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假结束,侯卫东回到综合干部科办公室工作,日子波澜不惊。
上班第三天,侯卫东接到了李晶的电话。
“婚假结束了吗?我在岭西,今天晚上有应酬,你如果有空,过来帮我。”李晶上次见朱行长,侯卫东充当了护花使者。这一次她又有不想见的人,因此再次想起了侯卫东。
“怎么帮?”
“今天应酬的几个人都很有背景,其中一人缠着我,我不方便得罪他,你过来当我的临时男友,帮我抵挡色狼。”
“既然有色狼,你就别去应酬了。”
“除了色狼以外,还有重量级人物,对精工集团很关键,而且和上青林石场也有关联。”
侯卫东这才道:“那我马上就出发,岭西我不熟,进了城肯定就没有方向,怎么找你?”
“我派人到入城口接你,一辆红色皇冠。”
侯卫东的皮卡车在青林镇和益杨县算是中档车,开起来还感觉不错。可是此时要到岭西省,连迎接的车都是皇冠,皮卡的档次确实低了。
想到晚上要帮着李晶应酬喝酒,侯卫东给教练王兵打了电话,让他在益杨城里等着。侯卫东开着皮卡车先取了三万块钱在身上,这才到驾校接了王兵。
一路上都由侯卫东开车,王兵在关键路段也不时点拨两句。车速并不是特别快,一个多小时到了沙州。他们没有进城,从环城路绕过去,直奔岭西。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公路也由两车道变成了四车道、六车道、八车道,建筑物渐渐多了起来,白瓷砖的房子渐渐减少,装饰风格逐渐多样化,开始富有现代气息。进入城区,高楼大厦骤然多了起来。
侯卫东一般都在沙州以内活动,到岭西的时候很少,最近一次到岭西还是读大学时。此时开着车进入了宽阔大街,见车来车往无数,哪里看得见红色的皇冠。
“你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在岭西工程设计院门口?你别动了,把车靠边,等我过来。”李晶问清楚侯卫东的位置,对正在打牌的几个人道,“我朋友过来了,我去接他。”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抬起头,道:“李晶,这位是你男朋友吧,还要亲自去接,叫他直接过来不就得了。”
李晶没有理他,道:“你们继续玩,我们很快过来。”
在岭西工程设计院的大楼下,一辆灰扑扑的皮卡车龟缩在绿化带前。岭C的车牌显示出这辆车来自沙州,在岭西眼里,沙州是落后之地,这就和沙州人对益杨人的看法一模一样。
侯卫东黝黑面容让他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上了车,车里就有了男人的汗水味道和淡淡烟草味。李晶很喜欢这种健康味道,她低声交代:“见了面以后,你说是精工集团的股东,主管上青林石场。”
“嗯。”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在诈金花,一百元的底,一千元封顶,你带钱没有,我这里有。”
“我身上带了三万块钱,勉强能应付。”
“这些人都欺软怕硬,你不屌他们,他们就不会翘尾巴。”
李晶将几名客人的情况交代一番,道:“张木山是重量级人物,是我重点关照对象,能与他合作,精工集团发展就不愁了。我通过内线了解,他有到上青林建水泥厂的意向,这也是我带你过来的重要原因,你好好给他介绍上青林石场。木山老总是军人出身,喜欢打猎,我听说山上有野鸡,可以请他去打猎。”
金星大酒店是岭西新建的五星级宾馆,三楼是名气很大的名士会所。进入会所大门的时候,李晶伸手挽着侯卫东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王兵很懂规矩,停了车,并没有跟着李、侯两人。他来到宾馆一楼的茶厅,要了清茶,又拿起一本围棋棋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里面的人正在激战,侯卫东和李晶进来时,除了眼镜男,其他人头亦不抬,关注着牌桌上的战斗。
