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坐在沙漠里,胖子背了我一路,有些气喘,但一手还端着枪,见姓张的停下来,便对我道:“天真同志,关键时刻别犯浑。”
姓张的眉头紧皱,没理会胖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我,但奇异的,从她的眼神中,我没有看出厌恶和敌对。
虽然事情走到这一步,但细想这一路下来,姓张的虽然牛屁轰轰,但我们一路也算共患难,况且这姓张的,也没对我和胖子下过什么黑手,我想了想,对胖子道:“我知道你担心,但是咱们之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要做的这么绝。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先找到四眼他们汇合,整合了装备,到时是走是留,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说完,胖子气的够呛,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被美色迷昏头了,是女人重要还是命重要,跟四眼他们接上头,到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一旦接头,对方就有四个人,而且四眼他们的装备里也有武器,到时候我和胖子不一定能讨到便宜,我明白胖子的顾虑,但我这么做,并不是胖子所说的迷恋什么美色,我虽然对姓张的有些好感,但还没到不要命的程度,若她是阿宁那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我也就不阻止了,偏偏这人一身正气的模样,一想到要把她们抛在沙漠,我就觉得自己是在杀人犯罪。
这几年发生的变故太多,我一再告诉自己,心肠要硬些,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刻,我又是优柔寡断的,胖子是真生气了,他骂完,竖着枪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黑沉沉的,一声不吭。
我又看向姓张的,道:“张博士,我们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我相信你会同意我的办法。”
姓张的抿了抿唇,点点头道:“汇合之后,我会分你们一份回程的装备,我说出去的话,一诺千金。”
“好!”接着,我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还在生气的胖子,道:“走吧。”他看了我一眼,背上装备就走,没理我。
我苦笑一声,知道自己有些浑,胖子的一片好心几乎被我当成了驴肝肺,又想起在北京那一次的误会,更觉得自己近一年来,更是浑上加浑,真有些对不起他。
一路低着头跟在胖子屁股后面,思来想去,想着这几年出生入死的场景,心里颇不是滋味。
或许是由于背后那东西在吸血的缘故,我走了没多久就喘的厉害,脚都在发颤了,天上的太阳很辣,明晃晃的刺人眼,我们这份装备里没有墨镜,四人顶着刺目的阳光在沙漠里走,我在阳光下没多久,眼睛就泪汪汪的,雪盲的后遗症,本身就畏光,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阳光。
我只得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眯着眼看路。
戌时,张博士突然道:“这里是孔雀河的河道。”我眯着眼去看,发现在右边的地方,有一天明显的河床,上面隐约还可以看见碎石和泥沙。
孔雀河流经西域,千年之间几经变道,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个干涸的河床,应该就是古孔雀河其中的一条河脉。张博士拿出恢复正常的指南针,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测量了一会儿,变道:“咱们沿着这条河道往上走,就能进入塔克拉玛干腹地,如果不出意外,老孙他们应该也是顺着这条道走,咱们抓紧时间,应该能追上他们。”
这时我才知道那个中年人姓孙。
接着,我们一行四人,由张博士打头,开始沿着干涸的河床往上走,我接连走了四个时辰后,腿颤的撑不住,双膝一软倒在了沙子里。
姓张的见着情况,喘了几口气,道:“歇一歇吧。”说着,从装备包里拿出水递给我,我喝了一口便递给胖子,他紧绷着脸看了我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道:“算胖爷我倒霉。”接着,便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这气算是消了。
我看着胖子鬓边的几根冒头的白发,越发觉得自己混蛋,这种忘年交去哪里找?一直以来,我老是容易忽略胖子的年龄,一来因为他不显老,二来也是他一向没个正经,接近五十岁的人了,看见大姑娘就色迷迷的,逢人大小满口爆粗,直到在北京那次,我留意到胖子头上突然有了几根白头发,这才反映过来,这死胖子年纪不小了。
结果现在,还得受累跟我四处奔波。本来他就是一个人下斗,用行里的话来说,那叫‘散爷’,说的就是有些本事的盗墓贼,独来独往的盗墓吃独食,偏偏认识我之后,被卷进老九门这堆破事里。
这一次,差点害的他蹲牢房,交了我这样的兄弟,真他妈倒霉。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最后心一横,拍着胖子的肩膀,道:“接头拿了装备,咱们就回去。”
胖子反而愣住了,道:“啥?”
