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启刚再次赶赴粤州。
这次他要去见两个人。有些事快要摊牌了,再不摊,对董事会的承诺就要落空,到那时,他温启刚可真就没脸见人了。摊牌前,温启刚决计会会这两个人。一个是去了两次都没见着的吴雪丽。温启刚已经通过两家猎头公司对她做了全面调查,这人是个奇才,是饮料行业财务方面难得一见的实战派干将。这是相对于那些理论派来讲的。如今职场里最不缺的人就是财务,到处是,各种证件也都齐全,讲起财务管理来一套又一套,但这些人碰到实际问题就乱了手脚,暴露出先天不足来。温启刚不是指让他们做假账,财务做假账已不是什么秘密,在温启刚看来,这都是小儿科,他自己就会,不用再找人来添麻烦。关键是如何合理地利用政策为企业规避风险,如何有预见性地为企业高管层提供建设性意见,尤其是预警报告。这方面他觉得吴雪丽就特别强。吴雪丽为何在华仁遭排挤,外界通行的说法是姜华仁玩腻了她,有新欢后自然淘汰旧爱。温启刚认为不是。姜华仁是玩腻了吴雪丽,抛弃了她,但这不是吴雪丽离开重要岗位的原因。吴雪丽是因给华仁集团数次画红线,提出财务警告,惹得姜华仁大怒,也惹得华仁集团背后那只手——确切地说就是林若真——烦了、恼了。林若真一句话,吴雪丽便不得不离开。
对不起,他又想起林若真了,不想还真不行。事实上,这段时间温启刚所有的暗中调查以及布局都跟林若真有关。这么说吧,他下的这盘棋,看似是冲着华仁、冲着“劲妙”,实际上是在对付林若真。温启刚想见吴雪丽,也跟林若真有关。林若真是因为他而对华仁下手,进而迁怒于识破阴谋的吴雪丽的,冲这一点,他就得跟人家吴雪丽说声“对不起”。温启刚还有一个想法,请吴雪丽加盟好力奇,岗位随她挑。
温启刚想见的第二个人,就是华仁集团的掌门人姜华仁。
温启刚这次是坐动车来的,出了车站,他四下张望,不见曹彬彬。这家伙,说好来接他,怎么不见影了呢?温启刚正要打电话过去,突然瞥见了高高。密密麻麻的接站人群中,高高非常亮眼地站在那里。温启刚想躲,可高高已经看见了他,冲他招招手,大方地走了过来。
“欢迎,欢迎,刚哥,对不住,应该叫您温总。”高高捋了下头发,优雅地笑了笑,又道,“想不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你?”温启刚有点发怔,一个多月不见,感觉高高又高出一大截。他的身高也不算矮,可这会儿看高高,要仰起脸来。还有她的打扮,太夺目、太前卫了。奶油色的T恤,简洁大气,又不失青春味;米黄色的短裤,紧紧地包着屁股。两条笔直的腿大方地裸露着,艳光四射,尤其是那双高到膝盖的红色长筒靴,犹如火焰一般,把周围全给点燃了。
不少人的目光朝他们看过来,温启刚有点出汗。
“怎么,很失望啊,不喜欢我来接您是不是?”高高笑吟吟的,伸手接过温启刚手里的行李。
“曹大记者呢,又搞什么鬼?”温启刚还是没缓过神来,尽管他和高高也不算陌生了,可那种别扭劲还是弄得他很不舒服。
高高扑哧一声笑了:“怎么,怕我啊?我又不是毒药。放心,这次不是恶搞,我也清醒着呢。彬哥临时有事,被他女老板抓去当差了,我替他接您。那个母夜叉,典型的工作狂,彬哥在她手下算是倒八辈子霉了。”高高快人快语,顺带着又提起上次那事,温启刚的脸蓦地红了。恰在这时,曹彬彬来电话了,说:“温总啊,抱歉抱歉,本来已经上路了,又被老三强行叫回来,有个稿子有问题,要我立即改。你先跟高高去宾馆,我改完马上过去。”
“你是故意的吧?”温启刚没话找话似地说了一句,老三就是曹彬彬的女上司,姓贺,在报社排名第三,分管金融这一块。这是一个非常敬业的女人,温启刚跟她见过几次面。对了,上次来粤州,温启刚还请她吃过饭呢。
“哪敢啊,放心吧,老大,以后那种歪事再也不敢有了,高高是好人,她不会害你哟。”曹彬彬声音很大,生怕一旁的高高听不到似的。
高高的脸上果然有些挂不住,略带几分尴尬地道:“温总如果怕,那我就先回了。”
“别,上车吧。”温启刚接过行李,朝车子走去。
高高开的是一辆豪华版的宝马730,上了车,温启刚说:“不错啊,美女就是美女,啥都让人惊讶。”