眼镜男的目光在侯卫东面前停留数秒,低头数了十张百元钞票,道:“跟。”另一位宽脸汉子鼻尖有一滴汗水,他把桌上的牌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放下,道:“我也跟。”两人轮番上阵,连跟十手,都不肯起牌。那位宽脸汉子从包里取出一叠钱,道:“我们一人出一万,开牌。”
两叠钱又扔了进去,眼镜男把牌翻开,是单A带10和5。宽脸汉子拿着牌左看右看,最后恨恨地将牌扔在桌上。“今天手气真是太背了。”他的牌是单A带10和4。”
烫着大波浪的性感女子伸手打了眼镜男一下,道:“姬处,你看我的牌,比你大多了。”她把牌翻了过来,是6、7、8的顺子,她把手伸到眼镜男面前,道,“快赔我钱,我是最大的一副牌,被你们两人吓趴下了。”
眼镜男乐呵呵地把满桌的钱扫到自己身边,道:“打退不如吓退,这是诈金花的魅力。”
李晶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侯卫东,我的生意伙伴。”
张木山,庆达集团总裁。
赢牌的眼镜男是省办公厅信息中心副处长,叫姬程。
宽脸汉子吴勇是省工行的信贷处处长。
年轻女人叫吴克宁,省里某运输公司老总。
另外还有两位漂亮的女孩站在一旁看热闹。这两个女孩身材极好,一米七左右,长长的腿,细细的腰,鼓而不露的胸,细长光滑的脸,青春洋溢。侯卫东尽管经常见到美女,看到这两个女孩,也是不觉眼前一亮。
等到侯卫东坐下以后,李晶很自然站在他背后,对张木山道:“张总,姬处手气太好,我要避其锋芒,让卫东来打。”
张木山点头道:“今天姬处手气好,大家都挡不住。”
在青林镇打牌,最大也就是一百封顶。这种出手就是上万元的牌桌,侯卫东从来没有参加过,而且打牌的人身份都不一般,这让他的自信心就有些打折。不过,表面上还是很镇定,抽了几千块钱,放在桌面上。
侯卫东手气极顺,第一手牌就是A金花,这在金花中是大牌,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把他赢了。恰好姬程手里是一个大顺子,毫不犹豫地跟了三手五百块。侯卫东打牌时动作很少,只是不停地跟。姬程不惧,又跟上,当跟了六千块钱以后,姬程终于受不了,他扔进去一千块,道:“开牌。”
看到侯卫东为自己报了仇,吴勇兴奋地大叫道:“李晶,昨晚你俩做了什么,手气这么劲爆。”这句话很是暧昧,李晶也不生气,笑而不语。
这一把牌,侯卫东赢了一万多元,厚厚的百元大钞就堆在了面前。
第二圈,侯卫东拿了一个花牌235。这是最小的牌,按照岭西规矩,花牌235能吃最大的三条A。而且花牌235如果取得最后胜利,参战的每一人都要额外支付三百元。
想到李晶进门前的交代,侯卫东有了剩勇追穷寇的想法,轮到他出牌时,毫不犹豫跟了一千块钱。李晶在其背后看到他的牌,脸上神情虽然不变,一只手却放到侯卫东的肩上,轻轻捏了捏。
跟了三轮以后,只剩下大波浪吴克宁一人还在场上。她手上是一对A,跟了三千块钱,实在舍不得丢牌。可是见到侯卫东面不改色地朝桌上丢钱,心里无底,道:“我不跟了,今天帅哥手气更好。”
吴克宁认输以后,忍不住翻开了侯卫东底牌。当众人看到侯卫东是花牌235,发出了一片嘘声。吴克宁伸出粉拳,在侯卫东肩膀上捶打了几下,道:“帅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站在张木山和吴勇身后的美女也使劲拍手。
打了几把,侯卫东已经适应了这种场面,心情平静下来。他手气确实很好,总是小输大赢,桌前钞票已是厚厚的一叠,至少好几万了。
吴克宁连输几把,兴味索然,道:“难怪晶晶妹今天不打牌,她带了一个帅哥杀手。”
侯卫东把钱收拢,道:“我赢了钱,今天请大家吃晚饭。”李晶对侯卫东的表现很满意,用手撑在其肩上,姿势很亲密。她道:“建议晚上只喝茅台,我坚决不喝洋酒,支持民族工业。”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张木山道:“大家别跟我争了,今天说好了是我请客,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还是到高岭号。”
众人就站起来伸懒腰,纷纷朝外走。
下了楼,车门前,李晶提着车钥匙,道:“车技如何?”
