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雪芝眼睛眯成一条缝,“昭君姐姐刚想着谁呢?”
“就是谁都没想,所以才说不准。”
“这样啊……没意思。我来。”
雪芝接过签筒,闭上眼睛,脑子里居然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笑盈盈的脸,自己都觉得分外尴尬,然后轰隆轰隆摇了几下,签落了满地。旁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她,上官透立刻帮她捡。她红着脸重新摇,最后摇出一根,分外紧张地拾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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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芝睁大眼看着那个血红色的“下”,欲哭无泪。
“怎么了?”上官透靠过来一看,叹道,“我都说了不要信这个,看吧,把自己心情弄得不好。”
雪芝去翻解签条。
“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凤去秦楼耶。表明伊人去矣。巫山之云亦敛欤。可知意中之人走了。是表白两人不宜结合耶。一切之事。婚姻亦如此断矣。不宜馁志。宜另择佳偶去。”雪芝哭丧着脸,“我不信,为何昭君姐姐的签这么好,我的却这么差!”说罢扔掉纸条,又开始摇签。
上官透道:“这……能抽两次吗?”
雪芝当没听到,终于又抽来一个:下。
“君尔耶。在与伊人之间。只为偷香。窃玉之上用心。取去玉。偷其香是己。不为爱情而行。易言之男欢女爱。如此之结合。时之过憋。将同床异梦者。爰之。一己与人之结合耶。必须以爱为基础。方有幸福可言。”雪芝继续哭丧着脸,“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偶然,三次就是命运了!”然后又摇签。
摇了很久,终于摇来一个:中。
雪芝终于心情好些,欢快地去解签:
“为了成一事。穿上铁鞋奋斗不懈。命咧遭丁费心费力。皆无所获。了然了然耶两手到头来皆空空。”雪芝双目无神,“两手到到头来……皆空空。罢了,我们走吧。”
雪芝无精打采地出去了。
这时,开始抽签的中年妇女又回来,低声给上官透说:“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是我妹子。”
“你那妹子真可怜。谁都知道庙会为吸引游客在签里掺了水分,上中下签各占六成,三成,一成。至于下下签,这里是没有的。这都能被她连续抽到两个下一个中,也不容易了。”
上官透沉默片刻,出去了。
于是雪芝一个下午心情都不好。她走着走着,又听到了原本不属于这里的烦心事。大概是林轩凤这两天替雪芝说过话,几个人在那里研究说这是不是欲盖弥彰,然后又有人说夏轻眉花心,追求奉紫的时候还不忘记勾搭雪芝。雪芝一听这话,原本无处发泄的火气冲坏了脑子,跑过去就把那几个人暴打一顿。那几个人到最后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上官透瞧着雪芝,那双淡淡琥珀色的眼睛略微带着点疑虑。雪芝也不解释,烦躁了一个下午。
天很快黑下来。
雪芝跟着上官透走出寺庙,准备去市集里面转转。到桥墩的时候,上官透却忽然想起了彩灯没有买,说要倒回去买一个。雪芝情绪低落,心不在焉地答应后,就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很快,有个小贩从她身后唤道:
“这位姑娘,要不要看看彩灯?”
“不要,我大哥正给我买呢。”
小贩走了。
没过多久,又有人问道:“姑娘,看看彩灯吧。”
“不要。”
又一个小贩走了。
再过一会儿,再有人从她身后说道:“请问……”
“不要不要不要!”雪芝转身,不耐烦地看着那人,“要我说几次你们才肯安静一点?”
她身后的人怔怔道:“果然是重姑娘。”
雪芝也愣了:“夏……公子?”
“是我。”夏轻眉微微笑着,单边的酒窝也跟着深深陷进去,因此看去特别甜美,“你一个人来的?”
晚上的泰伯庙灯火辉煌,桥的另一端,舞狮,卖艺,杂技……热闹的活动都凑齐了。夏轻眉身长貌美,一双眼睛看去也是星斗一般晶亮晶亮。雪芝一时头晕,下面的话脱口而出:
“没有,我……我跟我姐姐一起。”
“你姐姐?”
“是啊,夏公子也是一个人吗?”
“我是跟灵剑山庄和雪燕教的人一起。”夏轻眉轻轻吐了一口气,“你前几天从灵剑山庄出去,我还以为我们又要隔很久才会见面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哈哈,说不定很快又会在少林寺遇上呢。”
“重姑娘也要参加兵器谱大会?”
