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天气炎热,侯卫东奉命陪同省里的客人去泡温泉。
省里的客人有男有女,侯卫东打电话给脱尘温泉老总水平,开口就要最好的两间贵宾厅。
水平有些为难:“高主任刚才打电话来,说是省里的客人来了,要了两间顶级贵宾间,现在我们只剩下一间。”
侯卫东道:“把高主任的顶级贵宾间调出来,给他换次一些的。”
水平支吾着道:“这事我不太好说,侯主任,你能否亲自给高主任说说?”
侯卫东立刻拨通了高健的电话。高健一听是周昌全的客人,痛快地道:“没有问题,我马上给水平交代,换一间稍微差一些的中包。”
带着三辆小车到了脱尘温泉,等到省里来的客人都泡在了水里,侯卫东借口要服务,就没有下水。他到外厅刚把烟点燃,见到南部新区主任高健走了过来。
侯卫东见到高健,开玩笑道:“多谢多谢。”又道,“这个星期泡了两次,还真是没完没了。”
高健对此是深有同感,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道:“你才来两次,这个星期我已经洗了四次。以前没有温泉的时候,特意开车到茂东去泡,现在听到泡温泉就腿软。”他是南部新区一把手,在沙州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他接触面广,又好交际,脱尘温泉开张以后,陪了不少重要领导来尝鲜。一方面,他利用温泉做了人情,积累了人脉,另一方面,由于温泉初开,朋友们来得太密,他陪得也实在有些乏了。
高健将侯卫东约到了温泉茶楼,这是半露天的茶楼,有假山、盆景和流水,环境倒也不错。两人要了一壶铁观音,慢慢地喝着,等着泡澡的朋友们。
聊了一会儿,话题又转到工作上来,高健道:“四大班子办公室的选址方案到底定下来没有?早些将四大班子办公室搬来,可以带动南部新区的人气。”
侯卫东道:“现在还在等着上级正式批复,不过据可靠消息,此事问题不大。”
侯卫东级别虽然不高,但是位置关键,他说的话可靠性很高。高健问道:“四大班子的办公地点,现在提出了三种方案,周书记比较倾向哪一种?”
这也是一个要害问题。四大班子办公室肯定是将来的中心地带,如果开发商事先能得到消息,抢占了周围的地块,则升值潜力巨大。
侯卫东沉吟道:“这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其实周昌全对搬迁是有倾向性意见的。所谓的倾向性意见,是偶尔一次,周昌全单独带着侯卫东去巡视南部新区,来到一处开阔地,周昌全道:“这一块地不错,地势平整开阔,除了修办公室以外,还可以修一个市政广场。新办公楼一定要体现市委宽阔的眼界和广纳四海的胸怀。”侯卫东当时就意识到周昌全中意这块地,他回去以后就查了这块地的情况,这块地并没有征用,是放牛湾一社的土地。
而根据市委常委会的议事规程,四大班子选址必须经过市委常委会研究,虽然周昌全的倾向性意见就代表着市委的意见,不过为稳妥起见,他还是没有把事情挑明,对高健有所保留。
正聊着,步高一身轻松地带着小曼等人也来到了茶楼,他第一眼并没有注意到侯卫东和高健,只顾着与几个美女说说笑笑。
今天是步高女朋友小曼的生日,小曼在省歌舞团的三位好朋友就从岭西来到了沙州。步高走南闯北,品了无数美女,还是被四位美女弄得眼花缭乱,咽了无数口水。
中午吃完饭,小曼撒娇道:“下午有事没有?到哪里去玩?”步高瞅了瞅一群美女,坏笑道:“我们去泡温泉。”小曼哼了一声:“你真有色狼之心!”只是想来想去,沙州还真没有太好的去处,与朱莹莹等人商量一番以后,大家一起过来泡挺有名气的脱尘温泉。
小曼、朱莹莹等美女太养眼了,侯卫东和高健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高健被美女晃得应接不暇,侯卫东的目光却被朱莹莹所吸引。
那日他放了朱莹莹的鸽子,但是朱莹莹充满活力的腰身却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加上几个月没有性生活,难免有些想象。这无关于道德,而是雄性生物体的本能,正是这种本能推动了物种的繁衍,只是人类产生了道德和社会规则以后,便将这本能掩盖了起来,将欲望埋在了人们的内心。
朱莹莹头发盘在头上,让脖子显露出来,就如长颈鹿一般,修长、优雅。
侯卫东数次在电视上看到朱莹莹的节目,此时美人出浴,活生生地在眼前晃动,他禁不住想到弹力惊人的腰肢,荷尔蒙不受控制地狂增。
步高走到屋角才见到侯卫东和高健,笑着道:“难怪今天没有贵宾间,我还怪水平不给面子。两位领导怎么不进去泡一泡?”
