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兵来到二七公司有一年多时间。也就是说,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赢得今天在二七公司的地位。此时,侯沧海才来短短一个月时间,居然就想要自立门户。这才杨兵眼里是天方夜谈。
侯沧海道:“不管是不是瞎折腾,我得折腾了才知道。当然,我到二七公司时间还短,经验不够,如果真的成立了不管部,以后肯定不会让找老段解决问题,你得全方位辅助我。”
杨兵道:“你这人被爱情和机关约束了好几年。你还记得在青树村的事情吗?当初杨胖子书记痛风发作,你居然还甘心当马夫。我当初看到你蹲下来背他时,被震动得七荤八素。现在我看清楚了,那几年生活并不适合你的性格。现在没有约束,你就变成无法无天的孙猴子。”
在大学时,侯沧海和杨兵就形成了固定的行为模式,总是侯沧海在前面冲锋,杨兵在后面扫尾,这种行为模式是基于双方的自我选择。此时到了同一个工作单位,依然延续了以前的格局。
与杨兵搭成共识以后,侯沧海立即开始着手给伟哥写请示。第一份请示是《关于成立不管部的请示》。写完请示后,他就给伟哥打电话。
下午,伟哥来到办公室。他看罢这份请示,感叹道:“这是我在二七公司收到的第一份正规请示,老段、老邱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说一声,还是经过训练的机关干部懂得规矩。侯子,你真有把握能把我们都不做的这些医院做出来?”
“把握没有,但是值得一试。我还想有要一个政策,如果我能开拓一个南州中医院近似规模的中医院,是否也可以给奖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很有道理。”
伟哥仔细打量侯沧海,道:“你是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说说,到底是哪一个医院?”
“伟哥应该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仅仅按步就般这样搞,没有特殊手段,家里经济肯定越来越难。我得赌把大的,不动以前的存量,专门做增量。之所以有这个胆量,和我的经历有点关系。我在政府机关工作过几年,结识了不少朋友,趁着感情还没有生疏之前,让他们发挥点能量。”侯沧海将理由说得很含糊,又有意提供了一些让伟哥觉得有可能真实的理由。
这个方案对于伟哥来说是有利的,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只要能把销售搞上去,他对总公司就能够交待,能够交待自然意味着利益能够保证。
“侯子很有锐气嘛,只要啃下来山南医院,奖金没有问题。以前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如果我能啃下私立医院,有没有奖金?”
“私立医院有大有小,不好定奖金。但是我们可以订一个年销量,若是达到三甲医院销量,给点奖金也没有太大问题。”
听到伟哥如此说,侯沧海退后一步,不再强调奖金。
伟哥又拿起报告看了看,道:“这个不管部的名字有点难听。”
侯沧海用这个名字的意图就是从制度上增加无限可能性,免得每次开拓新医院还得向伟哥请示,有了不管部这个名字,他就可以大张旗鼓地进攻二七公司没有涉及的区域和医院,这样才有可能博得最大利益。
他从另一个角度解释道:“我为什么要用不管部这个名字,就是明确不和前辈们争。到时伟哥甚至可以把三个主管前辈叫过来,如果他们想要开拓哪个医院,可以提前指出来。他们圈定的医院,我不会去碰。”
伟哥对侯沧海的态度还是满意的,抽了一会儿烟,道:“在具体操作上,我认为开发时间不能超过一年。开发成功后,由你继续临床维护。但是,一年时间到了,你没有开发成功,其他人都可以去开发。”
侯沧海讨价还价道:“两年,一年时间太仓促了。”
伟哥坚持道:“开发费用有限,我只能给你一年时间。”
侯沧海认可了伟哥的说法。
基本谈妥当了不管部的经营模式,伟哥将三个主管叫回来当面讲清楚。按照侯沧海预估的情况,这次调整只是涉及到增量,并未撬动他人利益,三个主管并非强烈反对。
老邱率先提出意见:“侯沧海到公司才来几天,本事没有学全,没有任何贡献,他现在和我们三人平起平坐,基本工资、补助难道也和我们拿一样多?这不公平嘛,谁都可以吹牛,难道牛吹得好就可以多拿钱?”他没有等到伟哥说话,又道:“他想开发医院,完全可以在老段领导下进行,为什么要撇开主管,这是对老段不尊重。这个人是野心家,是踩着老段肩膀往上爬。”
伟哥道:“我给侯沧海说得很清楚,先给一年时间,若是真能开发四个达到二甲水平的医院,那就可以给他主管待遇。你们都别不服气,我们这些年做下来,好啃的骨头早就被大家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全是硬骨头,所以,啃下来一个都不错了,何况要啃四个。如果他一年真啃得下四个,你们别不服气,他就有资格拿主管的工资。”
