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脚印只有半截,大概那人走路的时候,是垫着脚的,当然,不排除他当时有一只脚是跛的。由于地毯腐败的程度不一,所以脚印只留下了一只,但看脚间的朝向,他是往前走的,而前方,正是闷油瓶进过的第一个房间。
我于是打着手电钻进去,这个房间就比较正常了,之所以正常,是因为我总算看见了棺材。
不过这些棺材很特殊,每个都只有成人巴掌大,石头制作,用一根铁链吊悬在顶部,密密麻麻的挂满了整个房间。
胖子一看见棺材,眼神就不对了,他道:“小是小了点,但放个夜明珠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要不打开一个看看?”
我赶紧阻止他的荒谬想法,道:“小哥刚才来过,他既然没有开过,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胖子骂道:“你就当小哥的走狗吧。”话虽这么说,但他真的没动,看来是放弃开棺的打算了。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在密密麻麻悬吊的小石棺中,竟然有一个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棺材盖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仔细找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处看到了那个棺材盖。
难道是闷油瓶打开的?
我下意识的这么想,便钻进了棺材林里,凑近看了后,从小石棺里面,传来了一种近似于腐败的味道,跟尸体腐烂的味道很像,但要淡的多。
我还没来得及分析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同子的声音:“有人在说话。”听语气,同子似乎很戒备。我立刻放弃了查看这些石棺,走出房间后,同子正用一种侧耳倾听的姿势,似乎在听什么动静,他一见我,便道:“爷,你听。”
胖子侧了侧耳朵,听了不多时,脸色也变了,随即将目光移向了第二个房间,他道:“有人在喊救命。”
喊救命?我有些愕然,因为闷油瓶正在第二个房间,离我们并不远,况且我似乎也没有听到救命的声音。
想到闷油瓶,我突然发现,这一次他进去的比较久,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和胖子对望一眼,随后冲同子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拔出武器,紧接着,四个人便朝着第二个房间走进去。
以外的是,闷油瓶并没有出什么事,他只是站在房间的正中央,看着一个方向。
当我看见这间房屋的布局时,不由有些错愕,因为确切来说,它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块大型的平台,平台的边缘,还有木制的回廊,回廊就嵌在山壁里,
在回廊的最后方,是一个四四方方得墓道口,两边雕着龙头,龙头嘴里流淌着涓涓细流,流水顺着石壁往下,不知流向何处。
我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水。
墓的外面可以有水,甚至墓室的入口也可以加水,但如果墓室里面有水,则犯了风水学上的大忌,称为走水。一旦水汽灌入,不管是尸身还是棺木,都会遭到破坏,没有哪个人,会在墓室里面放水。
“怎么回事?”胖子道:“合着这个斗漏水。”他直径走到墓道口前,闻了闻,道:“腥,是海水。”
这时,闷油瓶主动开口道:“不是漏水,是走水。这附近的密闭系统被破坏了,这两个龙头是放水口。”我一看,果然,龙头的水已经很少,也就是说,因为密闭系统损坏而灌进来的海水,已经被排得差不多了。
这让我不经想到了二叔,李招四曾经说过,他们当时正是破坏了一个密闭系统,导致海水倒灌进来,而潜水服又只剩下一套,无奈之下,二叔才让当时体力最好的他穿潜水服出逃。
我心里一动,突的跳动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顺着排水口的走势,肯定就可以找到二叔他们当时遇难的墓室。况且在海水倒灌进来的情况下,二叔肯定会藏入另一个密闭系统,以此躲避海水的淹没。但当时二叔他们资源有限,肯定不会走得太远,一定会选择就近的安全地。
换句话来说,二叔他们很可能,正处于损坏的密闭系统周围。
而且现在海水已经被各个排水口放出去,想必先前损坏的墓室里,海水也已经被清空了,二叔为了方便救援人员,或许还会回到原地。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对这栋冒牌的张家古楼再也没有兴趣,再一联系那救命的喊声,更加觉得有希望,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道:“走,咱们顺着这条墓道往前走,只要找到二叔他们,这事就算成了,别的都不管,都***滚蛋。”
这趟浑水,我已经趟得太深,太疲惫了。
我一个人兴奋,却发现闷油瓶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片刻后,他恩了一声,似乎对我的话表示赞同,紧接着,又淡淡道:“你们走吧。”
我高兴的心情,瞬间被泼了一盆凉水,勉强笑了一下,道:“小哥,你什么意思?”
闷油瓶抿着唇,淡淡道:“我还要上去。”我知道,他说的是张家古楼,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
这栋张家古楼的设计,也是依着礁石壁而建,因此一抬头,我只能看到木制的天顶与旁边漆黑的礁石壁。
我不知道闷油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他去雅布达,是为了毁灭开启终极的钥匙,那么来这里是为什么什么?是因为他临别前对我说的话?是因为他正在逐渐复苏的记忆吗?