“我开车到岭西的。”
李晶把车钥匙丢给侯卫东道:“岭西的这些人讲究绅士风度,只能让你来效劳了。”
高岭号是停靠在大江边上的大船,坐在五楼的贵宾平台上,江风吹来,江水拍岸,发出连绵不绝的响声,俊男帅女们凭栏而望,很有情调。
穿着干净制服的服务人员,安静而快速地布置着餐桌。上菜时,服务员介绍道:“请先生们用餐,大河鲜鱼是菜中极品,须趁热吃,鲜味才透得出来。”
上了酒桌,姬程就道:“李总,精工集团现在有什么业务?”
李晶笑道:“我们主业是公路建设,目前在沙州有两条路,另外还有几个煤矿和五个大型采石场。现在煤炭行情不行,但是石材效益不错。”她这话明显有夸大的成分,是为了自涨身价。
姬程又问侯卫东道:“侯总,你负责哪一块?”
“我主要负责石场,益杨上青林的石场。”
姬程看过简报,知道岭西公路的碎石基地就在益杨。他道:“益杨我很熟,每年老祝都要请我们喝几次酒。下次我到益杨,让老祝请我们哥俩喝酒。”祝焱是益杨城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在姬程口中,成了老祝。
酒席开始以后,侯卫东见姬程语言最丰富,还时不时撩拨李晶几句,便起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逮着一个机会,在李晶的助阵之下,与姬程碰了红酒杯满满一杯,足有二两之多。
姬程脸上一片酱红,舌头也在口里打转,道:“木山老总,你是东……东道……主,侯总,是第一次见面,你也要碰一大杯。”
侯卫东在青林镇是经过长期酒精考验的,耐酒性闻名全镇。茅台酒档次比益杨红高出何止一筹,劣质高度白酒他尚且不怕,这种酱香型的好酒更没有问题。
他气定神闲地放下酒杯,姬程则一点一点由清醒变成两眼赤红。
姬程撩拨李晶,不过是男人对于漂亮女人的欲望。此时李晶带来了一个相貌不错、气度不凡的帅哥过来,他也就放弃了猎艳之心。天下美女何其多矣,他身边从来不缺美女,所以他虽有色心,却从来不强人所难。
张木山年龄最大,酒量也不错。他见姬程喝了一杯酒就已经出现醉态,对身边的美女道:“小倩,给姬处拿一杯果汁过来,拿西瓜汁吧。”
小倩俏生生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时,又惹得侯卫东眼前一亮。她身材窈窕,线条极美,似乎没有一丝赘肉,而胸部、臀部却又很小巧地凸了出来。
侯卫东冷不丁地想到了杨凤,暗道:“这女人和女人之间,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张木山端起酒杯道:“侯总是青年才俊,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一事无成。”
侯卫东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圈子,有心留下豪爽的印象,也就来者不拒。他道:“我敬张总一杯,以后请你多提携。”
张木山很风度地道:“客气了,何谈提携,共同发展。”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木山问道:“侯总负责上青林的石场?”
“张总知道上青林?”
“不仅知道,今年我还去过两次,我想上一条水泥生产线,年产在30到40万吨。水泥厂一般选择靠近原料基地,益杨城这两年交通搞得好,上青林石质最适合生产水泥。如果条件合适,我有意到上青林开厂。”
侯卫东伸出手,道:“欢迎张总,你下次要到上青林去,一定给我打电话。青林山上有碎石协会,我算是元老,青林山森林保护得很好,如果张总有打猎的兴趣,我请你一起打猎。”
张木山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打猎?”