按照医药代表圈子的规定,谁能开发,谁赚钱多,在圈子里地位就高,这个评判标准很简单。伟哥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三位主管也就没有其他话说。
散会之后,老邱又去撩拨老段。
老段回了句话:“侯子是吴建军和杨兵的同学,这两位在公司都是一把好手,我相信侯子绝对不会差。侯子有一股子狠劲,还真有可能把业务做起来。大家各做各的生意,他做得不好,我们看他的笑话就行了。他做得好,说不定还能帮我们两手。”
老邱酸溜溜地道:“侯沧海以前在政府机关混过,还真会打迷药针,把伟哥和你都迷住了,我就不相信屁股没有坐热的人能开发山南二院,还想要开发私立医院,真是做春秋大梦。”
侯沧海预料到自己弄出这个“不管部”会引来某些人反弹,但是他丝毫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意见。不管黑猫白猫,能逮到老鼠就是好猫,这句话对国人影响太大,特别是在二七公司这类需要在市场中求饭吃的公司,当自己当真做出成绩时,所有的废话自然会滚蛋。
晚餐时,侯沧海请杨兵、吴建军吃了饭。吴建军对侯沧海家庭底细了解得清清楚楚,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有把握在一年内完成四家医院的开发任务。他将疑惑藏在心底,等到杨兵出去吃饭时,又向侯沧海提出了做保健品的想法。侯沧海压根没有了解其保健品的想法,打了个哈哈,道:“我这是赌一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现在谈此事早得很。”
吴建军道:“你确实是赌一把,我估计这一把会赌输。不过赌就赌吧,大不了不做医药代表。经受过医药代表训练,转行做什么销售都能胜利。这一段时间我在外面跑业务,省电器公司还想挖我。”
吃过晚饭以后,吴建军有事,不愿意去山岛酒吧。
侯沧海和杨兵步行前往酒吧。
走进酒吧,钢琴声音扑面而来,将两个医院代表带入由音乐、灯光和青年男女共同构成的特殊气氛里面。侯沧海眼光在酒吧里四处寻找,很快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姚琳。姚琳也看见了侯沧海,挥了挥手,邀请其过来。
姚琳对面还坐着一个壮实的年轻人,这人留着短发,一幅精明能干的模样。
姚琳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江海,一个奇人。”
侯沧海拱了拱手,笑道:“我最敬佩奇人。我有点好奇啊,奇在何处?”
江海道:“奇人不敢当,做的事情有点奇怪罢了。”
姚琳与侯沧海面对面而坐,借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仔细地打量着曾经带给自己快乐的男子。她是一个独立女性,有着留学经历,在私人生活上有自己的原则。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是有着女权主人思想的女子,并不认为男女发生关系后,女人就一定归属于男人。有了这个想法,并不意味着她生活随意,相反,她对另一半很挑剔。从那一夜的表现来看,她对侯沧海感到满意极了。
杨兵平时是自来熟,总是能很好地引导陌生人见面时的气氛。但是他发现姚琳和侯沧海见面之时就仿佛多年老友相见,压根不需要自己这个“自来熟”来渲染气氛。
江海道:“我是商学院毕业的,目前从事一项啄木鸟事业,专门打假。”
侯沧海道:“我没有听得太明白,打什么假,为什么打假?”
江海眼睛冒着一种“炽热”的光,道:“当前消费品市场假冒伪劣横行,商家做广告也是乱整,不仅夸大事实,甚至颠倒黑白。我的事业就是啄木鸟事业,专门打假。我打假也不是乱打,有法律依据,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四十九条规定,经营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有欺诈行为的,应当按照消费者的要求增加赔偿其受到的损失,增加购买商品价格或者购买服务的一倍。”
侯沧海顿时明白江海的赚钱门道:“你是不是有意买假货,然后提出索赔。”
江海竖起了大拇指,道:“侯沧海是聪明人,几句话就明白了其中奥秘。你是医药代表,这个活不好干,有没有兴趣与我一起打假,既赚钱,又能替天行道。”
侯沧海原本就是胆大包天的角色,毫不犹豫地道:“没有问题。我的工作很自由,什么时候要行动,随时叫我参加。”
杨兵没有料到侯沧海在二七公司自创不管部以后,居然又轻易与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江海混在一起,他站起身,伸手摸了侯沧海额头,道:“还发烧吗?”
