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上天的恩赐,让中国西南有了一处叫作丽江的地方。许多人说,没去过丽江会向往,去过了会爱上它。这里的水,清冷有声,洁净无泥,穿街过巷,入院过墙;这里的城,浑厚自然,枕水而建,从容伸展;还有沉静安然的老桥,伟岸峻峭的雪山……江南水乡的浪漫情致和高原古镇的高亢壮阔,在此处完美结合。
坐在丽江三义机场贵宾室里的万顺龙,眺望远处的雪山,感叹道:“月影迷幻,流光满地,对于这座古城,所有人皆是匆匆过客——无论是商是儒,为道为僧!”
“心若安处,便是故乡!”一旁的谷伟民开口道,“不必执着于,去何处去,无谓计较他,归何时归。”
“谷总高论,在下佩服。”万顺龙颔首微笑。
谷伟民看了看表:“万总,时间快到了,我没法再留恋古城的美景,得先上飞机了。”
“谷总,一路平安。”万顺龙端着一杯咖啡,“回河州的飞机一小时后起飞,再坐一会我也该走了。”
握手道别时,谷伟民又提到昨日球场上的较量:“万总的高尔夫球技,的确不同凡响,这次我算领教了。”
“太客气了。”万顺龙说,“昨天我们在玉龙雪山球场打了整整一下午,还是没分出个高下。”
谷伟民说:“能和万总这样的高手过招,过瘾啊。真希望我们的合作能顺利推进,到时,就能经常在一起切磋球技了。”
“那是一定。”万顺龙说,“昨晚我们的沟通就很愉快,对许多问题也取得了一致看法。剩下的,都是一些细节问题。”
谷伟民开始起身拖行李:“尽管只剩下一些细节问题,但我还是希望能加快进度。大众股份的情况万总也清楚,真要有人赶在你之前,兄弟我也为难啊。卖给其他人吧,对不起万总请我喝的酒;不卖,公司其他股东那里不好交代。”
万顺龙哈哈笑起来:“真让兄弟这么为难,就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对了。放心吧,不会有人比顺龙集团的脚步更快。”
“那就好,那就好。”谷伟民再次伸出双手,同万顺龙依依惜别。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机场周围的景物依次向后倒去。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巨大的机身腾空而起。谷伟民坐在宽敞的头等舱里,俯视身下的皑皑雪山,忽然有一种十分疲惫的感觉。
昨晚喝的丽江窖酒,口感还不错,就是度数太低。这样的酒,对谷伟民来说实在难说过瘾。谷伟民好酒,尤其喜爱高度酒。多年来遍尝天下佳酿,最令他魂萦梦绕的,还是母亲酒坊里酿制出的高粱酒。
谷伟民的家乡,就在江汉平原上的一座小镇。父亲是镇上小学的民办教师,勤劳的母亲则以开酒坊为生。在清苦却温馨的少年时代,谷伟民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总能闻到酒的香味。酒坊门前摊晒着酒糟,酒糟经阳光一晒,内里的酒精分子如母亲怀里的孩子受到水果吸引,欢快地跳了出来,满场子上转圈。
酒坊大堂里有十几口大缸,两个人合抱般粗。父亲经常在红纸上书写各种字体的“酒”,母亲再把这些红纸贴在大缸上。缸口系着红丝绸,犹如学校广场上系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谷伟民课余时间也会帮母亲的忙——他将柴火塞进灶膛里,再瞅着酒顺着竹筒子咕咕咕地往外冒。“酒出来了,酒出来了!”母子俩一起欢快地呼喊。
二十多年前,谷伟民怀揣着出人头地的梦想,肩负着父母亲人的殷殷期望,更带着从小练就的好酒量,离开了美丽的故乡。从此,他便很少回到那片并不富饶的土地。
大学四年,谷伟民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他将全部精力扑在书本上。可与那些来自大城市名牌高中的同学相比,他的课业基础还是太差。勤虽能补拙,可离出类拔萃却差了一大截。大学毕业时,望着那些进入政府机关与大企业的同学,谷伟民心中充满挫折感。
后来,他南下上海,加入了一家不知名的证券公司。十里洋场的纸醉金迷,注定与这个来自湖北小镇的农家子弟无缘。七年沪上时光,谷伟民甚至连一套小户型的首付款也没能凑齐。在那个中国证券行业疯狂生长的草莽时代,一幕幕大戏登台,一个个明星站到镁光灯下,接受万众膜拜。而谷伟民,始终那般默默无闻。以至多年后,接受中国最著名财经期刊采访时,谷伟民自嘲在上海滩时,“连个跑龙套的都算不上,顶多就是给剧组送盒饭”。
