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完全没有料到侯沧海跑出去就拳打脚踢,等到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时,侯沧海已经走远,消失不见。她取出电话,赶紧拨通侯沧海电话:“你在哪里?”
侯沧海用平静的声音道:“我直接回火车站,宾馆麻烦你退掉。”
李沫挺担心侯沧海会变得狂躁,惹出更大麻烦,道:“你没事吧,回酒店,让自己冷静下来再走。”
侯沧海道:“你放心,我很冷静。”
窗外,熊小梅丈夫昏头昏脑从地上爬起来,行人从他身边走过,只是好奇地看一眼,并没有停下来帮助流鼻血的中年男人。
李沫一直坐在窗边,看着熊小梅丈夫捂着鼻子仰着头走进小区。她没有吃饭的胃口,想着侯沧海动手打人的画面仍然觉得心慌,于是拨通陈华电话,“你猜一猜,刚才我和谁在一起?”
“你远在天边,和谁在一起,我怎么猜得出来。”陈华听到李沫不同寻常的声音和用语,似有所感,莫名其妙心跳加快。
李沫道:“你出卖了朋友,把我的电话拿给了侯沧海,今天他坐火车到广州。我原本想让他隔着窗看一看熊小梅,让他知难而退。谁知,熊小梅和老许在门口吵架,结果,你再猜猜结果?”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结果?”
“熊小梅走到小区门口时,遇上老许,两人吵架。熊小梅进小区后,老许不知什么原因很生气,将熊小梅丢下的番茄踢得老远。估计这事惹毛了侯沧海,他冲出去打了老许一顿。侯沧海以前练过散打,人又长得牛高马大,老许几下就被打倒了。”
“出事没有?”
“侯沧海打了人,气冲冲就走了。他在做什么,看起来挺落魄,混得不怎么样啊。”由于陈华与侯沧海有特殊关系,她在以前同学面前尽量回避提起侯沧海,偶尔李沫问起侯沧海现状,她总会把话题叉开。因此,李沫并不知道侯沧海当前状态。
陈华听到侯沧海为了熊小梅冲冠而起,不禁有些吃醋。又听到李沫贬低侯沧海,心中有不平之气,道:“侯沧海落魄?你搞错了。他辞职以后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总经理,现在自己又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才买了一块地,混得很不错。他几年第一次到广州,都能遇到熊小梅和老许吵架,这只能说明他们经常在一起吵架。”
“侯沧海真的当了房地产公司老总,收入不错吧。”
“肯定不错。他很能干,当初熊小梅做了错误选择。”
两人聊了几句后,李沫提醒道:“熊小梅流产两次,现在最担心习惯性流产。侯沧海来找她这事就别给她讲了,讲了也改变不了事实,白白增加她的烦恼。”
陈华道:“确实如此,他们两人很难回头了。”
放下电话,陈华走到窗前,望着楼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忧郁又悄悄袭来。她坐在窗边,拨通侯沧海电话,“刚才接到李沫电话,你在广州打人了。”
侯沧海在火车站站台上如孤狼一般漫无目的乱走,道:“江南地产的项目结束了,我想见一见熊小梅。如今见到了,了结一个心愿。”
陈华道:“这事终究应该有一个了结,现在可以放下了。你下一步就做属于自己的房地产公司?”
侯沧海道:“那只是计划之一,我正在找山医大的专家做一款产品,如果成功,准备开一家保健品企业,把连锁店开到全国,让所有分店都寻找小河。”
“这个想法挺不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有个老乡也是师姐叫程琳,以前在晚报工作,她最近想跳出晚报,正在找工作,你那边缺人吗?”锁厂危房改造项目成功以后,侯沧海自信心大增,同时,其他人对他的信心也大增。陈华很了解侯沧海,更是对他信心十足。
侯沧海初到二七公司时要接受老段设置的外调考验。为了完成这个考验,他在程琳帮助下弄到一张南州晚报的工作证。正是这个工作证让侯沧海非常顺利完成外调,让大伟哥等人眼前一亮,迅速得到重视。
“我马上要登上到南州的火车,到了南州,我和程琳联系。”侯沧海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过程琳的帮助。他是真心想邀请程琳这个前媒体人来到以后的保健品公司工作。
“你坐哪一班火车,什么时候到南州,到时我好给师姐联系。”陈华用脸颊夹住话筒,在小纸条上写下了侯沧海乘坐火车的到达班次。
结束通话后,陈华将这张小纸条放在桌上,用手机压住,免得被风吹走。她在这期间打过好几次电话,每次打电话时总会看见这张小纸条。夜晚,她独自一人在床上烙起饼子,翻过来,又翻过去,就是不能入睡,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与侯沧海在一起的性福时光。
在火车硬铺上,侯沧海的思维始终随着火车在晃动。他闭上眼就会想起怀着身孕的熊小梅与那个中年人吵架的情形。这个画面变成九牙钉耙,不停地胸口上凿洞,每个洞口都流出鲜血。
从广州到南州是漫长旅途,尽管火车多次提速,仍然要三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达。最终经过了三十八个小时,火车到达南州。这一次南行,侯沧海大部分时间都在火车上消磨,在广州的时间加在一起也就三四个小时,也就是说,有将近七十个小时是在火车上渡过。
走下火车时,侯沧海很疲倦,既是身体的,也有精神上的。他将从广州火车站买来的外套丢掉,换回羽绒服。
“侯子。”
侯沧海闷闷地走出车站,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招呼声。他抬头看见了戴着帽子和眼镜、围巾遮住嘴巴的陈华。
“你怎么来了?”看到陈华接站,他感到一阵温暖。
“生活按部就班,实在无趣,我得给自己寻找点变化。难道不欢迎我来接你吗?”
