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铭住院了。毫无意外,韩东又是床前伺候。
俞铭跳舞出身,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这是第一次骨折,而且还有两处,可见那群人下手之重。
“不是元泽。”俞铭脑子很清醒,“元泽那种人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的。”
韩东现在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什么都不顾了呢?
“东子,你去跟王总服个软,和好吧。”
韩东顿时炸毛,“我凭啥跟他服软?他都快把我屁股操开花了。”
俞铭费力地咧了咧嘴角,“你一个大仙儿都会冲动,他一个凡人难道还不能偶尔失控一下?”
韩东纳闷,以往他和王中鼎吵架,俞铭的建议都是“端着”,“晾着”等等高姿态术语,现在怎么也开始用“服软”了?
俞铭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和韩东倒了出来。
“以前我总想着在感情里面占上风,现在发现人不在了什么都没意义了。咱们这种感情真的很不靠谱,不知道哪天就一棒子给敲散了,且行且珍惜吧。”
俞铭以前觉得夏弘威是一座山,永远稳坐在他面前,挡着他去领略大千世界的美好。现在这座山被移除了,他自由了,却也同时失去了庇佑自己的家园。
韩东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这事是我连累了你。”
俞铭纳闷,“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对方的目的未必是整你,有可能只是想利用你激怒我,让我做出一些荒唐事,从而达到王中鼎误会我的后果。”
俞铭微微眯起眼睛,“照你这么说,这个人有可能是情敌之中的一个?”
韩东点点头,很肯定地说:“一定是我的情敌。”
“为什么不是王总的?”
“因为追我的人都蛮有素质的。”
俞铭,“……”
韩东拍着俞铭的肩膀说:“放心吧,哥绝不会让你白受到牵连,一定会把这事查得水落石出,让那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韩东的手机就响了。
“那位出租车司机找到了。”小梁的声音分外清晰。
韩东立刻起身朝外走,“我去看看。”
上了车,韩东的视线突然定在一辆贴了全黑隐私膜的豪车上,直到自己的车开出停车场,他才移开目光。
结果,韩东前脚刚一走,夏弘威后脚就从那辆车上下来了。
那些天他一直在医院照顾病母。
夏母心脏不太好,之前动过大手术,容不得半点刺激,这也是夏弘威为什么宁可躲着父母也不愿意捅破的原因。这次他向父母出柜,毫无意外地让一直心存希望的母亲受了重创,从此卧床不起。
对于上了年纪的父母而言,“疾病”是反抗儿女的最好法宝。夏弘威只有一离开她的眼线,她立刻就呼叫医生说自己不行了。
夏弘威再混蛋,再猖狂,面对病母也只能选择屈从,等病情稳定了再说。
然而夏母就像摸透了他的心理,多日来病情迟迟未见好转。
夏弘威有些坐不直了。
他趁着夏母睡着的间隙,跑到医院的前台接待处,刚想借电话一用,一个冰冷了男声就在耳边响起。
“夏少,夫人叫你过去。”
夏弘威脸一沉,“不是睡着了么?”
“刚刚胸口憋闷又醒过来了,现在医生、护手正给她查看情况。”
说话的男人叫华子,是元泽雇佣的保镖头子,觉察力和灵敏度极高,他要不是被委派来盯守夏弘威,元泽也不至于挨打。
夏弘威攥着电话没放,华子将手机举到夏弘威面前,上面显示的是俞铭在《偷影2》杀青宴上面边吃东西边笑的照片。这些天俞铭茶不思饭不想,若不是西西的话逗得她开怀一笑,他还不会拿起筷子。
“他很好。”华子说。
夏弘威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恨不得把照片里面的人挖出来。
“可以去看夫人了么?她现在情况很危险。”华子的语调毫无起伏,仿佛这句话已经练了无数遍。
夏弘威磨穿了自己的后槽牙,最终还是抬脚朝病房走去。
“你真的要出去么?”
俞铭的助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一方面是考虑到俞铭身体不便,一方面是担心有居心不良的记者埋伏在某处,将俞铭被打的事恶意散播。
俞铭也回答了好几遍。
“推我出去走走吧,病房里真的很闷。”
助理无奈,只好将俞铭搀扶到轮椅上,顺便问一句:“要不要带个口罩?”
“不用了,就算不戴也没人认得出来。”
俞铭说的一点儿都不夸张,他现在大半张脸都是青肿状态,整个人都破相了。
助理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说着便把俞铭推理出去。
医院后面有一座下花园,这个季节树叶全都凋零了。然而俞铭显然不是来来这看景的,而是看花园对面的那条马路。
车流不息。
俞铭呆呆地看了很久,脸上没有悲凉,没有落寞,只有冻到僵硬的那份倔强。
助理问:“你在看什么?”
