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军的考察活动安排得有条不紊,中间没有一丁点瑕疵。对于这些表面功夫,杜林祥没什么兴趣。他的注意力,倒在吕有顺与陈枫身上。陈枫跟着贺之军一同来到洪西,如今的身份,是洪西省委副秘书长。一番冷眼旁观下来,杜林祥发现,吕有顺与陈枫在公开场合几乎没有任何互动,两人仿佛压根不认识的模样。也正因为这一点,杜林祥对于吕有顺的仕途,反倒生出些许信心。
接下来的几天,庄智奇又去上海,继续与陈远雄展开谈判。杜林祥则赶赴新加坡,与徐浩成长谈了一番。在新加坡仅仅逗留了两天,杜林祥又转道去了位于中东的迪拜。一周后,他从迪拜飞回了河州。
休整几日后,杜林祥拨通了赖敬东的电话:“赖总,你好!你在北京吗?”
赖敬东笑呵呵地回答:“我在重庆,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
杜林祥说:“真羡慕你这种无拘无束、云游四海的生活。”
赖敬东说:“山野村夫,比不得杜总这样的大忙人。”
杜林祥又问:“赖总什么时候回北京?”
赖敬东说:“研讨会今天刚开始,估计要持续一个礼拜。你有什么事吗?”
杜林祥顿了顿说:“有件重要的事想跟赖总请教。要不我干脆赶来重庆吧?”
“什么事?”赖敬东说,“不能在电话里说?”
杜林祥坚持道:“电话里怕是说不清楚,最好能见上一面。”
“劳驾你亲自跑一趟,太麻烦了吧?”赖敬东客气地说。
杜林祥说:“没事。”
当天下午,杜林祥便赶到了重庆。赖敬东说自己正在位于嘉陵江畔的陈诚公馆喝下午茶,杜林祥便径直赶了过去。
陈诚乃国民党军政大佬,他不仅是蒋介石的浙江同乡,更是蒋一生倚重的黄埔嫡系。位于重庆的陈诚公馆,是陈诚在抗战时期担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时的官邸。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第六战区在全国抗战大局中举足轻重的地位。1940年国军在枣宜会战中失利,鄂西重镇宜昌沦陷,陪都重庆已在日军觊觎之下。危急时刻,蒋介石决定重组第六战区,并钦点爱将陈诚出任司令长官,同时兼任湖北省政府主席。由此时直至抗战结束,第六战区都肩负着在正面阻挡日军、拱卫陪都的重任。鉴于陈诚在国民党内的显赫地位,陈诚公馆也成为当时公认的建筑精品,见证着重庆作为陪都的那段沧桑岁月。
房屋当年的主人最终客死台湾,今日的政商名流倒不时出入其中,谈笑晏晏。近年有企业出资重新修缮了陈诚公馆,并将其打造为西南地区最顶级的私人会所。装饰一新的陈诚公馆坐拥视野开阔的江景资源,俯瞰横卧于嘉陵江上的黄花园大桥,与江北嘴中央商务区两相辉映。这里烹制出的粤菜,无论口味与价格,都令人印象深刻。
赖敬东在公馆门口亲自迎接,他对杜林祥笑道:“大老远赶过来,杜总辛苦了。”
“赖总,你好!”杜林祥热情地伸出双手,“叨扰你了,还望见谅。”
赖敬东领着杜林祥朝楼上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做着介绍。如今的陈诚公馆,共有四层楼高。每层楼的楼梯间,都摆放着陈诚各个时期的照片,从青年求学,到北伐、抗战,直至在台湾担任蒋介石的副手。陈诚公馆的每个空间,也用与陈诚有关的事迹来取名。一楼设有德馨厅、辞修厅,德馨为陈诚的乳名,辞修则是陈诚的字。二楼原本为官邸的会议室,如今改为包房,取名上将厅,意指陈诚曾官至国民党一级上将,包房内采用长餐桌配合较方正的座椅,宛如高阶军事会议场所。
赖敬东喝茶的包间位于三楼,叫作宇廷厅。陈宇廷是陈诚的次子,美国哈佛大学毕业,喜参禅,后半生都在从事公益事业。包间装修也呼应陈宇廷的个性,采用蕴含禅意的中式风格。
在宇廷厅坐下后,服务人员立刻微笑着奉上茶饮。杜林祥抿了一口说:“以前到重庆时,只是听说过陈诚公馆,却从没来过,今天也是托赖总的福。”
“我也是借花献佛。”赖敬东摆手道,“今晚一位台湾的朋友约我小聚,这些从台湾过来的老板,尤其喜欢这里。知道此地坏境不错,我索性下午就过来坐一会,一边欣赏江景,一边读书品茗。”
“赖总真乃雅士。”杜林祥说。
“见笑了。”赖敬东耸了耸肩,“附庸风雅,打发些时间而已。对了,杜总急着赶过来,有什么事?”