在他眼里,侯卫东位于沙州中枢,高健是手握重权的一方诸侯,两人都是能产生巨大经济价值的人物,值得一交。
高健笑道:“再洗,就要洗白了。”
朱莹莹坐下以后,正好面对着侯卫东。从小以来她能歌善舞,追求她的男人如过江之鲫,从来没有被男人放过鸽子,这让她恨得牙痒,记忆深刻。她一边与女伴们谈话,一边偷偷打量着侯卫东。
小曼也见到了侯卫东,她凑在朱莹莹耳边,道:“那边坐着的就是侯卫东。”
朱莹莹嘴硬:“都是些臭男人,有什么区别。”
听到朱莹莹如此说,小曼就坏笑道:“侯卫东现在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很有前途。”
朱莹莹看了侯卫东一眼,道:“只不过是秘书,市委书记来了,也还是臭男人。”
“晚上有空没有?我请两位吃饭,晚上到馨宁歌城玩。”步高与高健一起到北京去过一次,他知道高健喜欢什么,很自然地发出了邀请。
高健偷眼看着邻桌几位漂亮女孩,很有些心动,对侯卫东道:“老弟,你今晚一起过来,吼几嗓子,放松放松?”
侯卫东道:“晚上还得陪客人,身不由己。”
步高有些惊讶地道:“两位领导都在陪客?”
得知了原委,他笑道:“侯主任,你别老想着工作,也应该适当休息,晚上我们一起看朱莹莹表演节目。”参加表演的不止朱莹莹一人,他将朱莹莹特别提了出来。
侯卫东用眼角瞟了一眼坐在邻桌的朱莹莹,道:“算了,今天确实不行。”
这时,高健的客人陆续出来,他就过去招呼。
步高暗道:“能让侯卫东来陪着泡温泉的人,肯定不是简单人物。”他向小曼招了招手,道:“给侯主任拿一张金卡。”
金卡做得很精致,在角落上有几个漂亮的草书“馨宁歌城”。侯卫东这才恍然大悟,道:“听说这个地方不错,原来是你的手笔。”步高道:“这事我没有参加,是小曼策划的,她是一把手。”
小曼原本是歌舞团的演员,对社会上的事情并不太懂,跟着步高以后,见识了与唱歌跳舞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舞台已经褪去了光环,变得很单调生硬。
“侯主任,欢迎到馨宁歌城。歌城有两个区域,其中高级区域只有金卡会员才能进入,平时还有些小型的演出,今天晚上就是我的几个姐妹过来串场。”小曼笑了笑,道,“莹莹要跳独舞,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她是姐妹,这小地方请不来省歌舞团的台柱子。”
侯卫东笑了笑,没有接话。这时,省水利厅吴英带着女儿蒙宁和小孙子走了出来,侯卫东赶紧迎了上去,道:“吴阿姨,时间还早。”
吴英道:“差不多了,刘主席还没有出来吗?”
小家伙拿着水枪四处乱射。蒙宁见水枪射了不少在邻桌身上,一边招呼,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小家伙太调皮了。”
步高觉得蒙宁很是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客气地道:“没有关系,小孩子嘛。”
另一间贵宾室的客人也都走了出来,省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他的儿子刘明明,还有蒙宁的先生朱小勇以及原省委副书记沈恩杰的公子沈浩。
步高眼前一亮,他与沈浩有过交情,而且沈浩还认识小曼的几个女伴。沈浩目光从步高脸上一滑而过,微微笑了笑,表示打了招呼。他来到朱莹莹旁边的女孩身边,道:“李颖,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在沙州遇到你,缘分啊。”李颖态度有些特别,支吾两声,便尿遁了。
等到吴英等人离开,小曼问李颖道:“那个后来出现的是谁啊?”
“沈浩,岭西有名的公子哥儿,他爸以前是省委副书记,现在调出去当省长了。”
小曼笑道:“原来是省长公子在追你,他相貌不错,还可以嘛。”
李颖摇摇头,道:“谁有你的福气,步高是好人,没有半点纨绔之气,而沈浩是标准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齐全,这种人,我都懒得理他。”
晚上用餐就在小招待所。小招待所名字普通,外表普通,却一直是沙州最有档次的接待场所。它由市财政直接支持,不对外经营,不以营利为目的,最主要的功能是为上级领导营造舒适的环境,也让周昌全等几位领导闹中取静,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沙州的大事。
周昌全开完了会便直接来到小招待所。
