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祥在缅甸处理完要事,返回河州后,却发觉见招拆招的愿景落空,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发招。自打那次谈判结束后,陈远雄没同纬通方面任何人联系过。
刚开始时,杜林祥还讥笑陈远雄显得生嫩,不懂得拿捏谈判分寸。现在看来,应该嘲笑的,反而是自己。陈远雄的确没有展现出多高明的谈判技巧,实力摆在那儿,犯不着用什么狗屁技巧!扔出一亿多美元的胡萝卜,杜林祥你想吃,就自己脱裤子来挨大棒。你要臭美,老子还没空陪你玩!
杜林祥现在明白,什么叫弱国无外交了。两方势均力敌时,谈判桌上还能斗智斗勇,实力过于悬殊,那还谈个屁!就像身高一米六几、身材瘦弱的武林高手,遇见身高一米九、体重两百斤的拳王,甭管你是推太极,还是什么擒拿手、鹰爪功,打在人家无比壮硕的肌肉上,就跟蚊子叮一下一样。对方挥拳的姿势固然笨拙,连出十拳有九拳都被你闪躲过去,可就那一拳,也能叫你眼冒金星。
在泥潭中挣扎太久的杜林祥,一想到一亿多美元就不禁怦然心动。再说了,陈远雄提出的所有苛刻条件,都是针对上市失败后的状况。如果上市成功了,一切问题也都不复存在。他找来庄智奇,吩咐道:“陈远雄沉得住气,咱们看来得主动些了。”
庄智奇苦笑:“人家有底气,当然可以不着急,纬通却是急等着米下锅。”
杜林祥说:“你给陈远雄打个电话,争取重启谈判。那一亿多美元,纬通不能就这么视而不见。至于他提出的那些苛刻条件,双方再谈一下,尽量多争回一些权益。”
“也只好这样了。”庄智奇无奈地点着头,他接着问,“如果继续谈,杜总你亲自参加吗?”
杜林祥摇起头:“你先谈着,我就不去抛头露面了。这回倒不是有意端架子,而是有其他事。”
“哦。”庄智奇轻声说。不过他不明白,如今还有什么事,比同陈远雄的谈判更重要。
杜林祥说:“隔几天我要去日本,你就先应付着陈远雄。”
庄智奇笑起来:“刚从缅甸回来,又去日本,杜总这是围着中国转圈啊。”
杜林祥也笑着说:“没办法。”
庄智奇大致已猜出,杜林祥在忙着办什么事,只是杜林祥没有点明,自己也不便多问。
数天后,当庄智奇应邀赴上海与陈远雄展开新一轮谈判时,杜林祥也踏上了飞往日本的旅程。全日空的航班抵达东京成田机场后,一名来自中国东北的关姓导游在大厅迎接杜林祥。关导游在日本生活了十多年,早已入乡随俗,见到杜林祥便来了个90度的鞠躬礼。
杜林祥此行的终点站是位于九州的大分县。河州没有直飞大分的航班,只得来东京转机。东京有两座机场,分别是成田机场与羽田机场。成田机场主要执飞国际航班,国内航班则集中在羽田机场。关导游早已订好机票,杜林祥将搭乘晚上的飞机,由东京飞抵大分。
从成田机场到羽田机场,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关导游驾驶一辆丰田轿车,搭着杜林祥急匆匆赶赴下一站。出了停车场,杜林祥看见路边有人拉起横幅,还在呼喊口号。他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关导游笑着回答:“他们都是日本的钉子户,就在机场周围,已经闹腾了几十年。”
日本也有钉子户?杜林祥来了兴趣,问道:“他们闹什么?也是为了钱?”