“有一件事,我越想越奇怪,只好请教赖总。”杜林祥点起一支烟,“我们公司的庄总,前几次与陈远雄谈判后发觉,这位陈总似乎做不得主。谈判中的任何事,都要等到第二天才给出明确答复。庄总因此揣测,陈远雄背后,应当另有高人。”
赖敬东面无表情,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杜林祥继续说道:“之前为了下一阶段的谈判,庄总拟了一份提纲,上面都是纬通方面认为接下来谈判中要解决的重点问题。这份提纲,我也传给了赖总。”
杜林祥加重语气:“奇怪的是,陈远雄的谈判风格近来大变。对于纬通提出的问题,无论他是否接受,起码都会在谈判桌上当场做出答复。想必陈远雄背后的高人,已经知道我们接下来要谈什么;同时也指点了陈远雄一番,哪些条件可以答应,哪些当场驳回。”
赖敬东放下茶杯,哈哈笑道:“看来杜总已经认定,陈远雄背后的高人,就是在下?”
杜林祥弹了弹烟灰:“恐怕台江资本的实际掌舵人,也是赖总你吧!”
窗外的嘉陵江水缓缓流淌,黄花园大桥上车流如织,原本宽阔的大桥,此时倒显得不堪重负。包间内难得地沉默了一阵,大约半分钟后,赖敬东摇头叹息道:“雕虫小技,终究难逃杜总法眼。”
“言重了。”杜林祥说,“露出破绽的是陈远雄,绝不是赖总你。”
“唉!”赖敬东叹了一口气,“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他缓缓说道:“当年的牢狱之灾,阴影现今犹在。刚出狱那会儿,靠着朋友们关照,生意渐渐有些起色。不料麻烦事又找上门,有人给我带话,说赖敬东是有前科的人,如今生意做这么大,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初抓他抓错了?”
赖敬东神色哀戚:“树大招风的道理亘古未变。尤其像我这种人,稍微有什么动静,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没办法,只好退居幕后。最后在美国成立一家台江资本,把我的学生陈远雄推到前台。”
“这也是人之常情。”杜林祥微笑着说,“我倒佩服赖总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精神。”
赖敬东苦笑着说:“我隐居幕后自然是有苦衷,但与杜总朋友一场,竟也没有吐露实情,实在说不过去。不过,或许正因为咱们是朋友,有些话更不好开口。”
“怎么说?”杜林祥问。
赖敬东说:“大家都听说过一句话,在商言商。我作为台江资本的掌舵人,自然要优先考虑台江资本的利益,可要与杜总这样的老朋友坐上谈判桌针锋相对,似乎磨不开情面。思来想去,干脆就让陈远雄冲在第一线吧。”
赖敬东此时双手作揖:“冒犯杜总了,还请见谅!”
林祥哈哈大笑:“赖总这番话,在情在理。如果是我,也会这样做。”杜林祥接下来话锋一转:“不过,赖总你实在多虑了。大家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的道理谁不懂?你为台江资本争取利益,我为纬通集团争取利益,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用得着遮遮掩掩!”
