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温启刚并没急着见唐落落。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唐落落一定还在生他的气呢。再者,唐落落两只眼睛盯着他呢,不把孟子非等人彻底“请”出好力奇,唐落落就不会打心底里服他。温启刚暂时还不想拿掉孟子非,同样是时候不到。孟子非留在公司,还有一定的用途,至少可以稳住姜华仁,对林若真那边,也算是一颗烟幕弹。整顿公司跟做市场一样,虚虚实实,总要来一些花样。
成功收购华宇并没给温启刚带来多大快乐,他知道,这只是一场小战役,不值得庆贺,顶多也就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接下来跟华仁才是真正的交锋。在向华仁出手前,温启刚要抽出一段时间,将公司的事务打理一下。自黎元清离开后,公司内部发生了不少变化,尤其是他跟唐落落闹出矛盾后,这种变化更为明显。拿掉岳奇凡虽然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让那些心存不轨、敢挖公司墙脚的人收敛了许多,但不利的一面也显现出来,部分员工尤其是骨干队伍中出现了一种危机和恐慌情绪,生怕温启刚像搞运动一样清算他们。温启刚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造谣,故意制造混乱。这人不用怀疑就是孟子非,但温启刚不想揭穿,他只想采取积极的措施稳定人心,重新出台新的激励机制,唤起大家的工作热情。
温启刚把副总黄永庆叫来,问:“我交给你的激励方案他们都看了没,意见如何?”
“他们”就是公司高管层,温启刚去杭州前将这个方案交给黄永庆,让他分头征求意见。
“大家很激动,都说只有这样改革,公司才有希望,相信这个方案一旦公布,公司内部的活力一定会被大大激发出来。”
“别尽挑好的说,反对意见呢,唐总那边怎么说?”
“反对意见没有,完善补充的倒是有两条,我也觉得可行,已经补充进去了,回头你再斟酌。唐总那边是认真看了,但她没发表任何意见,不点头也不摇头。”
“这女人,脾气还不小。”
“没事,她是跟你耍性子呢,女人嘛,有点性子很正常,你还是多担待点,不生气。不过,唐总最近工作状态不错,工作也很积极。我想,她嘴上不认输,心里还是挺服你的。”黄永庆说了一番好话,将温启刚安抚一顿。温启刚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行,不管她,干正事要紧。你抓紧安排,最好这周开会,把方案定下来。时间不等人,销售旺季已经到来,各方面都要全力做好准备。对了,还有一件事,你马上向各生产基地发通知,要他们加足马力生产,要充分备货。”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温启刚发现,黄永庆的态度变了,不像上次那么消极,工作状态也非常好,再也不提辞职的事,整个人完全融入了工作中。好,有这状态、这精神,他就彻底放心了,他还真怕黄永庆再跟他提辞职什么的。
“重新安排,备货要足,眼下看似市场饱和,其实缺口很大,而且我们要做好另一个准备,就是万一华仁那边‘劲妙’全部退货,缺口能否在第一时间补上去。”
“你是说,‘劲妙’要退出市场?”黄永庆疑惑地问。
“我只是说有这可能,我们必须把生产工作抓在前头,完了你安排人到各基地督察一下,不能高枕无忧啊。”
“好。”黄永庆一边应声,一边拿出几页纸,递给温启刚。
“这是什么?”温启刚问。
“你还记得李菲吧,就是跟岳奇凡共事的那位女经理,这是她写的检讨,非要我收下。”
“扯淡,谁让她检讨了?拿回去,这东西我不看,也没时间看。她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来找我!”温启刚突然加重了语气,将几页纸扔给黄永庆。
对李菲的处理,温启刚至今还没想好意见,这个人有点麻烦,不是说她工作能力有多强,公司舍不得她。像她这种能力的,好力奇一抓一大把,根本不存在惜才这一说。关键是这里面牵扯到黎元清。再怎么说,李菲跟黎元清也有过那么一段,尽管藏着掖着,可瞒不了温启刚。他寻思,如果把李菲处理得狠了,黎元清会不会有意见?本来那次会后,他想把岳奇凡一事向黎元清汇报一下,顺便提一下李菲。好不容易打通了黎元清的电话,人家只给他扔下一句:“启刚啊,我很忙,公司的事你和落落做主吧,没必要啥事都向我汇报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在杭州的时候,温启刚也跟黎元清联系过,收购或重组华宇虽不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但也牵扯到投资面,不能不向他汇报。黎元清仍然是老样子,温启刚刚把话头打开,黎元清就封他的嘴了:“这些事你自己决定好啦,我说过多少次,公司现在全部交到你和落落手上,你们爱咋打理就咋打理,哪怕全赔了,也是你们的功劳。我暂时还回不去,也不能回,具体原因我就不告诉你了。对了,以后少打电话,我这边不方便接。”
