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落落的第一个男人,居然是林秉达!
当年如果不是林若真,她不会离开林秉达,更不会离开盛高,那么,她的人生就会是另一番样子了。
天哪,唐落落终于忍不住把这件事想起来了。这件事埋在她心灵的最深处,平时根本不敢碰,不敢动,可今天,在高静滔滔不绝的讲述里,她居然把这口深井给打开了。
一旦打开就会喷出很多东西。
唐落落自己都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她跟林若真是同学,小学时就在一起,两家住得近,家境也差不多。那时林秉达才开始创业,盛高只是个壳子,发迹是后来的事。也许是两人身上都有那种不安分的因子,她跟林若真从小学起关系就要好得不行。林若真常到她家,她也常去林若真家。有时不想上课,两人就一起逃课,去公园,去游乐场,去郊外,去她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唐落落竟会背着林若真,跟她的父亲睡在了一起。
往事不堪回首。可往事里,还有很多东西是值得回味的。唐落落从没认为自己是个好女人,好与坏,在她这里很是模糊,几乎没有什么分界线。她也不计较别人骂她坏女人,骂就骂呗,一个人不让别人骂,活着岂不是很没意义?
那时候唐落落真是这么想的,对一切都坦然得很,坦然中带着某种隐隐的期待。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林秉达的,那可是跟她父亲同龄的人哪!这事既诡异又奇妙,好长时间唐落落都搞不懂自己,觉得自己既叛逆又离谱。她查过不少书,也拐弯抹角地请教过不少人。有人说很可能是恋父情结所致,不少女孩子心中都有尊神,这神就是自己的父亲。唐落落呵呵一笑,怎么可能呢?她对父亲很没感觉。父亲尽管也是名门之后,可他的现实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先是在某所大学教书,但因为酗酒常常忘了上课,后来不得不被调到一家图书馆。在唐落落的记忆中,父亲只好两样东西:一是酒精,整天喝得昏昏沉沉、两眼发直,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她的神呢?二是古玩,父亲对古玩的爱远远超过对母亲、对她,如果他不是如此痴迷地爱上那些散发着腐朽味、败落味的盆盆罐罐,也不会把那么大一份家业糟蹋掉。父亲爱古玩,但父亲一辈子都没淘到过几件真正的古玩,家里放的一大堆,大多是人家故意做旧了拿来骗他的。父亲被酒精麻醉坏了的头脑,在那些年是分不清真和假的,尽管这方面他有足够多的知识,可那些知识跟骗子们的巧舌如簧比起来,父亲就相信后者了。排除了恋父情结,唐落落又找别的原因,她认定自己在那样的年龄干出那样石破天惊的事,肯定是有某些原因的。后来她发现,是母亲。自己之所以有那么大胆的举动,以及超乎寻常的勇敢和不害羞,完全是源于母亲。她的母亲是个美人,美得一塌糊涂,要不也不会嫁给父亲。可是嫁给父亲后,母亲很快就后悔了,觉得她的资源白白浪费了,于是抢抓一切机会,玩竞技似地跟男人们恋爱、约会甚至上床。
但是唐落落很快又否定了,她可不愿意承认自己跟母亲是同一类人,母亲是性,她是爱,真的是爱!