高高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温总,您就甭挖苦我了,借的,这不是要接您老人家嘛,总不能开我那辆破丰田来吧。我哪敢在温总面前耍二啊,温总是谁,啥场面没见过,您老指头缝里漏点,都够小女子折腾一年的了。”
这家伙,小嘴巴就是会说。
“没那么危险吧,高小姐怎么突然这么低调了?”温启刚也不敢太沉默,只好找话题跟高高搭讪。没想到高高一下子被触动了,说道:“这世界真是不公平,你们成功了,就以各种理由来笑看我们,让我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作为挣扎中的底层人,难哪——”
高高就此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她不但长得漂亮,也很善谈。她对社会上那些不公正的事,尤其是像她们这样的人的生存艰难有很多感慨。温启刚觉得高高说得有些深刻,这些年他还真是只盯住企业、盯住市场,少了对诸多问题的思考。经高高这一说,他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确有许多浑蛋之处。以前在他眼里,像高高这样的女孩子是上帝的宠儿,她们想成功太容易了,几乎笑一下就能拥有整个世界。此时他才明白,她们经历的苦难、打击、失败甚至毁灭不比他少。高高说得对,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也别有梦想,一个人如果揣着梦想上了路,这路就成了不归路。想活轻松倒还容易,可想活明白,就很难了。
温启刚有点陌生地看着高高,他感觉他把眼前这个女孩想简单了。她们并不是靠身体、靠姿色吃饭的人,她们是迫不得已地妥协,是想用青春和姿色为自己换来一个相对从容的发展空间。
可是很难。社会越是发达,这种青春和姿色就变得越是廉价,以前还可以做玩偶,现在连玩偶都不配做了。
“垃圾品,跟垃圾食品一样。”高高自嘲道。
温启刚想鼓励一下高高,但又不知话该怎么说,只好沉默。车子很快到了宾馆,高高办妥入住手续,拿着房间钥匙说:“我就不上去了,温总千万别说我不礼貌。上次可能把您吓着了,这次嘛,我离您远点。”
这高高,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启刚在粤州待了两天,吴雪丽避而不见。人是联系上了,意图也已说明,可人家愣是不答应,还捎来话说,让他不要再骚扰她了,素不相识,见面很没必要。再说,她已彻底离开华仁,在一家酒店打工。猎头公司的老总也很无奈:“温总啊,我真是尽力了,原想只要您温总打声招呼,她就会屁颠屁颠的,哪知她这么不识趣。”
“别这么说,人家有人家的难处。”
“还是温总能理解人,忒能理解,天下老总如果都像您温总这样,我们这些人讨饭就容易多了。”猎头公司的老总也是个巧舌如簧的人,不过干起事来很认真,温启刚靠他往莞东基地和永江基地挖了不少人才。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难为她了,但愿以后有机会吧。”温启刚有点黯然地道。
就在温启刚决计放弃时,曹彬彬忽然说他通过关系,跟吴雪丽的老公联系上了,要不要见一面?
“见,当然要见。”温启刚一下子又变得兴奋起来。
曹彬彬马上安排妥当。吴雪丽的老公叫田立德,原以为他也是一个能干的人,等见了面,温启刚才知道不是想象的那么回事。田立德是司机,最早给姜华仁开车,后来为姜华仁管理车队,现在也离开华仁集团,自己买了车跑单帮。这男人看上去很老实,也很老相。问过之后,才知道年龄比吴雪丽大十几岁,马上要五十岁了。温启刚就有些想不通,依吴雪丽那条件,怎么会嫁这么一个男人呢?后来他才知道,田立德跟吴雪丽也是有故事的。吴雪丽早期的生活并不如意,关键是有个嗜赌如命的父亲。吴雪丽大学还没毕业,父亲就把家里的一应物品全给输光了。母亲为阻拦父亲,多次苦苦哀求,均不见效后,跳楼死了。从此,吴雪丽的父亲赌得更甚,最凶的一次,一夜输了八十多万。第二天一早,讨债的就堵在了门口。父亲吓得不敢回家,讨债的那帮人拿刀逼着吴雪丽,要么还钱,要么就……这一幕正好让住在对门的老田看到了,如果不是老田,吴雪丽那天是躲不过去的。那些赌债是老田还的,老田的老婆那年出车祸死了,老田获得了一笔赔偿。吴雪丽进华仁,也是老田帮着介绍的。“当时就是不忍心看着她受罪,那罪,受不起啊!”老田一边吸溜鼻子一边说,“可谁知道……”老田紧接着又后悔了。尽管老田把后来发生的事省去了,但在座的温启刚他们都听出了那句话后面的苦味。是的,老田干了件蠢事,一件让他肠子都悔青的事。他咋能想到,吴雪丽到公司后不久就让姜华仁给那个了呢?真是想不到!不过依老田说,吴雪丽倒是不那么在乎,她需要钱,她要给老田还钱,姜华仁提什么她都答应,只要给她钱。