看来黎元清真是对好力奇撒手不管了,或者说,他真是不方便。不方便的原因温启刚懂,那个曾在他去粤州的路上给他打过电话的左翼民的前秘书姜丰,前段时间到东州找过他。温启刚一开始拒而不见,无奈姜丰十分固执,见不到他就不回去,温启刚最终还是见了。温启刚跟姜丰聊了一小时,话题基本是围绕左翼民和黎元清展开的。不能否认,作为秘书,姜丰掌握的情况真是多,有些事温启刚听都没听过,可姜丰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信誓旦旦地说他有证据。他果真将证据拿出来,让温启刚过目。也正是这个细节,让温启刚对姜丰有了警惕。一个秘书,藏这么多证据做什么?再说了,这些证据是怎么收集来的,有些可是很致命的,直接涉及当年好力奇跟东州药业谈判时双方高层间,也就是左翼民跟黎元清之间的隐私与秘密。这些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不管是左翼民还是黎元清,都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温启刚甚至怀疑,左翼民案迟迟被有关部门护着,没有下文,并不是上面不查,而是当初举报的很多问题无法查实,这些证据要是到了有关部门手里……温启刚不敢想下去,两只眼睛惊恐地瞪着姜丰。这时候他才明白,姜丰一遍遍找他,是为了钱!
“开个价吧,你要多少?”温启刚直截了当地说。
“温总是大方人。”姜丰果然喜出望外,收起证据说,“两千万。”
“什么?”这下轮到温启刚震惊了。
“嫌少?”姜丰下作地笑笑。人到了这时候,本性就露出来了。之前,这个姜丰留给温启刚的印象还算不错,有文化有经验,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很显素质。假的,典型的道貌岸然,伪君子。
“是有点少,想想黎董也不值这个价,对吧?”温启刚一怒,索性替姜丰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姜丰呵呵一笑,非常老到地说:“温总就是温总,跟你打交道,痛快!怎么样,成交?”
“门儿都没有!”温启刚突然说。
姜丰的脸霎时变白,有点慌张地看着温启刚:“温总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也没有,我警告你,玩火者必自焚,你才三十多岁,未来的路还很长,回去好好想想!”
一听是这些大话套话,姜丰哈哈大笑:“谢谢温总的忠告。既然交易不成,我就先回了,不过我把话留在这儿,等下次温总想拿这东西时,价格就不是两千万了,而是翻一番。”
姜丰也是个人物,说完这句,居然真就走了,到现在都没联系过温启刚。温启刚心里老是不安,有天晚上做梦,竟然梦见黎元清被有关方面带走,好力奇跟东州药业的内幕交易被悉数曝光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醒来后惊出了一身汗。温启刚想,黎元清说的不方便,肯定跟这些有关。凡事只要做了,就永远无法抹掉。东州这边暂时还有关系罩着,就怕哪一天曾经罩着黎元清的几位突然调离或退位,那么……
这事得跟唐落落议一议。温启刚当时拒绝姜丰,是不想让这小子太容易得逞,先敲打他一下,但这些东西放在姜丰手里永远是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将黎元清和好力奇炸得人仰马翻。
可怎么跟唐落落开口呢?想到这层,温启刚又犯起了难。毕竟这是要花大钱的啊,而且他相信,真要拿回姜丰手里的那些证据,并让这些证据消失得干干净净,两千万怕是打不住,姜丰很可能说到做到。
烦心事一大堆啊,黎元清这屁股真不好擦。
门敲响了,温启刚将这些事扔到脑后,说了声“请进”。话音落地,门外闪进一个人来,居然是李菲。
季节已到夏天,跟饮料市场的如火如荼一样,女人的着装也变得火辣辣起来。走在大街上,满街是花红柳绿的感觉。那些高挑的、丰满的,长发的、短发的女人,比花更艳地盛开在街上,以各种各样的惊人着装,将青春和时尚演绎得缤纷多姿,令人目不暇接。时代的确在变,从封闭到开放,从传统到前卫再到超前,国人总在创造奇迹。温启刚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李菲的打扮触动了他。李菲看似穿着一套职业裙装,不这样穿没办法,好力奇有严格规定,上班期间穿什么、化什么妆,不是你能随心所欲的。可李菲这裙装是经过巧妙改造的,下摆明显要比一般的职业裙装短,离膝盖尚有一大段距离,这样,她那两条修长的腿就能非常亮眼地呈现出来。加上李菲这天光着腿,没穿丝袜什么的,那瓷白的光就非常耀眼。上身的衣领明显是仿国际影星礼服的样子做的,看似有领,其实又没有。尤其是胸部,明显比普通的职业装开得低了,这样,李菲引以为傲的那道沟就非常诱人地晃在那儿。温启刚扭了下头,感觉自己看着李菲的目光有些邪恶,咳嗽一声,问:“有事?”
