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最初见到乌天翔时觉得很惊讶,与一大恶人儿子在一桌吃饭真是奇葩事。随即又觉得偶然之中有必然:杨永卫和乌天翔都在米国留学,有山南同学会这个中介,他们认识的机率很高。此时乌天翔做投资,杨永卫有项目想要寻找投资,两人遇到一起太正常。
每个社会都有很多台阶,大台阶上又分中台阶,中台阶上又分小台阶。台阶接近的人往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台阶越远的人十有八九难以相遇。侯沧海如今和乌天翔算是在同一个中型台阶之上,行走在山南生意场上,今天不相遇,迟早会在其他场合碰上。
互相介绍之后,侯沧海态度平常地和乌天翔握手,打招呼。他经过大风大浪,在仇人儿子面前深藏起敌意,温和的表情让外人难以看出内心风暴。
一大恶人在成长过程中吞掉了许多对手,吃进嘴里连渣渣都不剩。在一大恶人眼中,侯沧海不过是前进道路中稍稍有些强硬的食物而已,份量还不如手握煤矿的张跃武。这一段时间,侯沧海退守到江州,慢慢淡出了一大恶人视线,没有被其列入对手行列。因此,侯沧海知道乌天翔,乌天翔却不知道侯沧海曾经与自己父亲有过交集。
乌天翔面对侯沧海时很是敷衍,说了几句久仰等客套话以后,便将注意力转到张小兰身上,兴奋地道:“哈,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张小兰。我早就在山南同学会听说过张小兰的磊名,看过你们小范围聚会的相片。分隔米国东西两岸,事情又多,见面不容易,我还没有来得及跑到你们学校来看美女,你就回国了。”
乌天翔是一大恶人儿子,从小家庭环境优越。不管一大恶人发家时是否带有肮脏的血腥,对于乌天翔本人来说,他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天之骄子,性格开朗,自信满满。
杨永卫笑道:“我没有想到的是张小兰嫁给我老婆的大哥,世事之奇,莫过于我在这一段时间的遭遇。”
张小兰打量英俊帅气的乌天翔,道:“山南同学会一直在筹备东岸和西岸大联欢,发了好多征求意见签名簿的邮件,结果这个大联欢不了了之。”
三个海龟聊起留学往事,挺开心。
另一个被称作邓哥的小伙子气质沉静,不怎么说话,专注地听三个海龟聊天。
侯沧海和侯水河坐在一起,聊起侯水河广告生意。侯水河的广告生意是为了寻找小河而设立,主要经营场所放在阳州。如今找到了小河,经营地在阳州的广告公司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她准备把前面接到的业务完成就关掉。
侯沧海道:“当初才毕业的时候,觉得做生意不难,凭着我们的能力,随便能赚钱。现在经历的事情多,才发现把一门生意做起来挺不容易,我现在能做起来也有运气成分。你既然已经进入广告业,还能赚钱,就不要轻易放弃。”
侯水河道:“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我不想为了一点点生意留在阳州,没有意义。你们正在建网站,我可以到你们公司来做事,主要精力就可以放在小溪和小河身上。”
侯沧海劝道:“不管是沧海集团,还是你嫂的面条厂,以及望城地产,都有很多广告业务,我们以后准备把广告业务外包出去,你正好可以接下来,这三家公司每年投入广告费用也不用,足够养活你的广告公司。你以前的业务太低端,借机正好可以提档升级。我们一家人都吃过贫穷的亏,必须要学会狡兔三窟,免得某个生意失败,让全家人生活都没有了着落。”
侯水河接受了大哥的建议,准备将广告公司搬迁到山南,专做大哥公司广告。
杨永卫和张小兰的专业倒颇有几分相近,聊起正在筹建的网上商场,话题挺多。侯沧海不愿意留给乌天翔太深印象,借口不懂网络,基本不谈网上商城,在一边旁听,偶尔与妹妹聊了一会儿后,只顾着喝酒吃饭。
在座之人,侯家兄妹没有留过学,侯沧海就读的学校还是一所二本渣渣学校。乌天翔接到杨永卫电话以后,专门研究过侯沧海公司的资料。他对侯沧海本人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出于投资人角度与他聊了几句,见其对互联网发展趋势不了解,便不再和他多聊。
张小兰太了解侯沧海,从其态度已经看出他对乌天翔不太感兴趣。若是真有兴趣,在面对如此重要的投资人之时,侯沧海肯定会将主动权抢在手里,主导整个谈话过程。今天他一反常态,肯定另有隐情。她摸不清楚丈夫态度,更多谈留学生活,少谈沧兰商城。
杨永卫急于拉到投资,让沧兰商城最终由计划变成现实,非常积极地向两个投资人介绍情况。
整个谈话是在愉快气氛中进行,乌天翔和另一个投资人邓哥对于杨永卫的计划处于两可之间。如果不是杨永卫提出的整个计划,他们肯定会放弃。杨永卫的背景以及在留学生圈里的良好名声让这个项目多了加分,这才有了投资的可能性。
晚餐结束,乌天翔、杨永卫意犹未竞,商量着去一家新开酒吧,开酒吧者也是留学生,算是圈子中人。
侯沧海抱了抱拳头,道:“我是土鳖,不喜欢酒吧,你们去玩吧,我回家睡大觉。”
乌天翔大声道:“张小兰不能走啊,聊得正高兴。”
杨永卫有意全面、详细、准确地向乌天翔介绍沧兰商城计划,道:“侯子回家吧,等会我送张小兰回来。今天机会难得,我想逮着天翔讲到天亮。”
侯沧海微微一笑,道:“那你们聊,我先走。别太晚了。”
张小兰以前曾在大学买了一间小屋,这间小屋便成为侯沧海夫妻每次到南州的落脚之地。将司机赵永辉留给了妻子,侯沧海坐出租车回到小屋。
侯沧海不上酒吧,显得确实很土鳖。乌天翔用鄙视的眼光瞧了一眼侯沧海,回到看一眼如花似玉的张小兰,暗自感叹又是一株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十一点,诸人离开酒吧。乌天翔和另一个年轻人单独又喝了一杯。在刚才聊天时,邓哥基本上没有说话,此时两人单独相对,乌天翔道:“邓哥是行家,杨永卫的项目有投资价值吗?”