“唉——”老田又长叹一声。
至于后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姜华仁要睡吴雪丽,但又不想养着,怕养久了养出啥问题来,给他添堵,于是撺掇他们在一起。老田自然不能干,这样他成什么了?可吴雪丽找到他,径直提出要嫁给他。老田一下子没招了,他本就是个缺招的人,这从吃饭就能看出来。他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可头从来没抬过一次,要么低头往嘴里扒拉菜,要么死劲地抱住个水杯,拼命往肚里灌水。
“她现在是我老婆,以前嘛,只是挂个名。”老田说,这样的大实话,温启刚他们没问,老田居然说了出来。
这人是个好人,温启刚当时就想。
“以前没想过离开她,现在更不能了。她落难了,我得撑住她。再说了,我们是平头老百姓,想法不多。过日子呗,怎么也是个过,我就觉得现在这样踏实,只要她不提出离,我就跟她过。”老田又喝下一口饮料,憨笑着说。
温启刚恨自己不是作家,如果是,田立德跟吴雪丽这凄美的故事足够让他写本书。即使这样,他也被深深打动了,生活又给他上了一课。在田立德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温启刚再次想起了亡妻孟君瑶,内疚和忏悔涌来,他觉得心口那个地方很痛。一旁的高高始终沉默着,这个嘴巴上安了快门的女子,这天像是被田立德的故事震住了。直到饭局结束,田立德跟他们告辞,她都没讲一句话。那张化着艳妆的脸也变成坏了的电视屏幕,除了一片花花的白,什么也看不到。
田立德交给温启刚一样东西。
“是她让我交给您的,您这样看得起她,她说她知足了。对了,她再三叮嘱,这东西只能您看,千万不能传出去。我们都是可怜人,还要活命。大老板间的争斗,我们陪不起。”
说完,田立德抹了把嘴,急匆匆地走了。等他走出老远,温启刚才蓦地记起一件事来,赶紧冲同样傻站着的曹彬彬递眼色。曹彬彬会过意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田立德,将一包钱往他怀里塞。田立德哪里肯收,说他不是为这个来的,他老婆要是知道他收了这钱,他们就真过不下去了。不管田立德怎么说,曹彬彬还是有办法,最终田立德还是惶惶地抱着那包钱走了。
回到宾馆,温启刚马上打开那东西,他相信吴雪丽送给他的绝对是一份厚礼。果然,温启刚看着“礼物”,笑了。
是一本厚厚的账本,还有一沓企业内部资料。
这晚温启刚没睡,他是既震惊又兴奋,当然还带着感动。吴雪丽能将如此重要、如此机密的文件交给他,令他感慨万千。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无数颗纯真、善良的心灵,并不是每个人都利欲熏心,更不是每个人都在麻木。面对欺诈、掠夺还有蒙骗,人们还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发出自己的声音。
账是吴雪丽暗中记的,记录了近五年来粤州华仁所有的财务活动,对每一项资金的进入和每一笔开支——不管是送礼还是姜华仁父子挥霍——她都一一注清。看到这一笔笔记录,温启刚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吴雪丽,认真、负责,做事严谨但又不失分寸,因为她没把这账本交给税务部门。温启刚替姜华仁父子庆幸,要是这账本到了它该到的地方,姜华仁父子怕是早就去了该去的地方。
当然,他也替林若真庆幸。一个被她借资本权势驱逐出华仁的女人,竟用这种方式饶恕了她!