她是爱上了那个老男人,那个完全能做她父亲的人——林秉达。
唐落落的第一次发生在十八岁时。那时,她和林若真已经高中毕业,她要去商贸大学读外贸,林若真要到美国读大学。也许是两人就要分开了,感情上有些舍不得,那段日子,她索性住在林若真家。林若真的母亲蒋婉仪跟林秉达不是太好,这是唐落落一次次去林家后发现的。她去了,蒋婉仪要么不在,要么就是淡淡地跟她们打声招呼,带着一脸惆怅钻进自己屋子里不出来。给她们做饭的,要么是保姆,要么就是林秉达。起初唐落落不习惯,还问过林若真:“你妈不爱说话啊?对人一点热情也没有。”
“少提她,玩我们的。”林若真似乎对母亲有一种成见,每每唐落落问及这方面的问题,她都会气急败坏地打断。后来唐落落就不问了,哪个家庭都一样,难道去了自己家,母亲就会陪着她们?才不会呢。母亲会把所有事交代给她,然后打扮得花枝一样,跑去跟新交的男朋友约会。
那晚她们喝了酒,酒是林秉达给的。林秉达那天有好事,盛高申请到了一笔大投资,马上就能扩大规模,所以他心情很好。吃饭的时候,他冲保姆说,到我房间,把那瓶三十年的茅台拿来,我要喝几杯。林秉达一个人喝着不过瘾,就尝试性地问女儿和唐落落,你们要不要来一杯啊?唐落落哪敢喝,她最烦酒了,家里天天有个醉鬼,看见酒她就怕。就在她拒绝的当口儿,林若真说话了:“行啊,今天我跟落落也要喝,赶明儿我们就各奔东西,人生翻开新的一页了,下次在一起,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呢!”唐落落被这话说得有些伤感,林秉达倒了酒,林若真又在一旁使劲撺掇,唐落落没抵挡住,喝了。但那晚她喝得真的不多,就几杯。林若真却喝醉了,先是呜里哇啦一通胡说,什么此去美国再也不回来啊,以后再也不会看到家里这两张冷脸老脸了啊,说得唐落落脸红,不停地朝林秉达脸上看。那晚蒋婉仪不在,说是去九龙那边的观塘区忙什么事了。林秉达好不尴尬,不停地说,这孩子,这孩子,没想到这么不胜酒力。说着话,林秉达的眼睛不住地往唐落落脸上瞅。唐落落感觉到那双眼里有东西,真的有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判断不出来。后来林若真闹够了,一头趴在桌上,软了。保姆吓得要打电话叫急救,林秉达说不用,他抱她回房间休息,然后又瞅了一眼唐落落,就抱起女儿进房间了。保姆要跟进去帮忙,被林秉达挡了回来,说你陪着唐小姐,不要让唐小姐也吐了。
林家房子大,房间也多。唐落落那晚住在林若真房间边上的一间房里,是保姆给她铺的床。保姆问她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别让父母担心,唐落落一边说他们才不会担心呢,一边脱衣服。她在林若真家,从来用不着告诉父母,父母也从不担心她。泡完澡,唐落落本来想去看看林若真,看她好点没,忽又想起林秉达那目光,觉得好玩,觉得神秘,最终没去,上床睡了。唐落落虽然喝得少,但头还是晕乎乎的,难受,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是凌晨两点。唐落落口渴,想喝果汁,发现屋子里没有,又不好意思叫醒保姆,就穿了衣服自己去找。林家她熟悉,除了林秉达的卧室没去过外,其他房间她都进去过。唐落落没开灯,借着昏暗的月光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坐在沙发上喝。喝着喝着,她突然就伤心了,抑制不住,竟哭了起来。怕是没人知道,那天是唐落落十九岁的生日,过完这一天,她的十八岁就彻底没了。女孩子是很在意十八岁的,十八岁跟十九岁虽然只有一岁之差,但有天壤之别。唐落落禁不住为这事发起伤感来。坐在沙发上的她显得既无助又柔弱,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流下伤心的泪珠来。唐落落有点恨自己的父母,别的生日可以不给她过,这样一个有特殊意义的生日,父母居然也无动于衷。她跟父母提过的,可父母没一人替她张罗。林若真常骂自己的父母不好,可在唐落落眼里,除了蒋婉仪差那么一点外,林秉达这个父亲足够好了。瞧瞧他对林若真的那份关心,多让人羡慕啊。唐落落正想着,客厅里亮过一片光来,抬头一看,是二楼房间的光洒了下来。紧接着就有轻微的脚步声。唐落落以为是蒋婉仪,赶忙起身往自个儿屋子里去。没想到下来的是林秉达。
“还没睡?”林秉达站在楼梯口,远远地问她,声音很轻。