往日安静的1号楼充满了活力,小家伙年龄虽小,精力却旺盛得吓人,哪里肯听蒙宁和朱小勇的招呼,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花花草草被踩倒一片。
省委书记夫人、省水利厅副厅长吴英在工作上是一个严厉的人,水利厅厅长管海洋都让她三分,但是她对外孙特别宽容。她刚刚泡了温泉,脸颊还带着些红润,喝着益杨上青林的新茶,很慈祥地看着满院乱跑的外孙。尽管踩坏了一些花草,她也没有特意去招呼,听由小家伙与女儿女婿捉迷藏。
沈浩将刘明明拉到了楼顶,在平台上喝茶。下午见到了李颖,他心里就如猫抓一样,道:“那小子叫步高,是沙州常务副市长的公子,这两年搞建筑发了大财,你俩是同行,可以交流交流。”说了一句正经话,沈浩马上就暴露了真实目的:“那几个小妞都是省歌舞团的,李颖那小娘们,老子一定要搞到手。”
刘明明已经听明白了,笑嘻嘻地道:“岭西少女杀手终于也有败走麦城的时候,稀奇。”
沈浩咬牙切齿地道:“等吃完饭,我们就去馨宁歌城,宜将剩勇追穷寇。”
馨宁歌城是综合性娱乐设施,二楼是海鲜馆,里面的菜品全部是从沿海空运而来,价格不菲,生意很是火爆。
在装修豪华的包间里,小曼、朱莹莹和李颖等人围坐在一起,步高临时有事,就没有陪着她们吃饭。
朱莹莹见了歌城的规模,由衷道:“我们这一批同时进团的人,就数小曼最有福气,如今已是馨宁歌城的老板。我们几人还得在台上跳来跳去,实在没有意思。”
小招待所里,周昌全陪着吴英、刘铁松等人吃了晚饭,沈浩笑着建议道:“吴阿姨,今天晚上周叔叔、刘叔叔都在,你们正好可以凑在一起打麻将。”
吴英是省委书记夫人,虽然尊贵显赫,却也少了寻常人家的快乐,她的爱好不多,闲时就喜欢约人打打小麻将,可是,这个麻将搭子很不容易凑齐。
沈浩的提议,顿时就把吴英打麻将的瘾勾了起来,她笑道:“小浩,你肯定想出去玩,故意把我们几个老家伙留在屋里。你别否认,我们三缺一,你留下来陪我们。”
沈浩急忙摆手道:“我打麻将水平太菜,小勇哥厉害,他是计算机脑袋,与你们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刘明明在一旁帮腔道:“小勇哥智商超强,就留下来打麻将。”他对周昌全道:“周叔叔,一个城市是否繁华,夜生活是否丰富多彩是重要指标,夜生活发达的地区,无一例外是经济发达地区。”
周昌全思维敏捷,道:“这不是一个好指标。拉斯维加斯的夜生活全世界闻名,但是那里的经济就不见得发达,它的繁荣是建立在虚幻之中,在全世界不可复制。”他扭头对侯卫东道,“卫东,我打麻将,你带沈浩和刘明明出去逛一逛。”
离开了小招待所以后,刘明明开着宝马直奔馨宁歌城。他与步高的工作性质很接近,都是做房地产,只是步高开的是实实在在的公司,而刘明明则是典型的皮包公司,操作模式是低价买地皮,然后加价百分之二十卖出去,由于他信誉良好,这几年接了不少生意,不知不觉也就成了千万富翁。
他知道自己发财的根源在于权力,他父亲如今是政协常务副主席,已经渐渐地离开了权力中心,因此他紧紧抓住父亲与蒙家的老关系,然后利用蒙家的关系不断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在走出小招待所时,刘明明主动对侯卫东道:“卫东,你不用叫车了,坐我的车。”等到侯卫东上了车,他递了一张名片,谦虚而直接地道:“我是房地产商人,沙州近年开发力度很大,我想进军沙州,到时请卫东多帮忙。”
刘明明与吴英、周昌全说话时,总是带着孩子似的笑容,让人觉得胸无城府,似乎很天真,而单独与侯卫东见面的时候,他态度变得彬彬有礼,突然就成了成熟的商人兼绅士。
侯卫东跟随着县委书记祝焱,认识了省里一些部门领导,跟着市委书记周昌全,又认识了省里一些重要领导及其子女。此时的他已经彻底从青林镇的山坡走向了岭西的舞台。因此,在刘明明这种岭西公子哥儿面前,他并不紧张,接过名片以后,随手开了车顶的小灯,将名片两面都看了。
“欢迎刘总到沙州投资,如果有兴趣,改天将沙州南部新区高健主任介绍给你。”
“行,我等你电话。”
沈浩开着沙漠王子跟在后面,他和刘明明不一样,他父亲曾经当过地委书记,又在岭西当过省委副书记,在岭西基础雄厚,按理应该比刘明明发展得更好,但是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泡美女喝名酒,做的项目不少,由于花钱如流水,口袋里实际上没有剩下几个钱。
沈浩心里想着李颖,一边开车一边给步高打电话,道:“喂,我是沈浩,你那几个美女在不在?叫她们别走,我马上过来。”
步高放下电话,半天没有说话。小曼看他表情不太对劲,问道:“谁的电话?”