这账,还有出自吴雪丽之手的五份企业财务预警报告,不仅全面揭示了华仁这些年走过的“扩张”之路,详细记述了香港盛高如何借助资本,利用完美的骗局,成功掌控粤州华仁等事实,还消除了温启刚心里两个重大的疑问。
对林若真利用资本的魔力层层渗透华仁,进而掌控华仁,温启刚早已不再怀疑。他一直想不通的是,华仁作为粤州天塘区的重点骨干企业,怎么就会轻易就范呢?难道姜华仁一点猫腻也看不到?不可能啊,姜华仁虽然没多少文化,但他也是商海中的老将,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江湖有多险恶,浪有多高,他能不知道?怎么就能被林若真一次次放鱼饵,如此听话、如此乖巧地受制于香港盛高呢?温启刚脑子里甚至冒出过很荒诞的想法,会不会是林若真使了美人计,逼其就范?可一想又不可能,依他对林若真的了解,就算林若真对华仁垂涎三尺,也绝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体去搏。现在他明白了,原因很简单,姜华仁是头猪,说脑子进水可能还是轻的。
不要把能挣钱的都当人物,更不要被那些大神吓住——温启刚想起一句话,这话是在东州电视台做访谈时,一个专门研究企业问题的嘉宾说的。当时温启刚还不能完全理解其精髓,觉得嘉宾有一棍子打死一片的味道。这下他明白了,很多看似强大的人物,其实虚弱得如同一尊泥像。当今市场上,像姜华仁这样的暴发户,何止一个两个,多得数不清。他们凭借着起步早、胆子大,一个偶然的机会赚了钱,腰包一鼓,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膨胀是这个时代共有的特性,大家在虚幻的成功面前,要么表现得很陶醉,要么就把自己放大到云层里,飘啊飘。这些人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急着将自己包装成成功人士,包装成大腕、某个行业的领袖,最起码也是老大。姜华仁对吴雪丽下手,说穿了还是满足他的另一种虚荣心。温启刚见过不少这种人,自己是泥腿子出身,满嘴脏话,却喜欢带一个小秘,以前图年轻漂亮,后来又图有文化,学历越高自己越有成就感。姜华仁的这些心理都被林若真掌握了,林若真对付起他来,简直易如反掌。就算给他布下一口深井,姜华仁也会欣喜若狂地去跳。
能看清楚的只有吴雪丽。吴雪丽不止一次提醒姜华仁,让他警惕,让他谨慎,还以书面方式向董事会提交过预警报告和防范方案,结果换来的不是姜华仁的醒悟,而是对她的厌恶与抛弃!
这是温启刚一直以来的第一个疑问。温启刚一直没搞懂的第二个问题是:华仁何以能做大?他认真研究过华仁的过去,尤其是两次资本扩张和一次战略转型,很成功、很经典。他不相信这是姜华仁的智慧,可又找不出能给姜华仁做决策的人。现在他知道了,吴雪丽!
尽管温启刚对吴雪丽充满了种种好奇,好感也是一天胜过一天,但他还是低估了吴雪丽的能耐。西南财经大学毕业,又有过两次专门进修经历的吴雪丽,不只是具有财务方面的能力,在战略管理与战略投资方面,更是有着惊人的预见性与判断力。特别让温启刚兴奋的是,吴雪丽对政策的敏感,以及对政策的解读和应变能力超乎常人。华仁两次资本扩张,都是抓住了政策空隙,充分利用了政策,而且全是吴雪丽提议的。当时姜华仁跟吴雪丽正热火,吴雪丽说什么他都听,这既成就了他,也成就了吴雪丽。
都说红颜是祸水,这个红颜绝不是祸水,是宝。可惜姜华仁被林若真一连串的动作迷惑,把宝扔在了一边,华仁的败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个人,温启刚要定了!等眼下这场风波一过去,哪怕是十顾茅庐,温启刚也要把吴雪丽请到。
见姜华仁的过程相对麻烦。看完吴雪丽给的账本和报告,温启刚动摇了,到底要不要再见这个人呢?温启刚见姜华仁,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采取措施前给姜华仁一个机会。如果姜华仁能幡然悔悟,放下手中的恶,温启刚或许会改变计划,华仁或许还有自救的机会。但现在温启刚怀疑,姜华仁能听进他的忠告吗?或者说,能理解他的善意吗?
矛盾来矛盾去,温启刚还是决定给姜华仁一个机会,他真是不想看到一家企业因他而轰然倒下。温启刚是想通了,谁知姜华仁却摆起谱来了。温启刚通过好几个关系约见姜华仁,姜华仁非但不见,反而放出一大堆嘲笑的话来。
“见他?他算老几,是不是好力奇混不下去了,想找我讨口饭吃?他不是很狂吗,不是自诩商业奇人吗?这个奇人现在是断了胳膊还是少了腿,需要我姜华仁扶了?”
温启刚哭笑不得。
“算了,这种人,见他何用,这不是自找羞辱吗?”曹彬彬劝他。
“我看还是不见了吧,你的心思我能理解,可商业社会,真的不需要同情,大家还是拿出真本事来拼吧。”这边行业协会的会长说。温启刚托这位会长,会长又托市里的两位要员,最终姜华仁还是用嘲笑拒绝了他。
温启刚决定打道回府,不能再这样无谓地把时间消耗掉,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呢。尤其是他来的时候,黄永庆递交了辞呈,他好说歹说才把黄永庆挽留住。温启刚自然懂得,公司董事会上,不是他靠一张嘴巴更不是他打出了唐落落移情那张牌,将唐落落逼进了死角,才赢得了董事们的信任。是黄永庆,黄永庆这次是真帮了他,董事会的工作是他一个挨一个轮流去做的。还有高静。尽管高静跟他吵了架,看似是对他失望透顶,但温启刚知道,那段日子,高静跟黄永庆一样,也在努力做董事们的工作。他得回去,得用实际行动回报他们。信任不能透支,更不能成为空头支票。
就在温启刚准备收拾行李出门时,高高突然疯疯癫癫地进来了,打扮得有点古怪,手里拿把车钥匙,进门就说:“跟我走,快!”见温启刚愣神,高高一把拉过他:“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去哪儿啊,莫名其妙。”温启刚差点打开高高的手。
“你不是要见他吗?我找到他了,跟沈新宇在一起,快走!”
