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幕雪逝已经视线模糊,却仍看得到夫人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样子。
“你的话太多了,而且说得如此痛苦,看来我要帮帮你了。”
三皇子蹲下身,一脸欣赏的表情看着在地上痛苦蠕动的夫人,手上的刀一闪,便悠悠然地在夫人的肚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啊!!”夫人的脸极度扭曲,大声嘶叫着。
“我说我要帮你接生,姨娘,想不想看看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我帮你拿出来。”
幕雪逝的全身上下已经动弹不得,满脑子只剩下三皇子那张厉鬼般的面孔。为什么,为什么昔日那如此亲切的一张脸,现在竟变得如此陌生,如此令他恐惧。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幕雪逝看到,三皇子的手上,拿着一个根本不哭不叫的肉团。
“这是你的孩子,看看吧。”三皇子笑着将那肉团扔到了夫人的面前。
夫人已经意识不清了,但仍能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个近乎怪物的肉团。模糊不清的面容,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鲜红,涂满了他的身子……
“啊!!——”夫人一声哭嚎,吐出几口鲜血。
“敢死,没那么容易。”
三皇子忽然用脚踩住夫人的脖颈,又用滚烫的茶水浇在她的脸上。等她睁开眼睛后,用那把小弯刀,将那个肉团浑身上下捅得血肉模糊。
幕雪逝已经丧失了进去的勇气,大脑一片空白,一脸呆滞地瘫倒在地。
三皇子听到外面一声动静,冷冷问道:“谁?”
没人应答,幕雪逝脸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三皇子将那把刀连同那个肉团扔在地上,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便直直地走了出去。
看到倚坐在窗户下面的人,三皇子忽然一愣。但在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后,顿时明白了一切,眼神禁不住冷了下来。
“我说过,凡是靠近这里半步的人,都得死。”
幕雪逝抬起头看着三皇子,绝望中又带着几分恐惧,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三皇子被幕雪逝藏在帽纱后的这个眼神深深刺痛了,他拔出手里的剑,指向幕雪逝的脖颈。
“如果你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同我回去,我会饶你不死。”
“杀了我吧。”幕雪逝泪如泉涌。
三皇子用剑猛地朝幕雪逝刺去,一把挑开了他的帽纱,露出那张伤心欲绝的面庞。
“雪逝……”三皇子的手忽然抖了抖。
幕雪逝听到这个亲切的称呼,忽然感觉莫大的讽刺。
“杀了我吧,你若是不杀了我,我会永远的离开你。”
三皇子觉得自己冰冻的心,才融化了一点儿,又被狠狠地撕裂。
“幕太师是你的亲爹?你杀了自己亲爹?你瞒了我多少事?”幕雪逝忽然痛哭出声,直直地站起身来。
三皇子听到幕雪逝的话,忽然惨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若果我告诉你,我娘坟墓里那成百上千个干尸,全部都是我这么折磨死的,你会相信么?”
幕雪逝忽然失控般地朝三皇子冲过去,三皇子本能地抽回了手中的剑。幕雪逝一把抓住三皇子胸前的衣襟,大声哭喊道:“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你是凶手,你怎么会是凶手?!”
三皇子用手扼住幕雪逝的脖颈。冷笑几声。
“如果我说,我不是凶手,你会相信么?”
幕雪逝惨白着脸,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你不是人。”
三皇子听了幕雪逝的这句话,心如刀割的感觉让他近乎失控地将幕雪逝掐死。
“如果我说,我可以眼睛不眨地杀死你,你信么?”
“我敢不信么?”