“醒了,想喝杯水。”唐落落说完,又迈开步子。刚迈两步,突然又停下了。她记得很清楚,是她自己停下的。她转过身来,目光穿过不太明亮的客厅,往仍然站在木质楼梯上的林秉达身上看。林秉达穿着睡衣,很宽松的那种,显得他很瘦小,整个人像是装在一个宽大的袋子里,有几分滑稽。唐落落没笑,只是在心里想,男人穿睡衣原来会失去很多风度。
“你应该叫醒阿姨。”站在楼梯上的林秉达说话了,边说边往下走。
“我就喝杯饮料,已经找到了。”唐落落说着,晃了晃手里还没喝干净的杯子。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太凉,喝了肚子会不舒服的。”林秉达已经走下来,看样子是要为唐落落找饮料。唐落落说:“不用了,谢谢叔叔,我回房间了。”嘴上这样说着,步子却没动。林秉达停下手上的动作,想回过身来,又没回,就站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儿,他说:“不知若真睡得咋样,我得看看她。”说完,丢下唐落落,进林若真房间去了。
如果唐落落这时候果断地回屋去,一切就不会再有发生的可能。所以后来回想起来,唐落落觉得还是自己的错,可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不急着回房间,不急着躺回床上去?好像还悄悄踮着脚,往林若真房间走了几步?不,是直接到了林若真房间门口——对,唐落落终于把那晚的细节全想了起来,当时她是蹑手蹑脚地去了林若真房间。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冲动呢?为什么要去偷窥呢?唐落落一直没想明白。那晚她确实是往那间屋子里看了。门是虚掩着的,有一条缝,透过那条缝,屋子里的情形基本都能看到。
林秉达从女儿房间出来时,唐落落坐在沙发上,奇怪的是这时她也换上了睡衣。睡衣是睡觉时保姆拿给她的,新的,丝质的那种,很青春很性感。当时,她头晕没换,就穿着自己的内衣睡下了。此时,她却换了那粉嫩的丝质睡衣,坐在了沙发上。
林秉达眼睛跳了几下,奇怪唐落落这个小客人怎么还坐在沙发上,而且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跳完,林秉达就坦然地走过来,走到唐落落面前。
“她睡得很好,这孩子,居然喝醉了。”
唐落落装作没听见,眼睛怪怪地盯住林秉达,像是要盯出什么破绽。什么破绽也没有。林秉达手往前一伸,把沙发边上的落地灯打开了,灯光恰好罩在唐落落那一块。唐落落整个人都被包围在灯光里,脸上细微的表情被灯光照得清清楚楚。
“她是喝醉了,我看你们呀,以后都别碰酒。”林秉达又说。这次唐落落嗯了一声,嗯得很轻,很有某种感觉。嗯完她就垂下了头,像个害羞的小女孩,更像个犯了小错的小女孩,坐在那儿等着挨批。
“好受点没?”林秉达又问。
唐落落没出声,但她感觉自己是出了声,她用羞怯的姿态告诉林秉达,好受多了。
“那就好。”林秉达居然听懂了。他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无目的地乱摸着,看上去像是有几分尴尬,又像是在努力找话题打破这份尴尬。唐落落就等。那晚的她,突然有种幻觉,有种什么也不真实的感觉。她渴望真实,渴望有一个人出现,把罩在林家屋子上的那层不真实拿掉。她甚至不希望这个人就是林秉达,有那么一瞬,她抬起头来往楼上看,其实她是巴望着蒋婉仪这时候能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
但蒋婉仪不在。意识到这一点,唐落落对自己哦了一声,挺了挺胸脯。那时候,唐落落已经有胸了,比林若真的大,也饱满坚挺。为这个,两个女孩一度还互相较过劲呢。林若真说,她就是自己摸,也要让胸前的两团东西比唐落落大。唐落落笑说:“你做梦去吧,这一点你争不过我的,不信,看看你母亲,再看看我母亲,这是遗传,懂不?”
那句话打击了林若真。后来林若真悄悄买丰胸药吃,怕就是这原因。
林秉达咳嗽了一声,尽管咳嗽得很轻,但唐落落还是听到了。那晚林家屋子里很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任何细微的响声,包括他们两人的呼吸,唐落落都能听到。咳嗽完,林秉达突然说:“生日快乐。”
“什么?”唐落落着实吓坏了,当下惊得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地看着林秉达。林秉达居然知道今天是她生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嘛!