温启刚心里一震,要见姜华仁的事,他没跟高高提,也不让曹彬彬提。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觉得高高根本不像之前他想的那样,复杂着呢,不只有个性,更有许多超前而又古怪的思想。温启刚已经搞清,所谓孟子非跟高高瞎搅在一起,完全是误传,是曹彬彬谎报军情。孟子非是对高高垂涎三尺,不止一次地约她喝茶吃饭,有一次还对高高动了手脚,硬把高高摁倒在沙发上,不过让高高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是高高跟他坦承的。高高对孟子非有这样一句评价:一个看似聪明、实则脑子里全是下三烂想法的人。“亏你还对他这么信任,这么好。”高高在那天的述说中埋怨了温启刚。温启刚没反驳,他之所以关心高高跟孟子非的关系,一是觉得离谱,怎么可能呢?二来呢,也不想让高高跟孟子非那样的人瞎耽误时间。想嫁人,就找个靠谱的,甭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身上瞎熬青春,青春是熬不起的。高高说,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嫁谁,更别说孟子非了,跟他是另一码事。温启刚再细问,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跟孟子非在一起。高高死活不肯再说,只跟温启刚解释,他们的认识很是偶然,朋友的一个饭局,高高去了,孟子非也去了。一听孟子非是好力奇这边的,高高多了兴趣,跟孟子非多说了几句,还替他喝了几杯酒,结果就让孟子非误解了,要了她的电话,然后没完没了地打给她。
“男人都是馋腥的猫,当然你除外。”那天高高说。
温启刚却觉得,高高跟孟子非之间肯定还藏着什么,这从高高最近一个劲地往他这边跑,不断提供孟子非和华仁的信息就能猜想出来。
温启刚被高高稀里糊涂地拉下楼,高高又换了一辆保时捷卡宴,很耀眼。有些人的生活你永远搞不懂,因为他们的生活像魔术。
“后边有衣服,还有鞋,你自己换了。”高高边发动车子,边用命令的口气说。
“干吗呢,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按我说的做!”高高扔下一句,专心开起车来。她的驾驶技术不错,这一点温启刚已深有体会,不过这天车子开得很猛,眨眼工夫就出了城,往九龙湖方向去了。温启刚拿起高高说的衣服和鞋子,才明白高高是要拉他去高尔夫球场。怪不得刚才在宾馆看着高高有点怪,原来是她着了一身运动装——竖着领子的长袖T恤衫,棉质的白色休闲长裤,非常宽松,非常飘逸。这跟她那些过分时尚、过分缺领少袖的装束比起来,一下子正经了不少。
“好雅兴啊,可惜我对它不感兴趣,我是球盲。”温启刚将衣服扔到后座上,带着自嘲地说。他的确不爱这个。
高高不悦了:“我的温总,温大爷,您就饶了本女子一次行不,知不知道为打探他的消息,我花了多少功夫?”
“他在高尔夫球场?”温启刚一下子兴奋起来。
“是啊,那位新任区长是高尔夫迷,潇洒得很,粤州这边的高尔夫球场算是被他打遍了。这不,今天阳光足,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又是周末,人家来了雅兴,带着美眉们去九龙湖了。”
“我说的是姜华仁。”
“当然有他啊,区长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姜大老板现在快成区长大人的贴身跟班了。”高高狠踩了一脚油门,车子飞了起来。
“慢点!”温启刚提醒道,手牢牢地抓住了把手。
“他倒是有雅兴!”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又错了,这跟雅兴无关。据本女子打听到的消息,姜家父子快玩完了,大难将临,眼下连银行的利息都还不了啦,现在也只有姓沈的这一根稻草可抓。哪天姓沈的烦了,一脚踹开,我看他们父子只有去跳楼了。”高高损人的嘴巴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你还知道什么?”温启刚被她说得有了兴趣。
“知道很多,就是不告诉你,想听,拿钱来买。”高高说着笑了起来,那笑声听上去比前几天透明了许多。年轻人就是调整得快,能让自己很快从阴影中走出来。几天前的一个晚上,高高开着一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法拉利,拉着温启刚在街上狂转两个多小时,也是在那两个多小时,温启刚听到了一个女孩不死的野心和到处碰壁的残酷现实。那晚的高高,可没今天这么洒脱。
温启刚忍不住说:“高高,你这又是何苦呢,总不至于完全是帮我吧?”