谷伟民毕竟是落魄的英雄,而不是可怜虫。纵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看客,他却用自己的智慧,分析着每一出大戏的起承转合,以及每一位明星的成败得失。谷伟民虽然没能摆脱窘迫的生活,但与大多数浑浑噩噩,一辈子都只会“送盒饭”的人不同,谷伟民已经练就了敏锐的商业嗅觉,以及对中国资本市场的深刻洞察力。身无半亩的他,积蓄起巨大的野心。他充满自信,认为只要命运肯给他一次机会,他就能纵横捭阖,掀起惊天巨浪。
为了这次机会,谷伟民最终同大他两岁,而且离过一次婚,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南洋富商之女陈嘉楣结婚。父母为此几乎要同他断绝关系,就连陈嘉楣的家人,也从骨子里鄙视他,认为这个仪表堂堂的中国男人,比那些吃青春饭的小三,只是下半身多了一根棍而已。
正是在一片嘲讽声中,谷伟民开启了自己的资本之旅。陈嘉楣违抗父母之命,悄悄借给他的两千万元资金,以几何级数爆炸式增长。短短几年时间,谷伟民就成为纵横沪港两地、操盘数家上市公司的资本巨鳄。
甚至陈嘉楣的父亲,面对这个自己曾经并不待见的女婿,也只能甘拜下风。刚结婚那会儿,谷伟民要与陈嘉楣一起回马来西亚槟城老家过年,陈父以各种理由婉拒。最后妻子一家人去到槟城,谷伟民只好跟一帮菲佣在吉隆坡家里“欢度新春”。最近几年,陈父主动打电话,邀请谷伟民春节时去槟城,“一家人聚一聚”。谷伟民却推说自己工作忙,来不了。
飞机荧幕屏上的航线图显示,客机一路向北,已进入湖北境内。脚下就是自己的故乡,那片号称千湖之国的美丽土地。谷伟民忍不住抬头望了望窗外。可惜云层太厚,除了白云苍茫,竟不见一物。这便是谷伟民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他生命中最挚爱的两人——父亲与母亲也长眠在此。
父母都有幸看到了儿子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与天下大多数父母一样,他们并不期望子女的报答,依旧过着平淡的生活。父亲吃了一辈子粉笔灰,可惜只是一个民办教师,连自己的身份问题也没解决。父亲四处写信,还跑到县政府上访。谷伟民劝道:“解决了你的身份,政府又能补偿多少钱?这点儿小钱,我直接给你不就得了!”父亲却连连摇头:“这哪里是钱的问题!”
三年前,郁郁寡欢的父亲撒手人寰。悲痛之余的谷伟民,想接母亲去香港,母亲却死活不愿意。此后,母亲依旧靠开酒坊度日,甚至连谷伟民寄回的钱,她也舍不得用一分。她只对谷伟民提出一个要求:“以前缸子上的‘酒’字,是你爸写的。现在他人不在了,这字你接着帮我写。”于是,谷伟民便经常在他豪华的办公室里,握住特意买回的名贵毛笔,在一张张粗糙的红纸上,写下各种字体的“酒”字。之后,再将这些字寄回湖北老家。
就在四个月前,身体一直很好的母亲也离他而去。据说离世当天的早上,母亲还在酿酒。中午说有点头晕,去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就断气了。村里的许多老人十分羡慕谷伟民的母亲,人生四大福,生得好、病得少、活得长、死得快,不知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竟能走得这样爽快?
想起这些,谷伟民的眼眶不禁湿润。飞机开始下降,美丽的空中小姐,用温婉标准的普通话通知,航班将在半小时后抵达首都机场。谷伟民俯瞰机窗外的华北平原,忍不住一声叹息。从起飞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十分疲惫。可惜四个小时的空中旅行,连盹都没打一个。身体越疲惫,神经就越紧张。越是想休息,脑子里就越会冒出各种各样的事情。唉,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药,失眠的症状却没有一点缓解。
谷伟民轻揉太阳穴,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要同时对付万顺龙与杜林祥这样的人精,身体会不疲惫吗?神经能不紧张吗?”