“嗯。到时候还希望和你切磋切磋呢。”
“如果重姑娘愿意,夏某自当奉陪。”夏轻眉喜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你聊天过后,总是会觉得很有精神,应该是受姑娘影响吧。”
“过奖。”雪芝看看周围,“我姐姐还没来……我看我得先去找他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不用,谢谢。”
与夏轻寒匆促道别之后,雪芝又觉得特后悔。竟然因为过度紧张而放弃对话,她果然是个笨蛋。但是径直往前走了一段,发现找不到上官透人了,于是又一次跑回寺庙。寺庙中人来人往,就偏偏没看到个穿白色衣服的。但很快仲涛叫住她。
“妹子,光头说他有点事,让我先陪着你。”仲涛把一个凤凰彩灯递给雪芝,“这是他买给你的。”
“他在哪里?”雪芝笑眯眯道,“我去找他。”
“这……他老毛病犯了,可能不大方便。”
“老毛病?”雪芝先是一头雾水,但很快豁然开朗,“他找女人去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妹子想多了。”
“那红袖姐姐呢?”
仲涛翻了个白眼:“你红袖姐姐已经犯毛病犯了一个晚上。唉,你想去哪,我陪着你。”
雪芝想了想道:“我想再去求签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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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雪芝很沮丧,重雪芝很绝望。为了避免再次被衰神附身,她先去别的签筒抽了签,拿了一堆上和上上,才回到月老签筒。但令她再一次陷入暴走的是,月老签筒,还是下。
雪芝暴走着又玩了一个时辰,终于玩不下去,提前回了仙山英州。
继续暴走了半个时辰,雪芝终于躺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裘红袖高亢的音量久久回荡在客栈:“一品透你小子带种的!居然把苏州第一冰山都钓上手!姑奶奶我佩服你!那冰山是连老娘的面都不给的!叫老娘乳牛!你有本事就把她给我玩了再扔,老娘以后叫你大哥……”
雪芝一向睡得很沉,但都受不了这个音量的轰炸,自梦中惊醒。下床,推门出去,结果迎面撞上刚准备敲门的上官透。
“透哥哥?”
上官透递给她一个小纸包:“你肚子饿了么?我给你买了一点夜宵。”
“谢谢。”雪芝接过纸包,又往外面看了看,“红袖姐姐怎么了?”
“她喝多了点。你不要过去,小心被误伤。”
“红袖姐姐的酒品真是……”说道这里,雪芝的眼睛忽然弯了起来,用手肘子捅捅上官透,“不过,我都听到了哦。苏州第一冰山哦,不赖嘛。”
“不要听她胡说,我和那个春姑娘只是聊了几句,红袖就开始夸大其词。”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终于可以看到昭君姐姐的情场潇洒大出手了,结果只是聊几句。”
“那些都是江湖上的人乱传的,实际没这么夸张。”
“嗯,不过这样也好。”雪芝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儿,“这样下去,昭君姐姐就是我一个人的姐姐,没人跟我抢。”
上官透眼神闪烁了片刻,忽然扣着食指关节,敲敲雪芝的脑袋:“你还敢说,刚才在庙会上跟别人怎么说我?”
雪芝捂着头:“我不就是那么一说么……”
上官透只拍拍她的肩:“傻丫头,早点休息吧,要是有事就敲我门,我睡得晚。”
“好。”
上官透转身走了。
这时,雪芝忽然跨过门槛,缠住上官透的胳膊:“昭君姐姐!”
上官透回头,错愕地看着她。
雪芝用脸颊在上官透的胳膊上蹭来蹭去,一边笑得特别开心:“除了我爹爹,从来都没有人像昭君姐姐这样对我,我真的很感动。以后等芝儿从红袖姐姐那里学来厨艺后,一定会天天给姐姐做饭,让姐姐不会后悔对我这么好。”
上官透禁不住笑道:“等芝儿嫁人了以后呢?”
“嫁人了以后,就让丈夫也一起下厨给姐姐做饭。我这么凶,他不会不听我的。”
“好。”
“我一定会永远听姐姐的话!”雪芝蹭到头以后,又紧紧抱了上官透的手臂一下才放开。
上官透满面春风地离开。裘红袖喝醉了看到他,都问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上官透淡笑不语,裘红袖又开始纠结冰山春容的事。
其实雪芝也对冰山相当好奇,但没想到,第二日便看到了美人的真面目。
深雪方融,苏州城内隐隐透出一点冬末春初的气息。庙会依然在进行,城内人群攘来熙往,春容站在仙山英州外沿的码头上,两鬓的发丝挽起,露出雪白微长的脖子,瞳孔极黑,泛着深潭里的波光。
春容是苏州城一个富商的女儿,但并不娇生惯养,性格还特别刚毅。重点是,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综合起来,无论哪方面都很符合上官透的审美。据说从来没有男人看到过她的笑容,有传闻说,她对谁笑,将来肯定就会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