“在等韩东回来。”俞铭说。
助理知道他说了谎,但没有揭穿。
……
韩东和小梁在一家会所的包厢见面,他去的时候,那位司机正蜷缩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呻吟,俨然刚遭受过“严刑逼供”。
“不是他。”
“但车是他的没错。”小梁说。
韩东凌厉的目光往地上扫了一眼,那司机立刻哆哆嗦嗦地考口:“他跟我借的车,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韩东从面相看出此人很禁打,而且谎话连篇,极难对付。
但是他有一个弱处,就是很怕两栖动物。
于是,韩东蹲下身问:“谁跟你借的?”
“三彪子,三彪子跟我借的。”
韩东又把视线投向小梁,“三彪子是谁?”
“马记者相好的。”
韩东微微皱眉,马记者就是时常收冯牧之好处,帮她抄新闻的记者之一。
换做一般人,看到司机被打成这样才招,早就下定论了。
本来么,俞铭得势时狠敲了冯牧之一笔。现在他后台垮塌,的一个来踩他的人肯定是冯牧之无疑。
但韩东就另当别论了。
他朝小梁问:“你知道哪有蝌蚪么?”
听到“蝌蚪”两个字,司机身形一凛。
“这个季节哪还有蝌蚪?”小梁说。
韩东又问:“那养殖场呢?”
小梁眼睛一亮,“这个可以试一试。”
小梁出去后,韩东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司机看,眼中满当当的笑意。
司机一开始还死死隐藏着心中的惶恐,后来实在绷不住了,便开口问:“我……我可以走了么?”
“这么急着走干嘛?”韩东依旧是笑。
司机心虚地说:“我能招的都已经招了。”
“正因为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我们才想要奖励你一把。”刚说完,小梁就端着一个盆走了进来。
“喏。蝌蚪。”
话音刚落,司机就往后撤了撤。
韩东舀了一杯蝌蚪水朝司机走了过来,“我听说你非常喜欢两栖动物。”
司机猛地一激灵,“没有,没有,我特别恶心这玩意儿。”
韩东恍若未闻,继续朝他靠近。
“那我就送你一杯,到明念春天,你就能诞下小青蛙了。”
“啊——”司机瘫倒在地的身体瞬间凌空而起,火速朝门口逃窜。
小梁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其他两个保镖也上前帮忙,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韩东下令,“灌!”
眼瞧着水已经滑到唇边,小蝌蚪也随着水流朝口中游来,司机终于惊恐地大喊。
“我招!”
……
这边的周黎还在让美甲师为她精心打理那只纤纤玉手。
“怎么样?”问助理。
助理连连点头,“真漂亮。”
周黎自恋地欣赏了两眼,幽幽地说:“王总是个手控,因为只要漂亮的手才能反衬出腕表的美。”
助理听罢赶忙将盒中的腕表呈上。
这块表可以称作世界上最复杂、最多功能的全手工机械表。由近八百个精密的零件组成,集七项复杂机械功能于一身,全球仅有一位制表大师能制作这样复杂的手表,而且在前不久已经逝世了。
三双手小心翼翼地为周黎佩戴。
去王中鼎办公室的这一路,助理小声提醒:“那个司机已经被逮了。”
周黎不慌不忙地说道:“就是要他被逮,他不被逮,怎么收拾冯牧之那个老狐狸?”
“我现在就担心他撑不住,没打两下就招了,那样岂不栽赃得太明显?”
周黎笑,“一处骨折20万,两处50万,三处100万。”
助理惊噎,“这本下得也太大了吧?”
“冯牧之整垮,给我带来的收益远远不止这个数。”
助理还是担心,“他会不会一疼就扛不住了?”
周黎哼了一声,“那你就多虑了,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骨头硬。”
助理放心了,忍不住夸赞道:“您这一招真厉害,又挑拨了王总和韩东,有栽赃了冯牧之,还顺带将俞铭拉下水,日后王总想不重用您都不成。”
周黎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助理。
“不会拍马屁就别拍,我要的是‘重视’,不是‘重用’。”
助理立刻不吱声了。
进了王中鼎的办公室,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种阴沉的气氛,但这却让周黎很享受。
“王总,签个字吧。”
毫无意外,王中鼎一眼看到的不是文件,而是她腕上的那块表。
“Ailles大师不是已经过世了么?”
周黎笑了笑,“不愧是行家啊,这是他临别前的最后一份厚礼。”
王中鼎怎容此表落入贱人之手?
于是问:“可否摘来让我欣赏欣赏?”
“只能看不能摘。”周黎说。
王中鼎又问:“难能否把手伸过来?”
王中鼎扫了二雷一眼,二雷瞬间会意,几大步走过来,一把扼住周黎的手腕,强行拉到王中鼎面前。
周黎被攥得生疼不说,刚美的指甲全让二雷那只糙皮大手给盖住了,却不能怒骂只能干瞪眼。韩东都已经穿成那样去勾搭别人了,你还为他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