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再娶你
苏一玮刚理出了一个公车改革和修建安居工程的头绪,准备安排时间召开一次市长办公会,先在会上议一议,没想到市双拥办来电话说,省“双拥领导小组”下午来我市检查验收双拥工作,关书记请你11:30到市政府招待所迎接他们,中午一起吃饭,到时关书记也去。市双拥领导小组的组长是关天宇,关天宇让他去,他再忙也得去。更何况西川市是省里树起来的全国双拥模范城,已经连续夺了两年冠,市委的目标是争当双拥城,夺得三连冠,决心很大,口号很响。今年是第3年,也是关键的一年,关天宇决心很大,苏一玮当然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掉链子,必须和市委保持高度一致,紧跟市委的步伐,否则,就意味着其他一些他不想掉链子的事也有可能会掉链子。
关天宇是市双拥办的组长,副组长是王天寿、卫国华和军分区司令员王怀孝。王天寿死了,他理所当然就成了副组长。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许这是一个很虚的荣誉,有没有都无所谓,但是对于领导者来说就不一样了。这一荣誉不仅能体现出一个领导的能力和水平,更重要的还可以提升这座城市的品格,为招商引资、旅游开发都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所以,在“精神文明城市”“卫生模范城市”“最佳人居城市”“全国双拥城市”等荣誉称号的争夺上,各地州市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当然,表面上是为城市争光,暗地里谁都清楚,那是各地的一把手在相互较劲,相互比高低。而这种高低之分,必然会为他们的升迁起到积极的舆论作用。
西川市这几年的确在这方面花了不少力气,也投入了不少财力、物力。一向低调的关天宇平日只重实际,不求虚荣,在双拥模范城的争夺上却一直异常积极,这使苏一玮大惑不解。也许这与关天宇出身军人家庭有关,他的骨子里就有一种与部队、军人割不断的情结。
11:30,苏一玮赶到市政府招待所时,关天宇也刚到。关天宇一看苏一玮来得很及时,自然高兴,点了点头,嘴里没说什么,那表情已经溢于言表了。苏一玮说:“关书记来得早?”关天宇说:“也刚来。”然后,又说:“一玮,因为工作的变动,你现在成了双拥领导小组的成员,领导小组的副组长,我现在只给你打一声招呼,等到正式会议上再任命你。所以,以后还要多支持双拥工作,争取夺得三连冠。”苏一玮点着头说:“那当然,在书记的正确领导下,肯定能夺取三连冠。”关天宇就笑着说:“这几天省双拥领导小组来我市检查验收工作,我们都得全陪,你就把别的事先放一放。”苏一玮说:“没问题,一切服从市委的安排。”
正说话间,卫国华也来了,苏一玮就马上上去同他打招呼说:“卫书记好,上次去市委,顺便去拜访你,没想你不在。”卫国华微笑着伸过手来握了握苏一玮的手说:“听秘书说过,恰巧那天我去参加一个会议。这次南方之行成果累累,应当祝贺。”苏一玮说:“哪里,这都是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才取得的。”关天宇接了话说:“哎,一玮,国华,等双拥领导小组检查验收完了,我们开一次常委会,把一玮这次招商引资的情况做个通报,然后再确定我们下一步的工作目标。”苏一玮说:“好的,好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明显地感觉到卫国华的脸上露出一缕难以察觉的失意来。他知道,那种失意正好说明了他的成功。
中午接待完了省双拥领导小组的成员,苏一玮还没来得及休息,下午又陪他们到驻地部队去视察。坐在车上,车一晃,他就感到困了,只好微微闭了眼,想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但是,又睡不着,脑子里就乱想了起来,想这省里来的领导比他们还要辛苦,风尘仆仆地来,没来得及休息,又要下到基层去。而基层的领导也辛苦,为了迎接这一次检查,还不知准备了多长时间,花费了多少精力与时间?他是从基层出来的,知道基层领导的难处,为了迎接上面的检查,光这准备工作就得忙好几天,为的就是得到上级领导的一句表扬话。如果这样倒也罢了,倘若有哪点做得不够好,让上级领导批评了,那就麻烦了。检查一结束,你就准备挨批,上级批下级,下级批基层,基层的头儿再批评具体干事的,干事的没地方发火,回到家里再拿老婆孩子出气,一层批一层,搞得层层都不愉快。还有这样一种情况,你忙死忙活了好几天,等待着上级领导来检查,没想到情况却有了新的变化,上级检查参观团不来了。这样也很扫兴,就像新娘子打扮好了等着新郎来娶,新郎却打来电话说:“今天有点忙,不娶你了,改天再娶吧。”类似这样的情况苏一玮没有少遇到过,什么滋味他都尝过。所以,他总觉得检查也好,或者是节日慰问也罢,如果刻意而为之,实际上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奇怪的是,从省里到市里,从市里到县乡,似乎层层效仿,你不断地应付视察,又不断地检查下面的工作,既是一个被检查者,又是一个检查者。在这种关系的互换中,苏一玮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他原想等有了一定的权力好好改一改,等他有了一定的权力,才觉得不是这回事,你不检查下级的工作,怎么去指导他们的工作?上级不检查你的工作,又怎么来指导你的工作?虽然落俗,但不俗又有什么创新?总不能再回到从前去微服私访吧?古时没有电视,没有传媒,上司来到基层微服私访谁也不认识,倒也能真的了解到一些社情民意,现在的领导都恨不得天天在电视上露头脸,在报纸上露姓名,在电台里露声音,你就是想下去微服私访也会被人认出来。
来到驻地部队,官兵们早就列好了队,等待着首长的检阅。记者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一出场,摄像机、照相机的镜头就对着他们闪了起来,他便学着电视上看到的领导人检阅部队官兵的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挥着手臂,随同其他领导一块儿走过了长长的队列。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经典笑话,有一位首长检阅部队,首长说:“同志们好!”士兵回答说:“首长好!”首长拍了拍一位士兵的胸部说:“这肌肉练得很好嘛!”士兵突然一个立正说:“报告首长,我是女兵!”想起这个笑话他就忍不住想笑,但是,他拼命地将面部肌肉一拉,还是硬硬地将笑藏到了心里,随首长们登上了主席台。
他的屁股刚刚坐稳,周小哭手拿着话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冲着他调皮地笑了一下。他也冲她笑着点了点头,便突然想起了前两天周小哭给他发来的一条手机短信:“以想念我为荣,以忽略我为耻;以关心我为荣、以冷落我为耻;以赞美我为荣,以贬损我为耻;以联系我为荣,以忽悠我为耻。希望你能自觉地以新一代的荣辱观严格要求自己,并对照执行!”
