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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个短篇鬼故事》乡村悬念故事之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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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镜子迷宫

刘洋经营着一家镜子迷宫,但生意并不太好,空闲的时候他就写起了小说,投给各种杂志。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每篇投出去的稿子都被杂志留用了。两年时间,刘洋竟成了著名的自由撰稿人,收入颇丰。

他每个月都会寄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给老家的父母。但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他都会被老爸臭骂一顿。原因很简单,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这一天,刘洋的爸爸又打来了电话。这次他没下最后通牒,也没说让刘洋娶媳妇的事。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让刘洋赶快汇两万块钱回家。

刘洋诧异地问老爸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老爸却什么也没说,只说急着用钱,不让刘洋再问东问西。

刘洋现在的收入颇丰,基本能做到月收入过万,所以并不在乎这两万块钱。他没有再多问老爸要这钱去做什么,他心想老爸拿这钱自然有他的用途,所以当天中午就去银行汇了这笔钱。

当他从银行回到家的时候,先是从远处听到叮叮当当敲钉子的声音,走近后就看到了圆形的穹顶,还有飘扬的彩带——楼前的空地平白无故多了一项巨大的帐篷。

帐篷四周的空气里,充斥着一种野兽的腥臊体味,还有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站在旁边看着帐篷的搭建。

一副脏兮兮的布条挂在帐篷的尖项上,上面写着几个金色的大字:“金色年华马戏团”。

刘洋对马戏团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看了几眼就朝自己的镜子迷宫走去。刚走近镜子迷宫,他就远远看到两个人站在了紧锁的铁门外。

那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子,大概十八九岁。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头发蓬松的小男孩。他们一定是等着去看哈哈镜的吧?现在喜欢看哈哈镜的人越来越少了,看到有人特意等在门外,刘洋倒也挺开心的。

他走到了门外才惊奇地发现,和女孩在一起的,竟不是一个小孩。

这是一个侏儒,长着一张成年人的脸,眼睛只要眨一下,额头就会出现一道皱纹,活像长了三只眼睛。他的头发很蓬松,身上的毛发也很多,他的胳膊从短袖花格子衬衫里露了出来,上面全是浓密的汗毛。

“你们是来看哈哈镜的吗?”刘洋问。

女孩笑了笑,说:“是啊,我们等了好一会儿,这里都还没开门。”

刘洋连忙打开了铁门。女孩对那个侏儒说:“阿龟,快跟哥哥说,谢谢。”

侏儒望着刘洋,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发出含糊清的声音:“解解可可。”

“他是在说谢谢哥哥呢。”女孩解释道。她指了指太陽穴,说:“阿龟的脑子有点问题,所以长不高,也不会说话。但是他很和善的,很温柔的。对谁都很好。”

刘洋的心里情不自禁地同情起阿龟,他挥了挥手,说:“你们进去玩吧,今天免费。”

女孩牵着侏儒阿龟的手,走进了镜子迷宫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迷宫里传出一阵傻乎乎的笑声。

每次刘洋听到这样的笑声,他的心里都会很高兴。能被哈哈镜逗乐的人,一定是内心纯洁无比的人。

刘洋走进迷宫,他看到阿龟仰躺在地上,脸却侧过去,开心地望着哈哈镜。哈哈镜里,是变高了的阿龟。哈哈镜外,阿龟手舞足蹈,像个真正的小孩一般,哈哈哈哈地笑着。而女孩则含笑看着阿龟,像个大姐姐一样。

当女孩带着侏儒阿龟出门的时候,刘洋对他们说:“欢迎你们常来玩。我从来没看到谁会像阿龟一样,看到哈哈镜这么开心——也许除了我以外——以后你们来,一律免费。门票我请客。”

女孩扑哧笑了一声,说:“你可真好。我们一定会常来玩的,不过,也来不了几天。也许,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哦?”刘洋愣了一下。

“我和阿龟都是金色年华马戏团的演员。在这里表演几天后就要离开……”女孩向刘洋伸出了手,“我叫秦冰。”

“我叫刘洋。”握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刘洋觉得手心里全是汗。

接下来的几天,秦冰都带着阿龟到镜子迷宫里玩。每当阿龟像个孩子一样在迷宫里放声狂笑的时候,秦冰都静静地站在刘洋身边,看刘洋用电脑写小说。

可只要秦冰站在身后,刘洋就感觉心脏怦怦直跳,怎么都集中不了情绪写作。

难道这几天短暂的相处,竟让我对她暗生情愫吗?不,不可能!再过几天,秦冰所在的马戏团就要离开公园了,以后说不定我们永远都不能再见上一面,我又怎么会爱上她?

刘洋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脑海里秦冰的倩影立刻消失。可是,他做不到!

秦冰也给刘洋送过马戏团的演出票,可刘洋一直没去看。他担心看了演出,会整夜整夜地梦见秦冰。他担心自己再也忘不了秦冰。

直到有一天,那是一个陰霾的午后,秦冰带着阿龟在迷宫里玩了很久,直到马戏团召唤集合的喇叭声响起时,她才红着眼睛从迷宫里走出来,递了一张窄窄的纸给刘洋,说:“明天,我们就要走了。说不定这辈子我都再见不到你这样的好人了。今天晚上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演出,希望你能来看看。”

秦冰对着阿龟说:“阿龟,你快说,哥哥,晚上来看演出。”

阿龟咧开嘴巴,呆了很久,才含混地说道:“可可,满上来肯压出。”

刘洋笑了,其实他想哭。

他摸了摸阿龟的头,说:“晚上我一定来看演出。”

阿龟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镜子迷宫里的哈哈镜,也许他知道以后再也看不到了,眼里竟噙满了泪水。

刘洋忽然冲出了镜子迷宫,拉住了秦冰的手,说:“阿龟这么喜欢哈哈镜,我送一个给他吧。一会儿你叫马戏团的人来这里来,搬一面镜子过去。”

秦冰的眼泪“哗”地一下淌了出来,她带着颤音说:“刘洋,谢谢你。以后我看到了哈哈镜,也会想起你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精赤着上身的干瘦男子和一个胖得像球一般的大汉来到了镜子迷宫,他们是马戏团来为阿龟搬哈哈镜的。刘洋随意指着一台哈哈镜,说:“你们就搬这台吧。”

两个人离开后,刘洋关上了镜子迷宫的铁门,准备洗个澡,然后晚上去看秦冰的演出。

他刚洗完澡,就听到有人在叩门。

刘洋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老人。老人眼帘低垂,头发纹丝不乱,胸前挂着一个金色十字架。他定定地望着刘洋,淡蓝色的眸子透出一缕说不出来的祥和,这让刘洋感觉非常舒服。

“请问您找谁?”刘洋确定他不认识这个老人,他猜也许是找错门了吧。

老人慢慢说:“你就是刘洋吧?我是青石村天主教堂的神甫穆德清,你爸爸托我给你带封信来。”青石村就是刘洋的老家。

穆德清的声音很有磁性,让人觉得很温暖。刘洋接过信来,连声道谢。刘洋想要留他多坐坐,可穆德清却说他还有事要做得先离开。

刘洋还是执意送穆神甫出去,可刚走到迷宫外,穆德清就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请刘洋留步,他独自向外面的空地走去。神甫的表情很是凝重,眉头紧锁,竟是向驻扎在一边的巨型帐篷走了过去……

神甫要去马戏团做什么?

刘洋捏着父亲托人送来的信封,回到了家中。他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父亲留下的潦草字迹,不禁脸色大变,额头扑簌簌地冒出一圈细细密密的汗液。

父亲的信很简单,就告诉了刘洋一件事。

刘洋从青石村出来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女友,而父母一直渴望着抱孙子,于是决定先斩后奏,为儿子解决终身大事。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不仅简单,而且还很粗暴。他们找刘洋要了两万块钱,然后交给了青石村里的能人,买来了一个外地的女人。父亲要刘洋立刻回家结婚,尽快生个大胖小子给他们抱。

父亲在信的最后留下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要是明天晚上你还没回家,那你以后就只能到我和你妈的坟头去上香了。”他的意思是,只要刘洋不回家,他和刘洋的妈妈都会自尽!

这可让刘洋慌了神,他连忙拨打家里的电话,可却只听到了盲音。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选择打电话而要写信,正是因为他们决定连辩解反抗的机会都不留给刘洋。

不回去是不行的,即使父亲说自杀的话只是夸张,但毕竟家里还买来了一个外乡女子,刘洋必须回去让那个女孩重获自由。没办法,刘洋只好收拾起行李,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回老家。他觉得自己的头都变大了,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劝说父亲。

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只有回去再说了。现在他要先做的,是去看金色年华马戏团的演出。

他换了一身衣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走出了镜子迷宫。他看到穆神甫正巧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与一个身着西装的人握手道别。刘洋见过这个身着西装的人,知道他是马戏团的团长,叫柳若风。一个很诗意的名字,他却做了马戏团的团长,实在是讽刺。只是不知道穆神甫去马戏团做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帐篷里也点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靡靡之音从音箱里放了出来。三三两两的观众鱼贯而入,刘洋也跟着观众走进了帐篷中,他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秦冰与阿龟。

大概秦冰在后台准备节目吧。就在这时,舞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演出就要开始了。

第二章兽性大发

前面几个节目没什么意思,都是很一般的魔术、驯兽。看了一个“头入虎口”的节目,才让刘洋稍稍觉得有了点兴趣。

这时舞台正上方的一盏射灯突然亮了,一道圆型的橘色光柱落在了舞台上。团长柳若风走到台上,款款念道:“请看下一个节目:铁钉穿身。”

一听到这个节目,刘洋的身体就微微颤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一个自虐的表演,演员会当着所有观众,用铁锤将尖利的钉子,敲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演员将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把那一颗颗铁钉砸进自己的皮肉之中。

舞台上,一个赤着上身的瘦弱男子站在中间,向观众们展示着铁钉。这个男人早一点的时候还去镜子迷宫帮阿龟搬过哈哈镜。

没得说,那些钉子都是货真价实的铁家伙。展示完毕,这个男人向观众席逡巡了一圈,两眼发直,面无表情。这个男人真的很瘦,赤裸裸的上身,凸出一排可怜的肋骨,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变成了褐色的伤口痕迹。

当瘦弱男子拾起铁钉的时候,全场静默不语。刘洋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速度正在加剧,呼吸也变得浑浊起来。他有点不敢抬头看这个男人的表演,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刘洋连忙抬头望去,不由目瞪口呆。

几根长长的铁钉已经敲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几丝乌黑的鲜血从伤口里渗了出来,慢慢沿着他的躯干滑落。瘦弱男人却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到一点痛苦的神情。在他的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淡定,而更多的,则是说不出来的陰郁与冷漠。

——难道他不怕疼吗?