赖敬东也笑了起来:“杜总当真是性情中人!”
杜林祥说:“这次急着来重庆面见赖总,就是想把话摊开了。与其让陈远雄与庄智奇在上海磨磨蹭蹭谈半天,不如咱俩开诚布公。”
“杜总快人快语,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赖敬东说,“陈远雄提出的那些条件,自然都是我的授意。作为朋友,这些条件不仅苛刻,甚至可谓不近情理。不过作为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我认为那几点并不为过。”
赖敬东继续说:“杜总带领纬通集团向全国扩张,进而凭借土地储备规模赴港上市的计划,无异于一场豪赌。既然是豪赌,就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与收益。作为一家以逐利为天性的企业,我们对这项计划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十分感兴趣。同时,尽可能规避掉所有风险,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杜林祥淡淡一笑:“对于我,的确是场豪赌。但赖总似乎对这场赌局不感兴趣,你的如意算盘,是做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哪一个生意人不是如此呢?”赖敬东跷起二郎腿,“商人毕竟不是赌徒。恕我直言,杜总之所以如今兵行险招,是因为在上一场关于摩天大厦的赌局中输红了眼。为了捞回本钱,你只能压上全部身家,继续赌下去。而以台江资本如今的处境,的确不必如杜总那般心急火燎。”
赖敬东的话戳到了杜林祥的痛处,杜林祥阴沉着脸,半响说不出话来。赖敬东把语气放缓一些:“不管怎么说,台江资本毕竟拿出了一亿多美元的真金白银。毋庸讳言,杜总如今需要钱,这也是我们手里唯一仰仗的筹码。既然是谈生意,自当你情我愿。是否答应我们的条件,决定权还在杜总手上。”
杜林祥续上一支烟,说:“趋利避害,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意逻辑。但既然是生意,还得讲究起码的规矩。”
赖敬东双手叉在胸前:“杜总认为我们不讲规矩?”
杜林祥说:“陈远雄提出的条件,核心无外乎两点。第一是可转股债,上市成功你们是股东,失败了你们就当债主,不用负半毛钱的责任;第二就是拿纬通旗下的商业地产项目来对赌,如果纬通不能按时上市,你们就直接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商业物业收归己有,甚至连这些物业过去欠下的债务,也要全扔给我。”
杜林祥愤愤不平:“一行总有一行的规矩。赖总是资本市场的前辈,对于行规应该比我清楚,你们这些条件,合乎行规吗?”
“杜总之言,不敢苟同。”赖敬东说,“我在资本市场沉浮多年,从没见过什么一成不变的行规,倒见过不少行规,被人踩在脚底下。”
赖敬东又说:“纬通近来一直在筹划上市,杜总应该知道每家企业在上市前,都会聘请一家投行。”
“当然。”杜林祥点点头,“投行是企业上市时的中介机构,专门负责将拟上市企业的股票推销给投资者。上市成功后,投行收取佣金作为报酬。”
赖敬东接着问:“那投行的佣金大概怎么算?”
杜林祥说:“我听庄智奇说过,如果采用现金支付的方式,投行佣金一般按照融资额7%左右的比例收取。”
“说得没错。”赖敬东说,“这7%就是行规。不仅是中国的行规,也是全世界的行规。”
赖敬东抿了一口茶:“但杜总是否知道,美国著名网络公司谷歌上市时,给投行的佣金是多少?”