他看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觉得这一代人真是了不得,敢想也敢说,敢爱也敢恨,真让你热不得冷不得。笑过了,他也给她写了一条:“收到,谢谢!”正准备发送时,又觉得这分明是在批公文,哪是给自己的小情人发短信?可是,太热情了他又不敢发,怕成了别人手中的把柄,岂不是自找麻烦?这样想来,就改成:“很好笑,谢谢!”觉得也乏味,但还是一摁键发了出去。没想到不一会儿,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国家忽悠国家,叫外交;政府忽悠百姓,叫政策;百姓忽悠政府,叫犯罪;领导忽悠百姓,叫号召;百姓忽悠领导,叫捣乱;领导忽悠领导,叫交易;百姓忽悠百姓,叫生意;父母忽悠孩子,叫教育;孩子忽悠父母,叫欺骗;男人忽悠女人,叫调戏;女人忽悠男人,叫勾引;男女互相忽悠,叫爱情;我们也忽悠一下,叫祝福!”看过了,心里不觉一笑,这小妖精,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段子?细细想想,说的还不无道理,概括性还很强,挺经典的。看来民间还是有高人,寥寥数语,透过纷繁杂乱的社会万象,竟把世态说透了。可是,这样的段子,他只能偷偷地看看,一笑了之,切不可发给别人以作传播,也不宜留在手机内。他又看了一遍,删除后,才又想到这周小哭是不是真的想他了?他想,只要发一条信息约她,她保证会高高兴兴地答应他。其实,他也想她,也想她那泥鳅一样光滑如脂的身体,想她那肆无忌惮的嚎叫和呻吟,想与她再来一回颠鸾倒凤欲仙欲死。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他实在怕掉进去,因小失大,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
此刻,当他在这种场合遇到周小哭时,别有一番感受,就在一笑还一笑中,止不住地一阵阵心跳,也有点意外的高兴。虽然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久别后的喜悦,也看到了两个人的默契。
检阅完备,省军区领导开始讲话了。这位领导的口头表达能力很不错,几乎不看稿子就能把双拥的道理讲得头头是道,而且语言铿锵有力。他坐在主席台上认真地听着,觉得很受益。处处留心皆学问,会议上也是如此,通过别人的发言、讲话,可以学到自己所缺少的东西。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悄悄拿出来一看,是周小哭发来的一条信息:“发一条短信让你笑一笑。语文课上老师提问:同学们,昨天咱们学了‘软’这个字,还记得它的音怎么读吗?一男生答:‘日完软。’老师说,发音不太标准,请会念的同学补充回答。一女生起来回答:‘日完俺软。’看到同学们窃笑,女同学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说:‘我答错了吗?’”苏一玮默默笑了一下,心想这鬼丫头,上学的时候恐怕就是很调皮很活泼的女生,没准儿段子中回答问题的那个女生就是她。随即回了短信说:“那小女生是你吧?”发出去后,心里不免一阵自得。拿眼看去,角落处的周小哭正默默观察着他,大概收到了他的信息,她突然打开手机,看过后悄悄地笑着,等再抬起头,目光有些挑衅般地看起了他。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悄悄拿出一看,她又发了一条:“我是那女生,你就是那男生了。”
下台的老市长
苏一玮连着陪了几天,陪得很难受,好不容易送走了他们,秘书长李家昌又来告诉他说:“老市长丁有声住进了医院,检查结果是癌症晚期,需不需要去探望一下?”苏一玮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应该的,你安排安排,我们一起去看看老人家。”
苏一玮与老市长丁有声没有任何直接的交往,丁有声当市长那会儿,苏一玮还在乡里当乡长。乡长与市长之间的差别,就像小学生与本科生的差别差不多,无论是年龄还是职务都不在一个档次上,自然没有多少工作上的交往,更不存在私人感情。苏一玮后来到县里当副县长时,丁有声已经从市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了,现在算来已经十多年了,老人一直留在西川。像这样级别的领导干部,刚退下时,还是很受人尊敬的,一是他的虎威未尽,二是经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还在重要岗位上,老人虽然不在其位,却也能呼风唤雨,活得倒也风光自得。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领导干部换了一茬又一茬,调的调了,升的升了,很多人该退的都退了,新领导不理旧朝臣,历届党政领导除了年头节日礼节性地去看看,平日根本没有时间顾及他们,更谈不上关心照顾了。而这些领导干部,如果能有一颗平常心倒也罢了,如果量小的,想起台上时前呼后拥,风光无限,下台后冷冷清清,没人理睬,心里极不平衡,很容易就会抑郁寡欢,病由心生。听说丁有声的身体这几年一直不太好,究竟与他的心情有没有直接的关系就说不准了,但是,丁有声的脾气不好谁都知道。在台上时,脾气不好了人们不但不计较,还会心存敬畏。在中国传统的习惯里,人们总觉得领导的脾气是随着官位增长的,地位越高,脾气越大。当领导就得发脾气,那是一种威严,如果不发脾气反而不像领导。当然,如果你不是领导了,还像领导那样乱发脾气就不好了,伤了别人且不说,更多的还要伤你自己。因为你面对的对象早已不同了,别人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尊重和宽容你了。大概丁有声没有搞清楚这个道理,或者是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总是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搞得大家反而对他看不惯。
苏一玮与他住同一个小区。一次星期天,苏一玮步行去市场买菜,路过小区的老年活动中心时,听到一阵吵嚷声,他循声看去,便见丁有声正脸红脖子粗地与另一位牌友吵架。那位牌友是一位退休工人,过去在建筑公司上班,他一点也不让丁有声,丁有声说他偷了牌,他说丁有声诬陷好人,输了你就掏钱,输不起就不要来这里玩。丁有声说:“谁输不起?是你胡日鬼,还说我输了牌?”对方说:“谁胡日鬼了?你给我讲清楚,你以为你还是市长,想怎么胡说就怎么胡说?今天说不清楚,我饶不了你!”苏一玮听得头皮子一紧,赶紧离开了,生怕让丁有声看到了下不了台。
过后,苏一玮就常想,等将来我老了,退休了,是不是也和丁有声一样,为了几块钱的输赢,与别人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人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些事儿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却让苏一玮想了很久,如果丁有声当年不那么廉洁,能为自己捞下一笔,他还会那么斤斤计较几块钱的得失吗?如果他能抱着平常人的心态,还会那么盛气凌人地指责对方吗?