那些记忆,告诉了他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闷油瓶,忍不住将目光看向胖子,示意他也别傻愣着,好歹劝一劝,胖子不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立刻道:“小哥,咱们三兄弟上山下斗,出生入死的,哪能说分开就分开,再说了……”他指了指我,道:“这小子纯粹就是一个怂货,拖后腿、招粽子、是组织的大麻烦,要没有你看着,我们随时会有覆灭的危险,小哥,您可千万要三思啊。”
闷油瓶嘴角动了动,似乎笑了,冲我说了一句:“你本来就不该来。”
这句话我耳朵早就听出茧子了,是,我是不该来,可是,我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我二叔死在斗里吗?我没吭声。
胖子感觉再接再厉,道:“要不……小哥,您到底是要找人还是找东西,您告诉我们,兄弟们齐心协力,一起给你办了,这散伙的话可不能随便说,多伤感情啊。”
我心里暗赞一声,这死胖子果然是说到点子上了,连忙也道:“小哥,咱们三个就别客气了,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跑跑腿还是可以的……”顿了顿,我问道:“你来这儿,究竟是做什么的?找东西还是?”
闷油瓶似乎在思考我们的话,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事情……”我以为他又会说什么与我无关,但这次他没说这种伤人的话,而是用平淡而坚定的语气,缓缓道:“你们不用来冒险。”
靠!
我忍不住骂娘,话说到这份儿上,我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一时间,我们五个人矗立在原地,没一个人肯动身,胖子与我大眼对小眼,片刻后,他突然皱了皱眉头,道:“又在叫。”
同子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听见了。”
我下意识的侧耳倾听,似乎确实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非常远,由于墓道改变了音色,因此听不出是谁在叫,更是连男女都分不出。
一想到有可能是二叔,我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道:“小哥,如果你要的东西在这栋楼里,我陪你一起找!”随后我对同子和灰老鼠道:“你们不必跟过来,就在这个地方等我。”
闷油瓶眉头一皱,一向平淡的声音变得有些冷,道:“上面放了一样东西,除了我,没人有资格接近它。”
我愣住了,胖子也愣住了,他随口就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牛逼?”
他问完,闷油瓶没答话,但紧接着,他突然转身,速度极快的奔了出去,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词,那么他奔腾跳跃出去的一瞬间,就如同一只消瘦的山鹰,猛的就窜入了黑暗里。
他要跑!
我脑海里嗡的一声,脚步一抬就准备跟上去,紧接着,那扇黑色的木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将我们阻隔在外。
胖子惊道:“小哥太不够义气了。”说着,胖子要去撞门,一扇雕花的木门,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胖子一撞,木门纹丝不动。
他有错愕,旋即伸手敲了敲木门,听声音道:“这好像是……黑窨子?”
又是黑窨子?
我忍不住骂娘,***,张家人有没有这么大的财力?我一直以为,这栋黑色的冒牌古楼,是在外表唰了黑漆,然而现在仔细一观察才发现,根本就是木头的原色,而且木制坚硬如铁,敲击之下,发出一种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声音。
这种木头,尸身入殓其中千年不腐,腐后百虫不生,为四大神木之一,向来是天价,但是这里……却用它来做门?
过去的人,要想将黑窨子做成棺材,都是用阔口大斧才能砍断,而我们别说大斧,连一柄柴刀都没有,每人手中,只有两柄匕首。
唯一的刀是闷油瓶的青铜刀,我相信,那柄能将粽子砍成两截的刀肯定能够对付这黑窨子,但问题是,闷油瓶走了,他把我们挡在了门外。
胖子见我神情沮丧,便不死心的又撞了几次,拿匕首在门上狠戳了几下,试图挑战古人的权威,但很遗憾,木门纹丝不动,匕首在上面,也只留下了一道潜痕。
我站在木门外,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片刻后,我听见里面传来了响动声,咔咔咔,似乎是什么机括在运作。
闷油瓶果然是知道机关的!
我脑海里冒出这么个想法。
胖子问道:“这事儿你做主。”我咬了咬牙,一边是过命的兄弟,一边是二叔,我该怎么办?