“去你的,少臭美,本女子从不帮谁,只帮自己。”高高在温启刚面前说话越来越随便,温启刚听着也舒服。
“有个性。可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么做,对你有啥好处,把自己整得跟福尔摩斯一样。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
“复仇!”高高重重地说了一声,又道,“复仇你懂吗?我的青春,还有梦想,全让这对狗父子给毁了,不见着他们进棺材,我这心就安不下来。不然,本小姐早在三亚那边发展了,还用得着回来?”
这倒是实话,据曹彬彬说,那个王小山已经在三亚立了足,虽然干的是“外围”,但好像很乐观。这些女孩子真是让温启刚眼花缭乱。她们五彩缤纷的人生目标,还有稀奇古怪的生存方式,都让温启刚开了眼界。两人就这样边斗嘴边说笑,不知不觉中,车子到了九龙湖边上。远远望去,那座美丽的高尔夫球场如水彩画一样铺开。球场背倚连绵数十公里的葱郁群山,环依着碧水盈盈的九龙湖。球场四周重峦叠嶂,林木葱郁,碧湖青山,绿草如茵,令人流连忘返。如诗如画的自然美景和顺应天赋地貌而建成的球场,真是让人忘记了尘世的烦恼,暂时置身在如梦如幻的世外桃源中。
可惜的是,温启刚不是一个玩兴很雅的人,对高尔夫这种所谓的绅士运动,他会倒是会一点,可惜享受的机会不多。没时间啊!都说他们这些人,不是出入豪华酒店,就是在这仙境般的山水中过着洒脱而又超然的神仙日子。可外人哪能知道,这些既花钱又花时间的贵族休闲运动本就不属于他们,如果不是领导们乐此不疲,恐怕他们的脚步永远也到不了这里。
“没时间去更衣室了,他们快要结束了,在车内换装,以最快的速度去球场。”说话间,高高已经停好了车子。温启刚看见,已经有会所服务员和球童候在了那里。高高一定是提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温启刚拿起衣服,又犹豫了。
“可我真不会打啊,这种洋相出不得。”他说。
“不是让你打,是让你去见人!”高高已经走下车子。鲜艳的阳光披了她一身,草坪因她立马灵动起来。
温启刚摇摇头,换了衣服,紧追几步跟在高高后头。青春女孩能激发男人的活力,能让男人的激素瞬间增长许多,这话一点不假。刚才还心事重重的温启刚,这会儿已变得非常愉快、非常有信心了。
高高是这里的常客,不但熟悉会所的规程,而且跟里面的服务员也熟。漂亮女孩到哪里都受欢迎,那些男孩女孩紧围着她,说些只有年轻人才说得出口的时尚话题,他们时不时地扭过头来,看一眼温启刚。显然,这些孩子把温启刚当成高高傍着的大款了,这里来的哪个不是这种关系?温启刚并没有局促,扩了几下胸,做了个深呼吸,冲湛蓝的天空狠狠地笑了几下。
这天的见面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温启刚感觉真是对不住高高,对不住这里的蓝天、白云、绿油油的草坪和新鲜得令人想醉的空气。
该死的姜华仁,居然还能在这时候跟他充老大!
温启刚他们赶到地点时,区长沈新宇还没打完,在缓坡的那面挥着杆。山坡拉长了他的影子,也让他多了一层朦胧。跟沈新宇并肩走着的,是一个屁股浑圆、两腿细长、腰里像是安装了旋转按钮的高个儿女孩,她走路的姿态真是优美极了,每迈一步都是一种风情。不用怀疑,那一定是阿馨,上次模特大赛的冠军。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球童和一名服务员。区长沈新宇迈着成熟而稳健的步子,一看就是那种壮志凌云的人,不过他手上的动作有点轻佻,边走边不忘跟阿馨调情,不安分的手忽而揽在阿馨很有型的细腰上,忽而又在阿雅高高翘起的屁股上捏一把。这时候的阿馨就像一头小鹿,在沈新宇的挑逗下发出性感的欢叫。
走着走着,两人抱在了一起,山坡上便定格出一幅男女激吻的画面。
温启刚吓得把目光躲开了,另一边的高高也是一阵脸红。
青山、绿水、宽阔的草坪,还有美人相陪,区长沈新宇这日子,潇洒得很。
中国什么人最潇洒,说穿了还是领导。对这个沈新宇,温启刚最近也做了一些功课。粤州这边有关沈新宇的版本有好几个,一说他是上面空降来的,有背景也有点能耐,因此地方上很给面子,就让他放手干了。也有说沈新宇完全是冒充有底牌,区区一个小区长,能有什么背景,不过是现在的人喜欢联想,喜欢被联想到的东西拿捏住罢了。温启刚了解到的却是另一种情况。沈新宇说来还是有些背景的,不过他的背景不是来自他,而是来自老婆大人。沈新宇的夫人姓柳,叫柳真,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教哲学。柳真的父母皆是高官,社会资源深广得很。沈新宇的仕途之所以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柳真的父母在给他铺路。
又是一个靠老婆一家扶着走路的人!这么想着,温启刚又把目光投过去,这次他在那个叫阿馨的模特身上盯了很久。不可否认,阿馨是很有味道的,虽然长得不太漂亮。女人出来混,不只是靠漂亮,男人有时候是图女人的脸蛋,更多的时候却不是。或者说,图脸蛋是初级阶段,真到了沈新宇这份上,漂亮脸蛋反倒不起作用了。这一点,怕是身边的高高还体会不到。
果然,高高怨气十足地说:“我靠,你们男人咋都这样啊,见到漂亮女孩就走不动!”