“好像不光是为钱。”关导游说,“20世纪60年代,日本政府决定修建成田机场。这就涉及大量征地,不过一部分当地居民不愿意搬迁,无论政府出多少钱,死活不肯搬走。这不,从当初闹腾到现在,都四十多年了。”
“四十多年?”杜林祥有些惊讶,“这些钉子户够厉害的,四十多年也拆不下来。”
关导游说:“你瞧成田机场附近,不是有好几座破败的农屋?全是钉子户的。日本人还给他们取了个名字,叫作‘团结小屋’。就因为这几个钉子户,成田机场的一条跑道还被迫改道。”
杜林祥有些纳闷,以高效执行著称的日本人,怎么会四十多年来拿几个钉子户没辙。河州修建新机场时,也遇到几个钉子户。吕有顺盛怒之下,严令要在三天之内,把那几座房子铲平。结果下面的人只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别说政府出面了,就连自己手下的林正亮,拆房子也不会是这种效率。
从东京飞往大分,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航程。所幸有关导游陪着,一路上聊着东瀛岛国的风土人情,时间倒过得挺快。
晚上下榻的酒店位于海滨。服务员是身着和服上了年纪的女性,前台悬挂着橘枝。房间以“樱”“松”“竹”“梅”等做名字。杜林祥住在“梅”字房间里,果真屋内的拉门、壁橱、小桌上都绘有梅花。屋内装潢也是和式风格,两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睡觉的时候拉下卷帘,耳畔响起有节奏的海浪声,感觉整个人就睡在海边。
一大早起来,杜林祥便出去散步。酒店附近的景致很优美,红叶、流水、乡间石板路以及清冽的空气,无不让人心旷神怡。杜林祥一边走着一边想:“多美的风景啊,他们可真是会挑地方。”
回到酒店用过早餐,关导游便来敲门。杜林祥拉开房门,只听关导游低声说道:“徐先生已经到了,在他房间里等着你。”
“好,我马上过去。”杜林祥答道。
杜林祥千里迢迢赶来日本,要见的人之一,正是徐浩成。徐浩成的房间叫作“竹”,屋内四处绘着青竹。见着杜林祥,徐浩成一瘸一拐地迎上前来:“杜总,又辛苦你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杜林祥笑道。
徐浩成握住杜林祥的手:“半个月前在缅甸,也是劳你费心啊。”
“都是徐总面子大。”杜林祥说,“你一个电话,就让李晴化险为夷。李晴感恩戴德不说,胡卫东也打来好几个电话,说一定要当面谢谢徐总。”
说到这里,两人几乎同时诡异地笑起来!
徐浩成腿脚有疾,不习惯日本人的坐法,吩咐手下搬了把椅子进来。杜林祥倒是入乡随俗,跪在用蔺草编织而成的榻榻米上,腰背部保持挺直,然后把臀部坐在腿上。如此一来,上半身的体重全部压在两条大腿上,杜林祥觉得很不舒服,可为了图个新鲜也强忍着。他心中在想:一路上也遇见不少模样俊俏的东洋女子,就是腿型不敢恭维。长年这样坐着,双腿怎能修长!
徐浩成开口问道:“胡卫东和李晴,什么时候到?”
杜林祥说:“昨晚和他们通了电话,说是一大早从北京启程,算上在东京转机的时间,下午应该就到了。”
徐浩成点点头:“胡卫东不是说自己对日本温泉情有独钟吗?这一路旅途劳顿,到时正好去泡泡温泉。”
杜林祥说:“当时我就告诉胡卫东,说徐总不愿回内地,要见面最好安排在国外。胡卫东一口答应,还说他喜欢日本温泉,加之来日本的路途不算太远,才定下这趟日本之行。不过徐总,你干吗安排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从东京到大分,坐飞机还得一个多钟头。我查了资料,东京附近的富士山温泉,不也挺有名?”
徐浩成摇着头:“富士山温泉我多年前就去过,美则美矣,只是如今时候不对。”
“怎么说?”杜林祥问。
徐浩成说:“富士山之美,在于山顶那有如皇冠的皑皑白雪,所以泡富士山温泉,得冬天去。身在池中,远眺富士雪山,着实惬意。而没有白雪的富士山,远望不过一座煤山。”
“再说了,胡卫东一定更喜欢这里。”徐浩成笑起来,“大分县的温泉数量和涌出泉量均居日本第一位,堪称名副其实的温泉王国。另外,到这里泡温泉的外国游客,大部分来自韩国,很少有中国人。不像东京和北海道的温泉,到处可闻故国乡音。”
“徐总,考虑周到。”杜林祥也笑起来。
胡卫东与李晴抵达时,已是下午四点过。徐浩成把随从支开,只与杜林祥一起站在酒店外迎候。下车后,胡卫东与杜林祥热情握手,杜林祥拉着胡卫东介绍道:“这位就是徐总。”
“徐总,你好!”胡卫东又握住徐浩成的手,还把李晴唤到身边,“还不来感谢徐总,这次人家可帮了你大忙。”
“以前总听杜总提到你,说你是大英雄,今天总算一睹尊容了。半个月前在缅甸,真是太感谢徐总了。”李晴声音温婉,脸上浮现着感激的笑容。
徐浩成将手一挥:“有缘相识就是朋友,再说什么感谢,太见外了。”
“对!”杜林祥在一旁附和,“朋友之间,那么客气干啥!”