“沈浩。”
小曼撇了撇嘴,道:“那个纨绔子弟,李颖很烦他。”
“沈浩这人确实很烦,而且喜欢喝酒发疯,以前他老子是省委副书记,我还要敬他一尺,现在沈恩杰离开了岭西,谁还屌他。”步高发了一句牢骚,道,“今天下午那个中年女子很特别,省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看样子来头不小。”
小曼道:“侯卫东在陪他们,他最清楚。”
“侯卫东嘴巴稳,他不主动说,问了白问。”步高又道,“你给李颖打个招呼,最好是让她回避沈浩。你给张姐打个招呼,准备一个肯出台的漂亮妹儿,如果沈浩要闹,随时上来灭火。
“再准备几瓶好一点的洋酒,我们礼节上还是要周到。”
小曼见步高说得郑重,心里有些紧张,便急忙出去安排。她回到大包间的时候,沈浩、刘明明和侯卫东已经到了,小曼见到了侯卫东,反而松了一口气,有市委书记专职秘书坐镇,肯定出不了大事。
沈浩眼光如X光一样,见小曼进来,上上下下进行了系统扫描,眼光恨不得将小曼的衣服剥下来。他很有些急色,道:“老步,那几个小妞怎么没有过来?光我们几个大男人有什么意思。”
以前在省城聚会时,沈浩根本未将步高放在眼里。确实,沙州的副市长,在省委副书记面前确实是小人物,此时沈浩是省长公子,因此他在步高面前保持着强势。
步高解释道:“小曼的几个朋友都是歌舞团的,今天特意来为小曼助阵,等一会儿要在大厅表演节目。”
沈浩道:“开酒,开酒。”晚上在小招待所,在吴英、周昌全和刘铁松面前,沈浩不敢造次,滴酒未沾,到了歌城,他酒瘾上来了,就连叫开酒。
刘明明最怕沈浩喝酒,他有意结交侯卫东,凑过来道:“别让沈浩喝多了,他喝酒以后容易惹事。”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沈浩惹些事情出来,如果今天闹得不愉快,得罪了地头蛇,沈浩就很难在沙州立足,也就不会抢了自己的生意。
喝酒的能力是天生的,酒量的差距靠练习无法弥补,而且,酒量大的人一般不喜欢主动要酒,比如侯卫东喝酒是出名的海量,但是他在家里却是滴酒不沾。沈浩好酒,酒量却浅得紧,他喝了酒就会兴奋,毫无节制的兴奋。
沈浩喝了几杯酒,满房间都充盈着他的喊叫声,他逮着步高连碰了三杯,道:“李颖在哪里?别藏着啊,步总是豪爽之人,不准金屋藏娇。”又道,“以后你到岭西来,我找个电视台的美女来陪你。”
步高酒量倒也不差,他不想得罪沈浩,可是也不愿意与其混在一起,道:“李颖有事回岭西了。”
“你别废话。”
“确实回岭西了。”
沈浩大为不满,道:“下午给你说了的事,居然不放在心上,你这人不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好哥们儿。”
步高脸色变得不好看了。刘明明笑着打圆场,道:“兄弟喝几杯,扯女人进来做什么,别在这里闹。”
正在这时,场外表演开始了。沈浩是蚂蟥,哪里听得水响,哪里热闹便朝哪里凑,提着酒瓶,拿着高脚酒杯便强拉着众人跑了出去。
歌城的隔音设备颇佳,在楼上是高档场所,楼下则是一片妖怪的世界,低音炮仿佛要将心脏敲碎,一阵白雾仿佛是黑山老妖出行,射灯就如闪电,而在中场扭动着身躯的红男绿女们就若活生生的妖魔鬼怪。
沈浩在这种环境中如鱼得水,提着酒杯就进入场中主动变成了妖怪。侯卫东、步高、刘明明等人则来到一处平台上,这处平台比中场稍高五梯,视线很好,既可俯视中场,又可观看台上的表演。
步高与侯卫东并排站在平台的铁栅栏处,步高道:“你是第一次来?”侯卫东道:“我是劳碌命,没有时间。”
步高笑道:“没有时间,说明是在做大事,只有这一群小混混才有时间天天在这里狂欢。”他用手指了指下面,自然把沈浩也包括在内。
他凑在侯卫东耳旁,说道:“省城的公子哥儿有一个圈子,前两年我跟他们接触得多,这群人关系宽,能量大,以前他们一股脑地从政,现在大多数在经商。沈浩是著名的沈少爷,疯得厉害,不过没有什么心机。那个刘明明我不熟悉,他在岭西专门炒地皮,我手里有一块是间接从他手里接的,据说很有些手腕,做事比较地道。”
侯卫东就朝刘明明看了一眼。刘明明正与小曼说着些什么,场内音乐声震天,稍远一些便不能听见对方说话。
侯卫东道:“我是奉命陪客,沈浩玩得这么疯,如果出了事,我在周书记面前不好交代。”
步高苦笑道:“他就是这么一个臭脾气,只是他在兴头上,不太好办。这些人平时也是争风吃醋,可是对外很团结,他们要维护这群人的整体利益。”三年前,他北上岭西,试图融入省城,有一段时间与他们这帮人打得火热,可是总觉得有些隔阂。这几年他事业上进展很快,已经成了气候,渐渐地就与这群人疏远了,没有想到今天偶遇沈浩,又被这块牛皮糖黏住了。
沈浩随着音乐扭动着,一边提着酒瓶大口喝着洋酒。以前在岭西玩闹总是成群结队,今天刘明明不肯到场下,只有他一人疯,难免有些不过瘾,喝着酒,开始东张西望。
此时酒精上脑,他打量着周围一起扭动的人,肆无忌惮地大声道:“操,全是恐龙!”沈浩接连喊了几遍,全然不知已经犯了众怒,他身边不知不觉多了几个手臂上带着刺青的年轻人,都斜眼盯着他。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快步走上平台,他在小曼耳边道:“曼姐,有些不对,小黑皮他们恐怕要闹事,他们围着那个拿酒瓶的人。那人和步总一起来的吧?”
步高得知了这个情况,赶紧对年轻人道:“你给小黑皮说,不准闹事。我去把沈浩叫上来。”
步高正往下走,中场已经闹了起来,准确地说是沈浩被人从背后一脚踢出了中场。
沈浩摔得头昏脑涨,幸好中场经常有人打架,为防撞伤,周围经过处理,没有尖角,还铺了些厚垫子,沈浩并没有受伤,等他翻身坐起来的时候,步高已经到了。
步高先发制人:“操,你怎么和二宫帮弄起来了?”