侯沧海明白杨兵的意思,朝其笑了笑。他又端起酒杯朝江海举了举,道:“江海,最近一期啄木鸟有目标吗?”
江海用双手揉着太阳穴,道:“啄木鸟事业,最关键是寻找线索,还得有利可图,所以只能针对大型企业。”
侯沧海有过政法系统工作的经历,想起以前大型烟厂和酒厂请检察院帮着打假之事,心中一动。他没有与江海合作过,不知其深浅,就没有讲出心中想法。
陆续又有三人特意过来聊天,有两人认识江海,有一人认识姚琳。七个人换了一张大台子,聚在一起喝酒,天南海北胡乱聊天。到了十点钟,又有两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子走进酒吧。七人中有人认识其中一个女孩子,打招呼道:“张小兰,过来坐。”
来者是精于象棋的无影宗张小兰。这一段时间,她每天早上照例到清风棋苑等着快刀手,准备暗中调侃他。没有料到等了十几天,快刀手居然完全消失,不再出现在清风棋苑,这让张小兰觉得很不过瘾。
今天夜里在山岛棋苑再次相遇,张小兰忍不住问道:“这一段时间,没有到棋院下棋?”侯沧海道:“每天忙着做业务,没有时间上网撕杀,偶尔在茶馆下几局过瘾。我记得你是看棋谱的,水平怎么样,什么时候来杀两局。”
“我是遇尔瞎看,没有什么水平。”如果交手,侯沧海肯定会轻易知道自己就是网上的无影宗,为了增加神秘感,她仍然隐藏着两人早就是网上朋友这个事。
侯沧海遇到的对手中,女棋手很少,更别说高水平棋手。当张小兰自称“没有什么水平”之时,他虽然说着“你真谦虚”的客气话,实际上没有将张小兰当成对手。他随即换了话题,道:“你爸在做什么,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张小兰道:“他有跑不完的工程,还有许多收不回来的欠款。我劝他,既然很多钱收不回来,干脆别做了。他总觉得如果不做工程,队伍会散掉,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接工程。他是顶着老板的名头,给无数人打工。”
侯沧海礼节性地与张小兰聊了几句后,又转过头与姚琳聊华魏。姚琳唉声叹气道:“出师不利,这几天没有丝毫进展。”
侯沧海道:“你到过山南省电信局没有?”
姚琳道:“去过,我找了几个处长,没有和局领导见面。”
侯沧海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还不如直接去找一找分管副局长,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姚琳道:“没有预约,如果被拒绝了,那真是太尴尬了。”
侯沧海道:“既然要做事业,脸皮就不能太薄,心理素质要过硬。我们经常陌生拜访,肯定会受到冷遇,但是与可能取得的成功相比,冷遇怕什么。”
姚琳忽然灵光一动,道:“那你陪着我去,做我的助手,给我壮壮胆子。”
侯沧海惊讶地道:“这样也行。”
姚琳眼光忽闪忽闪地道:“就这样定了,等会到我哪里去,我给你看基础资料。”
杨兵与一个红头发女子聊得正欢,忽然听到侯沧海又做出这个决定,便拍着自己额头道:“有些人真发烧了,烧得还不轻。”
酒吧里,他们这一桌年轻人越聚越多,大家聊到凌晨一点钟才结束。这一群年轻人有白领,有大学教师,最多的还是经商人员,他们谈起财富来都闪着如狼一般的狂热眼光。
聚会结束时,侯沧海和姚琳上了一辆出租车。张小兰看到那辆出租车离开时,心里颇不舒服。她随即醒悟过来:“侯沧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带女人离开,关我什么事情。哼,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想到,快刀手也是花花肠子。”
出租车一路前行,来到了姚琳家里。姚琳洗浴前,丢给了侯沧海厚厚一本资料,让他临时抱佛脚。
“这些都要看,我恐怕消化不了。”翻看厚厚资料,侯沧海顿时头大如牛。
“你看几眼就能消化,我十年就白学了。你主要看最前面两页,里面对国内国际技术发展的分析,你应该能看懂。”
姚琳走进卫生间时,留给了侯沧海一个雪白的漂亮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