现实就像一面镜子,有时候不仅能照出当下,还可以从中观照到你的未来。他不想当20年后的另一个丁有声,所以,就必须从现在起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当一个清醒的市长。
苏一玮在李家昌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刚下车,工作人员就拎了早已订好的水果篮和花篮跟在了身后。苏一玮自然对李家昌的安排很满意,觉得他真是个难得的好秘书长,心细,考虑问题周到。但是,无论李家昌对他多么关心,他总觉得他与李家昌的关系远远没有他与赵守礼那么贴心。所以,他就一直想办法让李家昌升一个格,让赵守礼来当秘书长。上次他向关天宇提到了李家昌的事,关天宇最后还是没有明确表态。他只好给李家昌悄悄透露了一点信息,让他也主动一点。李家昌听着频频点头,那样子仿佛他见了冯副书记。苏一玮想,人心都一样,熬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容易,能帮的忙还是帮一帮,他毕竟对自己不错。
来到病房里,苏一玮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丁有声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看样子是活不长久了。丁有声向苏一玮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来。苏一玮就坐在了他的旁边,拉起他的手说:“老领导,听说你住院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看望你来了。”丁有声轻轻地晃了一下手说:“谢谢苏市长来看我,老了,老了,不行喽,这一次怕是走不出医院了。”丁有声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空荡荡的,一片苍茫。苏一玮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了,就说:“老领导不要有任何负担,好好养病,请放心,你一定会好的。”丁有声仿佛孩子般地点了点头。苏一玮看着面前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谁能想象到他就是曾经在西川叱咤风云的丁有声?谁都有这样的过程,谁都会有今天,只是时间问题。而对丁有声来讲,这个时间来得委实有些太早了。
告别了丁有声,苏一玮的心里一直很沉重。下得楼来,突然看到迎面一个女子摇曳而来,那女子穿着一身洁白色的连衣裙,裙裾一飘一飘的,飘出了无限的风韵,也飘出了迷人的诱惑。苏一玮的心里不觉一动,没想到医院的大楼里,竟有如此动人的女子?待那女子来到近处,他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是钟晶晶。自从他招商引资回来后,他们只通过电话,也用短信联系过,却一直没有见过面。此刻看到钟晶晶,他的心不由得一阵激动,但是,又碍于其他人的面,不好搭话,只当没有看见。钟晶晶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怕影响了苏一玮,将头一埋,也假装没有看见,快步走向台阶,匆匆进了医院。
苏一玮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到医院做什么?是看病人,还是为自己看病?好久没有见她了,他应该主动打个招呼,问问情况才是,为什么要故意假装是陌生人呢?好多事儿就是这样,突如其来时往往潜意识代替了思考,所做出的决定都是本能的。他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做贼心虚的一种表现。他如此,她也如此,倘若两个人从没发生过什么,即使他不打招呼她也会打的。回到办公室,苏一玮还想着钟晶晶,不管怎么样,打一个电话问问还是应该的,否则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高高的台阶
钟晶晶上医院是为自己做检查。
钟晶晶最近情绪一直不好,不好的原因不为别的,主要是她的月经没有按期来。这对于一个离婚的单身女人来说,无疑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
这几天,钟晶晶不知道掰着指头算过多少遍了,每算一次,心里就慌一次,算得越多,心也就慌得越厉害。按着时间算下来,危险应该出在她与苏一玮最后一次上床时,可是,当时还在安全期呀,没想到安全期也有不安全的时候,这使她感到非常恐慌,甚至还有些害怕。这几天,她就像彩民盼望中大奖,股民盼望牛市来临一样盼望着她的宝贝来临。白天盼,晚上盼,几乎做梦也在盼。梦中惊醒,赶快去上卫生间看来了没有,一看,干干净净的,一点迹象都没有,不免更加失望,心里也越发得烦躁不安,瞌睡全无,就睁了眼再算。算来算去,时间还是那个时间,仍然没有期待的结果。
她为此非常后悔,后悔自己只图了一时快活,忽略了必要的措施。可是,这其中也有好多难以处理的问题,一是他本来很少来,来了你再忸怩作态,怕败了他的兴。二是她怕准备了安全套让他来戴,他会不会认为我这个女人太放荡了,什么东西都准备得这么齐全,莫非与别人也有一腿?这样想来,她就打消了一切准备,没想到问题就出在了这里,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按时间推算下来,已超过10天时间了。在这10天里,她盼着月经也盼着他,月经不来他来也行,两种盼,哪怕来一个也算是个慰藉,她的心情也许会好一些。可是,它没有来,他也没有来,心里自是郁闷透顶。偶然,她也发一个信息给他,他回短信说忙,有空了一定来看她。她相信他的话,等着,盼着,又过了好几天,还是等不来。她又发信息,他还是那句话。她就开始埋怨他了,觉得男人总是自私的,虚伪的,他想你的时候,恨不能把你吃了,恨不能钻进你的身体里不出来;痛快过了,新鲜过了,就把你放在一边不管了。她有时候也在自省,我为什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他本来就是有家之人,不属于你的,你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守候下去,你能得到什么?你又想得到什么?还不如找个爱你的人,成天与你耳鬓厮磨相守到老,那才是真真实实的日子。这样的人不是没有,要找,也能找得到。她觉得王文达就是一个。凭着女人的敏感,她知道王文达一直默默地爱着自己。如果她真的与王文达成了一家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王文达比她大10岁,大10岁又有什么不好?大了才知道关心人疼爱人。王文达说能力有能力,说长相也有长相。但是,一旦下决心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立即出现了他。她知道,她还是没有忘掉他。如果一个人的心里不干净,还装着另一个人,即便她与别人相处,也不会处出好的状态,更处不出好的结果。所以,她又把想法悄悄收了回来,埋在了心底,等到什么时候,她觉得对他彻底死心了,从心里断了他,她再同别人相处。
有时候她又想,女人与男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女人的心事在男人身上,男人的心事却在事业上,尤其是官场中人,尤其像他这样的高级干部,更是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因为他们得之不易,也就分外珍惜,如果稍有不慎,就会从高高的金字塔尖上摔下来,所以,他不得不谨慎,不得不注意外界的影响。真正的爱,并不是成天的耳鬓厮磨,而在于内心的厮守,在于心里是不是真正装着对方。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又不由得为他开脱。