“张总有阳刚之气,应该是军人出身。”
“小伙子很有眼光,我军龄整整二十年。”
小倩拿着西瓜汁,送到姬程手上。姬程顺势握了握小倩的手,卷着舌头道:“小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你也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小倩知道张木山的眼睛盯着自己,连忙抽出手来,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姬处想找情人就明说,我们不需要爱情,只要钞票。我还有几个好姐妹,就看你肯不肯出血。”姬程没有想到小倩这么直接,饶有趣味地看了小倩一眼,笑道:“改天我单独与你联系。”
侯卫东是初次涉入这个圈子,很稳重的样子。他不主动敬酒,喝了两大杯酒以后,多数时间就默默地观看着这一群人的行为举止。他敏感地注意到了吴勇对吴克宁的怠慢,心道:“吴克宁是老总,张木山也是老总,看众人的态度,张木山的庆达集团实力肯定要强大得多。”
他的活动范围一直局限在沙州以内,对于岭西的公司并不熟悉。但是从直觉上来看,他知道张木山与吴克宁不在一个层面上。
酒至中场,大家喝酒的速度也慢了。这一桌人,除了侯卫东连碰了五杯,接近喝了一斤酒以外,其他的人不过就是喝了二三两酒。
张木山见侯卫东酒量奇大,举止颇有大将之风,道:“侯兄弟既然与上青林石场熟悉,等我再到益杨的时候,你给我做参考。”
侯卫东道:“我随时听候召唤。”
李晶见张木山和侯卫东比较投缘,在一旁乐开了花。她今天参加这次聚会,主要目的是为了张木山而来。庆达集团是建筑行业实力极强的公司,旗下的庆达桥梁公司与沙道司齐名。如果能从庆达桥司中分得一杯羹,精工集团也就彻底盘活了。次要目的是为了摆脱姬程的骚扰,姬程表面风流,但是毕竟是政府官员,做事有分寸。果然,姬程见到李晶名花有主,也就不再来纠缠。
小倩接了两个电话,对姬程道:“姬处长,我把同寝室的好朋友约了几个过来。她们都是清纯妹子,你可要有礼貌,别把人家吓着了。”
这群女人进来以后就嘻嘻哈哈,笑成了一片。她们果然都是些经过训练的妙人,薄施粉黛,青春的体香被暗隐的香水所牵引,竟然将满屋的酒气压住了。
侯卫东只觉得飞进来一屋的花蝴蝶,弄得他眼花缭乱。
屋里已是一片热闹,姬程醉意朦胧,站起来大声道:“老木,现在该进行第三个回合了,否则浪费了今天良辰美景。”张木山就道:“走吧,转移阵地,到天堂人间去唱歌,不醉不归。”
天堂人间的设施在岭西数一数二,当然费用也是数一数二,年轻女子们便使劲拍手。
吴克宁原本也是美女,可是在一群青春无敌的靓女面前,就显得黯然失色。她见惯了这种场面,知趣地与吴勇、张木山两人打了一个招呼,飘然离去。
侯卫东是初来者,又有女伴在身旁,这些个女子自然就没有他的份儿。他看了李晶一眼,道:“我们也走吧。”
李晶点点头,道:“有女客在这里,他们玩得不自在,走吧。”
离开了高岭号,李晶把手伸到了侯卫东身旁,关心地道:“今天你至少喝了一斤酒,不能开车了。”侯卫东也没有争辩,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皇冠车在滨河公路上缓缓而行,缓行只是侯卫东的感觉,其实车速也有四十码左右。皇冠车密封得好,音乐环绕在其间,很有浪漫的氛围。
到了滨河路的一处观景台,李晶将车停了下来,道:“我们到观景台站一会儿。”侯卫东有着三分酒意,跟着李晶来到了观景台。
大河安静地躺在了厚实的大地上,从观景台看下去,弯弯曲曲向东而去。沿岸璀璨的灯光倒映在河边,随着波浪轻轻地摇动。江风习习,将两人头发吹得乱动。
过了一阵,李晶将目光从河水中抽了回来,平静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当夜,侯卫东坐着王兵的皮卡车,从岭西回到了沙州。他们两人没有在沙州停留,直接回到了益杨县。
第二天侯卫东起了大早,开着皮卡车,提前来到了组织部综合科办公室。将卫生做完,看了一会儿报纸,郭兰来到了办公室。
