儿他们听到一连串“咔嘣”声响的源头。断裂后与山体脱离的石柱被水流继续推动着,一起撞向峡口处的石壁,影壁一样的石壁被撞塌了,堵住峡口碎石树木飞冲而出,这样的势头已经不是最开始那样,可以让沟道顺走,碎石树木瞬间填满了沟道,水流挟带着断裂的石柱直冲向三道街的房屋。
周天师他们没来得及动手,更没来得及等到自己的人。其实就算他等到了,也只是寥寥几人而已,高手与“天生杀”的火拼十分惨烈,双方死伤都在半数以上,可专心斗杀的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草沟从突然有水了,而且水越来越深,很快就没过了大腿。大家纷纷停住了厮杀,诧异地看着快速出现的水流,寻找它出现的源头。
突然,在草沟沟沿左侧的“百里草坡”上翻滚而下一道晶莹,那是一道水墙,从高处直冲而下,仿佛是天上河的堤坝垮塌了。5ccc.nt紧接着从草沟前方的一个弯子处转出一股咆哮奔涌的巨浪,浑浊的浪头像个怪兽,夹裹着泥沙碎石断木疯狂扑来。转眼间,草沟中的血腥荡然不见,只剩几个人扒在位置较高的地方喘着粗气。
“洪流改道了,有地方泥石坍方了!”一个“天生杀”的杀手也许在这样的地界里呆的时间久了,一眼看出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没等他说出下面该怎么做,兜头落下一团水球把他从高处砸入到草沟中,在湍急的洪流中沉浮了一下就没再出现。
于是剩下的人拼命往草沟上爬,翻过岭子,穿过藏了许多怪脸动物的树林,往没有被水淹没的小镇奔逃过来。
树林中的怪脸动物没有拦截,不知道是没有接到命令,还是已经发现眨眼即至的巨大危机,感到了恐惧,感觉到自身难保。
往小镇中奔跑的人边跑边发信号,他们都希望能尽早见到已经在这里的自家人,然后将自己领出危险的境地。
逃入小镇的几个人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没见到自家人,反倒迎来了更为凶猛湍急的洪流。迎面而来的水浪中那些碎石、树木、砖瓦、梁椽不但数十倍地加大了水流的冲击力,更把水流变成个巨大的绞磨机,所过之处全夷为平地。这几人还没真正见到液态的洪流,就已经被先期到来的固体物质撕绞成了碎片。
柳儿不知道五裂路口的活路在哪里,但是眼下的局势她知道自己应该往高处走,当她和尾随着的鲁承宗几个人刚刚走过五裂路口中一条往高处盘旋而上的路径,身后的房屋树木就全被抹平了。
当快速爬上一段陡直的石阶,将洪流远远抛在脚下后,柳儿停住了脚步。回头再看那已无踪迹的小镇,心里很是庆幸自己的反应迅速。瞧着老爹他们也都逃了出来,心里更是欣慰。只是掌教天师没有跟上,想想也是,被三个高手围住,怎么都不易脱身,只指望三清佑护,显得奇迹,让掌教天师逃出此劫。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雨没有一丝减小的迹象。
洪流在继续上涨,大半个悟真谷已经完全没在了水中。虽然柳儿、五侯、余小刺都是弄水的好手,但看着谷中浊黄粘稠如同稀泥一般水流,在不停地打着旋儿,吞噬掉岩壁上的苍松翠柏,时不时还翻吐出几个巨大石块,他们心中暗自发寒,都知道要是入到这样的水中,绝无幸还机会。
正在思忖,一种怪异的“淅嗦”声从身后传来。同时柳儿闻到一股很兽性的味道,而且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无路就是死路!难道自己择的五裂路径是条有活兽扣子的死道!?柳儿心中的念头在飞快的翻转,身体却没有移动分毫。她知道,对付兽子之类的东西,千万不能慌张,你快它会更快,你不动,它也才不敢马上就动,这样就能留出时间让你找到对付它的办法和东西。
“不要动,也不要吵!”柳儿小声地说了一句。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篾匠轻声回了句:“闻味道好像是臊猴子。”
“你们先别动,我瞧瞧。”柳儿极度缓慢地转回头去,目光从浓密的杂枝灌木中扫过。
“啊!”这声惊呼不但吓着了鲁承宗等其他人,也吓着了乱枝灌木中的那些活扣子。把柳儿吓着的是一个鬼怪模样的脸,花里胡哨地。脸上一对滚圆的小眼珠正色迷迷地盯着柳儿。
“这好像是只有海外才有的山魈猴,也叫鬼狒狒的,不过这只好像比他们常说的要大许多。”鲁承宗到底走南闯北经识得多,看着那东西的模样就说出个**来。
其实鲁承宗说的不完全对,山魈这种灵长类动物早在《山海经·海内经卷》里就提到过:“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国语·鲁语》里也有:“夔一足,越人谓之山臊。”这些都是说的山魈。不过这里的山魈倒确实是海外引来,朱家高手又将其进行了杂交改良,使其体型更大,力量与速度也更是不同于一般山魈。
柳儿知道了,这怪脸模样的东西其实是猴子的一种,都说色猴子、色猴子,难怪那样色迷迷地盯住自己。
“这是这条死路上的活扣子吗?”五侯瓮声瓮气地问一句。
“不像,要不然我的一声叫也不会吓着它们,它们好像也是从其它什么地方逃过来的。”柳儿答道,“奇怪的是怎么会赶在我们前头,我们一路没见着这些东西呀,除非是从前面什么途径过来的,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路就走对了,赶到前面找到生路,等水一退就能逃出去了。”
“我也说嘛,要是个什么扣子,就养这么一个在这里,那也成不了事呀,最多用它那张鬼脸吓吓人……”余小刺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他没吓着了,不是被山魈的鬼脸吓着了,而是被从浓密树丛中探出的鬼脸数量吓住了。
由树丛中钻出的那些山魈最少也要有三四十只,这让往前的道路显得拥挤。而且柳儿他们马上发现了这些山魈和其他山魈更多的不同点,除了身形更为高大,这些山魈四肢竟然都按着钢爪。从它们的行动可以看出,这些钢爪做得很是精妙,与山魈自己爪子的配合度和灵活度非常良好。
朝着柳儿他们逐渐围拢过来的山魈不断地呲牙示威,这又让大家知道,这些山魈还按了钢牙,几十只山魈不断地呲牙示威,于是此起彼伏地闪过一片刀锋般的寒光。
“杀过去!”五侯虽然笨,但现在这样的笨办法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先别动,它们好像是要赶我们走,不是要拦截我们。”余小刺以前是大户人家少爷时,养过猴子当宠物,所以多少能看出这些山魈的意图出来。“往旁边退,让出我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