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一刹那的熟悉感以前我也有过,每每都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书上说这是一种错觉,但是这一次却不同,因为我看到闷油瓶的脸色也起了变化,同样一脸疑惑的表情,不知是否和我是同样的感觉。
是哪里呢?我在哪里看到过这里的情景,或者是看到过与这里类似的情景?
我努力回忆,从脑子里翻来覆去思考,但是想不起来,只记得这情景我应该刚看到不久。而且,与这种相似的感觉一起来的,还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显然我记忆里的印象,和这里仍然有少许的不同。
胖子没心没肺,直接脱得只剩下裤衩就在水里游泳了,阿贵让他小心点,山里的湖里都不吉利,不要太折腾。胖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朝阿贵泼水让他闭嘴。
回到岸上,我们脱掉了湿掉的鞋和裤子,胖子帮阿贵搭起了雨棚,阿贵去砍柴,云彩帮忙烧饭,我喝着水,这才想起这山势在哪里见过。
这山的形状和感觉,竟然和我们在村子溪边戏水时看到的山景非常相似,山的线条、走势,都如出一辙。只不过当时我们是在溪涧里,现在我们是在湖泊里。所以这水里的倒影和山的样子,一下让我吃了一惊。只不过这里的山上树木茂密,而在寨子边上,树木都被砍伐过了,所以才有少许的异样。www.tianyashuku.com
我闭目养神的时候,仔细观察过溪涧四周的风景,闷油瓶别看心不在焉的,一切他肯定也看在眼里,胖子的注意力在当时那些小姑娘身上,难怪不察觉。
这还真是有趣,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不知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因为什么地质原因形成。好像有一种风水地势就是如此,这种地形叫做“鱼鳞岙”,所有的山好像鱼鳞一样,一层一层的,山势都十分的相像,这种风水不适合葬人,因为据说鱼鳞下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从地理上说鱼鳞状的特别容易水土流失,也是积水特别严重的地形,我们在山口看到的古坟就一个例子。不过,如果在“鱼鳞岙”里有一泉湖,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叫“鱼来自得水”,水在鱼鳞里,出水而不亡,那这就不是鱼,而是一条未化的小龙,如果有早亡的年轻人,应该葬在这里。
如此说来,这里有个古墓的可能性真的很大,可惜我不知道这种山势的殓葬细节,在我看来四周的山上都不是很适合葬人。
云彩他们搭完窝棚,开始收集一边的柴火,我和胖子、闷油瓶不需要帮忙,开始环湖搜索大概观察四周的环境。
湖泊只剩下两个足球场大小,一下就走完了,我走在岸边看着湖内,感觉湖底似乎也全都是石头,而且湖底的落差很大,稍微浅一点的地方能看到水底,再往下湖底就迅速隐入了黑暗,看来水下可能极深。湖滩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如盘马所说大小差别很大,让我在意的是,湖滩非常干净,什么杂物都没有,也许是被连日大雨冲进湖里了。
我对于极深的湖泊总是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俗话说浅水不藏龙,水深必有怪,水一深代表湖的容纳范围没有我们从湖面上看到的那么小,就有可能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里面。世界上很多有水怪的大湖,湖面不大但都极其深,即使没有什么古怪,水极深的地方也容易有一些大鱼。有些大水库清库底的时候,总会发现一些长得无比巨大的鱼。www.tianyashuku.com
绕了一圈没有看到明显的尸骨痕迹,不过湖滩大部分石头都很细碎,四十多年来这里水位不断变化,山石不断滚落,那些尸骨也许被压在了石头的下面。
我们判断着当时的过程,按照一般的情况考古队应该和我们一样扎在湖的南面,另一面是山,会有落石和泥石流的危险,那么我们要搜索的区域应该是湖的南面。
这是个大工程,还好带了几只狗,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尸体被水泡了这么多年,肯定白骨化了,和石头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吃过中饭阿贵去四周转转,看看有什么东西好打,我们开始划区域寻找,云彩给我们洗汗臭的衣服。湖边的区域很大,我和胖子、闷油瓶三个人每人一大块地方开始了行动。
我们要做的就是徒手把石头一块一块搬开,这里石头的情况,应该是离岸最近的不停地往湖中心滚落,但是这里的水位是逐渐下降的,而且石头累积本身就有防雨水冲刷的作用(雨水会浸入石滩下层汇聚成地下水,而不会在石滩上形成水流,都江堰的一部分就是这种原理)。湖底的坡度很陡,当年盘马不可能走入湖中太深,那么抛尸的地方肯定离岸很近,而且水位下降了很多,尸骨不会在湖里,而是在岸上。