二宫帮是岭西省很有名的黑社会。所谓二宫,指的是二进宫的意思,二宫帮的几位老大最起码是二进宫,因而得名为二宫帮。这个黑社会黑赌毒皆沾,在省城名声坏得很。
沈浩这帮人是混上层的,不愿意跟这群亡命之徒打交道,因此步高一上来就用二宫帮来吓他,其实二宫帮根本没有延伸到沙州。
沈浩正想发作,冷不丁听说是二宫帮的,一股子怒火便发在了步高身上,道:“这是你的地盘,我被人阴了,这账怎么算?”
步高看到沈浩被打,心里着实高兴,口里道:“算了,上去喝酒。沈哥是什么身份,别跟这些烂仔一般见识。”
随着步高一起下场子的年轻人下到台子里,与踢人的年轻人耳语了几句,那些年轻人倒也没有继续闹下去,陆续离开了中场。
沈浩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台上。刘明明也是存心看他笑话,故意道:“沈少,怎么摔到台子下边去了?”
“妈的,老子找人弄死这些王八蛋!”沈浩恶狠狠地道。
这时,传来了激昂的音乐声,主持人用激荡昂扬的声音宣布,岭西来的莹莹小姐为大家来一段热舞。
侯卫东在电视里看朱莹莹跳了好几次舞,多是为歌手伴舞,走的是纯情路线。这一次出场,则是一身短小的紧身服,修长的腿,细细的腰,不屈不挠的胸,随着节奏强烈的音乐干净利索地扭动着。专业选手的职业素质立刻震住了场内的观众,他们跟着演台上朱莹莹的节奏,卖力地跳了起来。
自从到了益杨县委办,侯卫东几乎每天接触的都是一本正经的场合,在他们那个舞台上最讲究稳重,基本上没有身体上的动作,大家互相用脑袋和嘴巴进行着角逐,身体似乎渐渐地被忽略了,只为了适应沙发而存在。
此时,见到朱莹莹热情奔放中带着性挑逗的劲舞,侯卫东身体似乎也苏醒过来,他目光集中在朱莹莹弹力惊人的腰肢上,身体随之轻微地扭动起来。
沈浩看得呆了,半张着嘴,看了好一会儿,他猛地将手中的酒瓶往下面砸去,对平台上的众人道:“李颖我不要了,这妞是我的,你们不许跟我争。”
“拿酒来。”他叫道。
酒瓶直接飞向舞台下,碰在了几个圆形的灯管上,发出一声巨响。平台上的人群短暂骚动,但是见没有其他动静,又随着台上朱莹莹的节奏舞动起来。
侯卫东是奉命陪客,此时见沈浩闹得不成样子,心里着急,听到沈浩又在叫酒,猛然间灵机一动,他走到步高身边,轻轻拍了拍,便扭头朝刚才所处的包间走去。
步高是聪明人,不声不响就跟在侯卫东后面,两人闪进了包间。
“这样不行,如果出了事我不好向周书记交代。”
步高亦有同感,道:“朱莹莹和李颖她们是给小曼祝生和捧场,沈浩太过分了,如果不看在老弟的面子上,随便找人就把他教训了。”
侯卫东摇头,道:“就算沈恩杰离开了岭西,他还是省长公子、周书记的客人,事情闹大了总是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不必要的麻烦。”
步高道:“那我们就轮番灌酒,把他彻底喝趴下。”
“他是借酒发疯的人,不知道彻底喝醉前还会闹出什么花样来。我有一个办法,你得保密。”
“放心,我肯定保密。”
侯卫东低声道:“弄一粒安眠药放在沈浩酒杯里,他现在已经辨别不了味道,吃了药让他睡觉,免得惹事。”
步高道:“这个办法好,外面就有药店,我马上让人去买。”
侯卫东与步高回到平台上,沈浩正拉着小曼的手大吵大闹,非要让小曼带他去认识朱莹莹。他喝了酒,手上没有轻重,使劲地捏着小曼的手腕,痛得小曼直吸凉气。
看到了步高,沈浩道:“哥们儿,我们说好了,李颖归刘明明,我要朱莹莹。”刘明明在一边道:“你发疯,别扯上我。”沈浩借着酒劲道:“刘明明,你少他妈的装好人。”
刘明明对着步高和侯卫东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道:“他喝了酒就是疯子,你们别理他。”
步高笑道:“先到包间去,我去请朱莹莹她们几人过来。”
小曼还在揉着手腕,见手腕处已有些发青,此时她才明白步高为何让李颖回避,她心里暗自打定主意,马上就带着自己几个女伴回家,不跟沈浩这个疯子接触。
在众人好说歹说之下,沈浩才回到了刚才所坐的包间。
步高在门口对小曼道:“过了十分钟,你请朱莹莹她们过来,没有事情,我安排好了。”他见小曼不愿意,道,“听话,我办事,你要放心,绝对不会有事,我有了安排。”小曼对步高颇为信任,听他再三保证,这才去招呼朱莹莹等几个女伴。
一个年轻人用盘子端着几杯酒走了进来,他依次将酒拿给了步高、侯卫东、刘明明,最后一杯酒递给了沈浩。
步高举杯道:“我们四兄弟再碰一杯酒,今天晚上尽情地喝,随意玩。”侯卫东很配合地举起酒杯,道:“很荣幸认识刘总和沈总,从今天起,大家就是朋友,以后还请多关照。”