晚餐就安排在海边的沙滩上。因为说好一会去泡温泉,就没有上酒,菜品也以素食为主。尽管没有酒,徐浩成却是个调节气氛的高手。他讲出的段子,逗得李晴笑逐颜开。与胡卫东之间的关系也迅速升温,双方都不再称呼什么“徐总”“胡总”,胡卫东改称徐浩成为“徐哥”,胡卫东在广东长大,徐浩成就亲切地称呼他“阿东”。杜林祥冷眼旁观,只觉滑稽好笑,另一面却也佩服徐浩成的手段。毕竟是江湖上闯过来的,应付场面上的事有的是招数。
晚餐结束,众人便去泡温泉。与在国内泡温泉不同,日本温泉讲究“洗心”。入温泉之前,先得在洗浴间里冲洗一道。杜林祥在国内也常泡温泉,不过向来是把温泉当澡堂用。有一次在云南的一处著名温泉,还让秘书在温泉池里给自己搓背。“下次可不能再出这种洋相。”他暗暗叮嘱自己。
日本温泉大多因火山地貌形成。今天他们泡的温泉,便因富含各种矿物质,水质呈现蓝、红等颜色。胡卫东常来日本,对日本温泉的特性颇为熟悉。他拿过杜林祥手上的烟头,对着温泉吹一下,温泉上的蒸汽顿时变大。这一招,令徐浩成与杜林祥惊叹不已。
日本温泉的另一个特色,便是温泉鸡蛋。将鸡蛋放入温泉中煮上一段时间,捞上来便可食用。杜林祥泡在温泉中,手里捏着鸡蛋:“温泉也能把鸡蛋煮熟了?我们煮鸡蛋,用的可是一百度的沸水。温泉池里的水,顶多也就五十多度。”
胡卫东笑起来:“真给煮熟了,那还叫什么温泉鸡蛋?温泉鸡蛋的妙处,就在于没煮熟。”他继续说道:“普通的煮鸡蛋,煮熟了,蛋清、蛋黄都是硬的;没煮熟,蛋清是硬的,蛋黄是软的。温泉鸡蛋,因为煮鸡蛋的泉水温度都到不了一百度,不能把鸡蛋完全煮硬。呈现出来的特色是,蛋清是软的,蛋黄是硬的。”
李晴插话道:“中国南方的温泉,几乎都没有温泉鸡蛋。东北的几座温泉里有,可惜不怎么正宗。我就在当地吃过一次温泉鸡蛋,结果蛋清、蛋黄全是硬的。”
听了这话,几人同时大笑起来。此时徐浩成又发出一通感慨:“每次来日本,总有些复杂的情愫。这里的高楼大厦与欧美无异,可文字又有许多汉字,还有和服,像极了中国汉服,日本人的坐姿,不也是中国古人的坐姿?京都我是没去过,据说那里简直是唐代长安的翻版,可比西安更值得一去。”
“原本一衣带水嘛。”胡卫东说,“中国影响了日本,日本也影响过中国。服务、组织、纪律、政治、革命,这些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名词,都是一百多年前从日本舶来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则典故。”徐浩成说,“晚清重臣张之洞素来以开明著称,可面对强势的日本文化,也有些愤恨不已。一次幕僚撰写的文书上,提到‘健康’一词,张之洞提笔痛批:‘健康乃日本名词,用之殊觉可恨。’他的幕僚也不示弱,立刻回了一句:‘名词乃日本名词,用之尤觉可恨。’”
“徐哥真是博闻强识。”胡卫东赞道。
“不敢当。”徐浩成连连摆手。
泡在温泉池里,徐浩成身上的几处刀疤清晰可见。杜林祥听着徐浩成引经据典,再看看那些刀疤,不禁自惭形秽——徐浩成起于草莽,也没读过几天书,可人家今日肚子里的墨水却远胜自己。从江湖大佬到商界大亨,徐浩成能有今天,倚仗的可绝不仅是混迹街头时的那股狠劲。
众人闲聊中,胡卫东问道:“徐哥在非洲的几座矿山,效益不错吧?”