林秉达并没像她想的那样告诉她怎么知道这个日子的,而是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像个老江湖,一双手忽而盖在膝盖上,忽而又拿开,交叉在一起玩给自己看。手有什么好玩的啊,可他就在玩!唐落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答案。林秉达磨蹭够了,才松开手说:“又长大一岁了,从今以后,就不再是小孩子啦。”
关你屁事!唐落落几乎爆了粗口,讨厌的林秉达,卖什么关子啊,肯定是林若真说的。就在她不再指望他告诉她时,林秉达突然变戏法地似地拿出一样东西,声音很像父亲地说:“来,祝贺你,把手伸过来,叔叔给你戴上。”
一枚戒指!
如果说唐落落是被林秉达的一枚戒指骗到床上的,那对林秉达不公平,对唐落落也不公平。难道她就值一枚戒指?况且那枚戒指也值不了多少钱,对唐落落那个年纪的女孩来说,珍贵是珍贵一点,但也绝不至于为此而上床。
是气氛!后来唐落落想起那晚,判断来判断去,是气氛!进而唐落落又得出一个结论:天下女人,献身那一刻,看重的根本不是金钱,不是钻戒什么的,而是气氛。女人对气氛,犹如鱼儿对水,有一种天生的迷恋与青睐。试想一下,哪个女人不愿意沉醉到一种迷离的、如梦似幻的情境中?如诗如醉又如梦,女人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气氛如果对味,女人就完全沉醉了、迷失了,由不得自己了,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而且迫不及待。至于醒来后发现被骗,那是另一码事。
女人是虚的,说的就是这道理!
那晚的唐落落真是被气氛所迷,一开始她是清醒的,甚至想好了嘲弄林秉达的话。是呀,她原是要狠狠地嘲弄林秉达的。她故意穿了睡衣,故意把年轻而又结实的胸部露那么一大片,就是想吊起林秉达的胃口。一旦林秉达有所不轨,她马上会用他想不到的一串语言来攻击他。
因为那晚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足以让她彻夜不睡,并采取果断有力的措施揭穿他、打击他。
可是,气氛!
当林秉达毫不犹豫地拿起她的手,将那枚在黑夜里发着亮灿灿的光的生日戒指戴到她的手指上时,她还没感觉到气氛的存在,她还在想着什么时候打击他。可是,接下来林秉达说出的话让她立刻改变了主意,放弃了已经想好的一切,而且变得身不由己。
林秉达说:“本来要给你办一个生日派对的,你爸妈忙,顾不上,叔叔办也是一样的。可是若真这孩子非说我偏心,我只好把这个想法藏了起来。”
林若真骂他偏心?林若真阻止了一场生日派对?
就是那晚,不,就是那一刻,唐落落突然跟谁较上了劲。朋友是天敌,最好的朋友往往是最大的对手,这话绝对是真理。不过,那时候的唐落落还没这么深刻的认识,只是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她想舒服,想用另一种感觉代替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林秉达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林秉达接着说:“我是准备了一个小派对的,就在楼上,如果唐小姐不介意,可以跟我去楼上。”
“我当然不介意!”
有些步子一旦迈开,再想收就很难。这是唐落落现在的认识,比如对温启刚,当初她是犹豫了再犹豫,怕这又怕那,既怕温启刚嫌她老,又怕温启刚嫌她贱,可是她挡不住,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再比如她现在对温启刚的成见,她提醒自己多少次,不要受黎元清影响,不要被黎元清那些话干扰,可她还是对温启刚有了成见。由爱转恨,来得突然也果断!
