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斯言那篇文章引起了赵德良的极大兴趣,也获得了巨大的回报。赵德良亲笔批示,这篇文章便在《前线》杂志上连载了三期,又出了单行本,一月份的全省农业和农村工作会议上,肖斯言作重点发言。春节前的最后一次常委会,原本是讨论春节安排等事宜,赵德良却临时加进一个议题,提名由肖斯言出任农业厅党组成员、乡镇企业局局长。
任职前,赵德良亲自和肖斯言谈话。省委书记亲自主持一个副厅级干部的任职谈话,这是极其少见的。
肖斯言因为一篇文章,迅速完成了由游杰亲信向赵德良班底的过渡,但这种过渡,还带有临时性以及观察期,或者说,这种过渡,是在唐小舟的一手安排下完成的,将来是否能够进入赵德良班底的核心,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个电话,唐小舟自然要接。他弯下身,趴在桌子下面接电话。
肖斯言说,有关专家已经请好了,准备先在北京搞一个仪式,希望赵书记能够出席一下。刚才,我给丹鸿秘书长打过电话,秘书长的意思,这事要先和你碰一碰,征求一下赵书记意思,再确定时间。
赵德良一直想在经济建设工作上,坚持输血和造血两条腿走路,扭转目前党政一致抓招商,上上下下玩数字的现状,尤其是抓乡镇民办企业的集约式发展方面,希望搞出一套经验,闯出一条路子。对于乡镇企业局,赵德良提出了明确要求,尽快制订江南省农业和农村发展计划纲要。这个纲要,自然不能完全由江南省来做,需要聘请全国的专家共同完成。肖斯言新官上任,干劲十足,连春节都没有好好休息,奔波于全国各地请专家。春节前后的各项例行工作完成后,赵德良专题听取了一次汇报,当时提出了一个要求,先将这批专家集中到北京,搞一个仪式,由他亲自出面发出邀请。
唐小舟说,这个星期肯定不行。赵书记计划下周去北京,你可以按这个时间安排。具体时间,我向赵书记汇报后再告诉你。
刚刚放下这个电话,又有电话进来,拿起一看,是秋月婷,又一个不得不接的电话。
唐小舟问,姐,有事吗?
秋月婷自然感觉到唐小舟的声音放得很低,因此问,是不是打扰你了?
唐小舟说,没事,你说吧。
秋月婷说,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秋月婷出面约吃饭?这是个新鲜事。她是代表自己约,还是代表钟绍基约?明天,赵德良要去雷江,难道钟绍基到雍州了?眼前这个会级别低,赵德良的到来,已经显得异常隆重了,估计他不会留下来吃饭,但晚餐安排在哪里,和谁吃,还真说不准。唐小舟说,吃饭有没有时间,我说不准。不过,估计今晚可以早一点走。
秋月婷说,那好,我先定了。万一不能吃饭,就去喜来登喝茶。
刚刚放下电话,林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唐小舟说,没有啊。我这个工作,就是专门让人家打扰的。
林椰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忙。以前给你发短信,你不回,我心里有想法,现在我知道错怪你了。
唐小舟说,我这个工作的另一项性质,就是专门让人错怪的。
林椰说,你真幽默。
唐小舟略愣了一下,暗想,我幽默吗?确实,他以前是幽默的,自从角色转换之后,他谨言慎行,能不说话就坚决不开口,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幽默过了。今天意外遇到林椰,是不是不自觉显露了本性?官场中盯着你的眼睛很多,不经意间流露点什么,都可能被人拿去做文章。他说,不是幽默吧,是陈述事实。
林椰说,我原本想,今天晚上请你吃饭,看来我是轮不上了。
唐小舟说,你在这里还有几个月,有时间的,我来安排吧。
和秋月婷通话时,唐小舟还希望仪式结束后赵德良返回省委,如果赵德良在家吃饭,他便可以赶去陪秋月婷吃饭了。这一希望很快落空了,赵德良竟然决定留下来,和这批学员共进晚餐。
省委书记吃饭,那不是吃饭,而是政治。赵德良这个政治,唐小舟怎么都看不懂。马昭武新任党校校长,他来为马昭武站台?没有这个必要。这个班是池仁纲搞的,难道说,赵德良留在这里吃饭,是为池仁纲站台?池仁纲由正厅降到了副厅,就算升迁,也是回到正厅,几乎没有可能升上副部,赵德良同样没有站台的必要。
听说赵德良要留下来吃饭,唐小舟找到常委办副主任邰大智,对他说,邰主任,今晚老板就交给你了。
邰大智说,唐秘你放心,就算我自己醉死,也不能让老板喝醉。
唐小舟又找到党校办公室主任严维司,要求他派个人跟在赵德良后面,除了省里的领导以及党校校级领导,其他人敬酒,一律挡回去。
晚宴开始,唐小舟见外面没几个人了,才走进大厅。大厅里摆满了餐桌,只有前面三张桌子上摆了名牌,那是领导人的席位。每张桌上,一瓶五粮液,一瓶长城干红,两瓶啤酒。白酒能够上五粮液,显然是沾了赵德良的光,如果赵德良不到,就算马昭武到了,恐怕也不会桌桌都上五粮液,十几桌呢,可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严维司似乎正在找唐小舟,见到他后,立即迎过来,请他到前面就座,说是前面已经安排了他的位置。唐小舟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职位显赫,职级卑微,他可不敢得意忘形,无论如何,不肯坐过去。两人拉扯了半天,唐小舟一再坚持,严维司也没办法,只好叫来办公室刘副主任,特别交待,别的事都可以不顾,一定要陪好唐处长。
刘主任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过早地出现了地中海地貌。刘主任将身边一个人支走,自己往下移了一位,将上位让给唐小舟。唐小舟假装客气了一番,还是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