李菲径直来到温启刚面前,脸上是楚楚动人的表情。“温总。”她叫了一声。温启刚没抬头,刚才李菲在远处,他看到的只是刻意装扮出来的性感与暴露,这会儿李菲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那些性感和暴露对他就有了压迫。温启刚也不是圣人,正值壮年,身体的激素因长期不能合理释放,积重成灾,这种压迫感便成为经常困扰他的一件事情。他往后仰了仰,目光避开李菲,又问一声:“有事?”
李菲就叽里呱啦开始说了,她说了一大堆,说着说着竟抽噎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带动着胸前,发出很有韵味的颤动。李菲说:“对不起啊温总,我上当了,不该跟岳奇凡搅在一起,都怪我经验不足,对假象看不清楚。这事给我教训深刻,也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我爱公司,真的爱,请公司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
温启刚本来是有点紧张的,这紧张好生奇怪,更有点莫名其妙,但让李菲这么一说,紧张感居然没了。他坦然地抬起头,正视李菲,端详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总是上当啊?”
李菲抹了把泪,其实她脸上是没泪的,但她抹得很像。
“是我经验不足嘛。”李菲的声音里突然多了种嗲气,而且她佯装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拿纸,将直着的身子微微下倾,这一倾的目的非常明显。温启刚在商场打拼这么些年,遭遇过各种各样的人,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诱惑。李菲这个姿势他并不陌生,职场中有不少女孩,想走捷径,想不劳而获,想成功,于是就刻意练习各种引诱人的动作。可她们忘了一条,不是每个男人都吃这套,至少他温启刚对这些是有免疫力的。
“不,我觉得你经验很足,太足了,只可惜你把经验用错了地方。”温启刚突然说。
“温总您?”李菲的情绪变化了一下,她吃不透温启刚这句话的意思。
“李菲啊——”温启刚叹了一声,道,“本来呢,我是不想急着处理你的,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岳奇凡是岳奇凡,你是你,我能分得清。可你今天的表现让我下定了决心,知道为什么吗?”
“温总,您不会让我走人吧,这到底是为什么?”李菲急了,这一急,眼泪就扑簌簌地下来了,一张嫩脸上很快挂满了泪珠。
这时候,温启刚已经没有丝毫同情了,他甚至想好了事后怎么跟黎元清解释,这样的女人真是留不得啊。他语气坚决地说:“是的,你可以走人了,到行政部办理手续吧。”
“不,温总,您听我解释……”情急之下,李菲抓住了温启刚的手。
“把手拿开!”温启刚脸上露出了威严。李菲战战兢兢地收回手,可她不甘心,仍旧站在那里,左一声“温总”右一声“温总”地央求温启刚。温启刚有些不耐烦,抓起电话:“行政部吗,请你们经理上来一趟。”
至此,李菲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了,这些天她还一直抱着幻想,心想温启刚不会这么狠心。
“好吧,温总,我认命,不过我会向黎老总投诉的。”
“行,只管投诉。”正说着,行政部经理到了。温启刚说:“带李菲去办手续,顺便告诉财务,该怎么罚款的,一分不能少交。”
“你还要罚我款?”李菲尖叫一声,行政部经理示意她安静,并做出请她出去的手势。李菲刚走到门口,温启刚又说:“最后再忠告你一句,美色不是万能的,不要老是拿它去做交换,还是给自己留一点干净的回忆比较好。还有,以后到了别的公司,见老总时不要总穿这么低胸的衣服,这对别人不尊重,明白不?”