今天,是月经期的第12天了,她盼望的结果还没有来,她已熬到极限,如果再这样下去,非崩溃不可。她只好厚着脸皮上医院检查,如果检查出真的怀了孕,她就趁早拿掉,免得再继续给她增添压力。没想到,她一走进医院的大门,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想起了他曾经给予过的关爱,想起他揽着她的小腰儿说的那些缠绵的话,她的心又有了新的变化,如果……可能,为他生一个又如何?最好是生一个女孩,长得漂漂亮亮的,等她长大了,他从位子上退下来了,不再影响他时,再告诉他,这是你的女儿。这样想着,就来到了医院的大厅,不经意抬头看去,她差点叫出声来,日夜思念的人儿,竟不期而遇了?一时间,她激动紧张得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上去同他打声招呼,还是回避开?她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向他问一声好,没想到他却突然别过了头,与一位下属说着什么。她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脸不由得腾地一红,赶快一埋头,几乎像逃命似的快步错过他,登上了高高的台阶。
她没有想到,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竟会这样无视她的存在。男人,这就是男人,需要你的时候,你比他的娘还亲;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陌路人,看到了你也假装没有看到。
她伤心至极,也委屈至极。我何苦来着?刚才还想着给他生个小孩,生个头!如果真的怀孕了,我今天就流产,流得干干净净的,永远不再让他沾身了。她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委屈,真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哭一场。
排队挂号的人很多,她跟在了长队的后面。不知是谁打了个嗝,一股难闻的大蒜味直刺鼻翼,差点让她背过气去。她拼命地扭过头,那味道还弥漫在她的周围,让她无法躲闪和回避。一阵恶心袭来,她赶快捂住嘴向卫生间跑去。呕吐过后,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来到洗漱台,泪水竟不知不觉地挂在了睫毛上。望着镜中的自己,她一脸茫然,轻轻捧起了一捧水,刚要去洗脸,手机却响了。拿出一看,是他,竟是他……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泪水哗地一下涌了出来……
铃声还在清脆地响着,这是她喜欢的铃声,每次响起,只要从视窗看到那个熟悉的代号,她就止不住心跳加快,止不住热血沸腾。可是,现在,她却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甚至还有一股不知该向何处发泄的怨恨。她使劲地摁了一下键,拒绝与他通话。
手机一下安静了,冰冷地躺在她的手里,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她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整个人儿像被掏空了一样,轻飘飘的不知身在何处。她开始为刚才的举动后悔了,明明自己心里盼望着他的电话,为什么来了电话又要摁断呢?我过去不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种样子?她真希望他的电话再一次打来,这次打来,她再也不会掐断了。
等了半天,手机再没有响起。她拿起了手机,小巧的手机在她的手中乖巧地躺着。多少次,她没事的时候就把玩着它,这是他在情人节特意送给她的礼物,惟其如此,她才这么珍爱。此刻,睹物思人,想着刚才她挂了电话,他要知道是她故意挂了,肯定会生气。要不要给他打过去?她正犹豫着,突然手机又响了,她一看正是那个让她激动过无数次的号码,赶紧拿起来。她本想让它稍稍响一会儿再接听,以显示她的沉稳,或者说并不太在乎他,但是,她做不到,电话突然中断了怎么办?就急急忙忙地摁了接听键,将手机凑到了耳朵上,然后轻轻地“喂”了一声。
立刻,电话那头传来了她期盼的声音:“晶晶,你是不是不方便接听?”
她说:“刚才有点,现在方便了。”
他说:“刚才……看到了你,因为同去的人很多,怕影响你,就没有打招呼,你不介意吧?”
哪能不介意?不介意才怪!你不打招呼,我打总行吧,你却别过头不理人家。还好意思说别人不介意。不过,经他这么一解释,心里感到舒服多了。她便幽怨地轻轻“嗯”了一声。
他说:“晶晶,听你的声音,是不是不高兴?”
她说:“没有……没有不高兴。”
他说:“晶晶,你到医院里去做什么?是去看望病人,还是你自己哪里不舒服去做检查?”
她的泪水又一次止不住地涌了下来,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他急切地又问:“你怎么啦?晶晶,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听到他越是这么关心,她心里就越发难受。她真想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但是,她还是没有说出来,一是现在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即使出来了,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也不应该告诉他,那是你咎由自取的,何必给他的心理上造成不必要的压力?这样想着,便哽咽着说:“没事的,没事的。是感冒伤风了,吃点药就好了。”
他这才说:“那你多注意关心自己,别忘了按时吃药。等忙完了,过几天我就去看望你。”
她流着泪,拼命地点着头,连着“嗯”了几声。
电话挂许久了,她还不忍放下手中的手机,耳边响着一片盲音,心里说不清是幸福,还是忧伤。
看着镜中的她,明显比刚才多了几分妩媚,还多了几分姣美。她心里狠狠地说了一句:“真像个狐狸精。”说完了,竟兀自笑了起来。
她洗漱了一下,出得门来,正要去排队,却看到了张丽娜。本想回避一下,没想张丽娜也看到了她,张丽娜十分夸张地“哟”了一声说:“晶晶,是你呀?还是这么漂亮,一点都没有变。”
她就笑着上前打招呼说:“丽娜姐,你也上医院来了?”
张丽娜说:“我的大牙松动了,想拔掉。上次去内蒙演出时痛坏了,当时恨不得拔掉它,就是没有时间拔。你呢?到医院里检查什么来了?”
钟晶晶仿佛觉得被张丽娜看穿了心事一样,脸不觉一红,便说:“我的胃不太好,来检查一下。”
张丽娜说:“问题不大吧?”
钟晶晶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偶尔有点不舒服。”钟晶晶怕她无休止地问下去,就扯开话题说:“丽娜姐,你们这次到内蒙演出还好吗?”
张丽娜说:“能好到哪里去,跟草台班子差不多,只够混个工资。还是你好呀,调到了局机关,旱涝保收且不说,也用不着受那种苦了。哎,晶晶,你是什么人帮的忙?能不能给我也帮一下,哪怕到时候花些钱也行。”
钟晶晶的脸又一次飞红了,就急忙掩饰说:“我是找了省里的一位亲戚,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才通过关系给我调动了一下。丽娜姐,你还求什么人,你家那口子现在不成局长了吗?让他给你想个办法,调一个好些的单位不在话下。”
不谈王文达张丽娜的情绪还算可以,一提到王文达,张丽娜的情绪马上灰暗了下来:“你还不知道?我最近跟他分手了。不分手是一家人,现在分手了,我也不好意思去求人家,再说了,求也未必能求得成。”
钟晶晶想想张丽娜也是,王文达这个人也不错,不好好过日子还挑三拣四个啥?但是,想想自己也是离婚女人,还不知道以后咋办,哪里有资格去说别人?就故意说:“我还不知道你们离婚了。丽娜姐,你们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呢?”
