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已经摸过了封底阀门,那么,我们对君子之道的轮廓性描述,也可以暂告结束了。
当然,如果以高层学术研究的完整性来要求,这个课题还留下了很多重要的项目。例如,诸子百家对君子之道的不同意见,君子之道在以后两千多年演变的过程,君子之道的负面变形和消极后果,君子之道与中国历史上的圣人、大丈夫、觉者、至人、禅者等人格模型的异同,以及君子之道的国际认知和未来处境,等等。我所开列的这些研究项目,学术价值都不低,可以写出一部部专著,相信会有很多学者各显其能,各尽其责。
我自己的兴趣焦点,只在以文化人类学的立场探索中华民族的集体人格,并从历史的选择、大地的沉淀中,权衡是非轻重。我还故意把自己的读者,划定在文化学术圈外的普通民众。这种划定,当然也与文化人类学有关。因为我坚信,与普世社会的真实互动,哪怕是浅语轻言,也超过那些小圈子里的唇焦舌燥。
探索中华民族的集体人格,这件事我很早就开始做了。比较拿得出手的成果,就是十余年前我对“小人”的系统研究。那篇归结性的文章《历史的暗角》,不仅在中国大陆,而且在中国台湾、中国香港和马来西亚及欧美华文圈也产生了出乎意料的重大反响。可见只要是中国人,都会对自己心中的集体人格极为敏感。
我研究小人,不是目的,目的在君子。那么多年过去,直到今天,终于可以搁笔搓手,告诉读者,我把事情的另一半也做了。
做一件事花了那么多年,并不奇怪。探索中华民族的集体人格,不仅要大量阅读古今书籍,而且要深入观察身边人群,还要到世界各国进行横向对比。正面、反面都这样做,自然要耗费漫长的时间。不管做得好不好,对我自己来说,也算已经完成。一个人生命有限,对自己的要求不能太多太高。
估计有很多年轻的读者并没有读过我研究小人的文章。因此我要向他们建议,如果时间宽裕,可找来一读,作为对照。那篇文章的标题已改为“大地小人”,是我的《中国文脉》一书的结尾篇目。因为我认为,文脉之根,在于人格。
感谢大家随着我的目光,在君子、小人的背后追踪了那么久。追踪之后一定不会有太多的抱怨,因为终于发现,我们是在追踪自己,追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