“不用你管!”李菲失态地喊了一声,伸手把衣服领子往上提了提,气呼呼地离开了。温启刚让行政部经理把门带上。办公室又安静下来,可温启刚的内心再也无法安静。
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清退员工,而且都是中层,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一家企业连自己的内部环境都搞不干净,还谈什么远大理想,谈什么净化市场?这么想着,脑子里冒出孟子非那张面孔来。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可是温启刚还是有点下不了决心啊。
迟疑了半天,他走到最右边的那个柜子前,弯下身子,打开柜子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相框。那是他的妻子孟君瑶。以前这个相框是摆在柜子上的,后来他发现,到他办公室的人总要盯着妻子看很久。有知道的,不出声,只看,看半天会发出轻轻的叹;有不知情的,会当场开他玩笑:“这是温太太吧,好漂亮,温总真有艳福。”时间久了,温启刚就觉得这些人是在打扰君瑶。君瑶不喜欢人打扰,活着的时候,她就喜欢静,常常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她发呆的时候特别入神,感觉整个人都沉浸到某种事物里去了。有时温启刚脚步声稍稍大点,都能惊动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宁静安详的人儿,却过早地离他而去。为了不让妻子被打扰,温启刚将相框放进了柜子里。此刻,他捧着妻子的照片,想说什么,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时光如梭,转眼间已有十个年头飞逝而去。这十年,温启刚走得跌跌撞撞,有风光和辉煌,也有不少泥泞与坎坷。每每遭遇困境或挫折,他总是捧出妻子的照片,不停地问:“君瑶,我会倒下吗,我能倒下吗?”照片上的君瑶不说话,但温启刚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此时,温启刚又在问了:“君瑶,我该怎么办,真的把他打发回去吗?你会不会怪我啊?还有,君瑶,你到底是怎么走的,那场车祸究竟有没有阴谋?君瑶,我在查,我一定要查清真相,不管是谁,只要他们加害了你,我决不放过。你活着时我没好好爱你疼你,现在,就让我为你做点事吧。君瑶,你听到了没,我之所以不急着让子非走,是因为子非他了解车祸的真相,他一定了解,我等着他说出来,可他愣是不说啊。君瑶,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温启刚突然泪流满面。是的,这是温启刚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秘密。妻子孟君瑶的死有疑团,这个疑团至今还未解开。一开始,温启刚也相信只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他到过现场,交警也反复跟他做过说明,现场很惨,车祸发生在马岭坡下一转弯处。马岭坡是有名的事故高发地段,山陡坡急,视线又被周围的树木遮挡,几乎每年都有恶性交通事故发生。可那段路君瑶常走,避不开。事发那天,后面一辆载货车刹车失灵,君瑶的车子被追尾,在路上连打几个旋后,一头钻进迎面开来的一辆大卡车里,车子被大卡车碾了过去。整部车子被碾轧成一张铁饼,消防队员费了将近一天的工夫,才将尸体取出来。事情过去半年后,温启刚忽然听说,车祸有疑点,人为制造的可能性很大,有人事发后买通了交警,出具了假报告。温启刚当时就十分震惊,停下手头的工作,开始查那起车祸。他发誓一定要把真凶揪出来,可真查起来,非常难啊。不知是真没阴谋还是对方做得天衣无缝,不管是现场勘查还是后来的技术分析都没有问题,交警那边更是找不到漏洞。温启刚不甘心,想把当时的资料和问讯记录全部拿到特区立法会,请求召开专门会议重新听证。就在这时候,蒋婉仪忽然找来了,进门就求他别再折腾了,就让君瑶安静地走吧,折腾来折腾去,君瑶的灵魂不安啊。看着蒋婉仪伤心落泪的样子,温启刚一时有些两难。蒋婉仪的话有一定道理,万一费尽周折,查不实此事,或者说,人为制造车祸根本就是个谣言,没影子的事,如此折腾,可真是对君瑶不敬啊。就在温启刚打算放弃调查时,林若真拎着几大包东西来了,热情洋溢,满面春风。温启刚问她带这么多东西干吗,林若真说:“照顾你啊,这段时间我休假,不用去公司,我就想搬过来照顾你一段日子。”
“照顾我?你还要搬过来?”温启刚吓了一大跳。
“怎么,不欢迎啊?”林若真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往外拿她自己的东西。生活用品一大堆,化妆品又是一大堆,洗手台都没处放。林若真三下五除二,将君瑶用过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扔进了垃圾桶。
“你想干什么?”温启刚跑过来阻止。林若真推开他说:“不用你管,以后这个家就由我来打理。”
“什么?”温启刚越发吃惊了。等林若真摆完化妆品,又从另一个包里拿她的衣服时,温启刚才真着了急。
“等等,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她不在了,你总得有人照顾吧?今天起,这项工作就由我来完成。”林若真说着,还温情脉脉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一阵疼痛穿过温启刚的心,温启刚感觉那不是一吻,是一箭。
“不可能,林若真,马上把你的东西搬走!”