张丽娜说:“一言难尽。等哪天有空了,我们姐儿俩好好聊聊。晶晶,我们挂号去吧。”说着,眼圈就不由得发红了。
钟晶晶一听张丽娜要与自己一起去挂号,心就虚了。她怕张丽娜拔完牙再来妇产科找她,让她知道自己怀孕了多丢人,恐怕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所有的熟人,于是便故意推说单位有急事,今天不看了,改天再来看。
西川滑铁卢
这几天,苏一玮的事情比较多,活动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早上,他要到火车站为5000名输往海滨市的劳务人员送行;下午,又要为车改的事组织召开各单位一把手会议;明天要到几家大企业去搞调研;后天又要去参加安居工程的修建规划会。
苏一玮赶到火车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有送人的,也有被送的,送人的大部分是家长,被送的基本上是他们的子女。看着一幕幕告别的场面,苏一玮的心不禁为之一颤。
这次一共输出5000名,将来还有第二批、第三批。第一批输出的,大都是城镇户口的独生子女,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第一次出远门,从北方到南方,能不能适应?家里不放心,他也有些担心。大部分的父母都赶到火车站来送行,看着有的家长一边抹眼泪,一边叮嘱孩子的样子,苏一玮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最初敲定这件事是基于安置待业青年的工作来考虑的,他觉得现在待业青年一年一年在增多,而就业门路又很有限,大批待业青年无所事事,成天游手好闲,不仅给家庭带来了压力,也给社会带来了隐患。如何安置他们?让他们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干,这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不是他这个代市长能够解决的,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为他们铺路搭桥,把他们输送到经济发达地区去磨炼,去体现他们的人生价值。然而,当他目睹着这一幕幕分别的场面,却感到了内心深处的刺痛。如果我们西川经济发达了,他们会找不到工作吗?他们会背井离乡吗?固然,外出闯荡能够磨砺人,也能够开阔人生的视野,但是,如果一味地劳务输出,这只能算是这个地区的悲哀。古时多战,哪个国家战败了,就给战胜的国家输出劳动力,对于输出国来讲,这将是莫大的耻辱。虽说今非昔比,此非彼也,但是,其中暗含的道理却也相似,那便是经济弱小的趋附于强大的,落后的趋附于先进的,贫穷的趋附于富裕的,北方趋附于东南沿海。
送行仪式上,市劳动局局长请他为大家讲几句话。他走上简易的主席台,面对着5000名外出务工人员,面对他们的家长,动情地说:“各位青年朋友们,今天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来为你们送行,我的心情和你们的家长一样,既高兴,也难过。高兴的是,你们终于有了一次外出的机会,可以到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锻炼自己,磨砺人生,体现人生的价值。古人说得好,好男儿志在四方。趁着你们年轻,到外面闯荡闯荡,对你们以后的人生必有好处。当然,我们也担心,你们能不能适应南方的气候,能不能适应那里快节奏的生活?我想,这是对你们意志的一次大考验,如果能战胜自我,能经得起考验,必定为以后漫长的生活道路打下坚实的基础。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会做到,也能做到。同时,也希望你们学有所成,将来再回到自己的城市,自己的故乡,来改变我们经济落后的面貌。等我们西川的经济强大了,我们的工厂增多了,不愁我们的子孙后代找不到工作,也不愁吸引不了外地的青年来我们这里打工。”
苏一玮的话一讲完,整个广场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有的家长竟然抹起了眼泪。
回家的路上,苏一玮一直在想,他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从安置了这么多待业青年的角度说,他做了一件有益于西川老百姓的事。但是,从长远的发展来看,从西川的将来看,这无疑是西川的一次滑铁卢。作为一市之长的他,真有点愧对西川父老,但是,他又不得已而为之。
他又想起了丁有声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些天来,他的脑子里始终徘徊着丁有声的影子。他由此想到了生,想到了死,想到了活着的意义,也想到了舍与取,更想着趁自己在位时,干几件有意义的事,不求千古留名,但求今生无憾。
下午召开各单位一把手会议,主要是讨论确定在西川市推行公车改革的事项。
这一个阶段,苏一玮多次组织召开了市长办公会,成立了公车改革领导小组,他任组长,刘东阳和李家昌为副组长,几经讨论,拿出了一个公车改革暂行办法讨论稿。这次就是要提交大家讨论,在广泛征求大家意见的基础上最终形成方案,然后贯彻实施。
会议由苏一玮主持。看大家来齐了,苏一玮才说:“现在开会。在开会前,我有必要再强调一下纪律,我们每次开会,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迟到,过去如此,今天仍然如此。你们诸位都是单位里的一把手,我不知道一个不守时的领导,如何带出一个纪律严明的队伍?你们都是领导者,我不再多说了,点到为止,下不为例。另外宣布一条纪律,请大家关了手机,有什么事回去打。”苏一玮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关了机,然后放到了桌子上。过去已经养成一个坏习惯,每次开会,领导在上面讲,有人却在下面用手机同别人讲。苏一玮非常反感这一点,这像个啥?简直像个生产队,哪像政府官员的会议?他有时候也说几句,可是,说得轻了,他们不在乎,说得重了,他又觉得犯不着,一把手都不说,怕得罪人,我又何必招人烦?现在不同了,他是代市长,该说的就得说,看不惯的陋习就得让他们改。
等大家关了手机,他才说:“今天召集大家来,重点就是讨论我市公车改革的试行方案。我之所以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主要是这次去海滨招商引资对我的触动很大。我从我的老同学、海滨市市长刘信明那里了解到,海滨市共有六百多辆公车,公车改革后,每辆车可节约10万元,全市一年节约6000万。西川当然无法与经济发达的海滨比,他们的工资数额远远地高于我们,仅一个司机一年的工资福利加起来就是八九万,我们的只有两三万。当然,他们给在职公务员的补贴金也高,正处级每月的车补就相当于我的工资,这些我们做不到,但如果就按这种比例算下来,至少也能节约5万元。5万元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全市三百多辆公车,算下来也能节约一千多万,对于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地区,一千多万能做多少事呀。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是一份全国人大代表的调查报告,我不妨念给大家听听。调查显示,每年一辆公务车的运行成本(含司机工资、福利)至少在6万元以上,有的甚至超过了10万元。地方公车消费占财政支出的比例在6%~12%之间,有的地方甚至更高。公车私用的现象严重,公车使用中,办公事的仅占三分之一,有三分之一的是领导干部及家属私用,还有三分之一属于司机私用。同时,公车使用效率极低,造成了非常大的浪费。资料表明,社会其他运营车辆每万公里运行成本为8215元,党政机关则高达数万元;每辆出租车的使用效率为公车的5倍,而运营成本仅为公车的13%左右。这份人大代表联名提交的提案还提到,威海市于2004年9月进行了公车改革,是全国第一个进行公车改革的地级市。威海市有公车350辆,车改后节约交通费用1800万元,平均每辆车节约资金近5万元,节约比例近41%,改革成效显而易见。同志们,这些调查数据,也许更能帮助我们痛下公车改革的决心。现在有的部门领导工作上不攀比,却在公车上攀比成风,你买一辆奥迪,我就想办法买一辆比你更好的,超编制、超标配备使用轿车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这种屁股底下的腐败,已经到了非遏制不可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苏一玮有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表情。从每一张脸上,苏一玮看到了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也看到了对他的尊重。他接着又讲:“公车改革目前有三种形式可供我市借鉴。一是取消公务用车,按职务发放交通费用补贴;二是取消各部门公务用车,实行集中统一管理。由政府组建公车出租公司,按企业模式运营管理,向公务人员按职务、级别和工作需要发放公车券,超额自负;三是保留各单位现有公务车,但车辆报废后不再换购新车,逐步取消公务用车。由政府引导,成立专门的出租汽车公司,保障政府部门的公务用车需要。经过市长办公会多次讨论,又广泛听取了社会各界的意见,我们将要执行的是第一种形式,除了公检法这些特殊的单位之外,其他的处级单位要统统纳入公车改革的范围之内。现在,就请车改领导小组副组长刘东阳同志宣读《我市公车改革的试行办法方案》。”
刘东阳看了一眼苏一玮,点了一下头,就开始宣读了起来。他刚念了一句,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手机响的方向看去。只见白金本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笑说:“不好意思,有个重要的电话。”说着拿到外面去接。苏一玮感到一阵不快。他觉得白金本这样做,明显地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他为什么会这样呢?苏一玮突然想起上次给关天宇讲过,想把白金本调到气象局去当局长,这件事是不是通过别的渠道传到了他的耳朵中,他由此对自己有了看法,故意而为之?按说,这样的话只是他与关天宇两个人的谈话,关天宇不可能告诉白金本的。是不是关天宇与卫国华交流意见时,说出了他想把白金本调到气象局的事,卫国华又把这件事传给了白金本?这样也有可能,因为他早就知道,白金本是卫国华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事事护着白金本,就像他护着赵守礼一样。这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你要公开地向我叫起板来,那我也绝对不会客气。
无论如何,不管白金本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他既然目中无人,敢在公开场合挑衅我,那我也决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要是不把他这种嚣张气焰压下去,镇不住他,以后谁还会把你当回事?谁还会在心里服你?