还是说那晚吧,林家的那晚。唐落落最终跟着林秉达往楼上去了,是到林秉达的书房。快要到楼上的时候,唐落落还放慢步子,故意朝林若真房间看了一眼,心里甚至想,假如这时候林若真突然醒来,看见林秉达牵着她的小手,在接近黑暗的木质楼梯上走着,会是什么想法。她笑了一声,她听到自己笑了,然后嘴一抿、胸一挺,大大方方地往楼上去了。
十九根蜡烛早就摆在了那儿,林秉达真有心机啊,仿佛料定这晚要发生些什么。直到后来,唐落落跟林秉达彻底分手后,唐落落才知道,那晚的蜡烛不属于她,那是林秉达两周前为女儿准备的,她跟林若真同岁,只是林若真比她早出生两周。林秉达想把一个别致的生日派对送给女儿,结果遭到妻子蒋婉仪的无理阻挠与坚决反对,这才作罢。包括戴在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也是为林若真准备的。那晚的唐落落不过是作为替补队员,了却了林秉达的一桩心愿。
但那晚的唐落落并不知情,她一看到那些蜡烛,就脸放光彩,瞳孔也跟着放大。未等林秉达将它们点燃,她自己先陶醉其中了。
十九根精致的小蜡烛一经点燃,唐落落就成了蛾,再也飞不过去。况且那晚不只是这十九根蜡烛。在那间不大的书房里,林秉达像魔术师一样不断变化着,把一个接一个的惊喜给了唐落落。最后,他捧起了酒杯:“来,为我们年轻漂亮的唐小姐十九岁生日干一杯!”
奥妙可能就藏在酒里,但唐落落真是不知道。她说了是气氛,那晚书房里的气氛真是太美太美,美得令她眩晕,美得令即将步入十九岁的她完全忘掉了警戒。总之,她喝了酒,跟林秉达干了杯。乐声响起,林秉达邀她跳舞,说这么好的夜晚,这么宁静的夜晚,要用一支美妙的舞来为她祝福。书房那么小,根本就跳不开,跳不开就贴紧了跳,于是……
后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等唐落落醒来时,该发生的已经发生。她赤身裸体,边上睡着的林秉达也赤身裸体。唐落落没有叫,真的没有叫。好像她还掀起林秉达遮羞的毯子,看了看他的裸体,然后发了会儿呆,穿好衣服下去了。
林若真还没醒。于是这晚发生的事就成了秘密,瞒住了所有人。
一瞒就是好几年。这期间,他们继续保持着这种关系。有时候是林秉达主动,有时呢,是唐落落主动。他们互相占有着对方的身体,也侵犯着对方。唐落落起初是有一种罪恶感的,可这种罪恶感反而刺激了她,让她对此事越发着迷。林秉达中间也是想退缩的,还跟唐落落提起过,唐落落居然不许。
“敢抛了我,你试试,我把你所有的罪恶都说出去!”
她一恐吓,林秉达真的就不敢了。于是两人继续维持着这种带有罪恶感的关系。罪恶让他们缠绵,罪恶让他们上瘾,罪恶又让他们痛恨着自己。非常纠结,却又中断不了。直到林若真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年,突然有一天,林若真一脚踹开了那扇门,那扇专门用来纠结与寻欢的门,事情才发生了逆转。
她们闹翻了,是林若真跟她闹翻,闹得地动山摇,闹得石破天惊。林若真扇了唐落落一个重重的耳光,骂了她一声“婊子”,然后冲出那间屋子,向街上疯奔而去。
那一巴掌,还有那声“婊子”,把唐落落从某种混沌中唤醒,这才有了她孤独地坐在尖沙咀天星码头的那一幕,也才有了她跟黎元清的认识,进而又有了她跟黎元清的这段长达八年的不伦之情。
唐落落不想回忆这些,永远不想。如果不是这天的高静一口气跟她说了那么多,反反复复提到盛高,提到林若真,她是想不起这些的。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全是混乱,这些混乱全因林家父女而起,她想从混乱中走出来,走到明晰的地方,可她走不出来。
真走不出来啊——
她跟林若真之间的故事远不会结束,说不定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呢。
“我只想知道,这次她来内地,是不是跟温启刚有关系?还有,她跟温启刚是不是还藕断丝连?”