刘洋看了一眼节目单,表演铁钉穿身的瘦弱男子叫乌云拉木。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如果没有猜错,从名字给人的感觉,他应该来自于西北边陲的某个少数民族。

乌云拉木在离开舞台的时候,顺便通报了下一个节目——人头唱歌。

一个肥得像球一样的大汉,抬着一个小匣子走上了舞台,然后把匣子放在了一块木板上。大汉望了一眼观众,然后默不作声地将匣子一面的盖子打开。当他打开匣子的一刹那,帐篷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匣子里盛着一颗女人的头颅,头颅的眼睛大大地睁开着,眼皮还一眨一眨,调皮地望着台下的观众。

刘洋身后的一个观众颤声说:“哎哟,真是一颗人头啊,还是活的!”另一个观众则情不自禁喃喃说道:“天啊,真是不可思议……”

人头眨着眼睛,张开了嘴,伶牙俐齿地说:“各位观众,感谢大家对金色年华马戏团的支持。小菲在这里祝各位一马当先、二龙戏珠、三羊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玲珑、九九归真、十全十美!”观众席中一片掌声。

掌声中,人头开始唱起了歌。唱歌的时候,她既模仿了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又模仿了黄梅调,接着竟又模仿起男歌手的歌曲。到了最后还学了鸟叫、狼嚎、汽车启动刹车的声音,称得上是惟妙惟肖。

当匣子里的人头被盖子遮掩住再被取走后,观众席里还在纷纷议论刚才会唱歌的人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刘洋不禁哑然失笑。他知道,其实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障眼法。舞台中央有一块木板,匣子就是搁在木板上的。事实上,匣子被大汉捧上来的时候,里面是空无一物的。 在那块木板下有一个直立的坑,坑里藏着那个 唱歌的女孩,当匣子放在木板上时,那个女孩就 直起身子,把头塞进了匣子里。从舞台正面看过 去,就是匣子里的人头在唱歌。

刘洋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他一眼就 认出来了,匣子里唱歌的人头,就是秦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秦冰的口技还真不错, 什么都能模仿。

表演铁钉穿身的乌云拉木与那个精赤上身 的大汉,拖着一个黑布蒙着的铁笼走上了舞台。 黑布蒙得很牢实,再加上灯光暗淡,根本看不清 笼子里面是什么。

笼子里,隐隐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但却又与野兽的叫声有所不同。这声音,更像是人类遭受痛苦虐待时发出的呻吟。

不知为何,刘洋在听到这声音后,忽然觉得头皮发炸,体内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两腿竞有些发软。他感到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也许,这恐惧的感觉就是来自那只蒙着黑布的铁笼吧?

笼子里是什么?

刘洋忽然感到肩膀一沉,回过头去,秦冰已经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说:“下个节目是人狼对决,阿龟来表演。‘

”人狼对决?“刘洋有点不解。

秦冰说:”别着急,你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了。“

乌云拉木与大汉并没有拉开黑布,在突然点燃的射灯下,乌云拉木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尖嘴钳,一颗一颗拔起了依然刺在身体里的铁钉。在一片惊叹声中,他木然地取出了所有的铁钉,脸上依旧没有一点表情。他淡然地看着观众席,然后缓缓地说:”下一个节目,人狼对决!“

他的声音刚一落下,从后台传来一声狼嚎:”呜——“

乌云拉木身边的大汉”唰“的一声拉开了蒙在铁笼上的黑布,里面站着一个人——侏儒阿龟。

舞台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射灯静静投影到舞台中间的铁笼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圈,乌云拉木与大汉渐渐隐匿消失在光圈外的黑暗中。

”呜——“后台又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观众席里出现一阵騷动,人们窃窃私语,这个节目叫人狼对决,难道真会有一只凶狠的狼出现,与这个侏儒进行搏斗吗?

刘洋暗笑,他只听了一声现场的狼嚎,就辨别出那不可能是真正的狼在嚎叫,而是从舞台音箱里发出来的。这只是马戏团搞的无聊噱头而已,天知道过一会儿会出现什么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自己的推测,观众席里又出现了更剧烈的騷动,甚至还爆发出几声尖叫——舞台中心的光柱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浑身油亮英姿飒爽的黑色狼犬!

冲上舞台的,并不是狼,只是一只狗。可刘洋的心还是收紧了,就连脚趾头也不由自主颤抖着。他知道,即使只是一只狗,但也是狼的后代,血液里的野性并没有完全退化。虽然狗没有狼那么残忍凶狠,但阿龟也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进行抗衡。

秦冰小声说:”其实,阿龟是和这条狗从小玩到大的,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在舞台上,只是做秀而已,装作在搏斗。“

”哦。“刘洋叹道。

狗在铁笼边高声狂吠着,它虎视眈眈地盯着铁笼里的侏儒,不时用长舌舔舐着嘴唇。铁笼上的门关闭着,阿龟闭上了眼睛,一副淡然的模样,如老僧入定。突然间,精赤上身的大汉走进光柱中,朝地上扔下了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一刀切成块的生猪肉。

黑狗兴奋起来,猛扑在生肉上,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转眼间,那块猪肉被黑狗撕得粉碎,统统塞进了它的肚子。吃完了肉,黑狗仰起头来,得意地长声嚎叫,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刘洋不禁感到一丝悚然,虽然他已经知道狼狗与阿龟只是在做秀,但他还是担心起笼子里的阿龟会不会也遭受那块猪肉的命运。

高音喇叭里传来一个男人麻木的声音:”先生们,女士们,请欣赏今晚的压轴好戏——人狼对决,由本团的台柱阿龟表演!“

阿龟站在笼子里,紧闭双眼,双手合抱,背微微弓起,的确很像一只乌龟。

不等刘洋多作遐想,”吱呀“一声,铁笼的门打并了,那只黑狗急速闪身钻进了笼呈。观众席像炸开了锅似的,传出一连串惊呼。前排坐着的观众甚至站了起来,挡住了刘洋的视线。

刘洋连忙垫起脚来,努力想看到笼子里是怎么个情况。当他看到笼子里的情形时,不由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侏儒阿龟已经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钻进笼子里的黑色狼狗,一言不发,眼睛里泛着赤红的颜色,仿佛滴出了血。而那只黑狗则停止了狂吠,四肢趴在地上,肚皮紧紧贴着地面,发出了低沉的咽呜,浑身剧烈地颤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刘洋正在诧异之际,侏儒阿龟突然暴身而起,跃到了黑狗身边。黑狗想要腾身闪躲,但阿龟却俯下身来,用手使劲按住了黑狗的身体。不等所有人作出反应,阿龟已经张大了嘴,一口向黑狗的咽喉咬了过去。刹那间,一蓬鲜血从黑狗的喉管激射出来,帐篷里陡然出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阿龟得意地放声狂笑,他抬起手,空中扬起缕缕黑色的毛发。而那只黑狗,则死死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停止了呼吸。阿龟停住笑声,再一次俯下身体,作出了下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他用双手握住了狼狗的嘴,然后用力一扳,顿时狼狗的嘴被他撕裂了,溅得他一脸都是鲜血。

阿龟兴奋了起来,他赤红着双眼向黑狗的身体咬了过去,一口又一口。黑狗变得血肉模糊,原本油光滑亮的毛发被鲜血纠缠在一起,变成污秽不堪的颜色。

”啊——“秦冰掩住嘴,大声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阿龟怎么把狗杀死了?“

帐篷里肃静了,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一言不发。这一幕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刘洋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才可以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时,他感到脸上一阵灼热,他知道是有人正注视着他。

刘洋抬起头,沿着芒刺的来源望去,顿时心中一惊——目光的来源正是那个叫阿龟的侏儒!

阿龟站在笼子里,死死望着刘洋,眼里流淌着不可言状的红色物质。眼神里,有愤怒、有无奈,有令人恐惧的力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凄然……

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乌云拉木和大汉惊慌失措地冲上了舞台,给铁笼罩上了一层布。阿龟与笼子里黑狗的尸身慢慢隐匿在了黑布的后面,观众席里这才像清醒过来一般,爆发出持久而又热烈的掌声。他们还以为这个节目就是如此刺激。

秦冰又尖叫了一声,快步向后台跑去,只剩下刘洋一个人愣愣地站在看台中。喧嚣的掌声中,刘洋恍然如做了一场色彩灰白的梦。阿龟的陰郁眼神却深深印在了刘洋的心里,怎么都淡忘不了。

刘洋黯然失色地走出了帐篷,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和懦弱的侏儒阿龟,竟会在今天晚上突然狂性大发。而最让他感到心悸的,是阿龟在舞台上看着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恐怖。难道阿龟在恨他吗?

在深夜的寒风中,刘洋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刘洋,等一下!“

刘洋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这个警察叫王达黎,就在公园附近的派出所做户籍警。镜子迷宫刚开业的时候,王警官曾经来检查过防火通道与救生设备,所以与刘洋认识了。

王达黎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他第一次来到镜子迷宫的时候,就撩起袖子扭着刘洋,要和他扳手劲。刘洋在山里的时候就常做农活,大学毕业后又干了几年的粗活累活,自认力气还不算小,可每次要不了五秒,他就铁定败在王达黎的手上。看着王达黎高高隆起的道劲肌肉,刘洋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而王达黎也得意地告诉刘洋,他从小学到现在,绰号一直都叫”大力王“。

大力王走到刘洋身边,问:”你这是咋回事?怎么恍恍惚惚的,是不是失恋了?“

”失什么恋?我恋都没恋过,哪有什么恋可失?“刘洋忽然想到了秦冰,也许今天过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于是鼻子一酸,差点掉出泪来。

”看吧,看吧,瞧你那模样,一定是失恋了。“大力王继续没心没肺地打趣。

为了转移大力王的视线,刘洋绞尽脑汁思索着话题,他突然说道:”王警官,还真有个事想要麻烦你……“他要把父亲买了个女孩给他做媳妇的事给大力王说说,他想听一下警方人员对这事的看法。

在家里,刘洋如实把父亲信里的内容告诉了王达黎。说完之后,刘洋焦虑地问:”现在我该怎么办?“

王达黎沉吟片刻,语气凝重地说:”这可是贩卖人口啊,是犯法的行为。你必须报警,然后由警方去解救那个女孩。“

”你疯了!“刘洋大声叫道,”那可是我的老爸啊,难道你忍心看我把自己的亲爸爸送进监狱?“

王达黎反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刘洋想了想,喏喏地说:”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我先回去劝说老爸放了那女孩,这样不就没买卖人口那回事了吗?“

王达黎点点头,但又不放心地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明天我正好休年假,有一个星期的假期。作为一个警察,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有义务去解决。我必须要亲眼看到那个女孩被解救才行。“