谷伟民曾经颇为得意,自己为大众股份同时找到两个买家。比起得风气之先的香港、上海,河州只能算边鄙之地。那里的开发商,不过都是些土豪,应该不难对付。就让你们争得头破血流吧,老子坐山观虎斗,好不逍遥!
可惜几番交手之后,谷伟民不得不承认,无论万顺龙还是杜林祥,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谈判中进退有据,节奏拿捏恰到好处,而且两人似乎都已看出自己脚踏两条船的伎俩,还故意摆出一副不徐不疾的姿态。
事已至此,谷伟民只得把危险游戏继续下去。尽管进展缓慢,但毕竟万顺龙与杜林祥还是在一步步靠近自己摆下的八卦阵。谷伟民已经打定主意,必要时可以把底线稍微降一降。不管是谁,只要出价高,动作快,就把这个壳甩出去,赶紧将资金套现。
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谷伟民拿出手机打给秘书:“告诉梅总,我已经回北京,今晚上就能和他见面。”谷伟民口中的“梅总”,是位来自山西的富商。这次专程从丽江赶回北京,就是为了和梅总见面。梅总有意买下谷伟民在东交民巷附近的豪宅楣园,双方已经接触了好几回,一切顺利的话,月内就能签订正式合同。
真能把楣园卖出去,也是几千万元的真金白银啊!谷伟民深知,自己如今太需要钱!
今晚要宴请梅总,谷伟民特意叮嘱秘书带两瓶飞天茅台。失眠的老毛病,吃药看来是没用了,只能多喝酒,酩酊大醉之后,什么忧愁都会忘记,才能安稳地进入梦乡。他还不忘给自己鼓劲,忙过了这一段,或许就能真正解脱了。
第二天中午,结束与梅总的谈判后,谷伟民又匆匆赶往机场,搭乘班机飞往香港。按原计划,谷伟民要三天后才回香港,迎接从河州赶来的杜林祥一行。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必须赶回去扑灭后院燃起的熊熊大火。
这天上午,怒不可遏的妻子陈嘉楣,大闹了一场新片发布会,并当众扇了新片女主角的耳光。这位女明星,正是谷伟民的情妇。两人认识有几个月了,谷伟民还花钱为她在香港租下一套豪宅,并预付了两年租金。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最终传到了陈嘉楣那里。香港的狗仔队举世闻名,媒体逮着这么好的新闻,自然不会放过。平时上惯了财经版新闻的谷伟民,一想到明天要出现在报纸的娱乐版,就禁不住头痛。
回到香港的几天里,谷伟民少不了两边安抚,既对妻子表忠心,又向情妇献爱心。眼看风波逐渐平息,他接到了庄智奇的电话:“谷总,原先已经说好,周末杜总率队来香港,就收购的最后细节展开协商。不知道现在谷总是否有时间?”
看来,自己的这点桃色新闻已经传到河州。谷伟民尴尬地笑了笑:“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我早就答应了杜总的事,怎么会没时间。你们确定了航班号就告诉我一声,到时我亲自去机场迎接。”
当谷伟民抛开儿女情长的琐事,在香港恭候杜林祥一行时,杜林祥却不得不爽约了。
星期五上午,杜林祥召集庄智奇、祝天瑞等人开会,商讨第二天赴香港谈判的细节。会议进行中,杜林祥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售房部的负责人:“今天一大早,有一伙业主跑来售楼部闹事!”
“什么原因?”杜林祥问。
下属汇报说:“最近房地产市场不景气,纬通旗下的部分楼盘出现了降价。那些原先买了房的业主,就跑来要我们赔偿损失。”
“去他娘的!”杜林祥愤怒地骂道,“降了价就要老子赔损失,那房价涨了,是不是老子也要找他们赔偿损失?对这伙无理取闹的,不要太客气。”
会议继续进行。可隔了没多久,林正亮的电话又来了:“三哥,一伙民工跑来工程部讨薪。”
杜林祥没好气地骂道:“你不是成天和那帮包工头称兄道弟,打得火热吗?怎么现在这些交情就狗屁不值了?”