喝完这杯酒,步高对跟在身边的小伙子道:“你去催一催小曼,让她快一点。”
过了七八分钟,沈浩就觉得有些困了,他靠在沙发一角,口里道:“步高,快点,老子等不及了。”
侯卫东与步高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许笑意。
等到小曼带着朱莹莹和几个女伴过来,沈浩已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今天晚上喝酒不少,这种状态也很正常。
朱莹莹额头上还带着汗水,穿着短裙子,青春之气让侯卫东不禁呼吸紧张。
睡倒了沈浩,这个世界便少了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清静了下来,侯卫东对自己的妙计很是得意,心情便好了起来。
朱莹莹、小曼和另外一个紫衣女孩都是气质美女,多年的刻苦锻炼,让她们举手投足自有别样的优雅,让原本有些昏暗的包间变得五彩斑斓,包间里的气味通常很闷,此时似乎也透着一股清新之气。
侯卫东与前几年也不同了,虽然未满三十岁的同志还可以称为年轻同志,可是他跟随在县、市两任书记身边,潜移默化中受了不小影响,他沉稳地坐在沙发一角,与刘明明有一茬无一茬地聊着。
刘明明一直在注意观察着侯卫东,暗道:“侯卫东在吴英和我父亲面前亦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模样,此子不俗。”他接触过太多优秀的年轻人,这些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削尖脑袋想钻进他们这一个圈子,另一类是自以为有本事而笑傲江湖,而侯卫东这种不骄不躁的气度,让他觉得很舒服。
刘明明眼珠一转,他想试一试侯卫东在美女面前的反应,对侯卫东道:“我们别傻坐着,主动请女士跳舞。”
刘明明带头,很绅士地请朱莹莹跳舞,他见多识广,口才亦很不错,不一会儿,朱莹莹便被他逗得笑了好几次。
朱莹莹一边笑着,眼角余光一边瞟着侯卫东。上一次她是为了一万元才答应了步高的要求,她是咬着牙做出了奉献的准备,孰料侯卫东在半途中放了鸽子。事后,步高倒没有食言,爽快地付了一万元钱,朱莹莹想着家里的困境,也没有推辞,大方地将钱收了。
朱莹莹此时的心思颇为复杂:一方面是见到了小曼这个规模大、档次高的歌城,心里颇不平衡。当初在省歌舞团时,小曼的条件仅比她家里稍好一些,只是小曼做事更干脆彻底,勇敢地钓得金龟婿而归。事实证明,这一个当初受到颇多非议的举动卓有成效,而她们这群丽人,仍然要在台子上跳来跳去,还辛苦地串场。另一方面,侯卫东放鸽子的行为,让朱莹莹觉得此人还不算坏透顶。不过,朱莹莹最大资本是天生丽质,被人放了鸽子,她难免有些不服气。
刘明明道:“如果朱小姐能到我们公司来当形象大使,我们公司肯定就会提升无数个档次。”
朱莹莹随着其话头,问道:“刘先生在哪里高就?”下午,小曼她们主要在议论沈浩,反而把刘明明忽略了,她只知道刘明明是省城的公子哥儿,具体做什么并不是太清楚。
“在岭西开了一家小房地产公司。”
朱莹莹很文雅地道:“刘先生谦虚了,你肯定是房产大亨。步总在沙州新月楼很成功,你做什么楼盘?”
刘明明是专炒地皮,本身并没有什么叫得响的楼盘,他很有技巧地道:“我和岭西金越、凯旋都合作过。”
凯旋房产是岭西名气极大的楼盘,正处于岭西的黄金地段,在房地产业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地段,地段,还是地段”。当初为了争夺那一块黄金地盘,岭西几家著名房地产公司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后,这块地被刘明明拿到了手,让众人都摔破了眼镜。自此以后,刘明明在岭西地产界算有了名气。
朱莹莹知道岭西金越、凯旋的大名,当初凯旋新楼盘开业的时候,还请她们去搞过演出,她“哇噻”了一声,道:“那我应该称呼刘总了,失敬了。”
她马上又道:“刚才刘总说要我到你的公司去,是不是开玩笑?”
刘明明抚着朱莹莹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腰,闻着诱人的少女味道,心里没来由地跳快了些,暗道:“省歌舞团的当真是尤物,难怪步高准备与小曼结婚,也难怪沈浩紧追李颖不放。”口里道:“我的公司生意还行,有莹莹这种人才加盟,自然求之不得。明天请你抽空到公司来看一看,不知有没有兴趣?”