胖子说尸体丢下去后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捆扎,会先变成浮水尸,然后沉底被鱼虾吞食,骨头应该是散的,脑袋在这里,屁股可能就在一百米外,这么找肯定找不到。而且如果尸体没有被抛入很深的地方,那么也有可能被动物拖上岸分食。
我道无论怎么说,不太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剩下,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咱们先找着,真找不到再来分析原因。
三个人就这么一直翻到夕阳西下,仍然没有结果,几只猎狗在湖边嬉戏,完全不理会我们,也不想帮忙。湖边的太阳很毒,晒了一天,我的天灵盖都火辣辣的痛。阿贵的枪在林子里响了两声,带回来一只野鸡,很快烤鸡的香味就让我们按捺不住了。
胖子不禁有些沮丧,我们休息的时候靠到一起抽烟,胖子就说看来够戗,你还是看看这里什么地方可能有肥斗比较保险,死人可能找不着了。我知道他惦记着他的古墓说,安抚他道反正要待好几天,慢慢来吧,真要找不到死人,我就替他去找那肥斗。
难得我心中没有多少急躁,喝了点米酒,我们围在湖边的篝火旁休息,既是湖边又是山中,凉爽得要命。云彩也换了衣服,穿了轻薄的T恤,洗了头感觉和城市里的女孩很像了。吃了饭她还跳舞给我们看,瑶族的舞蹈有很多转圈和后踢小腿的动作,瑶族姑娘的小腿又特别的好看,胖子看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一定要去学,但是他完全像跳大神,我笑得人仰马翻。
太久没有笑得这么舒畅了,我最后都笑不动了,但是转眼看到闷油瓶,却见他靠在石头上,一点放松的表情都没有。乍一看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心说到这里来找他的过去也不知是不是一个错误,就目前收集到的线索来看,显然策略上我们是来对了,对于我们来说,这一路过来是轻松的,但对他来说,遇到的东西无一不是在敲击他过去的心门,让他轻松起来真的很难。
这人又是典型的自我放逐型人格,心在桃园外,兀自笑春风,谁也进不了他心里。
想想有些不忍,我拿了一块小石头丢他,对他道:“别琢磨了,告诉你,我有经验,怎么琢磨都没用,咱们现在做的就是拼图,在所有的片找得差不多之前,少琢磨一些。”说着递给他米酒。
闷油瓶默默接过,放到一边,我有点多了,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喝一口?”
他摇头,看向一边的黑暗。
我只得把注意力转回到胖子身上,胖子正出脑筋急转弯给我们猜,问云彩,什么战斗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
我怕胖子出黄色笑话给小姑娘猜,小姑娘很纯啊,这种东西感觉说出来都是污染,就喝了他一下。胖子说放心吧,这个脑筋急转弯绝对正经。
阿贵也喝多了,咯咯直傻笑,猜来猜去都不对,最后答案公布,原来是屁胡和十三幺的战斗,打麻将放炮,赢下家一百,但是输给中炮三十番。
瑶寨里不兴这个,云彩根本听不懂,我骂道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有没有乡土气息一点的脑筋急转弯。
胖子就道有,问我们道:再猜,什么战斗是杀敌一个,自损三千的。
“马蜂!”云彩立即举手道。
胖子啧道:“臭丫头,你存心刺激我是不是?”
我们大笑,我说那肯定是骑兵和坦克的战斗,胖子道如果是骑兵和坦克,自损一万都杀不了一个。
接着我们猜,有猜打扑克的,有猜蚂蚁的,有猜吃鲍鱼的,胖子都说不对,得意扬扬,好像在凌辱我们的智商。
我怒道,你他妈的说那是什么战斗?如果牵强我就揍你。
胖子道:“这个太容易了,哎,胖爷我真是天赋异禀,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都有差距,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杀敌一个,自损三千,是香蕉和大象的战斗。”
我听了大怒,骂道,你胡说什么,香蕉和大象的战斗,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倒说说香蕉和大象打怎么可能杀敌一个,自损三千?
胖子道:“大象被撑死了呗。”
我们一下笑成一团,云彩都笑得无法呼吸了,但是笑了几声,我们就慢慢收敛了下来,因为我看到闷油瓶在我们人仰马翻的时候,默默地站了起来,往湖的方向走去,然后远远地坐在篝火勉强能照到的地方。
云彩的眼神里有一丝惶恐,她看了看我们:“他是不是嫌我们太吵了?”
胖子叹了口气,吸了一口黄烟叶,安慰道:“没事,别理他,他是去拉屎。”
我看着闷油瓶,刚想站起来,云彩却抢先朝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