林正亮支支吾吾地说:“虽然欠着些工程款,但跟大伙都说好了的,不应该出问题啊。”
杜林祥说:“我正在开会,明天要去香港。这些小事,你自己看着办。”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九点过。杜林祥又把所有细节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对庄智奇说:“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还有什么准备不到的,只得随机应变了。”庄智奇笑着回答:“对于明天的谈判,我很有信心。”
“好吧,时间不早了。今晚睡个好觉,明天精神饱满地奔赴香港。”杜林祥招呼着大伙。
来到地下车库,众人挥手告别。杜林祥、高明勇坐着奥迪轿车先驶了出去,庄智奇、祝天瑞乘坐的奔驰车紧跟在后面。
两辆车驶离纬通大厦大约几公里后,行至一处僻静的十字路口。这时,路边忽然冲出来几十个人,将杜林祥、庄智奇的座驾团团围住。这些人不停地敲打车窗玻璃,口中大骂道:“滚出来!”
面对这伙来历不明的人,杜林祥当然不会下车。他缩在车内,叫高明勇赶紧报警,同时打电话给林正亮,让他立刻带手下过来增援。
庄智奇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可定睛一看,发现领头的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且自己还认识此人。庄智奇走下车来,少年却扑过来,抓住庄智奇大叫:“你们这群畜生,抓了我爸爸,现在又撞伤我妈妈。横竖是个死,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
庄智奇认识这个少年,他就是河州冶金厂里打死陶雪峰的那名保安的儿子。当初冶金厂爆发罢工事件,纬通方面派出的总经理陶雪峰被群殴致死,法不责众,只好抓第一个动手打陶雪峰的保安治罪。
“抓了我爸爸”的事庄智奇清楚,可“撞伤我妈妈”是怎么回事?庄智奇问:“到底有什么事?”
旁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庄智奇渐渐听明白了。原来一周前,这名保安的老婆去菜市场买菜时被一辆摩托车撞伤,至今还躺在医院。有人传说,这是杜林祥搞秋后算账,派人撞了保安的老婆。
庄智奇觉得这种谣言实在是荒谬透顶,以杜林祥如今的身份地位,犯得着去和一个保安的老婆计较?
“一派胡言。”庄智奇大声说,“我现在就是纬通集团的总裁,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杜总绝没有派什么人去撞谁。”
“庄智奇,我操你妈!”这时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彪形大汉,举起木棍就朝庄智奇头上砸去。
庄智奇躲闪不及,立时血流如注。瘫倒在地上后,这拨人依旧不依不饶,拳脚相加。还有人拿起铁棍,猛击庄智奇乘坐的奔驰轿车。车窗玻璃碎了一地,车内的祝天瑞吓得尖叫起来。
坐在前车的杜林祥看到这一幕,再也坐不住了,他吼道:“快,下去救人!”
高明勇一把抱住他:“他们人多,咱们去也是吃亏。”
“怕个!老子又不是没打过架。”杜林祥一膀子甩开高明勇,从车座后面抄起一个修车用的扳手,恶狠狠地冲下去,一边走还一边大骂:“王八蛋,老子操你妈!”
高明勇见老板已经冲在前面,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杜林祥,大叫起来:“这人是杜林祥!”
杜林祥毫无惧色,大喝一声:“老子就是杜林祥。”说着便挥起扳手,朝刚才对庄智奇行凶的大汉砸去。幸亏大汉闪得快,脑袋躲了过去,手臂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杜林祥可不是庄智奇那样的文弱书生,他自幼膂力惊人,刚出来打工那会,为了和人赌钱,他硬是与林正亮一起,把一个重达五百斤的保险柜举了起来。
杜林祥挥动扳手见人就砸,可惜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杜林祥这方渐渐落于下风,高明勇被人摁在地上,连吃重拳。杜林祥的后脑,也挨了几下闷棍。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林正亮带着四辆面包车赶到。看见连杜林祥都负了伤,林正亮怒火中烧:“在河州地界,有人敢打我三哥!老子看他是活腻了!”