“她漂亮吗?我咋不觉得?”温启刚假惺惺地说。
“丑死了,跟我比起来,一半都不及,可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喜欢屁股大、腰细还会风骚的。瞅瞅那骚劲,恶心死人!”
高高带着鄙视地骂了几句,赌气似地往前走了。
温启刚叹了一声。女人的逻辑你永远不懂。在女人眼里,世界是用来给她一人献媚的。任何形式的眉目外传,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换句老话说,男人是在征服世界,女人却总是想着征服男人。
姜华仁站在离他们大约二百米远的缓坡上,样子有些孤单。温启刚惊讶姜华仁为啥不跟过去,他和黎元清陪领导打球的时候,好像一直紧随在领导后面,不时要为领导挥出高水平的一杆而喝彩。有时候哪怕那一杆打得不怎么样,甚至是臭极了,也要夸张地赞美几声。其实,领导不是在打球,而是在打一种气势,或者打一种权威。高高悄声对他说:“这土老帽,比你还笨,杆也不会挥。”温启刚哦了一声,旋即又扭头盯住高高,这话听上去不大对劲,怎么有点恶心他?高高扮个鬼脸:“对不起啊,真没嘲讽你的意思,我是看见了他,恨不得冲过去咬他几口。”
“别咬,你不是狗。”温启刚也用玩笑话打击了一下高高,跟着服务员往坡顶上去。高高自然不会同行,她说她见不了那张恶心的脸,真上去保不准会揍他一顿。
温启刚有点怕高高,这些天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女超人。
姜华仁站得很专注,他的装束一看就是来打球的,手里也握了杆。温启刚发现,姜华仁比以前瘦了许多,也苍老不少。虽然有鲜艳的球服衬托,还有蓝天、白云、绿茵做陪衬,但那种苍老和憔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看来谁也不容易啊。
温启刚叫了一声“姜总”。
姜华仁大吃一惊。他压根没想到温启刚会追踪到这地方来,这人脸皮咋这么厚啊。这些天不断有电话打给他,说是温启刚想约他,想见他,还要跟他叙叙旧。他在心里骂:“我跟你有什么旧可叙,华仁跟好力奇势不两立,我跟你同样势不两立!”
“哈哈,是温总啊,稀客稀客,怎么,温总也有这雅兴,跑这里打球来了?”姜华仁大声说着,目光四处搜寻。等他看到远处站着的高高时,鼻孔都差点歪了。
“高,温总真是高,哪双鞋子都能穿脚上,了不得!”
这话有些恶毒,温启刚听出了味,笑着,没发作,仍然保持风度地说:“温某不才,对这些不感兴趣,今天来,是特意想会会姜总。”
“会我干什么,不会是找我要市场来了吧?”姜华仁又发出一阵恶笑,他对自己的这句话很得意,忽地挥杆,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市场要不到,但有一样东西,我估计能要到。”温启刚仍然不温不火地说。
“什么东西?”姜华仁果然上当了。
“做人的诚信,还有底线。”
姜华仁一下子被激怒了,挂在脸上的假笑和刚才那虚张声势的气焰没了,脸上腾地冒出一股杀气来。
“做人的诚信、底线?你也配谈这个?”姜华仁说着又挥了一次杆,可能因为太激动,这一杆没挥好,差点让球杆带得他一头栽倒。他努力了几下,站稳了脚,更狠地看着温启刚,“我今天有事,没工夫跟你瞎扯,你若不打球,就带上你的破鞋滚蛋!”