其实王达黎所说的话,正中刘洋下怀。他还害怕老爸不听自己的劝说,执意要留下买来的女孩。这下有一个穿着警服的王达黎跟着,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看王达黎还有一点犹豫之色时,连忙鼓动道:”我老家青石村,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村后就是大山,风景优美,是著名的禁猎保护区,山上有数不清的猴子、獐子,去年还听说发现了大熊猫,到了晚上有时还可以听到狼的嚎口q声。我们把事办好了,我可以带你去挖笋子,吃野味……¨

王达黎舔了一下嘴唇,说:“别说野味了,你那里是禁猎区,我可不想知法犯法。你也不用再鼓动我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刘洋拍了拍王达黎的肩膀,开心地咧嘴一笑:“而且,我们村里,还有很多气力十足的小伙子,你可以和他们扳个够的手劲。”

“真的?”王达黎的眼睛里闪出一道兴奋的光芒。

第三章野兽凶猛

第二天,刘洋早早地起了床。他走出镜子迷宫,才发现不远处的空地已是一地狼藉,帐篷已经消失了——一定是他们已经出发了吧。刘洋不免有些伤感,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像吉普赛女郎一般的秦冰了。

马戏团会去哪里,刘洋不知道。他很后悔昨天晚上没有与秦冰多呆上一会儿,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简单吃过早点,他就听到门铃响了。打开门,是王达黎来了。刘洋稍稍有点失望,因为王达黎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件很休闲的便服。刘洋是希望王达黎可以披着一身警服去吓一吓老爸,可王达黎却说他现在是休假期间,哪能随随便便穿制服?

王达黎说得倒也在理,于是两人收拾好行李下了楼。

青石村是一个远郊的农村,要去那里,先得赶乘三个小时的车到达一个不大不小的乡镇,然后再转乘土三轮,沿着颠簸的机耕道再走上三个小时,才能到达青石村。而那只是到了村口,因为地形的原因,要到刘洋家的老宅,到了村口还得走半个小时的山路,而且全是上坡路。

大概中午的时候,他们才赶到乡镇。在镇上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找去青石村的三轮车,可转遍了整条老街,却没找到一辆车。问了镇上的人才知道,只有在赶场的时候,才会有去村里的三轮来招徕生意。听了这话,刘洋与王达黎不禁有些泄气,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回刘洋家去。

刘洋尤为着急,他更害怕父亲今天看不到他回家,而与老妈一起选择自杀。

正在他们焦急的时候,路边一家饭店的老板告诉他们,好像今天下午正好有一辆卡车要到青石村去,如果刘洋与王达黎不嫌弃,他们两人可以坐在卡车的翻斗里赶去青石村。

卡车停在镇外的公路上,听了饭店老板的话,刘洋赶紧拉着王达黎向镇外跑去。可刚一出镇外,他俩就愣住了。

公路旁的确有辆载重卡车,而在卡车旁,还停着一辆中巴车,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金色年华马戏团。

刘洋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金色年华马戏团的车。他几乎已经在猜想,他将永远见不到秦冰了,可还没过上二十四小时,居然在这里又看到了他们。刘洋揉了揉眼睛,的确是马戏团的车,他的眼睛没有花。而他还看到马戏团那个叫柳若风的团长,正坐在卡车的驾驶台上,优雅地吸着香烟。

中巴车上,传来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刘洋!刘洋!你怎么在这里?!”

是秦冰充满了惊喜的声音。

而卡车驾驶台上的柳若风在听到秦冰的声音后,也睁开了眼睛,诧异地看着刘洋与王达黎。

柳若风得知了刘洋是回青石村之后,很客气地邀请两人上车。当然,刘洋和王达黎不用坐在卡车的翻斗里,他们都上了那辆中巴车。

秦冰一见到刘洋,就问:“你真是青石村的人?”

刘洋点头:“是的,我干吗要骗你?我是在青石村长大的,现在我爸爸妈妈都还在村里住着的。”

秦冰眨了眨眼睛,有点失望地坐到了一边。或许她更希望刘洋是为了她才出现在这偏远的山区吧。

车辆启动后,秦冰给刘洋和王达黎介绍了一下马戏团的同事。刘洋已经知道了那个表演铁钉穿身的瘦子叫乌云拉木;另一个精赤上身沉默寡言的大汉叫昆仑奴——当然,这是他的艺名,不过人如其名,他果真长得像还珠楼主笔下的昆仑奴,有一身蛮力,却头脑简单。

马戏团到青石村来,是受了这里一家人的邀请。那家人要嫁女儿,按照村里的习俗,不仅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还要请外面的戏班来演出三天。那家人的名字,刘洋听了倒也觉得熟悉,知道屋里家底殷实。听说那家人的女儿是嫁到国外,所以送亲的仪式也会做得格外隆重。

柳若风没在中巴车里,他坐在了那辆拉器材的载重卡车上。而刘洋在中巴车里逡巡了好几圈后,却起了疑惑——他没看到昨夜突发狂性咬死狼狗的侏儒阿龟。

刘洋不禁问:“阿龟呢?”

乌云拉木轻描淡写地回答:“在卡车上呢。”

“啊?”刘洋吃了一惊,“他那么矮,能坐在驾驶室里?”

乌云拉木笑了笑,说:“他哪能坐在驾驶台是啊?他被扔在了卡车的翻斗里。”

“什么?”刘洋与王达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他被扔在翻斗里?”

乌云拉木点点头:“是啊,阿龟连同关他的笼子,都被扔在了翻斗里。”

“他还被关在笼子里?柳若风怎么这么不入道?”刘洋不禁问。

乌云拉木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要是把他放出来,那就是对我们的不人道了。”

乌云拉木解释道,五年前柳若风的金色年华马戏团在西南边陲一个苗寨表演时,在寨子里买来了阿龟。从苗人的嘴里得知,阿龟是十年前苗人在芭蕉林里捡到的。当时,阿龟正和一只小狼崽一起玩耍嬉戏,旁边还有一只母狼满怀柔情地看着阿龟和小狼。

苗入朝芭蕉林里放了一槍,两只狼闻声惊逃。阿龟虽然年幼,却敏捷地跟在两只狼后,在林间翻腾挪移,但却不小心坠入了苗寨猎人设下的陷阱。

苗人带回了阿龟,才发现他根本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会不时发出类似狼嚎的叫声。他们这才知道,阿龟出生的时候就被狼叼走。不知道为什么,母狼没有吃掉阿龟,而是把阿龟当自己的崽子养大了。阿龟是个被狼养大的“狼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早就停止了发育,所以一直只有三岁小孩这么高。

经过多年的学习,他终于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却怎么也学不会说话。他不喜欢吃米饭,连苞米都不愿意吃,他只喜欢吃生肉。有时他还会袭击寨子里的苗人,一旦他抓住谁的胳膊,就会狠狠咬上一口,然后津津有味咀嚼咬下来的人肉。

阿龟身上的兽性始终没有被消除,所以苗人把他关在了铁笼里。当柳若风听说这事后,就主动提出要带阿龟走南闯北。这当然正合苗人之意,于是收了柳若风一笔钱后,就让柳若风带走了阿龟。

而阿龟落入柳若风手里后,还是始终被关在了笼子里。不过每到演出的夜晚,最后一个闪亮登场的节目永远属于阿龟。柳若风安排了那场“人狼对决”的节目,他从来没有为阿龟的安全担心过,他知道阿龟身上的狼性远远高于那些所谓狼的后代。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化,狗一直受着人类的宠幸,身上的兽性早就消散了十之七八,又怎么能战胜阿龟?

有意思的是,阿龟虽然野性未泯,他偏偏与秦冰相处得很好。或许是因为阿龟的身上还有一点点人类的情感吧,所以当他看到漂亮的秦冰时,常常淌着口水定定地望着她。当秦冰出门的时候,他也老是执意要跟着秦冰一同出去。好在马戏团已经驯养了阿龟很长的时间。看他也从没有对人类的攻击倾向,所以柳团长也放心地让秦冰带着阿龟出行。

所以,当秦冰来到镜子迷宫时,阿龟也和她一起出现在刘洋的面前。

再回头说一下阿龟的表演。事实上,狗也是狼的后代,有着某些共通之处,所以阿龟与狼狗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对决。几年下来,阿龟的野性也渐渐被驯服,他每天夜里的“人狼对决”都是一场已经安排好了的做秀。不过谁都没想到,昨天夜里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咬死了他最亲密的狼狗伙伴。

柳若风认为阿龟身上潜藏的野性正在复活,或许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已经变得很危险。所以柳团长执意把阿龟关进了铁笼里,扔在了卡车的翻斗后。

听了乌云拉木的话,刘洋默然无语。他望了一眼王达黎,这才发现王达黎也陷入了沉思。

是的,关于阿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狼孩的案例,刘洋以前也曾经听说过,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虽然说他们觉得柳若风如此对待阿龟,显得很不人道。可是对于一个兽性未泯的狼孩来说,怎么才是他最好的归宿?是送到研究所里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二十四小时研究,还是关在动物园里让好奇的观众观赏?

想到这里,刘洋与王达黎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中巴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然后在机耕道上停住了。刘洋转过头来,望了一眼窗外,正好看到山壁一侧贴着一幅标语:“封山育林,利国利民。”另一侧是另一副标语:“禁猎动物,保护资源。”

标语下,则是一块布满青苔的界碑,碑上刻着红色的三个楷体大字:“青石村”。

下车的时候,刘洋看到瘦弱的乌云拉木正在把玩着手里的一枚锈迹斑驳的铁钉,不由联想到那天晚上的表演,不禁生了好奇。他问:“乌云,你真的不怕疼吗?”

乌云拉木翻了个白眼,说:“钉子敲进你的身体,你会不疼吗?我只是学过印度瑜珈术,还学了一点西藏密宗的心灵术。当钉子敲进我的身体后,我就努力说服自己,钉子只是敲进了我的一副臭皮囊里,皮囊与我的身体是分开了的。当我说服自己的时候,我也同时说服了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刘洋颔首道:“厉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催眠术吧?”

乌云拉木点点头:“更准确地说,应该叫自我催眠。我只能让自己感觉不到疼痛,却没法让别人也和我一样,所以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催眠师。”

就在这时,王达黎拉了拉刘洋的胳膊,说:“我们快走吧,还要走半个小时的山路,你不怕老爸等不到你想不开吗?”