三皇子的手像是丧失了力气般地从幕雪逝的脖颈上滑落下来。
幕雪逝,不当真不了解我……
“杀了我吧,我说过,你不杀了我,我也会永远离开你,我不想在这样一个人身边生活。”
“你走吧。”
幕雪逝本已经觉得自己万念俱灰了,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快走。”三皇子静静说道。
“幕临曦!我到今天才知道你为什么姓幕!你不是人,你杀了自己亲爹,还这么对付一个有了身孕的妇人!……”幕雪逝狠狠地朝三皇子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随后转身朝外走去。
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被吓呆了,尚德公公还尚存一点儿神智,看到幕雪逝哭着朝外走,连忙追了上去。
“别跟过来!”幕雪逝大声吼道。
“让他走。”三皇子异常平静地说。
幕雪逝转身继续朝外走,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叮当一声响,一个东西掉在了自己的脚下。
幕雪逝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银币。
这是三皇子扔过来的,是他主动扔给自己的……幕雪逝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的一切,都被这枚银币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殿下……”
“回宫。”
语音刚落,三皇子纵身跃上一匹马,扬长而去。
一路上风声漫过耳边,三皇子独自一身驾马穿过树林,小湖,草地,山野……路途与皇宫越来越远,三皇子却浑然不知。
经过一个酒肆,三皇子取了几坛酒放到马背上,继续往树林深处驶去。
最终,三皇子得马停在了一家茅草屋,缓缓走了进去。
天色已暗,三皇子长袍的一角在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下泛着点点光亮,最后便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三皇子端起一坛酒,倒在已经破了一角的碗中,大口大口喝了进去。
烧灼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三皇子残留在嘴角的那抹笑意显得越发的苍凉,他细细地盯着酒碗中的自己,那倒映出来的面孔上还带着丝丝血迹。
“娘,孩儿已经替你报了所有的仇了,当初害您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全都被我折磨死了。”
三皇子又倒了一碗酒,放在自己的对面,一口喝干了自己碗中的酒后,又把那碗酒喝了。他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这一天的到来,幻想到时自己的意气风发和潇洒畅快,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却有种莫名的悲凉。
人生乐趣何在?
三皇子努力回想自己每次千方百计折磨死别人时的场景,那不是一种快乐,而是一种对痛苦的颠覆。他每看着一个人从自己的面前死去,都会重现自己的娘亲离开时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地在折磨和解脱中挣扎,最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发现自己除了松了一口气,别无他感。
酒坛一个一个被摔碎,三皇子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感袭遍全身。他想要一个人告诉自己,下一步,他该往哪里走……
“不知我者,何必挽留……”
三皇子喃喃说着,眼前不停地浮现幕雪逝的面庞:活泼的,调皮的,可爱的,亲切的……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三皇子的胸口有种窒息的疼痛。
“雪逝……”
三皇子喝下最后一坛酒,终于斜靠在一张不足一米宽的竹床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玉贵人,所有的客栈酒楼都找过了,没发现三殿下。我们要不要先回去,现在下了这么大的雨”
“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我在这里找。”
说完,玉儿就一扬马鞭,朝树林深处驶去。
雨越下越大,三皇子的茅草屋开始漏雨,最初还是一滴一滴地朝下淌,最后便是哗哗的水流倾盆而下。
三皇子慢慢睁开了眼睛,屋顶已经破的不成样子,有的地方音乐能看到破洞。他的衣服全部湿透了,掌心里面全都是水,冰凉刺骨。
“玉贵人,属下发现那个茅草屋里面有一个人,没看清面容……”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一下。”
玉儿下了马,推开了给自己打伞的侍卫,径直地朝茅草屋走去。
三皇子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了他的心神。
玉儿只是瞥了床上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人是三皇子,心里一阵激动,赶紧走了过去。
“殿下,殿下……”玉儿轻轻拍着三皇子的面庞,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忽然忍不住流下眼泪。
三皇子慢慢睁开眼睛,细细端详了一下面前的人,忽然柔声说道:“雪逝,你都淋湿了。”
说完,三皇子似笑非笑地帮玉儿把湿漉漉的头发梳理了一番,又捏了捏他的脸,责备道:“为何不找一处避雨?”
“因为找不到你,所以无心避雨。”
玉儿配合着笑了笑,心里却是无尽的酸楚。这样得三皇子,恐怕此生,也只能见到一次了。
玉儿将三皇子扶了起来,仍由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柔声问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哪?”
“回皇宫。”
“不。”
三皇子淡淡一笑,深邃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宠溺,“我们不需要回那里了,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么?日后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玉儿的脸颊划过两行泪珠,轻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