“我为什么要搬走?这个家本来就是我的,不过我晚到一步而已。”林若真那天非常不讲理,任凭温启刚怎么说,她拒不搬走,后来竟钻进卫生间,门也不关,冲热水澡去了,害得温启刚站在门外束手无策,迫不得已,只好打电话向蒋婉仪求救。没想到,蒋婉仪在电话里说:“启刚啊,君瑶已经走了,我们都很悲痛,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不是?你经历了这么大的痛,工作又那么忙,一个人怎么能行呢?我都快要愁死了。”说着话,蒋婉仪那边还真有了抽泣声。顿了一会儿,蒋婉仪又道,“真真现在是自由身,正好又休假,就让她照顾你一段时间吧,你们两个呢,也重新了解了解。你们有感情基础,先在一起生活一段,如果合适呢,就择个日子办了,这样我们也省心。”
“什么,姨母你说什么?”温启刚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原来她们母女早就合计好了。“你走,走,马上走!”温启刚扑进卫生间,也不管合适不合适,更不管林若真正赤裸着身子洗得舒服,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拽。
“你疯了啊,人家还没洗完呢!”林若真尖叫。
“回你家去洗,爱怎么洗怎么洗!”
那天温启刚把林若真轰了出去,将她带来的东西全扔在了楼道里。等他小心翼翼地又把君瑶用过的东西摆放在洗手台上时,温启刚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问号:她们为何如此急迫?这一想,温启刚就把自己搞得既痛苦又复杂,似乎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是谁急着让君瑶离开这个世界。
温启刚又查了一个多月,甚至还雇了私家侦探介入。就在他初步找到一些线索时,他接受不了的一幕发生了。蒋婉仪在某个深夜走进他家,进门就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启刚,你让死人不安,难道你还想让活人也不安吗?你非要弄得我们林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那些话,如石头般砸在温启刚心上;那一跪,更是让温启刚承受不起。温启刚只好含泪点头,答应不再查下去。不久,又闹出林若真跟父亲林秉达抢夺公司财产,父女俩为盛高的经营权大打出手的事,结果蒋婉仪承受不了,自杀离世。调查的事只好不了了之。温启刚感觉,真是折腾不起,也不敢折腾了。不过,那时候还有一个人在查此事,就是孟子非。温启刚这边是迫不得已停了,孟子非那边却没停,一直在查。温启刚相信,孟子非是找到真相了,关于那起车祸,关于林氏家族的其他事,孟子非后来掌握得都比他多。他问过几次,孟子非却不将实情告诉他。一开始温启刚并不理解孟子非为什么要瞒他,不把调查结果告诉他,现在他懂了。
交易!一切都是交易!
孟子非跟林若真做了一笔大买卖,也顺势搭上了林若真这辆快车。最近温启刚查过孟子非的个人财产,为了证实某种猜测,他不得不这样做。结果,孟子非拥有的资产把他吓了一跳,看不出啊,都快要成富豪了。这么多钱和房产是从哪儿来的,不用怀疑,都是林若真给的!
事实证明,孟子非跟林若真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温启刚悔死自己了,这些年,他还一直拿孟子非当亲人看,关心他、扶持他,把他弄进好力奇,委以重任。哪料到,人家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每每想起这些,温启刚就恨不得扇自己一顿嘴巴,这么愚蠢的错误居然犯在他温启刚身上,真是不可原谅!在高尔夫球场看见孟子非后,温启刚突然想到另一层,好力奇内部的机密泄露,还有网络上那些谣言,会不会也跟孟子非有关?那个网名叫“第一时间”的人,会不会就是孟子非?他把这些工作交给舒畅,让她务必查实。温启刚现在之所以不出手,一是舒畅这边还没给他确切的消息,还需要再等;二来曹彬彬那边有些工作还没结束。这事必须形成一个有机系统,要把孟子非跟华仁和林若真捆绑在一起解决,一气呵成,不让任何人有喘息或反扑的机会。
尤其是林若真!
一想到林若真,温启刚的心就尖锐地痛起来。不知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启刚越来越感觉到,当年冲妻子下手的不会是别人,十有八九就是林若真。前晚他又梦见了君瑶,君瑶在梦里含着泪说:“启刚,我死得冤哪,你要为我报仇。”
报仇!温启刚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上。这时候他已明白,所有跟林若真的故事都成为过去,他内心再也不会对这个女人有一丝爱、一丝眷恋,就连同情也不可能再有。他跟林若真之间,只能有一种关系,那就是仇人。
温启刚很庆幸,自己总算走出了感情的沼泽地,终于将二十多岁时种在心里的那根草拔掉了。他有一种解脱,有一种新生的感觉。站在窗前,温启刚遥望香港跑马地的方向,那儿有一片墓园,墓园里睡着他心爱的妻子。温启刚喃喃自语道:“等着吧君瑶,帷幕即将揭开,该还你的,我会全部还你,你就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