跳舞是青春饭,不能跳一辈子,迟早要转行。朱莹莹听到刘明明邀请,不由得看了小曼一眼,妩媚地笑道:“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我回岭西,你给我打电话。”
此时她心思就转到了刘明明身上,也不瞧侯卫东了。
刘明明原本是想让漂亮女子去试探侯卫东,没有料到自己反而与朱莹莹聊得兴起。他是情场老手,见到朱莹莹此等神态,便知八成有戏,他大胆地用手指划了划朱莹莹的手心,问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她很矜持啊。”
朱莹莹感受到了刘明明的挑逗,想把手从刘明明手里抽出来,抽了抽,没有抽动,也就随了他,道:“她叫晏紫,在团里跳独舞,平时就很清高,不太合群,以前与小曼住过一间房子,所以过来捧场。”
刘明明继续伸出小指在朱莹莹手指上轻轻划了划,朱莹莹怕痒,就捏紧了他的手指。
步高见刘明明和朱莹莹连跳了三曲,说说笑笑,就笑着对侯卫东道:“沈浩吵得震了天,反倒把李颖吓退了,刘明明跳跳舞谈谈情,你看朱莹莹的表情,他们有戏。”
侯卫东对朱莹莹的感情有些奇怪,朱莹莹刚才进门时,他有意离她远远的,此时见她与刘明明有了点暧昧的意思,尽管朱莹莹其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想起她修长的脖子和弹力十足的身体,心里还是酸溜溜的。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暗道:“朱莹莹也是一个轻率随便的人,幸好当初经受住了诱惑,否则现在真的很不爽利。”
不爽利的原因有二:一来或许就被迫与步高成为很好的朋友,成为解不开的战略性合作伙伴;二来见到朱莹莹的为人处世,多半是浅薄的女人,这种女人惹上以后,唯有两个字可以概括——麻烦,如果变成四个字,就是——天大麻烦。
想到此点,侯卫东心里的酸溜溜很快就变成了庆幸。
音乐再起,刘明明与朱莹莹再次起舞。小曼对侯卫东道:“侯主任,你是男人,主动一些,请晏紫跳舞。”
晏紫白了小曼一眼,意思是指小曼多事。
侯卫东一直未在这个叫晏紫的女孩身上投入太多的注意力,听小曼如此说,他也不想显得太小家子气,便来到了晏紫身旁,道:“请您跳一曲舞。”
晏紫是一身紫色长裙,上面缀着些银色的小点,在灯光下很高贵。她的五官并不是太精致,只是这不太精致的五官配合在一起,倒也别具一格,很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她大方地接受了邀请。
侯卫东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这在岭西算是中等个子,晏紫大约在一米六七的样子,两人在身高上倒也协调。
在专业人士面前,侯卫东不敢托大,客气地道:“我跳得不好,请莫见怪。”
晏紫道:“你不是学这个的,跳得好就是不务正业。”她声音不冷不热,却简单直接,侯卫东听惯了含义深刻的话,猛然间还不太适应,笑了笑,没有答话。
随着音乐两人跳了几步,晏紫问道:“你是沙州的?”
“嗯,是的,在沙州工作。”
“你爹是市委书记还是市长?”
侯卫东笑道:“我爹不是市委书记,也不是市长,是公安局的普通退休民警。”
晏紫将头略微仰起来,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样说来,你是平民子弟,怎么和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得知沈浩纠缠李颖的事情,晏紫心里就有气,一晚上都没有说话,此时在侯卫东面前不留情面地爆发出来。
侯卫东道:“别这样说,没有人是纨绔子弟。”
晏紫不说话,跳了几步,她冷笑两声,道:“你跳舞水平还行,看来经常涉足乱七八糟的场所。”
侯卫东心里也不爽,暗道:“以为长得不错就可以随意伤人,我偏不买账。”他反击道:“按你的说法,跳舞的人都乱七八糟,请问你是什么职业?”又道,“既然看不惯,何必来?既然来,何必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晏紫停了脚步,道:“你这人怎么说话?”
侯卫东松开晏紫的手,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将晏紫丢在了场中。恰在此时,音乐结束,大家也没有注意到这事。
侯卫东坐回到沙发角落,朝另一边看,晏紫亦是坐在沙发角落里,两人都不满地看着对方。
玩到了12点,步高提议吃夜宵,侯卫东没有多少情绪,道:“沈浩醉得这么厉害,算了,大家闪。”
刘明明问道:“侯主任,还能不能开车?”得到肯定答复以后,道:“你开沈浩的车,带沈浩回去,我还有点事情。”
侯卫东也不多问,接过刘明明送来的钥匙,出去开沈浩的沙漠王子,当车开到门口,歌城两位服务员将沈浩抬了出来。
步高的车上坐着小曼和晏紫,晏紫问道:“刚才请我跳舞的那人是谁?很没有礼貌。”
小曼道:“那人是侯卫东,市委书记的秘书,怎么了?”晏紫道:“他跳到一半,扬长而去,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人。”
小曼知道晏紫那一张嘴巴不饶人,道:“侯卫东这人还行,多半是你说话不客气,将他弄得恼羞成怒了。”晏紫道:“他就是小秘书,怎么跟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是没有名堂的人。”
步高搭话道:“你这就错怪了他,沈浩和刘明明是沙州的客人,他是代表周昌全来陪客人的。”
小曼知道上一次朱莹莹被放鸽子的事情,她对侯卫东的人品产生了好感,想了想晏紫高傲的性格,道:“可惜侯卫东结婚了,要不然还可以介绍给紫紫。他很优秀,前途不可限量,与你倒正好相配。”
晏紫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有到嫁不掉的地步吧。”
侯卫东将沈浩半扶半拖地带回到了3号楼,让服务员开了门,为其脱掉鞋子,扔在床上,就不再管他。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佳已经休息了,听到了侯卫东的动静,便扭开台灯,问道:“又去接待谁?这么晚才回来。”侯卫东平时经常要应酬,但是一般来说晚上9点之前就要准时回家,今天已经接近深夜1点,比平常要晚许多。
“你好大的酒味。”
侯卫东低首闻了闻外衣,确实有很大酒味,他脱掉外衣,就准备去洗澡,口里道:“陪着省里来的几个疯子到步高的歌城去唱歌。”
小佳没来由地想到了《修女也疯狂》的电影,笑着道:“省里来的领导也疯狂?”