一听这话,刘洋连忙和众人告辞,向公路一边的村口走去。过了村口,有一座年代久远的祠堂,早就已经废弃了。祠堂后再走几步,就是一条上山的小路,刘洋的家在山顶上。

离开马戏团的时候,刘洋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秦冰,不经意间,他竟有些呆了。虽然他还想多与秦冰说几句话,可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只希望回家后,可以快点把父亲的事处理好,然后赶下山来看秦冰演出。

山路陡峭崎岖,刘洋与王达黎上山的时候,不停遇到下山的村民。这些村民就是来迎接马戏团的,要嫁女儿的那家人也住在山上。当然,马戏团带着这么多东西,不可能上山的,所以当晚的表演只能在山脚的坝子上演出。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忽然看到路边有一条小径,在通往森林的边缘,有一座黑漆漆两层高的红砖小楼。小楼外是一片草坪,上面点缀着或白或红的小花。小楼有着哥特式小小尖顶,尖顶上还有个金光闪闪的十字架。

这一定就是穆神甫的教堂吧。几年前刘洋离开青百村的时候,还没看到过这里有教堂,大概是市里教会派来的传教士修了这幢小楼吧。

正好刘洋与王达黎上山走累了,于是决定去教堂里休息一下,顺便与穆神甫打个招呼。

教堂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两行排列整齐的长椅,椅子前是个教坛,上面摆着一张桌子,正对的墙上贴着主耶稣的画像。画像旁摆着一排矮长桌,桌上安放着许多或长或短的白色蜡烛。墙边左右各有一个小门,不知通向哪里。

“穆神甫,你在这里吗?”刘洋试探地问了一句。话音刚落,就看到墙后面左边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一个村民勾着脑袋手捂着脸快步走了出去。因为教堂里的蜡烛并没有点燃,所以刘洋和王达黎都没有看到这个村民长什么样。

这时,从右边的那扇门里又走出一个人,正是身着黑色长袍的穆神甫,他的脸上微微有些愠怒之色。

“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每天这个时候是告解的时候,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穆神甫质问道。

刘洋连忙吐吐舌头。虽然他不是天主教的教徒,但他也知道告解的意思。 ——当教徒做了心中有愧的事后,心里过意不去,往往都会到教堂去找相熟的神甫进行告解,把做过的事如实告诉给神甫。告解室里通常会隔上一道屏风,告解的人与神甫都不能相互照面。而神甫会严格遵照圣经的旨意,会坚决保守告解者的秘密,无论是谁来问,他都绝对不能说出别人的隐私。

刘洋很不好意思打断了村民的告解,于是连声抱歉。

穆神甫也认出了来人是谁,连忙挥了挥手,说:“算了,没什么关系。我在这里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才培养起村民对主耶稣的信仰,我希望他们都能够一心向善,心里执著了一点,所以才对你们动了气。真是不好意思。”

刘洋他们与穆神甫寒喧几句后,就出了教堂,继续上了回老宅的山路。

半个小时后,刘洋与王达黎终于攀上了山路的顶端,他们看到了山顶上的那幢低矮的土墙屋。刘洋心里不禁有些悻悻然,每个月他都给家里寄钱,可父母却舍不得把钱拿出来修一幢新屋。看到破旧的老宅,他难免有些担心自己会让王达黎瞧不起。

不过王达黎的脸上倒没露出鄙夷之色,他只是催促着说:“刘洋,快带我去见你爸爸妈妈,我们劝他们把买来的女孩放了。”

刘洋点点头,然后走到了房前,大声叫着爸爸妈妈的名字。

屋檐下,立刻闻声走出了一个脸上布满沟壑的老人,正是刘洋的蚂妈。她一见刘洋,立刻老泪纵横。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要是你不回来,我和你爸爸就要到半山腰里的教堂去见上帝了。”

“爸爸呢?”刘洋赶紧问道。

“哦——他今天一早就去村口为你接媳妇了。”老妈妈答道。

“什么,你是说今天才去接那女孩?”刘洋心里一惊。

还没来得及给妈妈介绍王达黎的来历,王达黎就脱口而出:“什么,你是说今天才去接那女孩?”

刘洋的妈妈疑惑地望了一眼王达黎,然后说:“是啊,为了安全起见,今天晚上天黑了,才会把我们家刘洋的媳妇送过来。你一定是刘洋的朋友吧,一定也是跟来看看我们家刘洋媳妇长什么样的吧?呵呵,中间人说了,那姑娘长得可水灵了,是上等品,要不然也花不了两万块钱啊。”

刘洋的脸色很难看,他大声地说:“妈,你知不知道,你和老爸这是在买卖人口啊,这是犯罪!”

刘洋的妈妈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勃然大怒:“什么犯法?犯什么法?天高皇帝远, 我们这里哪家的媳妇不是买来的?叫你在外面 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你又找不到。看看你以前 读书时的同学,哪个没抱儿抱女?儿啊,爸妈还不是为了你好!”

“谁要你们这么对我好啊?我才不要你们买 来的女人!就算你们买来了,我也得放走她的!” 刘洋拂袖道。

“你敢!”妈妈也动了真火。

王达黎赶紧劝架,拉开了刘洋,转头对刘洋 的妈妈说:“伯母,您别生气了。伯父是去村口了 吧?他在村口哪里?”

刘洋的妈妈喘着粗气,说:“我们家的儿媳 妇要天黑了才能送来,这几天村里的老赵家要 嫁女儿,晚上村口的空地上有马戏团演出节目。 刘洋他爸可能现在正在空地上帮忙搭舞台吧。”

看了看天,已经离天黑没多久了。

王达黎拉了拉刘洋的衣袖,低声说:“我们 现在去村口,拦在你爸前把那人贩子抓了。只要 抓住人贩子,就能救出被拐卖的女孩。当然,这 样你爸也就买不到儿媳妇了,也就更没有买卖 人口这回事了。”

对,这是个好主意。刘洋立刻转身要和王达 黎离开老宅,向山脚的村口走去。

这时,刘洋的妈妈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诡计,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刘洋,不准走!不准你去坏了爸爸妈妈的一番心意!要是你现在敢下山去,你妈妈我就死在你面前!”

回过头去,刘洋顿时骇然一惊——老妈在门框上悬了一根结实的绳子下来,套出一个结,她的下巴就搁在绳索的圈套上,做出一副马上要悬梁自尽的模样。

——这都怎么回事啊?

王达黎耸耸肩膀,无奈地对刘洋说:“没法了,我们只有留在这里了。不管怎么,我们都不能让你妈妈自杀啊……”

刘洋悲戚地望着老妈,做出一脸无语凝噎的表情。而他妈妈则得意地一脸坚定,就像英勇赴死的战士。

在土墙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可刘洋却没有心思品尝滋味。屋外有一片草坪,草坪外则是莽莽的森林,一入夜,就传来不知名的禽类发出的叫声。

“嘎嘎——嘎嘎——”

不时又会有飞鸟被穿越森林的野兽惊起,响起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整整一夜,刘洋的妈妈都端了一条长板凳,坐在了大门前,监视着刘洋与王达黎,不准他们离开屋里。她放下了狠话,只要他们敢出屋,她就敢悬梁自尽!

王达黎只好苦笑着拍了拍刘洋的肩膀,说:“哥们儿,咱们还是睡上一觉吧,看来所有的事只有明天再来解决了。”

可是,刘洋又怎么睡得着?

王达黎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可刘洋却整夜难眠。长夜漫漫。屋外风声与野兽的啼叫声混作一团,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不知道黑压压的森林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凌晨的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清脆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雨越下越大,到了后来根本就是雷电闪鸣了。风摇曳着森林的树木,发出了刷刷的声音,由远及近,听上去就如垂死挣扎之人发出的哀号。

刘洋裹紧了被子,在风声雨声之中,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沉沉睡去了。

还没等刘洋睡上多久,就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了。屋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嘿,老婆子,咱们那儿媳妇长得可真俊啊!刘洋看了一定喜欢!这两万块花得真值。”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关键得看她会不会生养。那妹子的屁股翘不翘?屁股翘的才会生孩子!”

“翘,翘,肯定翘,哈哈哈——”

不用说,是刘洋的爸爸回来了。

窝在被子里听到屋外的对话,刘洋感到心里一阵烦闷。他起身下床,才看到王达黎已经站在了窗边,细细听着刘洋父母的谈话。

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屋外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显得特别干净,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刘洋陰沉着脸走到堂屋,屋里一个健硕的老汉立刻开心地叫了起来:“刘洋,你起来了啊?快跟我下山去看给你娶的媳妇吧,可漂亮了,你看了一定喜欢。”

刘洋的脸色很难看,他的语气里微徼带了一点无奈,说:“爸,你就别为我添乱了。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看了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那也不会有幸福的。你还是放了那个姑娘吧……”

刘老汉的脸色顿时一变,厉声责骂道:“你什么意思?放了那姑娘?那我花的这两万块钱不就打了水漂?少跟我说这些,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和你妈妈就死在你面前!”

这时王达黎已经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连忙打圆场,拉开了刘洋,然后对刘洋的爸爸说:“伯父,你刚才说要下山去看媳妇?您的意思是……没把那姑娘带上来?”

见老爸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王达黎,刘洋赶紧介绍这是自己的中学同学。当然,他没说出王达黎的警察身份。

王达黎赶紧顺着刘洋父亲的话说:“伯父,我是来帮刘洋把关的。他这么英俊,怎么也得找个漂亮的姑娘才行。”说完,他坏坏地望了一眼刘洋,言下之意是,刘洋你这小子,不知哪一点算得上英俊。

刘洋父亲听这话,顿时高兴得心花怒放,他声如洪钟地说:“这姑娘真是漂亮,你们见了肯定满意!”他拉开门,这就示意要刘洋他们跟他一起下山。

刘洋还想抗拒,王达黎连忙捅了捅他的腰,叫他听老爸的话。

下山的路上,刘老汉解释,因为他害怕那姑娘跟他一起上山的时候跑掉,所以不敢带姑娘直接上山。要知道他年龄这么大了,怎么跑得过一个小姑娘。现在他把姑娘关在了山脚下的祠堂里,又叫了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守卫着,那女孩肯定跑不了。

王达黎不顾刘洋不满的表情,一直在旁边附和着刘老汉的话。刘老汉更是兴离采烈,说起了前一夜看的马戏团表演。

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快走到山脚了。刘洋这才惊异地发现,原本停在空地上的载重卡车和中巴车已经不见了,空地上也没有什么巨型帐篷。难道柳著风的马戏团已经离开了青石村?

王达黎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向刘老汉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刘老汉咧嘴一笑,说:“他们的柳班主都已经收了我两万块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刘洋与王达黎的脸色同时一变,惊声问道:“那两万块钱真的交给了柳班主?”

——一钱交给了柳班主,意味着柳若风就是人贩子。那他是把谁卖给了刘老汉当儿媳妇?