“多少?”杜林祥问。
赖敬东伸出三根手指头:“3%,连所谓行规的一半都不到。而且负责谷歌项目的,全是那些平时牛皮哄哄的华尔街大投行。不客气地说,像杜总这样的客户,人家或许根本不拿正眼去瞧。可是面对气势如虹的谷歌,这帮家伙还为3%的佣金争得头破血流。”
赖敬东笑了笑:“有家美国投行的高管告诉我,做谷歌的项目,不为赚钱,只为强化本投行的影响力以及促进品牌价值的提升。”
“所以说,世间哪有什么规矩?唯一的规矩,就是由强者制定规矩。”坐在充满禅意的包间里,素来喜欢礼佛参禅的赖敬东,却不似平日那般温和谦让。此时的他,只是一个霸气十足的商人。
杜林祥无奈地说:“赖总的话句句刺耳,可我却反驳不了。”
赖敬东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有缘做成这单生意,台江资本多赚几个亿而已;杜总如果不愿合作,我们也不损失什么。买卖不成情义在嘛!不过对于纬通,这却是一场不生便死的豪赌。”
杜林祥苦笑着说:“赖总是吃定我们了!”
赖敬东将后背靠在沙发上:“佛家讲究缘分。能与杜总相识,也是一场缘分啊。这些日子,我亲眼见到杜总临危不乱,独撑大局,更目睹你涉险滩、过难关,一战而破万顺龙。我不是吃定杜总,而是佩服杜总。之所以如今双方能有合作意向,也是因为我看好杜总你这个人。以纬通目前的处境,若非有杜总坐镇,我还不愿与之合作。”
“再者,”赖敬东继续讲道,“生意场上,哪有谁吃定谁的事,杜总完全可以拒绝我们。至于拒绝我们之后,是否还能碰到如此慷慨的投资者,那就是另一回事。”
杜林祥说:“比台江资本有钱的投资机构多的是,不过比赖总更了解纬通,更了解我杜某的人,恐怕是没有。”
“杜总这话说得透彻。”赖敬东笑道,“就纬通目前的窘境而言,如果不了解杜总的非凡胆识与过人魄力,恐怕真没有投资者敢拿出一亿美元。”
杜林祥不停地抽着烟,缓缓说道:“赖总知道我这个人,靠着勤奋努力,做包工头赚到第一桶金。多年前,我已算个小财主,不太会为钱发愁。”
“不过这些年来,我脑子里琢磨的又全是钱字。”杜林祥话锋一转,“为什么呢?因为我认定,杜林祥有三千万或三个亿,差别并不大,但杜林祥是个企业家抑或土财主,却有天壤之别。”
赖敬东点头道:“没有这番雄心壮志,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杜林祥又说:“赖总的意思,是把上市失败的风险全部转嫁到我身上,台江资本则要毫发无损地退场。其实,上市一旦失败,我个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纬通会倒闭,我也要倾家荡产。那么,杜林祥身上是背着三十亿还是五十亿的债务,差别又有多大呢?既然一丁点风险就能压垮我,全部风险由我来担起又有何妨?”
赖敬东说:“杜总的意思,是答应我们的条件了?”