“不是省里领导,是省领导的公子哥儿们。周书记陪省领导打麻将,我陪公子哥儿到步高的歌城唱歌。”侯卫东随口就将沈浩的疯狂事情讲了出来。
小佳听了此事,却是神情一变,急切地道:“糟了,你做了一件傻事,酒里放了安眠药,弄得不好要出事。”
她是学生物的,虽然毕业以后早就将专业知识丢了,可是基础知识还在,她解释道:“酒精对中枢神经先有兴奋作用,但是随后就会产生抑制作用,安眠药对大脑也有抑制作用,酒后服用安眠药,就是双重抑制,会使呼吸变慢、血压下降、休克甚至呼吸停止而死亡,卓别林就是死于酒后服安眠药的。”
侯卫东吓了一跳,他送沈浩回小招的时候,沈浩始终没有醒来,至于是否有呼吸,却并没有注意,想到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脸色便有些变了。
“真的有这么厉害?”
“也不一定都会出事,只是有可能出事。”
侯卫东在家里就坐不住了,道:“我还得回小招待所看一看。”小佳劝道:“你让服务员去看一看,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事是我安排的,如果出了事情就太不值得了,还是亲自去看一看,这样才能安心。”侯卫东重新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深夜的沙州,街道上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以外,并没有几个行人。侯卫东车速很快,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了小招待所。小招待所坐落于一片高大的树林之中,幽静而冷清,门卫室还亮着昏黄的灯,伸缩门上发着有气无力的白光。
侯卫东将车靠在一边,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
深更半夜敲门,门卫室传来了例行的冷冰声音:“谁啊?这么晚了,等一会儿。”
由于是小招,沙州市的接待窗口,门卫的态度倒不至于过于粗暴,当然,深夜从床上爬起来的滋味也不好受,在没有见到人的情况下,门卫的态度也不热情,他慢吞吞地披上衣服,来到了门口,翻着两眼来瞅来人。
侯卫东经常来小招,而且每次来小招,所长总是忙得屁颠屁颠,因此门卫都认识侯卫东。此时认清了人,门卫顿时将冷脸换成了热脸,笑道:“侯主任,这么晚还过来。”
他殷勤地用遥控打开了伸缩门,还掏了一支烟,道:“侯主任,抽一支孬烟,别嫌弃。”这种说法是沙州自谦的说法,凡是递烟,不管烟好与坏,都说抽一支孬烟。他身上长期放两包烟,今天见到了侯卫东,递出去的烟就是云烟,档次还可以的。
侯卫东到了小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一向对门卫等最基层的工作人员很和气,大大方方地接过烟,道:“孙师傅,打搅了,我办点小事,一会儿就要出来。”
孙师傅见侯卫东如此平易近人,隐约有些受宠若惊,热情地道:“侯主任你这么大的领导,别跟我太客气。”
侯卫东再次说了声“麻烦了”,便朝3号楼走去,在经过1号楼的时候,见到1号楼顶上还有灯光。
吴英一家人住在1号楼,这是周昌全常用的房间,设施很好,2号楼是为市长刘兵服务,3号楼没有固定领导,就安排刘铁松、沈浩和刘明明住了3号楼,刘铁松住在楼上,沈浩和刘明明住在楼下。
到了3号楼,一个年轻服务员坐在进门处的服务间里看电视,电视音量很低,服务员看得很认真。
小招管理很严格,值班服务人员不能睡觉。只是规定是规定,服务人员还是照睡不误,毕竟能住进来的人都有一定素质,这么晚了也不会乱跑。今天这位服务员看连续剧,居然就没有睡觉。
侯卫东想了想,还得让服务员一起与自己进入沈浩的房间。服务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经常与侯卫东见面,她打着哈欠道:“侯主任,你打个电话让我看一看就行了,半夜三更的,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的本职工作就是服务,跑一趟很正常。”
那服务员笑着道:“如果全国人民都和侯主任一样工作,四个现代化早就实现了。”
沈浩趴在床上,头发凌乱,无声无息,这让侯卫东很是紧张,他心道:“如果真是出了人命,只能与步高订立攻守同盟,坚决不承认放了安眠药,可是只要一体检,就会原形毕露。”
把沈浩翻了过来,他喘着粗气,仍在呼呼大睡,口水顺着嘴角流得很长,白天的嚣张模样在睡梦中变成了粗俗。
人还活着!谢天谢地!
侯卫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笑道:“沈先生醉得厉害,衣服都没有脱就睡了。”他将沈浩的外套脱了下来,又为其盖好被子。
服务员真有些不解,心道:“侯主任跑一趟,就为了给沈先生脱衣服,小题大做。”
侯卫东回过头,对服务员道:“沈先生是省里客人,我们应该照顾周到一些。他晚上喝得太多,你要注意观察,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随时通知卫生所的人。”
交代完这些细节,侯卫东就离开了3号楼,经过1号楼的时候,在院中看到一人在院里散步。
“吴厅长,你还没有睡?”
在院中散步的人是吴英,她见到侯卫东,奇怪地问道:“小侯,你才走?”
侯卫东道:“沈浩醉得厉害,我在家里不踏实,再过来看看。”
吴英就皱着眉头道:“小沈喜欢喝一杯,这是他最大的缺点。这孩子怎么和他老子一点都不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她又道,“小侯工作很细心,不错不错,难怪周书记很看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