行凶者中有几个眼睛尖的,见势不对立马开溜,那些脚上没抹油的,就被围在中间。林正亮高声吼道:“刚才谁动手打的三哥,老子要挑他狗日的手筋!”
杜林祥刚才拿出混迹江湖时的狠劲,实在是庄智奇危在旦夕。此刻他倒保持了难得的冷静,把扳手往地上一扔,说道:“都别动手,就在这儿等警察来。另外赶紧叫救护车,把庄总送去医院。”
十分钟后,警察终于赶到。高明勇一瘸一拐地上去说明情况,并跟着警察一起回局里录口供。
庄智奇住进医院,杜林祥也受了伤,香港之行只得延后。庄智奇躺在医院,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睁眼一看,床前站着陈锦儿。手上裹着绷带的高明勇,也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
见庄智奇醒来,高明勇显得很开心:“庄总,醒过来就好。医生说了,就是失血太多身体虚弱,其他没什么大碍。”
陈锦儿的眼眶有些湿润:“你可把人家吓坏了。”
高明勇在一旁帮腔:“锦儿昨晚上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还在病床前守了一夜。”
“谢谢你们了。”庄智奇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既感激陈锦儿,又担心自己和陈锦儿的事会被添油加醋,传得满城风雨。
庄智奇问:“杜总没事吧?”
“没事。”高明勇说,“杜总说他长得皮实,挨顿打没什么。他连诊所都没进,就回家自己擦了点药。”
庄智奇依稀记得,昨晚杜林祥冲下车救自己的样子——挥舞扳手,满口脏话,与平时西装革履的杜林祥判若两人!自己一介书生,的确没有杜林祥身上的那股狠劲。
高明勇识趣地说:“锦儿你在这里陪下庄总,我还有点事,先回公司去。”庄智奇脸上更加尴尬,陈锦儿却欣喜地点头。
高明勇刚走没几分钟,病房门又开了。尹小茵带着庄智奇的儿子毛毛走了进来。毛毛看见病床上的父亲,哭泣着说:“爸,你没事吧?”
“男子汉,哭什么?”庄智奇说,“一点皮外伤,医生都说没事了。”
尹小茵抚摸着毛毛的头:“庄总,听说你受伤,我也很心急。不过我想这种时候,更需要有人陪着孩子,所以昨晚就没有过来看你。今天毛毛中午放学了,我才把他接过来。”
庄智奇欣慰地点着头:“嗯,辛苦你了。”
“智奇,吃块苹果。”陈锦儿走到床前。“我自己来。”庄智奇刚想伸手,陈锦儿却说:“受了伤,别乱动,张嘴,我喂你。”
庄智奇感觉浑身不自在。陈锦儿不仅亲热地称呼“智奇”,还要给自己喂苹果。
尹小茵还没见过陈锦儿,便问:“这位是……?”
庄智奇说:“你看我,都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叫陈锦儿。这位尹小茵,是我同事。”庄智奇又拉着毛毛的手:“这就是我儿子。”
陈锦儿热情地说:“小茵,你好。以前老听智奇提到你。”庄智奇一时纳闷不已,自己没有在陈锦儿面前提到过尹小茵啊。陈锦儿今天怎么了,有些反常啊!
尹小茵说:“锦儿姐姐,你好。你长得真漂亮。”她又拉着毛毛:“快叫阿姨好。”平素颇有礼貌的毛毛,这时却闷头不语,甚至目光也不朝陈锦儿身上瞟一下。
陈锦儿倒不生气,还笑吟吟地说:“这小子,长得就像他爸爸。”
毛毛下午还有课,尹小茵只坐了一会,便带着毛毛离开。尹小茵离开后,陈锦儿反倒不再称呼庄智奇为“智奇”,她笑着说:“以前只知道庄总是个痴情种,没想到也有多情的时候。”
“什么意思?”庄智奇一脸茫然。
陈锦儿说:“你那个漂亮的女下属,对你一往情深,你就没看出来?”
“胡说什么!”庄智奇终于明白,陈锦儿今天许多反常的举动,都是做给尹小茵看的。她或许是在用这种姿态,向尹小茵宣战。不过在自己心中,从来都是把尹小茵当妹妹看待。
陈锦儿扑哧笑了:“女人这方面的感觉是最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