——难道是……

刘洋与王达黎不顾刘老汉的大声呼喊,急速大步向山脚边的祠堂跑去。推开几个年轻村民的阻拦,刘洋已经冲到了祠堂边的窗核边。他已经听到了女人低声的饮泣声,听上去很是熟悉。

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趴在窗户上向里面望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这个被拐卖的女孩,刘洋与王达黎都认识——秦冰!

王达黎亮出自己的警窘证后,把所有入都拦在了祠堂之外,刘洋一个人走了进去。

本来还有几个年轻村民想对王达黎不利,可他只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就吓退了所有的村民。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将祠誊边的一棵柳树拔了起来。要知道大力王这个花名并非浪得虚名,他的力气比起《水浒传》重的鲁提辖有过之而无不及。刘老汉真是气得捶胸顿足,不知如何是好。

刘洋走进祠堂的时候,看到了秦冰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惊恐的眼睛。他连忙解释自己不会对秦冰做什么,并承诺会让她重获自由,秦冰脸上才恢复了一点血色。

从秦冰的话星,刘洋这才知道,她一个月前正好丢了工作,恰好遇到了招收演员的柳若风,凭着口技的绝活,秦冰顺利进了金色年华马戏团,表演人头说话的节且。昨天她跟随马戏团来到了青石村,晚上的演出相当成功,柳若风破天荒地请演员们喝庆功酒,还特意亲自倒了一杯啤酒给秦冰,耍与她干杯。

平时能喝一打啤酒的秦冰,在喝了那杯洒后,竟莫名其妙感到了疲乏,两只眼皮不住地打着架,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于是柳若风将秦冰送到了祠堂里,那里已经铺好了一张床。

秦冰倒头便睡,在她进入梦乡前的一刹那,听到“咔”的一声,是门外拴上了一把锁。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秦冰起了床,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了祠堂星,还有几个年轻健壮的村民守在外面,而马戏团的卡车与中巴车都消失了踪影。

从年轻村民的话里,她才知道自己被柳若风以两万块钱的代价,卖给了刘老汉当儿媳妇。

说完这些,秦冰情不自禁地嘤嘤哭泣起来。

刘洋的拳头紧握,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实在想不到柳若风竟是如此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比野兽更坏!而且他从老爸那里骗走的两万块钱,还是自己辛苦写稿挣回来的血汗钱!

可惜让他们跑掉了,刘洋愤懑地拉开祠堂的门。门外忽然晴空一声霹雳,瞬间天空竟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

在刘洋在祠堂里与秦冰交谈的时候,王达黎让村民叫来了村长,陈明了利害关系后,让村长报警。可村长却愁眉苦脸地说,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大概电话线让雷电击断了,今天一早电话就没了信号。

这让王达黎很是沮丧,他早就看了自己的手机,竟然一格信号也没有。他问了村长,青石村是逢三六九赶集,再过一个晚上,就会有赶集的人从四面八方散落的山间赶到村子里来买东西。而镇上也有商贩乘坐土三轮赶到这里来卖货物。

看来只有等到了赶场的时候,才有跑江湖的土三轮过来。到那个时候,才可以顺利解救出秦冰。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安顿好秦冰,不让她再受惊吓。征询了秦冰的意见,大概是王达黎的警察身份,再加上本来就认识刘洋,并且多多少少有些好感,秦冰同意暂对跟刘洋他们一起到山顶上去住上一天。毕竟她一个女孩子,村子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要是还住在祠堂里,不仅她自己不安全,就连刘洋和王达黎也不会放心的。

刘洋的爸爸心情非常糟糕,他忿忿地对刘洋说:“你一会儿就准备收我和你妈的尸吧。”

王达黎连忙把刘老汉拉到了一边,说:“伯父,别看我们现在暂时不让他们成亲,其实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你知道,强按水牛不吃水,强扭的瓜不甜。倒是现在这样,说不定这女孩会对刘洋产生好感的。再说,我保证一定帮你找回被骗的两万块钱。这样既不花钱,又能让您儿子娶到老婆,您老人家抱上孙子,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这话顿时让刘老汉容光焕发,暂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就在他们出了祠堂,准备上山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的公路上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众人循声望去,他们看到一胖一瘦两个人从公路的转弯处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他们似乎惊慌失措,脚步凌乱,身上的衣服染上了鲜红的血液,看上去异常恐怖可怕,仿佛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他们一般。 ——他们是谁7 ——是什么在追赶着他们?

第四章狼人更凶猛

刘洋显然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那两个人——乌云拉木与昆仑奴!

这两个人不是跟着柳若风人贩团伙的卡车离开青石村了c马?怎么现在叉回来了,而且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过现在他们敢回来,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达黎与刘洋冲了过去,想要擒住这两个人。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走近,乌云拉木和昆仑奴因为看到了人群,竟激动得大喊大叫,然后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粗气。

这倒也省了王达黎的力气,他走上前去,解下了乌云拉木与昆仑奴的鞋带,将两人的双手反剪过来,捆得结结实实。在捆绑这两人的时候,他们竟然一动不动,任凭王达黎的处置,仿佛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但他们的眼神里,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喜悦?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经历?柳若风又到哪里去了?马戏团其他的人呢?

刘洋的心里充满了太多的疑问。

王达黎的力气确实大,他拖着两个人回到了祠堂前,驱赶走了围观的村民,然后开始了对乌云拉木和昆仑奴的审问。

“柳若风呢7他在哪里?”刘洋忍不住先问道。

“柳班主……他死了……他连一具全尸都没落下……”乌云拉木战战兢兢地答道。一说完,他的身体又战栗了起来。

“死了r谁杀了他?”王达黎大声问。

乌云拉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牙齿开始打起了颤。

他们显然还没从巨大的惊悸中解脱出来,浑身剧烈颤抖,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汗液溽湿了。昆仑奴只会嗷嗷大叫,几乎说不出一句连贯完整的话,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之色。他们离开青石村的经历,几乎全是由乌云拉木说出来的。

今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柳著风就招呼所有演员赶快起床动身离开。当乌云拉木看到少了秦冰后,没有说什么,而是与昆仑奴会心一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常常出现新来的女演员在演出结束后莫名失踪的事。

以前乌云拉木也忍不住问过柳若风,柳若风一听这问题,就立刻对乌云拉木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又会偷偷递个红包给他,让他不要管这闲事。看在钱的份上,乌云拉木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离开了青石村,车队上了公路大约一个小时酌时候,开道的卡车突然停住了——因为昨天下了一夜的暴雨,道路一侧的山坡发生了泥石流,倾泻而下的石块泥土堆在了公路上,车辆根本没有办法前行。

柳若风有点焦急了,虽然他已经拿到了卖秦冰所得的两万块钱,但他觉得还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安全。于是他把所有演员都喊下了车,要他们把路上的石头全清理掉,好让车辆通过。

看在工资的份上,乌云拉木也与同事们一起下了车。说来也巧,卡车停车的地方,旁边有几棵树因为雷击的原因,几根细弱的枝条搭在了翻斗上。乌云拉木看到狼人侏儒阿龟,正兴致勃勃地玩耍着树枝,还拿舌头去舔树叶上的露珠。

搬土的事主要是昆仑奴在做,谁让他身上有这么大的劲?可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土堆却还没有清理完毕的迹象——泥石流带下的泥土石块实在是太多了。看情况,即使搬到中午,也不一定能清理完。就连昆仑奴也坐在地上连连喘着粗气。

就在这个时候,卡车的翻斗上突然响起一连串“砰砰”的声音。是阿龟正不停用身体撞击着铁制的笼子,一副着急与焦虑的模样,嘴里还大声“嗷嗷”叫着,拖长了尾音,就像是野狼在嚎口U一般。

柳若风听得心烦,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到了铁笼上,大声咒骂:“鬼叫什么?再叫我就饿死你!”

可阿龟还是仰天长啸,似乎是在召唤若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公路两旁的森林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动物正快速地穿过丛林。从声音的密集程度来分辨,应该不只是一两只动物,而是一大群。

乌云拉木静下心来细细聆听着丛林里传来的声音,他嗅到一股重重的动物体臭味道。在他的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乌云拉木是在边陲的原始森林里长大的,有着不一样的灵敏嗅觉,他已经分辨出了这种动物气息的来源,心里不由得骇然惊恐一是狼!

阿龟又叫了一声,森林里顿时发出一阵狼的嚎叫声。

“呜呜呜——”无数只狼骤然应和,就如万鼓齐鸣。

不等所有人作出反应,公路两旁的林中,钻出了一只只身材矮小,像狗一样的动物。它们绝对不是狗!因为在它们赤红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野性,一种要把人撕碎后吞噬殆尽的野性!

演员们显然是被吓着了,都战栗着双腿,迈不出步子。乌云拉木清楚地看到,柳若风的双腿间流出了浑浊的液体,他已经因为恐惧,而吓得尿了裤子。

群狼首先攻击的,是站在土堆前的昆仑奴。两匹狼同时高高跃起,向这个粗壮大汉扑了过来。昆仑奴虽然长得健硕无比,但他也异常灵活。生死之间,他恢复了冷静,急速闪身避开。两匹狼扑空的瞬间,昆仑奴伸出蒲扇般的巨手,从后面拎住了野狼的尾巴。不等野狼做出反应,他已经抡起手,将两匹狼重重摔在了地上。狼头迸出两蓬鲜血,两匹狼在地上扭动了几下,竞昏死过去。

狼群被昆仑奴的举动吓着了,随着卡车翻斗里侏儒阿龟的一声尖啸,狼群竟为昆仑奴让出了一条小径。

昆仑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匹狼冲着他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示意昆仑奴赶快离开。这一定是领头狼。昆仑奴大步沿着这条避让出来的小径冲出了群狼的包围圈,但他刚一走出缺口,群狼立刻又移动,合上了缺口,虎视眈眈地盯着马戏团的演员们。

昆仑奴出了包围圈,再也顾不上马戏团的同事们,赶紧头也不回地沿着公路快步逃去。

阿龟在铁笼里又是一声尖啸,狼群慢慢移动着,向人群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快上翻斗!”乌云拉木急中生智,化凭着灵活的动作第一个跳上了卡车翻斗,然后大声呼喊同事都躲到卡车上来。

柳若风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翻身上了卡车,但其他的同事就没这么幸运了。当他们准备翻上卡车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狼群就已经扑了过来,各自嘶咬着自己的猎物。乌云拉木亲眼看到一个相熟的魔术演员,被野狼一口咬断了喉管,倒在一片血泊中,身体不住抽搐,瞬间停止了呼吸。