我道:“回去,你回北京,我回杭州,先把背上这东西解决了,救小哥的事情,咱们缓一缓,反正他都守了一年了,也不差这几个月。”
胖子张大嘴,随后反应过来,道:“那‘它’呢?”
我也想通了,三叔因‘它’而死,解连环因‘它’而死,为了张家人的秘密,为了青铜门后面的东西,‘它’祸害了整整两代人,如果‘它’是个人,我真想将它剥皮抽筋,可惜,‘它’很可能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社会法则,就如同路人甲说的,‘它’手里握着的,是这个社会的法则。
我吴邪就是能耐再大,又能把‘它’怎么样?
‘它’到底想做什么,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如今的好奇心,早已经被磨灭的一丝不剩,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每一个秘密的背后,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既然如此,那就让那些该死的秘密,都滚蛋吧。
我于是对胖子说道:“让它滚蛋。”胖子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大约是碍于张博士两人再场,便忍住了话。
我和胖子的对话没头没脑,她们也听不懂,但姓张的显然明白我已经放弃了,于是点点头对我说道:“我答应的事情一定办到。”
我冲她点点头,休息了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便起身招呼继续赶路。
接着,我们又连续行进了半个钟头,这时,德国美女突然指着前方道:“快看。”之间在河床的中央位置,竟然用碎石子摆出了一个字,是个孙字。
张博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是老孙他们留下的记号,看来他们两人一路安全。”这时河道已经到了尽头,剩下的半截都埋在沙漠里,无法在判断路线,我们便按照老孙留下的箭头标志,一路往西,深入塔克拉玛干腹地,按照我们的计划,再走两天,应该就能到达雅布达的范围。
眼见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要在中途放弃,我和胖子心里都不好受。
此刻已经是六点左右,我们便在河床的尽头休息,我侧躺着身体,直到凌晨都无法入眠,后背那个东西,我能感觉到,它像心脏一样有规律的在跳动,一想到它恶心的样子,我就浑身发毛,更何况它此刻就长在我身上?
翻覆了半夜,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睡觉怎么应付明天的行程?
就这样强迫性的自我催眠,最后数羊,数着数着还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胖子在脱我的衣服,他毛手毛脚的,一脸猴急,我骂了一句:“操,死胖子,就算咱们情义深重,我也坚决不会屈服的,你住手。”
胖子呸了一声,道:“他娘的,别扯犊子,你背上的东西好像消失了。”
我一个激灵,赶紧反手去摸,但是摸不到,这时胖子已经把我衣服扒了,接着,就半天没开口,我觉得不对劲,趴在沙子上,小心翼翼问道:“咋了?”
胖子皱着眉,道:“东西没了,不过你背后黑了一块疤,像……像个……心脏。”
我顿时心中一凉,难道那个关于‘拔’的传说是真的?这个东西,真的会长进人的身体里?那我现在岂不是……
不对,‘拔’这个东西,是古代巴蜀的邪恶秘术,怎么会出现在古西域的范围?
这个猜测过于可怕,我怕胖子担心,便没有说,胖子接着问道:“痛不痛?”我感觉了一下,那种跳动了感觉也没有了,整个身体仿佛恢复正常一般,特别是那种贫血的晕眩无力感也消失了。
最后我穿上衣服,压下心中的不安,思索一番,道:“胖子,这东西现在就是去医院,恐怕也解决不了了,我看不如……”
胖子一点就通,道:“你是说继续走下去?”
我点点头,道:“还有两天就到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胖子微微沉默,随即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何止是生命危险,如果那个民间传说是真的,恐怕我的身体里,正住着一只千年粽子,我撒了个谎,道:“现在我没什么感觉,不过我的血液是小哥第二,这东西突然消失,估计是被我的血给毒死了,现在就留了个疤,反正我身上疤多,也不在乎这一个。”
胖子一听这话,再看我生龙活虎的模样,总算放下了心,随即就踹了我一脚,道:“娘的,就知道你和小哥有猫腻,早知道你有这体质,胖爷还担心个屁,啧,不行,胖爷得挽回自己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