苏一玮这样想着,白金本还没有回来,一直到刘东阳快念完了,他才悄悄地走了进来。苏一玮便突然打断了刘东阳的声音,冲着白金本问:“白主任,你的电话打完了?”
白金本一看苏一玮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先自怯了三分,就悄声说:“对不起,刚才有个重要的事情,接过后我就把手机关了。”
苏一玮说:“关了干什么?你可以随时接听呀。如果你觉得你的事比我们的会议还要重要,你完全可以不参加会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见他没有回嘴,就又说了起来,“谁给惯下的这种坏毛病?目中无人,你不尊重你自己,也不知道尊重别人。别人在上面讲话,你在下面接手机,成何体统?你们一个个都是领导,都是管人的人,如果你组织会议,你的手下都在接听电话,你又作何感想?”苏一玮不说则已,一说就不由得激动起来,但是,他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回头对刘东阳说:“好吧,你继续宣读。”
人往往就是这样,批评人的时候,自己虽然痛快了,但是无形中也跟着别人生了气。
刘东阳宣读完后,大家讨论了一阵,苏一玮一看快到下班时候了,还有好多人没有发言,就宣布下午继续讨论。散会后,苏一玮来到办公室,一查电话,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他一一翻看,突然看到了省城的一个电话号码,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再一细查,豁然一惊,这不是冯副书记办公室的电话吗?
苏一玮当上代市长后,虽也给冯副书记打过几次电话,向他表示过感谢,但是,也仅仅是口头上的感谢,实际行动上再没有表示过。他还想着,等这一个阶段忙完了,找个机会上省城再好好报答一下他老人家。听说省委郝书记要调到中央去,罗省长要当书记,而冯副书记有可能当省长。这可是一棵大树,是他生命中的贵人,他怠慢谁也决不能怠慢了他。冯副书记一般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凡来电话,必有要紧事。苏一玮急切地想知道冯副书记打电话找他有什么事,刚准备拨电话,有人敲门,他说了一声“进来”,进来的人却是白金本。苏一玮心里极为不高兴,你就是来找我,也要找个时候,就冷冷地说:“有啥事?”
白金本说:“苏市长,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今天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不是有意对你不恭的,请你别误会。”
苏一玮想着与冯副书记通电话,对白金本的到来本来就很反感,现在再听了他的这些话,更是反感。你早是干什么的?你早就应该知道你这样与我作对没有什么好处,是不是看斗不过我,后悔了,服软来了?为了不想让他再继续嗦下去,就突然笑了一下说:“哪来的误会,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也批评你了,只要你不记恨就对了。你也是一级单位的一把手,以后要多注意点自身的影响嘛。我还要接个省委的电话,今天就到这里,以后有空了再好好聊聊,好么?”说着,他站了起来。
白金本一听,马上站起来说:“好好好,那你忙,以后有空了再来拜访市长。”说完,转身离去时还不忘带好了门。
苏一玮微微调整了一下心态,才拨通了冯副书记的电话。
电话通了,苏一玮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嘟”声,心也随着那声音一起一落地跳了起来。是不是冯副书记下班走了?还是有什么人不方便接?
电话终于自动断了线,苏一玮的心一下沉了下来。要不是白金本刚才耽误了时间,说不准冯副书记还没有下班。他看了一眼表,现在正好是11:56,这样一想,心里更是生起了白金本的气。真是个丧门星,他要不来,肯定能与冯副书记通上电话的。
他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电话突然响了。急急地向显示器瞄去,一看正是冯副书记的电话,心里一热,接起就说:“冯书记,你好!我是一玮。”
冯副书记说:“一玮,好久不见你了,最近好吗?”
苏一玮赶紧说:“谢谢书记的关心,我很好的。早上开会,不在办公室,刚才回来一看你来过电话,赶紧打过去,我还以为书记下班了。”
冯副书记便呵呵地笑着说:“刚才送了一个客人,正好错过了你来电话的时间。一玮呀,你一切顺利就好。我们就长话短说吧,我想问一问,你们西川的安居工程是不是承包出去了?”