演员们发出绝望的惨叫,但声音却越来越小。狼群被血腥的气味刺激得连声长啸,当他们听到阿龟再次发出的尖啸声后,才抬头发现了翻斗上还躲着两个人。

野狼试着想跳上翻斗,可跳跃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正当乌云拉木庆幸自己暂时躲过一劫后,铁笼里的阿龟又撮紧了嘴唇,发出一声长啸。野狼们似乎是听懂了阿龟的意思,一匹狼趴在了翻斗下,然后另一匹狼趴在了它的身上,就如叠罗汉一般,几匹狼叠在了一起。那匹头狼赤红着眼睛,望了一眼车上的乌云拉木与柳若风,抖了抖狼毛,发出一声长啸。它闪身跃到了叠着的狼身上,然后弓起身,用力一瞪,竞跳到了翻斗之上。

柳若风凄惨绝望地叫了一声:“天啊,我们死定了!”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头狼就扑在了他身上,一口咬断了他的喉管。一个人贩子就这样死去,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头狼咬了一块柳若风肩上酌肉,大口大口咀嚼,然后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瘦弱的乌云拉木。就在这个时候,另外几匹狼也跃上了翻斗,对乌云拉木形成了合攻之势。

绝望之际,乌云拉木看到了那截搭落在铁笼上的细弱树枝。他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一道光,他已经想到了脱困的办法。

乌云拉木高高跃起,跳上了关着狼人侏儒阿龟的铁笼,然后踩在了那根枝条上。他很瘦,树枝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断裂。乌云拉木学过瑜珈与心灵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呼吸,然后迈出步子,沿着树枝悬空向公路旁的树干走去,就如走钢丝一般。

他足足走了两分钟,这两分钟就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他走到树干后,转身望了一眼,看到几匹狼已经将柳若风的身体撕得粉碎,空中飞扬着红色的钞票。

头狼从翻斗的血泊中衔出一串钥匙,温顺地走到铁笼旁。侏儒阿龟摸了摸狼头,接过了钥匙,为自己打开了铁笼。他眼神炯炯地望着对面的乌云拉木,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乌云拉木不由得浑身抖了一下,背上渗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冷汗。

乌云拉木低头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布满了伤口,一定是群狼造成的。他努力说服自己,受伤的只是一副臭皮囊,自己没有事。他回望了一眼卡车旁遍布的同事们的尸体,叹了一口气,再次高高跃起,抓住另一根枝条。他就如电影中的人猿泰山,在树林里腾挪跳转,渐渐远离了如地狱般可怕的公路。

他沿着公路的方向逃去,根本不敢下地。他害怕一落到地面,就会被群狼逮到。半小时后,他看到了几乎因为奔跑而筋疲力尽的昆仑奴。他这才下了地,与昆仑奴互相搀扶着逃回了青石村。当他们一看到刘洋与王达黎时,已经累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晕倒在了地上。

听完了乌云拉木的话,刘洋与王达黎不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走到祠堂外,问了刘洋的父亲。刘老汉说,这里几年前被定为禁猎区后,曾经听说有乡民在原始森林里看到过狼。这几年生态保护得不错,也有可能形成了狼群。但狼群从来没騷扰过青石村的人,它们只在森林的最深处游弋,密林里的小动物已经足够它们猎食了。

王达黎将乌云拉木与昆仑奴关押在了祠堂里,叫来村长,吩咐他一定要看好这两个嫌疑犯。想到可能逼近酌野狼,王达黎问村长有没有可以防身的武器。

村长耸耸肩膀,说:“我们这里成为禁猎保护区后,所有的火槍都被政府收走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呆在屋里别出来,明天赶集送货的土三轮发现公路被泥石流阻断,一定会通知公路道班来修路。公路通了后,我们再想办法报告政府来打狼。”

看来只有这么办了。刘洋与王达黎带着秦冰,和刘老汉一起回山顶上的刘家老宅。

在半山腰上,他们遇到了正下山的穆神甫。看神甫行色匆匆的模样,刘洋不禁问:“神甫,您这是哪里去啊?”

穆神甫擦了擦汗,说:“刚才听告解的村民说,今天抓住了两个坏人,我想去劝一下他们做忏悔。即使他们要被送进监狱,也希望他们可以及时忏悔罪孽。朝闻道,夕死足矣嘛。”

看着穆神甫下山而去,刘洋还是大声说了一句:“神甫,当心啊,今天村子附近发现了大群的野狼,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当他们上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刘洋的妈妈看到儿子与王达黎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而且这女孩似乎还和刘洋有说有笑,并没有抗拒的神色,不禁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忙招呼着吃饭。

饭菜很丰盛,他们刚吃完,就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打开门,找上门来的竟是村长与穆神甫,和他们一起上来的还有乌云拉木。他们都脸色苍自,面无血色。

“出了什么事?”王达黎问。

“警察同志,不得了啦,出大事啦——”村长声音颤抖地叫道。

村长听了刘洋的话,连忙跑回村子叫年轻村民去看守乌云拉木和昆仑奴。等他带着人来到村口祠堂时,不禁傻了眼——祠堂的门竟被打开,地上扔着一把砸碎的锁。

他走到门口向内探头望了一眼,不禁吓得登登登倒退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粗气,脸上的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到一起,一脸的骇然。

祠堂里,昆仑奴倒在一片血泊中,他的咽喉有一个赫然的血乎乎的大洞,鲜血正汩汩地流淌出来。昆仑奴已经死了,他的大半个脑袋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剩血肉模糊的一团。几只苍蝇围着他的尸体乱转,发出令人讨厌的嗡嗡之声。

而乌云拉木,则浑身战栗地倒挂在祠堂天花板上的一盏日光灯上。幸好他太瘦弱了,几乎称得上身轻如燕,倒吊在日光灯上,非但日光灯没有破碎,当有风掠过的时候,甚至还可以与日光灯一起随风摇曳晃动。

“究竟出了什么事?”刘洋不禁问。

乌云拉木耷拉着头,浑身颤抖,似乎还没从恐惧的感觉中逃脱出来。

刘洋、王达黎走了之后,村长也离开了,祠堂里只剩了被反剪双手的乌云拉木与昆仑奴。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世界就像停顿了一般,乌云拉木只能听见自己与昆仑奴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乌云拉木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沙沙的细碎声音,像是凌乱的小孩脚步声。他嗅到一股来自动物体臭的腥臊气味,这气味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野狼的气息。

乌云拉木全身的寒毛都竖立了起来,他踢了一脚昆仑奴,要他保持清醒。他很庆幸自己被搁在了祠堂里,大门紧锁,即使是群狼来了,也奈他不何。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然后门被一脚踢开。门外站着的正是狼人侏儒阿龟,他身后还站着密密麻麻的狼群,阿龟和群狼都赤红着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乌云拉木与昆仑奴。阿龟慢慢将手从背后伸到了身先,摊开了掌心,在他的手心里,放着一把锁!

——锁是阿龟砸烂的,难怪他们可以打开门。

阿龟狰狞地笑了一声,狠狠将锁砸在了地上,他身后的群狼顿时像是打了强心针一般,嗷嗷乱酬着,“嗖”的一声越过阿龟,向祠堂里的乌云拉木和昆仑奴扑了过来。

在看到狼群的时候,乌云拉木就注意到了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日光灯,他早就想好了脱身之计。没等狼群扑到,他已经身形暴起,伸出手来做了个侧空翻,避开了群狼的第一轮攻击。然后他狠狠蹬地,控制住呼吸,捉住了日光灯的灯管。乌云拉木柔韧瘦弱的身体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做了个完美的引体向上,一个翻转就已经倒挂在了日光灯上。地面的群狼不管怎么跳跃,都咬不到他。

地上躺着的昆仑奴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手还被反剪着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乌云拉木眼睁睁地看着群狼咬断了昆仑奴的咽喉,然后吃掉了他的半个脑袋。

侏儒阿龟突然伏到地上,耳朵贴在地面上静静聆听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撮尖嘴唇打了个呼哨,狼群立刻停止了对昆仑奴的嘶咬,纷纷闪身退出了祠堂。

阿龟在离开祠堂前,转身望着乌云拉木,狠狠狞笑了一声,慢慢隐匿在了大门之外。他似乎是在说:“别着急,过不了多久,我还会来找你的。”这不禁让乌云拉木的身上,又多出一圈密密麻麻的冷汗。

阿龟带着狼群消失了没多久,村长就带着几个年轻健壮的村民赶到了祠堂。而这个时候,乌云拉木在日光灯上坚持得太久,再加上紧张的心情,他已经几乎虚弱得脱水了;

出了这样的事,村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只有到山顶去找当警察的王达黎才行了。虽然王达黎是在休假期间到青石村来,身上并没带武器,但他毕竟有着警察的身份,和他在一起,才可以稍稍缓解一下村长心里的恐惧。

村长与乌云拉木赶紧携手向山上赶去。在路上,他们遇到了穆神甫,于是三人一起来到了山顶的刘家。

“——我记得,我把你的手也反剪住了,你是怎么跃到日光灯上,逃过这一劫的?”王达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好奇地问乌云拉木。

乌云拉木长长吐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惊魂未定地回答:“我在马戏团里,除了表演疼痛忍耐术外,还要表演捆绑逃脱术。不管用什么办法捆绑住我,不出十秒,我都可以解开重获自由的。”

王达黎暗自庆幸,幸好乌云拉木懂得逃脱术,否则现在他也被阿龟的狼群咬死、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想到这里,王达黎也不由得感到后心发凉、一阵阵后怕。

一直在猪圈里忙活的刘老汉刚走进屋里,看到屋里站着这么多人时,先是怔了怔,然后连忙招呼大家,问要不要吃东蔼。

村长摆了摆手,焦急地问王达黎:“警察同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怎么才可以避开阿龟和他的狼群?”

这个问题让王达黎很是为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火槍之类的武器都被政府收走了,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珏。就算有几把锄头或是砍刀,但在凶狠的野狼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时,刘老汉突然说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没火槍我们一样可以打猎的!”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闭住嘴巴一句话不说了。

王达黎知道,这里是禁猎区,两自己又是个警察,刘老汉肯定是顾忌到他无意中说出还在打猎,所以不敢再说了。于是王达黎很严肃地说:“伯父,你不要怕,只管说。打猎的事归林业局的人管,跟我没关系。现在我只想知道怎么才可以不让狼来吃我们。”

刘老汉这才一字一顿地说:“没有火槍,我们还可以挖陷阱!我就是个挖陷阱的高手,去年我还捉到过一只黑熊,嗯,熊掌还真好吃l”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舔了舔嘴角,似乎还在回味往日的美味。

大家恍然大悟。是的,挖陷阱是个最好的办法。只要拔个地方在地上挖个大坑,坑里插上顶端尖利的木头,然后再用松软的树枝树叶盖上,一点痕迹都不会看得出来。这样的陷阱,电影里的越南游击队就经常在丛林战里使用,就连训练有素的美国大兵都会一不小心陷下去,更别说那凶狠的阿龟与蒜狼了。

大家似乎是看到了一丝曙光,立刻行动了起来。刘老汉找来了锄头与铁铲,几个人一起走出了门,向屋外草坪边缘的森林走去。他们要在每一个野狼可能进出的通道上挖出陷阱。

第五章恐怖山顶

草坪边缘,不时传来森林深处发出的鸟啼声,偶尔还会有翅膀扑楞发出的“剧剃”声。树梢之上,几只黑色的乌鸦一边盘旋一边发出嘎嘎的翻声,似乎在觊觎着未知处的美食。这响声不禁谴刘洋他们感到胆战心惊,一阵阵不知何处而来的恐惧渐渐蔓延,如水草一般缠绕包围了他们!