唐落落显出急躁来,她怎么能不急躁啊,高静听上去细致但没有重点的讲述让她突然对高静生出失望,内心更是变得烦乱不安,犹如什么灾难要降临似的,就连该保持的风度都不保持了。要知道,这么多年的商业竞争加上人生起伏,早让唐落落养成一个习惯:在听任何人汇报时,都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听到最终的结果。至于过程,有时候她会追问,有时连问都不问。过程再细致、再美妙,管用吗?结果,只有结果才是这个世界上人们最关注的,也是人与人之间最终的差别。
比如现在,她跟林若真的差距越来越大,林若真每往前迈一步,对她都是打击。可内心里,她是多么不愿服输啊。
她不能输,真的不能!
高静的回答让唐落落近乎绝望。林若真这次到内地,真是为温启刚来的。林若真发誓,一定要让温启刚回到她身边,回到盛高,为此她将不惜一切代价。说着,高静拿出一张照片,这照片是她在香港从盛高集团品牌运营主管那里拿到的。唐落落刚把照片接到手,就尖叫一声。天哪,他们居然见了面,居然就在粤州!照片上清楚地记录着时间,是温启刚前两天去粤州的时候,地点是粤州的一家私人会所。昏暗而暧昧的灯光下,林若真捧着红酒杯,双目流盼,整个人处在骚动中,尤其是低胸内衣露出的那一片白,更是散发着色欲的光芒。温启刚尽管侧着脸,但从表情上看,远比跟她在一起时投入。
“无耻!”她叫了一声,激动得差点撕掉照片。过了很久,她才将怨恨集中到温启刚身上。温启刚,你好狠,你不是说为公司而去吗,怎么跟她单独幽会?你可知道我跟她的过节儿,你这么做,让我好伤心好伤心哪……
唐落落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一刻,她竟然再次想到自己跟温启刚的爱情。女人就是这么没出息。爱着、念着、急着、恨着,也许这就是女人!
高静说,林若真到内地来,就是专门对付好力奇的。高静拿出一份资料,向唐落落透露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早在一年前,香港盛高就秘密跟粤州华仁接触,去年十月,确切地说是十月二十四日,粤州华仁跟香港盛高签订了一项协议,盛高集团分三次注资一点二亿,收购华仁。到上个月二十六日,这项注资计划已顺利完成,盛高注入华仁的资金不是一点二亿,而是一点八六个亿。也就是说,目前的华仁,百分之七十二点四的股份在林若真手里,林若真已是华仁的第一大老板!
原来是这样!
唐落落听得心里一惊一惊的,她自以为对对手了解得很透彻,谁知如此重大的商业秘密,她竟闻所未闻。
高静叹了一声又说,这怪不得我们,林若真所有的投资计划都是瞒着整个业界的,这也是她复仇计划的一部分。她知道好力奇的情报工作做得好,所以此次投资最大的特点就是保密,不向外界透露一丝风声,一切都在高度保密中进行。
匪夷所思!唐落落几乎不能想象,如此庞大的投资计划,林若真是怎么瞒住业界的。换了别的企业,巴不得大肆炒作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其他企业苦求都求不来呢!直到高静说出另一个事实,她才恍然大悟。
盛高所有的投资和收购,都是假借他人之手完成的。这中间有两个人在替林若真完成使命,一个是天海集团的掌门人乔建军,另一个是天塘区新任区长沈新宇。
清楚了,这两个人名一出现,唐落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看不懂的,瞬间就清晰明了起来。所有的谜团,一旦跟这两人联系起来,答案就立刻呈现。
说简单点,林若真不是想报复好力奇,而是想吞没好力奇,进而吞并整个凉茶饮料行业。她精心布了一盘棋,先瞄准对凉茶饮料市场空有热情的华仁,却又不直接从华仁入手,而是借助天海集团和天塘区政府,利用天海在粤州的影响力和天塘区急于招商引资出政绩的心理,下了一步妙棋。这棋下得天衣无缝,不但瞒住了全行业的眼睛,也让温启刚、唐落落他们错误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华仁身上。如果不出预料,接下来林若真将会再出狠手,用“劲妙”彻底打掉“宝丰园”,等饮料市场的这场恶战结束,她再羞羞答答地从幕后走出来,高调宣布接管华仁。以华仁作为盛高进入内地市场的基点,脚步一旦站稳,林若真的整个野心就会暴露出来!
唐落落惊得全身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