苏一玮一听就明白了,冯副书记关心此事的目的不为别的,是想要点工程,便慷慨地说:“还没有承包出去,打算下个月投标。书记是不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给我们推荐一家。”苏一玮说过之后,深为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到吃惊。这样的话说得多恰当,明明是人家要工程,自己却故意说让他推荐一家。这样一说,正好迎合了冯副书记的心理,给了他一个可下的台阶,也掩盖了敏感问题上的尴尬。
冯副书记听了果然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一玮呀,我还真有一个亲戚是做工程的,最近没有活儿干了,想让我找点活儿,我哪找去?到时候让他来找你,你不要顾忌我的面子,看看他的实力怎样,能让他承建就让他承建,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的,千万别为难。一玮啊,什么时候来省城?你大姐还常常念叨起你,说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下次来了,一定要来家里做客,也好了却你大姐的一番心意。”
苏一玮手握着话筒,静静地听着,却不住地点着头,轻轻地应着声。等冯副书记说完了,他才高兴地说:“谢谢大姐的关心,下次去省城,一定去看望你们。书记,至于你的那位亲戚,你让他有空过来一趟,先对这里的情况熟悉一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决不会为难我的。”
冯副书记说:“那好,这两天我就让他先去一趟,具体情况你们见了面再谈。那好吧,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我们都下班吧,有空再联系。”
苏一玮说:“好好好。”等冯副书记挂了电话,苏一玮听到了话筒中一阵盲音后,才挂了机。心里却在想,本打算这个工程绝对不搞暗箱操作,真正来一次公正、公平的竞标,看来,又搞不成了。也罢,给了他的亲戚,也算是对冯副书记的一种报答。不过,话说回来,能得到冯副书记这么高度的信任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如果冯副书记不信任你,他也不会向你说这些,恐怕你找上门去他也不接受。
房产敲门砖
安居工程刚刚纳入政府的议事日程,就成了许多建筑商争夺的一块肥肉。按照惯例,凡是政府的工程,哪一项都能揩出好多油来,所以随着这一项目的日益推进,争夺这一项目的暗战也拉开了序幕,除了本市的一些建筑商,外市和省城的建筑商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通过各种渠道和关系,找到了苏一玮。
苏一玮自是稳坐泰山,不为任何利益和诱惑所动,无论是金钱还是美色,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来的都是客,时间多了,就多讲几句公平公正公开竞争的大话,时间少了就少说几句,总之有一条,喜欢你们参与,积极参加竞标。苏一玮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能含糊,不给他工程,就绝对不能占对方一分一毫的便宜,哪怕是一顿饭也不去。否则,落个不仁不义之名,甚至对方会拿着你的把柄说事儿,那就实在划不来了。
这一天,方进财又找上门来了。方进财腆着一个大肚皮,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小包儿,笑眯眯地进了他的办公室。自从叶瑶离开西川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方进财。苏一玮一见方进财,就不由得想起了长腿猛女叶瑶来。
那天晚上他们照样还是那几个人,照样吃喝得非常高兴。等酒喝高了,他们几个男的照样把叶瑶交给他之后就溜之大吉了。他又与叶瑶来到了那家套房,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他与叶瑶的最后一次了。因为到了明天,叶瑶将回到省城,西川分公司这边她就不再管了。叶瑶一进门,一个回转身就不顾一切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又一次抚摸着她细软的小腰儿,又一次吻着那湿润润的小嘴儿,随着渐渐进入佳境,便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词:“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心里竟涌起了一股难舍的酸楚,便停下吻,轻轻地对着她的耳朵说:“明天,你真的就走了?”
“嗯!”叶瑶点了点头,随后又说,“以后想我了,就来看我。”
他说:“我去看你,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她说:“会的。你是一个能让女人产生激情的男人。我会的。”说着,她就去解他的衣。
他说:“那我今天再让你好好激情一次。”苏一玮突然想起了他与周小哭做过的程序,想在叶瑶身上体验一下。
她说:“那好,就让我把你永远地装在心底。”说着,她已脱去他的上衣,然后又去解他的腰带。
他没有动,一直看着她为自己脱光了衣服,他又去为她脱衣服。他就像一位雕塑艺术家在雕塑着一尊艺术蜡像,小心翼翼地一边脱着她的衣服,一边细细地品味着她的美。他与她只有过两次,第一次,由于心急,再加上酒喝大了,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和品味就结束了战斗;第二次,是在他的办公室,像做贼似的,虽惊险刺激,却也心惊胆战,哪里还敢细细玩味?这是第三次,也可能就是他与叶瑶的最后一次,他打算从容地细致地欣赏一下她每一个部位的妙处。他为她脱下了小背心,然后又为她解开乳罩的小扣儿。那小扣儿很紧,他用力拉了一下,才松了扣,乳带也就顺着她的玉背滑了下来,转身一看,白白的两只乳房挺挺地立着。他怎么都搞不明白,看去苗条纤细的她就怎么这么会长肉,该瘦的地方瘦得不能再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得比丰满的女人还要丰满。他一口就含住了她的乳头,她咝咝地吸了一口气说:“别急,等……洗过了再……”
苏一玮原以为他与方进财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他批给了他地,他送给了他人,又送过钱。没想到方进财这次又给他送了一套新装修好的住宅房。方进财将钥匙往苏一玮的办公桌上一放说:“我们公司刚交付使用的楼盘,我给市长留了一套,也不算大,120平米,已经装修过了,一切配备齐全,你随时可以搬过去住。”
苏一玮看着办公桌上的钥匙,心里一下波动了起来。说实在的,他真需要这样一套房子,不是他自己住,而是想为钟晶晶解决问题。他总觉得他有责任和义务帮帮钟晶晶,为她提供一个像样的住所,这样他才会心安理得,去了也更加泰然自若。否则,总觉得一个堂堂的大市长,经常出入于一个单身女子的出租房,总有点不光彩,无论怎样,也免不了有一种只占便宜不出力的嫌疑。如果能有一个像样的住所,他也算对得起她了,出入时也不会觉得那么尴尬。他曾经想让赵守礼为他想想办法,找一个住的地方,但是,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赵守礼对自己的付出已经够多了,他的问题我还没有解决,再让他办这事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当他看着这串明光闪亮的钥匙,不动心是假的,但是,一想到方进财为什么要送给他,他就有些迟疑了。他并不是不放心方进财,通过几次打交道,他已经把方进财视作可以信得过的人了。问题是,他觉得他从方进财那里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他现在再送房子给他,无非是想拿走安居工程的修建,可那项工程他只能给冯副书记的亲戚留着,不能再给任何人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将钥匙轻轻一推,推到了方进财的面前说:“方总,谢谢你,我不是有房子住嘛!”
方进财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市长,你还不相信我?”
他呵呵笑着说:“哪里呀?别人信不过,你方老板我还能信不过?不瞒你说,安居工程你就别想了,想也想不上。如果我再把那项工程给了你,别人会怎么想?我们没有什么问题别人也会给你找点问题出来。”
方进财一听,咧了大嘴扑哧一笑,笑完才说:“我的市长大人,你看我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吗?我感恩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敢再向你伸手呀。说实在的,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帮了我们大忙,一来,想答谢一下你,二来嘛,也真心想与你这位市长哥交个朋友。”
苏一玮一听,心里才渐渐坦然了。不过,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按他给方进财帮的忙,他已经知足了,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他不能落下个贪得无厌之名。是不是方进财还有别的什么要求?便说:“说吧,你老方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别跟我兜圈子了。”
方进财又哧地笑了一下,不过这一次没有刚才那么长那么响,完了才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市长呀。我就实话说了,那片工业用地到手了,我们想转产,用于房地产投资,到时候还望市长睁个眼闭个眼。”
苏一玮这才高兴地用手点着他说:“你呀,你这点小花花肠子我早就看出来了,给你批地的时候我就知道用途在哪里。地已经批给你了,你咋用是你的事,我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进财又将钥匙向他面前推了一下说:“房产证还没有办下来,想问问你,办谁的名字好?”