王达黎将所有人分成了两组,他与刘洋在草坪一侧挖陷阱,而村长、穆神甫与刘老汉则在草坪另一侧挖。乌云拉木太瘦弱了,虽然身体灵活,却在挖陷阱上帮不了什么忙,于是他与秦冰找来了很多树枝,用砍刀将树枝一端削得很尖利。只要坑挖好了,就可以在坑下擂上树枝。野狼或者侏儒阿龟掉进陷阱,就会被树枝贯穿身体。

天色渐黑的时候,刘洋与王达黎这一组已经挖7十多了伪装好了的陷阱。他们做土了并不显眼的标记,防止自己人也跌进陷阱。他俩与乌云拉木、秦冰精心将眼前最后一个陷阱制作完毕怎,刘洋长长吐了一口气,已经几乎筋疲力尽,而王达黎虽然力大无比,此刻也趴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倒是乌云拉木和秦冰还好,身上虽然出了一圈汗,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刘洋喘着气:“不知道我老爸和村长、神甫那一组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我想也该差不多了吧。”王达黎答道。

这时乌云拉木自告奋勇地说:'我过去叫他们吧,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说完,他就向草坪边缘另一侧酶森林走去。

刘洋与王达黎都累得不想说话,一边坐在地上休息,一边目送乌云拉木钻进了对面的灌木丛中。

乌云拉木的身形隐匿在了灌木丛之后,几棵大树的粗壮树干遮住了刘洋他们的视线。只能隐约听到乌云拉木呼喊神甫、村长、刘老汉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刘洋他们突然听到一声绝望的惨叫:”啊——“惨叫从对面灌木丛里传出来,是乌云拉木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凄惶与恐惧。

刘洋心里顿时成了一堆乱麻。乌云拉木为了什么而惨叫?他看到了什么?难道是老爸那一组人出了事?

一想到侏儒狼人阿龟泛着血红的眼神,刘洋就不禁浑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他忘记了劳累,腾地一声跳了起来,向声音传出的灌木丛跑了过去。

灌木丛后的森林里,有一块狭窄的空地,空地上有几个树桩,树桩旁还有一个没挖完的陷阱。

陷阱旁,三个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正是刘洋的爸爸、村长与穆神甫!

刘洋立刻蒙住了,呆立在空地一动不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的Ⅱ因喉被不知名的利齿咬断,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乌黑的颜色。他早已经停止了呼吸,手里还握着一柄挖坑用的铁锹。

”爸爸——“刘洋悲声哀叫。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了下来,他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上。

在一旁的村长也已经死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豹,还死不暝目。他的后脑处有一个血洞,乌黑的鲜血凝固后与头发纠结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而穆神甫躺在一边,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发出低声的痛苦呻吟。

王达黎连忙跃到神甫身边,用力按了几下神甫的胸口。

穆神甫咳嗽了几声后,终于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刘洋带着哭腔大声问道。

穆神甫似乎还没清醒过来,他环视了一眼身边的情形,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他牙齿打着架,断断续续地说:”是个矮子……是那个侏儒……他突然从森林里钻了出来,袭击我们……他咬断了刘老汉的喉管,又抓着村长的头向地上砸……“

”是阿龟!阿龟来了!“乌云拉木凄然ⅡU道,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声音充满了恐惧。

”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达黎大声问道。

穆神甫的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良久,他才平复下来,慢慢说出了刚才在这里发生的恐怖一幕。

刘老汉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将铁铲砸在了松软的泥土里。村长也是个挖陷阱的好手,他在一旁另一处空地挖着坑。而穆神甫的气力显然小了很多,于是刘老汉干脆吩咐神甫也去用砍刀削树枝,就没再麻烦乌云拉木与秦冰。

当他们挖了七八个陷阱后,刘老汉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想要抽支烟。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凉意。根根寒毛都竖立了起来。这是一种被野兽窥视的感觉,在森林里呆久了的猎人,常常都会有这种感觉。刘老汉蓦地回过头来,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睛,仿佛滴淌着鲜血。

这是个目光陰鸷的侏儒,他定定地望着刘老汉,一言不发。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狼人阿龟!“刘老汉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因为太过于恐惧,两腿竞没有一点气力。他想大声惊呼,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阿龟冒着腥气的嘴已经凑到了面前,露出了血盆大口与一副白森森的牙齿……

阿龟咬断了刘老汉的咽喉后,站起身来,舔了一圈嘴唇,然后看到了背对着他埋头挖陷阱的村长。他大步走到村长的身后,一把捉住了村长的头,然后重重摔向了地面。村长立刻晕了过去,可阿龟还不解气,又是一口咬去,活生生将村长连着毛发的头皮咬去了一大块。

这一切只是在瞬间发生的,穆神甫此刻正好抱着一堆去掉了树叶的树枝走到了空地上,看到了眼前一幕。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得说不出一句话,就如同一个最可怕的梦魇。

阿龟哼了一声,然后面目狰狞地向神甫走去……

神甫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他知道这是他多年的心脏老毛病犯了,连忙从兜里摸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塞进嘴里。胸口的疼痛稍稍好了一点,神甫抬起头来,却看到正在逼近的狼人阿龟,还有越来越浓郁的野兽体味。

神甫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呼,然后晕倒在地上……

”那你怎么没事?“王达黎突然问道。

穆神甫惊魂未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看着阿龟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脑子里一时空白,竟晕倒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你们都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放过了我。“

”我猜——“站在他们身后的乌云拉木突然说道,”也许是阿龟看到了神甫身上的十字架吧。以前在马戏团的时候,柳若风团长就是个天主教徒,平时都戴着十字架,最早是他把阿龟从苗寨里解救出来的,平日阿龟的饭食也是柳团长送给他的。阿龟虽然狂性大发,但在胃子里,还是知道哪些人对他好,哪些人对他不好。他一定是看到十字架,觉得穆神甫是个好人,所以放过了他。“

难怪刘洋曾经在马戏团的帐篷外看到穆神甫出没,原来他们都是教徒。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爸爸和村长呢7“刘洋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他们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阿龟,阿龟怎么会认为他们是坏人?“

乌云拉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默然无语地垂下了头,望着地上那个还没挖好的陷阱。

王达黎黯然说:”也许,是阿龟看到了我们挖的陷阱吧?他的身上野性多过了人性,当他看到刘伯父与村长在挖陷阱,动物的本能告诉他陷阱是为他准备的。森林里,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有时候,野兽对人类的恐惧,更大干我们对它们的恐惧……“

王达黎扶住了悲痛欲绝的刘洋,低声劝慰,但他却用眼睛余光不停梭巡着空地上的两具尸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秦冰看到这血腥一幕,不禁也发出饮泣之声。

乌云拉木扶起了穆神甫,然后转头对王达黎说:”王警官,请您不要再把我当作罪犯,其实拐卖妇女的事,都是柳若风一个人干的,和我们这些下面的演员根本没关系。现在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对付阿龟和他的狼群,安全度过这一夜。到了明天公路通了,我们再一起离开这里,逃出生天……“

王达黎点点头。是的,乌丢拉木说得没有错,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况乌云拉木还有两次从阿龟手下逃脱出来的经验。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阿龟就在山顶附近的密林里,很有可能就会带着他的狼群来找麻烦。

王达黎挥了挥手,说:”我们先回屋去,然后在门外点一堆火。狼是最怕火的,希望它们看到火光不敢来进犯。“

他这句话刚一落下,密林深处突然传来凄厉的狼嚎: ”嗷呜——“ 这声狼嚎惊得所有人心中无比恐惧。乌云拉木第一个转过身去,蹿出了丛林,准备向草坪后刘洋家的老宅奔去。可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脚下突然一紧,似乎脚踝被什么东西系住了。不等他作出反应,他已经失去了重心,被一根绳索倒吊在了空中。幸好乌云拉木身体的柔韧性极好,反应也快,不等大家发现出了什么事,他已经在空中做了个大回转,弓起背来,用手解开了绳索。然后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7“秦冰惊声尖叫。

”是绊马索,“刘洋答道,”在森林里,除了可以挖陷阱捉野兽之外,还可以设下绊马索。只要野兽踩到了绳索设下的圈套,圈套立刻就会收紧,缠住野兽的脚。绳索的一端还连接着一个机簧,机簧被触动后,绳索就会被拉起来,把捉到的野兽倒吊在空中。还有做得更精良一点的绊马索,还会再多连上一个弓弩的机簧,一旦引发了机簧,就会从拉满了的弓里射出一支箭,令野兽一箭穿心而毙命。“刘洋也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孩子,他父亲刘老汉正是挖陷阱与设绊马索的高手。

乌云拉木拍拍胸脯,喃喃说道:”还好,我是脱困术表演的大师,才能在被倒吊着的情况下逃脱出来。“

”快走吧,我们回屋去!“王达黎大声提醒。所有人这才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看着脚下,回到了草坪,然后一路狂奔,回到刘洋家的屋里。

刘洋的妈妈知道了刘老汉的噩耗,顿时失声痛哭、泣不成声。而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在门外空地上捡来枯枝树叶点燃了一个火堆。希望真如书上所说的那样,狼群看到火堆之后,不敢再来侵犯。

可是,人们的心里,还隐隐有着疑虑:火堆可以阻挡狼群,可是能阻挡住被狼抚养长大的侏儒阿龟吗?他又在人类世界里充当了那么多年的玩偶,心里充满了对人类的恨意,他应该早就不怕火了!