“还行。”徐浩成说,“目前我又在中国西北投资,准备挖掘几座大矿。”
“有发现吗?”胡卫东问。
徐浩成说:“进展比较顺利,估计两年内能有重大突破。就是前期投资较大,后续资金有点吃紧。”
胡卫东热心地说:“需要我去帮你协调一下银行的贷款吗?”
“那倒不用。”徐浩成说,“我说,老弟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入股。”
胡卫东呵呵笑起来:“这是不是叫插队?”
“哪里话?”徐浩成摆手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钱大家赚嘛!”
胡卫东问:“徐总投资的矿山,在什么地方?”
“温泉里太闷。你们聊着,我出去透会气。”见徐浩成与胡卫东谈起生意,杜林祥知趣地离开了。
杜林祥没再回到温泉池,他穿好衣服,独自一人回宾馆休息。徐浩成与胡卫东泡完温泉后,又来到附近的茶室,长谈到晚上十二点多。
第二天一早,众人奔赴大分机场,踏上归国的行程。一同飞抵东京后,胡卫东先行一步,搭飞机赶回北京。徐浩成要去曼谷,杜林祥则是回河州,他们预订的航班几小时后才起飞,只得在成田机场休息一阵。
成田机场很大,食肆基本集中在四、五楼。徐浩成说这趟日本之行,还没机会品尝日式料理,趁着这会儿功夫,得把遗憾弥补了。手下很快在五楼找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徐浩成拉着杜林祥走进店去。
徐浩成心情不错,还点了日本清酒。杜林祥抿了一口清酒,感觉并不太适应这种口味,他放下酒杯问道:“徐总此行,有点收获吧?”
徐浩成微笑着说:“不错,不错。多亏你穿针引线。”
“能为徐总效劳,不胜荣幸。”杜林祥说。
徐浩成说:“昨天我和胡卫东谈的那座矿山,你有兴趣也可以来入股。实话告诉你,这个项目,只有赚,不会赔!”
杜林祥知道,这大概就算徐浩成对自己的犒赏吧。他苦笑着:“我不是胡卫东啊,如今囊中羞涩,能把纬通的局面应付过去就不错了。其他再赚钱的项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徐浩成问道:“大众股份落入万顺龙之手,你的上市规划,还顺利吧?”
杜林祥说:“正在努力中,目前还看不清结果。”
徐浩成说:“前不久赖敬东到了河州,你可是全程陪同。关于上市的事,他应当有很多办法。”
杜林祥有些惊讶,拿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徐总,你十几年不回大陆,怎么什么事都清楚?”
徐浩成笑道:“我听赵疯子说的。”
“赵疯子,谁呀?”杜林祥问。
徐浩成说:“就是赵家亮啊。当年在河州,我就认识他。他年纪比我大,彼此算作忘年交吧。”
“哦。”杜林祥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赵老是徐总的朋友。”他接着说:“赖总对于纬通上市的事,的确提供了许多指导意见。目前我们正在接触的一家投资公司,也是赖总引荐的。”
徐浩成点了点头:“赖敬东在中国资本市场,的确是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要不是当初那场牢狱之灾,现在怎么着也是副省级高官,或者哪家大型央企的总裁了。”
杜林祥说:“你认识赖敬东?”
徐浩成说:“我不认识他。不过我的一个朋友,以前同他合作过。那时赖敬东刚出狱不久,他们共同运作一家内地国企来香港上市。”
杜林祥随口问道:“你那位朋友,如何评价赖敬东?”
徐浩成顿了顿说:“他说赖敬东是位难得一见的精明商人。”
“就这一句?”杜林祥问。
“就这一句。”徐浩成饮下一杯清酒,满脸惬意。
徐浩成接着问道:“我有些日子没见吕市长了,他还好吧?”