“当然欢迎。”
出了车站以后,陈华迅速左顾右盼,这才上前挽住侯沧海胳膊,并排朝前走。
侯沧海有过化妆经历,而且比陈华化妆得更加彻底。他从陈华的装束便明白其不愿意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光。这事也好理解,陈华是江州市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人又长得漂亮,私生活必然会成为议论话题,得注意影响。
同是天涯沦落人,理解和宽容才是对方最需要的。另外还需要互相安慰。
“你怎么突然就去广州?”
“熊小梅当年留了一封信就南下,我们一直没有见过面。没有见面这件事情本身就成了我的心病,这次见了面,总算了结了我的心事。”
“熊小梅后来嫁给一个香港人,家境还不错。”
“被我揍了一顿的中年人是香港人。”
“嗯,他有一个小孩子。你到广州见了她,又揍了人,这次应该放下了吧。”
“放下,谈何容易。隔了这么多年,又在火车上坐了三十多个小时,我能够正确面对,就是有点累。”
“有点累,那赶紧找宾馆休息。”
这是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侯沧海将陈华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他看到前面有一家五星级酒店,径直朝里走。
“喂,很贵的。”
“我好歹当过总经理,赚了钱,偶尔还是要享受。”
走进了富丽堂皇的酒店,侯沧海没来由想起了熊小梅辞职后的事。他们被熊家赶出了门,发狠住进了四星级宾馆,往日情景被深埋在内心最下面一层,时间长了,似乎谈忘了,谁知遇到合适场景又立刻浮现,清晰得要命。
进了高层房间,窗外绝大多数房屋都在脚上,从大幅玻璃看出去,天空蔚蓝,世界辽阔。陈华比起侯沧海更主动,放了满满一缸水,又将自己放进浴缸。
这个浴缸设计得很有情调,与大幅玻璃连在一起,坐在浴缸里面,仿佛在空中一般。两人在凌空浴缸里拼命发泄身体真实的欲望,浴缸水波不断起起伏伏,发出哗哗声音。
整个浴室排水系统做得很棒,尽管两人在浴缸里折腾得厉害,地面仍然很干燥。侯沧海从浴缸里出来,抹掉身上的水,道:“起来吧,到床上休息。”陈华长长地叹息一声:“唉,真舒服。让我再躺一会儿。”
陈华让身体浮在浴缸上,眯着眼,回味刚才身在云端的美妙感觉。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很难尽兴,每次刚被撩拨起来就要结束战争。次数多了,她很厌恶这事。幸好还有侯沧海让她能感受到阴阳交融的美好,否则她多半会丧失性趣。
她仰头看着天空,将所有复杂心思暂时抛到一边,享受单纯的快乐。
兴尽之后,陈华打电话到距离宾馆约一公里的火锅馆要了房间,约师姐程琳晚上过来吃饭。
经过在宾馆的休整,侯沧海和陈华各自释放了压抑在心中的沉郁情绪,漫步在南州街道上,这才都有了些笑意。在前往火锅馆时,两人经过海龙空调厂经销部。在经销部门口放着一个大牌子,上面贴着海龙空调厂的招聘广告。
侯沧海走过这个广告牌,又停了下来,再退回去细看。空调厂业务员将派驻岭西,负责岭西省空调销售。
陈华跟着身边,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侯沧海道:“我这一段时间没事,准备到空调厂当业务员。”
陈华道:“开玩笑吧。”
侯沧海道:“我真准备去试一试。保健品要建全国网络,我的经验还不够。以前当医药代表虽然也是销售,但是与全国网络还是有区别。我趁难得的空闲期脚踏实地再做一回业务员,彻底弄懂销售体系的方方面面,以后自己决策就有把握了。”
陈华道:“你当过总经理,又当最基层业务员,能适应吗?”
侯沧海道:“能收能缩方为男子汉,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陈华将头靠在侯沧海肩头,道:“我喜欢男子汉。”
侯沧海拨打了招聘广告中的电话,简单讲了自己当医药代表的经历。对方同意明天过来面试。
晚餐,侯沧海、陈华和程琳一起烫了火锅。程琳愿意保健品公司成立后就到新公司工作。
第二天,侯沧海送走陈华,到海龙空调厂应聘。侯沧海有二七医药公司的工作经历,应聘成功,由江南地产总经理变身为海龙空调厂驻岭西业务员。
来到海龙空调驻岭西阳州的办公室,一个老业务员上上下下打量侯沧海,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侯沧海,你也三十多了吧,这个年龄出来跑业务,说明你以前工作没有做好。你给我讲个实话,家里有多少存款?肯定没有多少,否则也不会在这把年龄再来当业务员。”
侯沧海听到老业务员一口一个三十多了,很郁闷地摸自己的脸,心道:“我真有这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