乌云拉木与穆神甫躲进了墙壁坚固昀最呈屋卧室里,而刘洋、王达黎与秦冰则没心思睡觉,坐在了门槛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沉默不言。

枯枝燃烧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诡异而没有规律的声音,令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夜晚,变得更加陰森与恐怖。

因为面前有一处火堆,所以火堆之后远处的草坪与森林,变成了黑暗一片,根本没有办法分辨。但刘洋他们还是听到了清晰的狼嚎,这嚎叫声不由得令他们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刘洋与王达黎分别手持铁锹与砍刀,坐在了门槛的左右两边,而秦冰则坐在两人中间。夜深了,没有月光,屋外掠起了风,还零星落下几滴小雨。秦冰刚感觉到一阵凉意,就接到了刘洋与王达黎同时递来的外衣。刘洋与王达黎相互尴尬一笑,默不作声地为火堆添上一把干柴,然后警惕地望向深邃的黑暗。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洋开始感觉到排山倒海涌来的睡意,两只眼皮不住打着架。他侥幸地闭上眼睛,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梦里,他不停看到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阿龟那双陰鸷的眼睛。他在梦里不停呼唤父亲醒来,可是却没有半点的用处。他听到阿龟陰恻恻的冷笑,还看到阿龟眼睛里写满了的那些化不开的仇恨。

等刘洋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睡了一夜的时候,心中蓦的一惊,”腾“的一卢跳了起来。这时他才看到,王达黎与秦冰相偎在一起,眼睛闭着,喉咙发出微微的鼾声。而面前的火堆早已经熄灭了,正缓慢散发出袅袅的青烟。

怎么,我们都睡着了?

刘洋连忙唤醒了王达黎与秦冰,他们都醒过来后,才知道自己侥幸过完了这危险的一夜。阿龟和群狼并没有袭击他们。

这真有点不符合逻辑,狼群在森林里环伺已久,尽管门前燃烧了火堆,但从灰烬上分析,在天亮前已经完全熄灭了明火。为什么狼群与阿龟并没有出现呢?

刘洋很是不解,但他也没有深究。毕竟当他知道自己在睡了一夜还安全健在的时候,心中就有种捡了一条命回来的感觉,感到阵阵后怕。

不过王达黎却没有这种表情,他只是站起身来,先去草坪边缘查看了一下,然后又进屋叫醒了乌云拉木与穆神甫。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会有镇上的土三轮带着日用品到青石村来。只有乘坐三轮,才可以顺利离开青石村,离开那可怕的嗜血狼人侏儒阿龟。当然,王达黎也不会扔下秦冰,这是他第一次独力营救出来的被拐卖妇女。而不管乌云拉木是不是人贩子团伙的共谋犯,也会被带到城里去进行调查。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安全地下山,然后等待外面的三轮车进来。

于是他们五个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缓慢向山下走去……

山路蜿蜒逶迤。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的确说得很对。上山考的是体力,下山考的则是人的平衡能力。更何况,他们还要小心提防路边森林里随时可能钻出来的野狼与狼人侏儒阿龟。

当他们下山的时候,头项总盘旋着一群聒噪的乌鸦。刘洋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乌鸦是传说中以腐尸为食的邪恶鸟禽。难道这些乌鸦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已经预计到这行人中必定会有人死亡?

刘洋不敢再作多想了,他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向空中的乌鸦掷去,乌鸦只是稍稍散开一会,然后又集中到一起,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 ”嘎嘎——嘎嘎——“ 当他们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候,头顶上的乌鸦突然又一次剧烈地鼓噪起来,纷纷向山边的一隅急速飞驰而去。刘洋探头顺着乌鸦飞行的轨迹望去——他看到了半山腰的那幢黑漆漆的教堂的哥特式尖项,这正是穆神甫的教堂。

这些乌鸦发现了什么?这些嗜食腐尸的丑陋乌鸦,是发现了什么人的尸体,所以开显得那么兴奋吗?

乌鸦纷纷扑向教堂后的一片密林,然后又接二连三地飞起。在这时,密林里传来了一声狼嚎:”嗷呜——“

众人的心都收紧了,果然那里有狼!不用说,一定是有什么人被狼咬死了,所以才会有乌鸦聚集在一起。

穆神甫画了个十字,身体哆嗦着,喃喃地说:”万能的主啊,请保佑我们能安全下山。“

大家加快脚步,转过了一个山坳,这才发现,这条山路正好要从乌鸦聚集的那处密林中穿过!

狼嚎还在继续,绵长而又凄厉。

每个人都感觉心里毛烘烘的,像是有块巨石压在了胸膛上,逼迫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秦冰问。

她的话还没说完,乌云拉木已经纵身跃上了一棵树,用手攀援着树枝,像一只长臂猿般,拉着藤条向前跃去——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办法,可其他人又该怎么办呢?

是的,要想通过这处密林,而不让狼群抓住,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从空中通过。幸好,这里都是些百年古树,树枝都很粗壮,足以承载起一个人的体重。

想到了这一点,刘洋先努力爬上了一棵树,然后沿着树干,攀上了前面一棵树的树干。他扬了扬手,对树下的伙伴说:”上来吧,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通过这片死亡禁区。“

跟着他的步伐,王达黎、秦冰与穆神甫也攀上了树。神甫的年龄大了一点,所以动作做起来比较吃力,幸好王达黎的力气很大,一伸手,就把穆神甫拉到了树上。

乌云拉木在前面开路,大家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后面。那处乌鸦聚集的地方,离他们上树的地点只有几十米,平时走路也就一两分钟的距离,可他们在树上行走,却足足行进了半个多小时。

当他们走到那里时,乌鸦蓦地被惊起,好几只黑色的鸟禽从乌云拉木的眼前掠过,为了避让这些乌鸦,乌云拉木差点几次从树上摔下去。多亏了他体操运动员般的身体柔韧性,才免干掉下去成为群狼的美味。

树丛很茂密,五个人在林间穿梭,向下看却根本看不到地面,所以也不知道野狼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等乌鸦全部飞过之后,乌云拉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继续向前攀援。在他的正前方有棵巨树,要从这里走过,就必须要移到巨树的一端绕过去。

乌云拉木吸了一口气,控制好平衡,然后纵身一跃,踩到了主树干上,然后如一只壁虎般,游移到了树干之后。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肉球般的东西,被倒吊在空中,正悠悠荡荡晃来晃去。他定晴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几乎令他身体失控,摔到巨树之下。而树下,正有一只狼,缓慢而悠长地发出一声嚎叫。乌云拉木向下望了一眼,然后脚下全是树叶,遮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恐惧。听着狼嚎,他似乎透过树叶,看到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

乌云拉木看到的东西,真的称得上是个肉球。因为这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一个人的尸体——狼人侏儒阿龟!在阿龟的胸前,还插着一支利箭。

乌云拉木顿时想起了刘洋曾经介绍过的绊马索,那种可以引发弓箭机簧的绊马索,说不定这里带弓箭机簧的绊马索就是王老汉设的。

阿龟一定是带着狼群经过这里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绊马索,然后被倒吊在了空中,接着被弓弩射出的利箭穿心而过。而此刻,阿龟胸前贯穿身体的伤口上,曾经汩汩流淌而出的鲜血早已经凝固。伤口旁也是一片血肉模糊,想来一定是被嗜尸的乌鸦用尖喙啄成这样的。

乌云拉木暗自庆幸,他们一直最担心的恐惧来源,竟然在不经意间消除了。

他凝视了一下阿龟的尸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摩挲树叶声咐,回头看了一眼,来的人是紧跟他身后的王达黎。一定是乌云拉木觉得阿龟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恐惧,所以还没等王达黎靠近,他就挥舞起手中的砍刀,狠狠劈在了捆绑在阿龟脚踝的粗壮绳索。'

”砰“的一声,阿龟的尸体应声落到了地面。树下响起一片野狼的哀号,就如哭丧一般。头顶上的那群乌鸦又扑了下来,想要去啄食死尸,但又对地面上的野狼心存在忌惮,不敢太靠近阿龟的尸体,于是扑楞着翅膀,在林间不停地上上下下。

秦冰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大声惊呼了。

她的叫声因为充满了恐惧而显得很尖厉。树下的野狼一定也听到了,它们顿时停止了嚎叫,抬头寻找着尖叫的来源。当这些狼发现头顶的树梢上还躲着一群人时,突然引项高声嚎叫了一声,然后竟全部转身,向着密林深处逃窜而去,树下只留下了阿龟的尸体。

当狼群一离开,盘旋着的乌鸦立刻飞扑直下,冲向了阿龟的尸体,放心大胆啄食起阿龟裸露在外的四肢与脑袋。顿时鲜血四溅,乌鸦群中暴响起饕餮时的残忍叫唤。

”为什么那些狼都跑了?“王达黎疑惑地问。

刘洋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说:”一直都以为我们害怕狼,其实,狼更害怕我们。“

尾声

刘洋在教堂外的草地上点燃了一团篝火,黑色的浓烟涌到了空中。山下的村民们看到了黑烟,都以为是由上起了山火。对于禁猎区的山民来说,森林就是他们的一切,即使有群狼,也挡不住他们上山扑火的决心与勇气。他们来天生石桥,发现路断了,又用最快的速度从另外一条小路来到了教堂这里,然后看到了守在篝火旁防止蔓延的刘洋。

其实,下山并不是只有那一条石板路。刘洋当时这么说,只是想把大家引到教堂里来,揭穿乌云拉木与穆神甫的真面目。

五花大绑的乌云拉木与穆神甫,被山民们押下了山。今天公路已经通了,电话线也马上就可以接通,警察过不了多久也会赶到这里。他们最终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过,剃洋始终有个问题一点都没搞懂:为什么阿龟会在最后一场演出的时候野性大发,又重新交回了狼人的状态。是什么让他对周遭的事物又重新恢复仇恨的?

刘洋与秦冰回到了镜子迷宫,刘洋走到哈哈镜前,看着一面面镜子中自己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次的青石村之行让刘洋感到实在是惊心动魄,盍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

他走到一面镜子前,看着里面高得像个巨人一般的自己,问秦冰:”以前阿龟最喜欢在这面镜子前玩吧?“

秦冰说:”是的。阿龟总因为自已是个侏儒而感到自卑。当他看到这面哈哈镜里,他可以像个正常人那么高,心里就开心得不得了,所以才天天都拖着我到你这里来玩。“

”哦,原来你是被阿龟拖到这里来玩的……我还一直以为是我那无法抵挡的个人魅力吸引你到这里来的呢……“刘洋打趣道。

”去你的!“突然间,刘洋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刘洋像触电一样回过头去,他看到对面墙壁上,露出一道白色的墙。那里之所以会出现一道白色的墙,是因为原来放在那里的哈哈镜被搬走了,送给了阿龟。

——那是一面凹透镜,一面可以把很高的人变得很矮的哈哈镜。

刘洋终于知道是什么让阿龟在一夜之间变得残暴无比,也明白了为什么阿龟会在演出结束之前,用那样仇恨的眼光看着他。

刘洋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望着空白的墙,两行泪水悠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