邓哥是乌天翔请来的投资顾问,是从事风投的行家里手。他一直在观察杨永卫和侯沧海,道:“杨永卫是技术性人才,真正掌舵人是侯沧海,侯沧海对投资不热心。”
乌天翔道:“我想知道杨永卫的项目是否有投资价值。”
邓哥道:“对私有企业的投资大体上有两种,第一种是寻找那些能够长期盈利但是暂时遇到困难的企业;另一种是寻找新的小技术公司,将其做大上市或被其他公司收购,后一种才是老弟想要做的风投对象。若是时间前移几年,沧兰商场项目值得投资,现在晚了一些。”
乌天翔道:“国内市场很大,没有饱和。杨永卫的新公司不大,只需要几十万美元就能启动,问题不大。”
邓哥道:“这个不能凭感觉,必须要有数字化分析,得拿一个报告出来。另外我纠正一下,是侯沧海的新公司。”
乌天翔道:“我爸最不相信这些报告,他认为直觉比报告还重要。当然,他是老一辈人,我们这一辈应该结合一下。”
乌天翔回国后,在两支股票上斩获颇丰,获得了父亲以及父亲关系人初步信任,觉得喝过洋墨水的小伙子还行。最近,乌天翔在父亲支持下,邀集了几个重要投资者组成一个有限责任公司,为了避税,在曼开群岛注册。目前,新公司正在寻找值得投资的项目。
由于是第一次操作项目,找了行业老手邓哥来充当顾问。
杨永卫和侯水河将张小兰送到大学宿舍,在楼下又聊了一会儿项目,这才分手。
侯沧海坐在床头看了一会书,正准备给妻子打电话,听到了开门声。他关掉台灯,假装睡觉。
张小兰到床前看了一眼丈夫,轻手轻脚到卫生间洗浴。等到上床后,便缩在丈夫身边,打了一串哈欠。这时,丈夫翻身压了过来,道:“喝酒没有?”
张小兰回头见到一双明亮的眼睛,道:“还以为你睡熟了?今天你怎么回事,明显不想要乌天翔投资。乌天翔这人思维敏锐,有在华尔街工作的经历,实力很强,完全可以合作。”
侯沧海通过黑客破掉的邮箱看到了不少乌天翔的资料,也承认乌天翔有才华。但是,立场不同,才华无用。
张小兰的身体在丈夫温柔抚摸下产生强烈反应,微闲眼,享受人生之乐事。从高峰中渐渐平静之后,道:“你今天的反应是标准的拒绝姿态,到底什么原因?还没有回答我。”
侯沧海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道:“与其让乌天翔投资,不如让爸来投资。国家对能源需求是有周期的,虽然说今年宏观调控有结束迹象,但是谁也说不清下一次收紧是在什么时候,爸在煤矿中投资太大,若是遇到经济偏冷,不需要这么多煤炭时,煤价必然会下行,到时仅仅是银行利息都够你爸喝一壶。趁着现在行情还不错,别急于扩张,给我们投点资,算是分散风险。我是认真的,爸的投资风险已经很大了。你要相信我的判断,煤炭价格不可能一直就往上走。”
张跃武有一个庞大的煤炭帝国构想,有野心男人最有魅力,在有魅力的同时也带有具大风险。张小兰最后一次到高州见到父亲时,父亲刚从井里出来,脸上沾有煤灰,笑容却是比长期泡在酒桌上健康。
“我们到高州去一趟,问一问我爸的想法。对了,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与乌天翔合作?”
“乌天翔的爸爸也姓乌。”
“费话,这是肯定的。”
“他的爸爸叫乌有义,有个绰号叫一大恶人。”
“啊,啊,我没有看不出来。乌天翔不象个纨绔子弟,挺有学识,见多识广。”
“他就算是天使,我也不会与他们家族合作。我是记仇的人,绝对不和曾经威胁过我们生命的人合作,风险太大。只要项目好,我们肯定能找到投资人。”
听闻乌天翔是一大恶人儿子,张小兰立刻断绝了与之合作的想法。在她的人生经历中,面临生与死的考验只有一次,那一次威胁就是由一大恶人发出。想起一大恶人让父亲做出的生死选择,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