老詹还是最后一个来到办公室,他上身白衫衣,脚下是锃亮的皮鞋,衣冠楚楚,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很有些干部派头。他手里的工作也不多,上班以后,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事情应付完,就站在侯卫东桌前吹牛。
“现在这个时代,找钱是第一位的。我这个年龄不想着进步了,有机会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平时喝点革命小酒,打打革命小牌,也就知足了。”
侯卫东正在填写干部分析表报,这类填报表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有勤快细心就行。偏偏老詹站在桌前说个不停,他耐心地听了一个多小时,表报也只填了几个字。
郭兰是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她对于老詹的老板凳行为也是无可奈何。论年龄,老詹比她大了接近二十岁,论在组织部的资历,更是无法与其相比。可是这个老詹不自觉,倚老卖老,成天没有正形。今天上班以后,从早上8点40分起到10点,就一直站在侯卫东桌边,天南海北,上下五千年一阵胡侃。
如果放任这种行为,以后科室的工作就很难开展。当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指到了10点30分,郭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拿了一份去年的干部报表,走到侯卫东身旁,道:“侯卫东,这是去年的报表,你参考着看一看,加快点速度。今天下午要把材料报给肖部长,肖部长审过了,柳部长还要签字,明天一早就要报到市委组织部,抓紧一点。”
侯卫东知道郭兰言外之意,他对老詹的啰唆也很心烦,道:“看来我得加班,老詹,我先做正事,等会儿继续聊。”说完就一本正经地把眼光集中在报表之上,再也不理睬老詹。
老詹还站在侯卫东桌旁:“侯卫东,星期天有空没有?我知道一个水库,里面有很多二斤重的鲤鱼,我请郭兰和你去钓鱼。”
郭兰开玩笑道:“侯卫东新婚燕尔,怎么舍得把星期天的时间花在钓鱼上?你也是,我们三人一个星期五天都待在一起,星期天还要往一起凑,腻不腻啊?”
老詹马上转移话题,道:“郭兰,侯卫东和你应该是一年毕业的,他都成了亲,你也要抓紧,否则成了老姑娘了。”
侯卫东就抬眼看着郭兰。
郭兰是组织部的美女,而且是单身美女,为她介绍男朋友成为组织部几位老同志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这个小丫头固执得紧,对于老同志的苦口婆心一概置之不理。老詹年龄不大资历却老,也是说亲队伍的一员,总是见缝插针地对郭兰的终身大事表示关心。
郭兰暗道:“自己到底年纪轻,对这些老同志没有威慑力。”
老詹从来不把郭兰当做领导,这一点,郭兰也没有办法,毕竟她只是科室领导,不是部里的领导,还不能决定老詹的命运。相反,老詹在民主测评等关键时期,还可以投出神圣一票,这对于追求进步的年轻人来说,是很重要的。老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会时常摆出一副老资格架势。
正说话时,肖兵出现在门口,他是常务副部长,脸上虽然是很平静的表情,却仿佛带着敌杀死的味道。老詹就如一只害虫,悄悄地溜回到了办公桌前,扯出一份没有完成的文件,又把钢笔拿了起来。
“报表弄快一点,争取下午给我。”肖兵给郭兰交代完任务,又来到侯卫东桌前。“你在沙州办酒,我确实有事没有来。”侯卫东忙道:“肖部长工作这么忙,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休息时间,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星期五我在益杨宾馆订了两桌,专门请部里的同志。”