破鞋明显是指高高,本来不打算发火的温启刚突然火了:“想不到声名赫赫的华仁集团老总说起话来也这么混账,我提醒姜总,可别污了这儿的空气。”
“用得着你提醒吗?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这是粤州,天塘区,不是你的香港!”
“我懂。”温启刚往前跨一步,两人摆出吵架的架势来。
“懂就好,我就怕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拿人家的品牌赚点钱,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大神,到处说教,有用吗?我问你,有用吗?”
“没用的!”他自问自答,说话间又气急败坏地挥了一杆,因用力过猛,草坪上立刻显出一个洞来。
这人心虚了,或者他本来就心虚。温启刚想起车里高高说过的话,说不定哪天,姜家父子就会跳楼。
“姜总看来是不想跟我谈?”
“跟你谈什么?谈钱,谈生意,还是谈女人?”姜华仁又爆出大笑,手指着远处的高高说,“要不就谈她,我可比你更熟悉哟,她身上的每个毛孔我都熟呢,想想温总你也可怜啊,端盘剩菜还当宝贝。以后别这样,世上女人多的是,不要老找人家淘汰的。”姜华仁的话越说越离谱,还用手指做了一个非常下流的动作。
“无耻!”温启刚的血性被激起来,差点一掌扇过去。他后悔自己不听劝,非要抱着希望来见他,是自己脑残啊。
他猛地转过身子,心里再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怎么,这就急着走人啊,不是找我讨要药方来了吗?我可是大方之人,知道温总来粤州水土不服,特意备了药方,温总不会不感兴趣吧?”
温启刚停下步子,慢悠悠地转过身,鹰一样的眼睛盯住姜华仁。
“离开好力奇,安安分分搞你的金点子去,说不定啊,哪天我姜华仁脑子里没墨了,还能到温总你那里讨个金点子呢!或者就去该去的地方,不是有人对温总一直念念不忘吗?我可听说,人家放出狠话,这辈子非温总不嫁,还不许别的公司打温总的主意,她要把你全包了。温总好艳福啊,碗里有,锅里也有,外边还有,天下女人全围着温总一个人转了。虽然都是残羹剩饭,但温总喜好这一口。对了,唐总怎么样?”
“你——”温启刚几乎就要爆粗口了。在姜华仁的一片嘲笑声里,他有点狼狈地掉转身子,一边往下走一边痛骂自己。高高看见他往下走,跟过来:“谈崩了吧,跟他能谈出什么好话来。”
温启刚没理高高,气呼呼的样子让人以为是高高伤了他。高高在后面追,边追边挖苦:“自取其辱,活该!”
快到下面的接待大厅时,温启刚的步子突然止住了。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外,一群人簇拥在一起,围着中间一位打扮非常时尚的贵妇人。温启刚先是看到,那堆人中间有白石湾开发区的主任、副主任,还有市经济协作办的几位领导。再往边上看时,温启刚傻住了,他居然在人堆外面看到了孟子非!
孟子非竟然穿着球童的衣服,活像小丑般给那堆人献着殷勤。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士坤包,不用看就知是中间那女人的。温启刚惊呆了,孟子非公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还装扮成球童为这些领导服务,令他颜面扫尽。好在孟子非太投入,第一时间并没看见他。温启刚想快步躲开众人,不幸得很,有人在第一时间看见了他。
是的,林若真!
温启刚已经知道,林若真以空手套白狼的方式从华仁手里掠来的白石湾项目正处在紧要关头,没想到她会请这帮人在这里消闲。躲显然是来不及了,林若真看到他,马上瞳孔放大,脸上闪出比天空还要灿烂的笑来。温启刚急中生智,一把拽过后面的高高,给她使个眼色。高高多聪明啊,马上会过意来,身子往前一贴,就跟温启刚依偎在一起了。等林若真走过来时,高高的手已紧紧挽在温启刚的胳膊上,还故意将头歪靠在温启刚怀里,两人状如甜蜜的恋人。
林若真的步子戛然而止,那张桃花灿烂的脸瞬间变了形。
“那女人是谁啊?”等出了会所,高高松开温启刚的胳膊问。
“林若真。”温启刚没好气地说。
“是她啊?”高高叫了一声,又道,“看上去真有范儿,是你的老相好吧,怪不得要我演戏呢。”
“你乱说什么?”
“我哪乱说了,刚才不是……不对呀,孟子非怎么说她叫司徒如雪,是他表姐?”
“孟子非?”温启刚转而盯住高高。
“对呀,刚才他不是也在嘛,本来要打声招呼的,可你走得这么急,打不了。他为啥要打扮成那样呢,真恶心。对了,温老大,我见过这女人的,可惜老是背影,正面一次也没看过。孟子非老往她那儿跑,说他表姐好厉害,也是从香港来的,做地产和珠宝生意。到底哪个是真的啊?”
“都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