“还好,还好。”杜林祥说,“回到河州,我一定向吕市长转达徐总的问候。”
“不必了。”徐浩成说,“咱俩之间的交情,大可不必让吕市长知道。”
“明白!”在政商圈子混迹久了,如今的杜林祥一点就通,他微笑着点头。
“对了,”杜林祥问道,“河州的陶书记就要退休了,吕市长能接任市委书记吗?”吕有顺那边口风很紧,杜林祥思忖着,从神通广大的徐浩成这里,没准能打听点消息。
“不清楚啊。”徐浩成叹了一口气,“咱们当然都希望吕市长更上一层楼,可惜咱们说了不算。于永辉久病北京,关于吕市长在内的众多洪西官员的前程,恐怕都得等新省委书记到任后,答案才会揭晓。”
杜林祥又说:“听说姜省长这次没戏了。”
徐浩成点点头:“于永辉、姜菊人大打内战,最后全都是输家。姜菊人赶跑了于永辉,于永辉则不惜用自己的裸退,来堵住姜菊人的升迁之路。”
杜林祥发觉,徐浩成所了解的政坛秘闻,甚至不比身在官场的吕有顺少。他接着问:“新书记是谁,定了吗?”
徐浩成停顿了几秒钟才缓缓说道:“各种传言很多,莫衷一是。但是,昨晚胡卫东告诉我,新任省委书记是贺之军。他还说不会有变数,最快半个月内就会宣布。”
“贺之军?”杜林祥说,“此人现在哪里?”
徐浩成说:“贺之军现在沿海一个省当省长,正部级已经好些年了。这回来洪西,总算成为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哦。”杜林祥夹起菜,却忽然记起一件事,他急匆匆放下筷子,“你说的是哪个省?”
徐浩成重复了一遍后,杜林祥搓起手,面无表情地说:“以前好像在报纸上见过,不知道这人又是什么套路。”然而此刻在他心中,却激荡起阵阵狂澜。
杜林祥回忆起在北京医院住院部楼下的那一幕。吕有顺的秘书刘光友告诉他,吕有顺为了妻子住院的事,去拜托了一个叫陈枫的老同学。杜林祥当时只知道,陈枫是某位省长的大秘。如今从徐浩成之口才获悉,这位外省的省长,即将成为洪西的最高长官。
吕有顺啊吕有顺,你恐怕早就知道贺之军将赴任洪西的消息!甚至利用妻子生病的机会,去和人家套交情,拉关系。那天当着我的面,你却装出浑然不知的模样,不肯吐露半个字!
徐浩成看了看手表:“去曼谷的航班马上要登机了,咱们就此别过了。”
杜林祥起身相送:“改日到了香港,再去叨扰徐总。”
徐浩成伸出右手,特意说了句:“这次的事,有劳你了。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徐浩成在一干随从的簇拥下,转身离去。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杜林祥一个人在成田机场宽敞的免税店购物区里闲逛。走到免税店内的电器区域,杜林祥停下脚步。谢依萱是日本数码产品的忠实粉丝,两人昨晚才通了国际长途,熬不住相思之苦的谢依萱,决定最近要飞来河州与杜林祥幽会。既然来了日本,怎么着也得给谢依萱买几件礼物。
成田机场免税店里,大多有几名中国工作人员,语言交流不成问题。杜林祥对数码产品并不熟悉,只是在店员的推荐下,购买了一台索尼超薄数码相机以及一部JVC便携式iPod音响。
就在刷卡付费的一刹那,杜林祥又生出些许歉疚之情。情人的礼物准备妥当了,家中的妻子呢?说起给周玉茹买礼物,真还令他犯难。妻子从不用香水,也不好珠宝,对数码产品更是一窍不通。想来想去,只能去买些护肤品了。尽管来机场的路上,导游就告诉他,在成田机场免税店里买护肤品,是极不划算的。导游说日系护肤品在中国颇受追捧,不过成田机场的护肤品牌却以欧美系居多,日系品牌只有资生堂和植村秀等少数几种,价格也不比市区便宜。杜林祥不在乎这些,他走进商店,专门挑选了几款标价较高的护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