肖部长满意地点头道:“既然调到组织部,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结婚是大事,部里要好好祝贺。”
又对郭兰道:“郭科长昨天说的想法很好,柳部长也同意你的想法,凡是副科级干部过生日,组织部都要发一张贺卡,要让同志们体会到娘家的温暖。”
等到肖兵一走,老詹立刻就弹了起来,仿佛椅子下面有火箭。他见郭兰和侯卫东专门做着报表,就出了门,也不知到哪一间办公室串门去了。
于是郭兰就专心地盯着屏幕。她双手如飞,在键盘上敲出一连串的噼啪声,很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味。
“侯卫东,调到组织部来也不给兄弟说一声,今天晚上请我和郭兰吃饭。”任林渡所在的团委就在一楼,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进了综合干部科的大门以后,一路说笑着进来。
侯卫东知道任林渡醉翁之意不在酒,放下笔,看了郭兰一眼,对任林渡道:“请客嘛,小事一桩,去哪里吃,随你的便。”
任林渡笑嘻嘻地对郭兰道:“我们尊重女士的意见,郭兰,你想到哪里去吃饭?”
对于益杨城的年轻干部来说,任林渡无疑是一位优秀人物。他最突出的特点是应变能力强,无论到了什么场合都不怯场,口才也好,即使对方是不喜说话的内向之人,他也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而且总能将对方的话也引出来。调入团委以后,他如鱼得水,团委的重要活动都有着他的活跃身影。
此时,他已经被县委赵林副书记看中,很快就要调到县委办。
郭兰出身于书香门第,郭教授满腹诗书,修养很好,平日里沉思和看书的时间多,除了在教室里,他的话也并不多。郭兰从小在这个氛围中长大,其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带着父亲的影子,所以并不喜欢机敏、外向和饶舌的任林渡。她婉拒道:“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回去喝碗清粥,你们两人想去喝酒,别把我扯上。”
任林渡两眼一转,道:“我知道一家粥店,是新开张的,据说是广东人开的,味道不错。我们三人就去喝粥,滴酒不沾。”他一边说,一边给侯卫东递眼色。
侯卫东明白任林渡的心思,可是内心深处并不想帮他。郭兰是秀外慧中的女子,与其接触就如夏天的一股清泉,很是舒适。他与小佳是真心相爱,可是任林渡狂追郭兰,让他隐隐也有些不舒服,就如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一般。
这种内心深处的隐秘难以见光,他掩饰得极好。
此时,侯卫东面对任林渡的求援,笑道:“老詹喜欢吃鱼,等他回来以后,我征求他的意见,请他定馆子。”又道,“刚才我看到了秦小红,也将她叫上。”
任林渡原本是想创造比较清静的环境,没有料到侯卫东要拉上老詹和秦小红。可是这又拒绝不得,只好道:“这样,侯卫东请我们吃饭,吃完饭,我请大家去唱歌。”他的算盘也打得精,即使人多,可是跳舞时毕竟是单对单,可以增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老詹恰好从门外转了回来,耳朵听到吃饭两字,道:“任林渡,你请客吃饭,怎么把老哥忘记了?”
任林渡给老詹散了一支烟,道:“老詹,今天侯卫东请综合干部科全体同志吃饭,我也搭着混吃混喝,你可不许赖酒。”
老詹是喜欢凑热闹的主,当然就满口答应。
任林渡正在与老詹商量去哪里吃鱼,肖兵又走了过来,对郭兰道:“今天下了班不要走了,柳部长要宴请沙州学院的几位教授,你一起参加。”
任林渡心中颇为失望,出门时,悄悄叮嘱侯卫东:“你给我当线人,什么时候郭兰有空,一定要给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