杜林祥说:“城下之盟,我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本?但有一点,我绝不接受。”
“哪一点?”赖敬东问。
杜林祥说:“前几天正在上海谈判的庄智奇给我打来电话,说关于可转股债的形式,陈远雄又提出新的条件。在未来债转股的过程中,你们的占股比例要和股票发行价捆绑起来。”
赖敬东说:“有这回事!所谓可转股债,就是纬通上市成功后,我们的投资会转为股份,如果失败,它就作为债务。如果一开始就占股,纬通上市失败欠下巨债,台江资本作为股东就会被其他债主缠上。而将占股比例与股票发行价捆绑,目的也是确保我们的收益。债转股的过程中,占股多少随发行价浮动。如果股票发行价高,我们的占股可以低一点,如果发行价低,我们的占股比例则随之增加。总之,股价乘以股份后的总收益,是台江资本最为看重的。”
杜林祥的目光忽然变得坚毅:“赖总看重收益,我看重的是对纬通的控制权。如果未来发行价偏低,你们的占股不断扩大,我岂不是成了小股东?我说过,杜林祥是个企业家抑或土财主,才是我最在意的。我绝不容忍自己亲手创立的企业,落入他人之手。”
赖敬东忽然笑起来:“杜总果真是谈判高手,我想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刚才谈的可转股债,拿物业项目对赌,都是虚晃一枪。谈判桌上,你步步退让,为的只是最后提出这个条件。是啊,你杜林祥都让步成这样了,我赖敬东再丝毫不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杜林祥掐灭烟头:“赖总退不退我无权置喙,不过我的确退无可退。”
“退,当然要退。”赖敬东说,“因为我原本就没想过进。我的兴趣不在控股权,而在于投资的回报。协议中可以约定,无论台江资本的占股比例如何扩大,始终不能超越杜总你。”
杜林祥终于露出笑容:“有赖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谈了一下午,终于有结果了。赖敬东看了看手表,“一会儿我那位台湾朋友就要来了。今天看来真的只能借花献佛了,就把朋友请客的这顿晚餐,当成咱们的庆功宴。”
“恭敬不如从命。”杜林祥说。
在陈诚公馆豪华包间里的晚宴,半小时后准时开始。台湾的朋友似乎也知道赖敬东的喜好,专程带来了在重庆并不常见的汾酒。杜林祥不知是由于谈判结束的喜悦,还是由于再次接受城下之盟的悲愤,酒量出奇地大。
晚宴间隙,杜林祥踱步到包间外的阳台。站在这栋具有历史沧桑感的建筑里,俯瞰璀璨夺目的山城夜景,吹着怡人的江风,杜林祥心中五味杂陈。他不自觉地摸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
赖敬东走了出来,他拍着杜林祥的肩膀:“少抽点烟,你也快五十了,得爱惜身体。”不谈生意时,赖敬东那慈眉善目的表情终于回归。
“脑子里事情太多,烟怕是少抽不了。”杜林祥说。
“想什么呢?”赖敬东问。
杜林祥说:“我在想,拿到赖总的钱后,如何把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
“能否上市,就在于纬通全国扩张战略的成败。”谈到生意,赖敬东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你们拟定的战略规划总体框架不错,但还可以细化。”
赖敬东继续说:“你们的规划里有时间表,每季度拿下多少地,开多少盘,在哪些城市完成布点,资金如何调配,所有这些都写出来了,很详尽。不过在我看来,时间不应该仅仅精确到季度,而要精确到月,甚至是周。如今的纬通,每一步都不能踏空呀。”
杜林祥点点头:“我也这样想,所以让公司的人还在修订计划。”
赖敬东说:“我找了几家国际知名的咨询公司,还通过朋友关系,联系了几位中国地产界的大腕。我看就下个月,大家在上海聚一下,搞它一次头脑风暴,把即将付诸实施的战略规划的每个细节,再认认真真地模拟一遍。”
赖敬东笑着说:“这几家咨询公司的收费,可不便宜哟。这钱我出了,我也得为朋友出把力嘛。”
“赖总费心了,谢谢你。”杜林祥说。
赖敬东说:“现在还说这个谢字,就见外了。”
杜林祥摇着头:“对于我,这是一场豪赌。而赖总你,却签了一份稳赚不赔的合同。即便我赌输了,你也是毫发无损。所以呀,赖总这般热心,我理当致谢。”
赖敬东哈哈笑起来:“没有哪个生意人,心中只在乎毫发无损。我更希望你赌赢,这符合双方的利益。”
“是啊。”杜林祥说,“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赖总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庆功酒。”
赖敬东眺望夜幕下的江面:“在离此几公里远的重庆朝天门,脚下的嘉陵江,便要与从青藏高原奔泻而下的长江汇流一处。大江一路向东,流过九省通衢的武汉,流过六朝古都南京,流过十里洋场的大上海,浪涛滚滚,最终汇入太平洋。我相信,以杜总之才,终究有一日是要到宽阔的大洋中一展身手的。”
杜林祥笑得很沉重:“承你吉言,但愿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