片刻后,同子出声道:“爷,我去。”
一开始我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明白过来,摇头道:“你一个人,第一次下斗,不行。”
同子倔强的抿了抿唇,道:“爷,我们下斗是为了帮忙,不是为了拖后腿,你们在这儿等张爷,我和老鼠先走一步。”灰老鼠挣扎着爬起来,故作轻松,道:“吴哥,真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伤,我们下斗就是为了救二爷,我们一直拖后腿,这不是我们的初衷,您要是信任我们,就让我们先走一步。”
我还在犹豫,现在的情况,我根本下不了决心,放弃二叔,不可能!但闷油瓶……我想起他刚才说话的神态,总觉得是一种很不好的预兆。
同子是个很稳重,同时也很倔强的人,在我考虑这片刻间,他又提醒道:“那个声音还在继续,爷,您让我们去吧。”胖子最后看不下去,直接替我拿主意,道:“袋子里有药,别省着了,该用的都用上,吃喝弄饱,你们两个去,沿途留下记号,如果见了吴二爷,带我问好。”
同子看了下我,估计还要征求我的意见,胖子直接踹了他一脚,道:“看什么看,胖爷决定的事,他不敢追究。”同子一咬牙,抄起打捞袋,跟灰老鼠朝着那条四四方方的墓道奔过去,很快消失在了墓道中。
半晌,我才呼出了一口气,苦笑道:“胖子,谢了。”
“你要谢我的地方多了。”胖子顿了顿,道:“下了斗就要有拼命的准备,胖爷我相信你,当初你肯带他们两个下来,就是已经做了这个准备,再说……这俩小子虽然是第一次下斗,但都还算机灵,胖爷我一路没少指点他们,出不了大事。”
我点了点有,便开始与胖子研究怎么进入古楼的方法,除了这扇门,我们将其余的地方都敲了一遍,随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整栋张家古楼,竟然都是黑窨子,可谓堪比铜墙铁壁了。
最后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不由苦笑。
古楼内部那种咔咔咔声,持续响了很久,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安静,片刻后,我感觉到楼顶的地方,传来了一种颤动,一直持续了很久,我和胖子一直站在下方的回廊处,抬着头,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上面,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从上方的细缝中,漏下了很多东西,胖子瞬间扯了我一把,将我扯到了墓道的入口处。
片刻后,掉下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如同在下黑雨一样,细细长长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待我自己观察后才发现,竟然是一种细长细长的虫子,体型特别小,当只有一只的时候,你几乎很难留意到它,但此刻,从模板间的细缝里,却漏下了很多,逐渐将地上铺上了一层蠕动着的黑色地毯。
我瞬间就想起了灰老鼠肚子里的东西,难道就是它们?
于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古楼的震颤越来越大,我几乎怀疑,它会不会就这样倒塌了。那个挨千刀的闷油瓶,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
那些虫子只在古楼的范围内蠕动,也不往墓道里来,大约这里曾经涂过什么驱虫的东西,又或者是古楼里有什么特殊物质在吸引它们,就在这时,上方的黑窨子,猛的掉下了一块,瞬间就被那种细菌虫爬满了。
我愣了一下,捂着口鼻上的布料,忍不住探出头看,只见上方露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洞口,紧接着,一个人头探了出来,一看见他,我就叫了:“小哥,我们在这里。”
闷油瓶猛的将目光探过来,眼中有着明显的错愕,一向平淡的眼神里,隐隐有些波澜,我心里一乐,心说你小子,这下子感受到组织的温暖了吧?
谁知就在这时,闷油瓶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血液全部浇在了二楼的回廊上,那些黑色疑似细菌虫的东西,瞬间就退开了,露出了很多空间。
胖子倒抽一口凉气,道:“不好!上面有个厉害的粽子把小哥打伤了!”
闷油瓶喷出一口血,抿了抿唇,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紧接着,他的头又缩了回去,片刻后,又一块木板掉了下来,大约是被闷油瓶的青铜刀砍断的,露出了一个可以容一人通过的路口。
闷油瓶从那上面跳了下来,身形几乎踉跄了一下,看起来伤得不清,但奇怪的是,我发现他的身上,并没有多什么外伤,那他为什么会吐血?
闷油瓶下来之后,回头望了一眼顶不到的大洞,似乎在顾忌什么,眼神闪动几下,突然又转身,走到了那扇黑窨子门前,他手起刀落,没几下就将整扇门拆了下来,随后走到洞口的下方,手臂发力,将门板缓缓往上推,似乎是想将自己开出来的那个洞口给堵住。
然而就在这时,从洞口处,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活人的手,看了无数尸体,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很快辨别出活人与死人的区别。
那只手力道似乎很虚弱,手的主人,似乎正在朝那个洞口爬过来。
我连忙喊道:“小哥,还有人。”
闷油瓶看见那只手,一向淡漠的神色起了一丝波澜,他道:“不是人,是粽子。”随后一发力,将洞口彻底堵住了。
不,确切的来说,由于形状的问题,门是无法将上面的洞口完全堵住的,但闷油瓶采用的是斜插的方法,因此最大程度的将洞口堵了三分之二,如果上面有人或者是有粽子,别再想从这里出来。
我愣了一下,心里不住呐喊:不,那是个人,不是粽子。
闷油瓶为什么骗我们。
胖子不知有没有留意到这回事,他全是一脸喜色,待闷油瓶走进墓道后,便道:“小哥,你这宝刀是从哪儿弄来的,简直就是倒斗界的神器,赶明儿我也去试试运气。”
闷油瓶喘息的比较厉害,脸色苍白,摇了摇头,道:“不宜久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