苏一玮心里一阵欢喜,表面上还得假装一番,就故意说:“算了,这样多不好。”
方进财说:“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是建房子的,给你市长送一套算个啥呀?不过就是小了一点,才120平米,等下次再给你搞套大的。”
苏一玮马上说:“这已经很不错了,不用你再麻烦了。”
方进财说:“这房产证上用谁的名字合适?”
苏一玮深思了一下说:“钟晶晶。钟表的钟,天上星星亮晶晶的晶,就是三个日字。”
方进财掏出小本本,一边记着,一边说:“好名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很好的人。”
苏一玮就笑了说:“你尽说好听的话,从名字中哪能听出人好不好?”
方进财说:“有这样好听的名字,又与市长的关系不一般,肯定是个很好的人。”
苏一玮就不由得一边哈哈哈大笑着,一边用手指着方进财说:“你这是什么逻辑呀?虽然逻辑有问题,但是内容还是很中听。等到以后有机会了,让你见她一面,你就知道她是不是个很好的人。”
方进财说:“好呀,有机会一定拜访一下。”
苏一玮突然诡谲地笑了一下说:“可不能让你嫂子知道了。”
方进财说:“知道,都是男人嘛。”
两个人说得正高兴,听到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门,苏一玮赶紧将钥匙收起说:“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是赵守礼。
赵守礼进了门先是笑,苏一玮也就跟了笑着说:“你成天像个弥勒佛一样,有什么高兴的事呀?”
赵守礼说:“看到你们俩都在,我就高兴地笑了。”
苏一玮警觉地看了他们俩一眼说:“你们俩来我这里是不是商量好的?”
赵守礼笑了说:“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首长。我们是说好了来你这里,好久没有与首长共进晚餐了,晚上一起去喝两盅。”
苏一玮想,恐怕房子的事就是赵守礼暗中撺掇的结果。这个人精,别看笑起来憨厚得很,心眼儿却不少。不过,他的心眼儿是在为自己好,由此,看他时也就越发觉得可亲可爱了。想起上次金海岸娱乐城的老板请他去吃饭,一直没有去过,今日心情不错,也正好有空,就对他俩说:“既然你们早已预谋好了,不去也不行了。那好,我给你们找个地方,是金海岸娱乐城,老板用了我的字做招牌,请过我多次了,都没有空,今日正好,也了却一下他的心愿。”说着就翻找着他留下的名片。
方进财说:“市长的字真好,什么时候我也向市长求个字?”
苏一玮一边翻着名片,一边说:“好呀,找个比较休闲的地方,喝上半醉,才能写出状态。”说着,翻出了名片,拨通了电话,告知了金海后,挂了机,才又说:“说好了,金海岸娱乐城水晶宫房,你们有什么人一块儿叫上,在我面前别客气。”
方进财说:“有也不能叫,与市长就餐,不能随随便便地乱叫人。”
苏一玮因心情愉快,也想叫钟晶晶,就玩笑说:“别的人不叫可以,你的小蜜儿叫上吧,也好让我们认识一下。”
赵守礼便撺掇说:“方老板,首长特批了,就把阿姣叫上好了。”
方进财就咧了大嘴笑着说:“市长都没带,我哪敢带呀?”
赵守礼就玩笑说:“首长,没有外人,你就叫上吧。你叫上了,我和老方都叫一个,给你做个伴,你不叫,我们也不敢叫。”
苏一玮就呵呵笑着说:“让我叫谁呀?”
赵守礼说:“你想叫还不多得很,随便一个电话,她们不乐颠颠地就来了?”
苏一玮就笑了说:“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说着看了看表,正好离下班还有一刻钟,就说:“我试试看能不能叫上。”说着拨通了钟晶晶的手机。
赵守礼和方进财就屏住呼吸,在旁边悄悄点了烟抽。
电话通了。苏一玮说:“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电话那头轻轻地说:“谢谢,可是……今天不行!”
苏一玮一听钟晶晶的声音有点不对,便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晚上有安排?”
电话那头还是细语慢言地说:“没有,病了,有点不舒服,也没有去上班,在家休息。改天好吗?改天我请你。”
苏一玮手握着话筒,想起上次在医院碰到她的情景,心里“咯噔”了一下,上次她说病了,难道一直没有好?我怎么不知道去关心一下她呢?便说:“什么病,重不重?”
她说:“没事的,小感冒,很快就会好的。”
苏一玮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朝赵守礼和方进财笑笑说:“好不容易打电话约个人,结果她病了,没有约上。还是你们约吧。”
赵守礼就笑笑说:“要不,我打电话给你叫一个,好不好?”
苏一玮看着赵守礼笑嘻嘻的样子,知道他要打电话,肯定是要给周小哭打,海滨之行可能让他看出了破绽。心里不觉一惊,要是让他知道了也罢,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就糟了。就说:“谁?”
赵守礼说:“爱哭的那一个?”
苏一玮说:“别人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赵守礼说:“哪里呀?首长的事别人怎么能知道?我只是看到那小丫头挺活泼挺可爱的,首长也不反感,就想把她叫来活跃气氛。”
苏一玮这样一听也就放心了,便说:“你想叫你叫,别说我也在场。”
赵守礼说:“也好,给她来个惊喜。”说着就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脆,也很清楚:“你好!请问你是谁呀?”
赵守礼说:“我是教委的赵守礼,晚上有没有空,请你吃个饭。”
电话那头说:“是赵主任,你好!还有谁?”
赵守礼说:“还有一位你熟悉的人,等你来了就知道了。”
电话那头说:“搞得这么神秘呀,那好,什么地方,到时候我去就是了。”
赵守礼说:“金海岸娱乐城水晶宫房。”挂了机,他才对苏一玮说:“这小丫头警惕性挺高的,还问有谁?要是我一个人请,怕是请不到的。”
苏一玮越听越觉得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不过,听了倒也舒服,便说:“谁能说清楚?”
赵守礼说:“冤枉呀,为了洗清冤枉,晚上我也得叫一个,老方,你的阿姣也叫上,让首长检阅一下。”
苏一玮呵呵笑着说:“好好好,一起带来让我检阅,不合格的淘汰更新,合格的继续留用。只要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可以彩旗飘飘。”
苏一玮刚一说完,赵守礼就从包中拿了一封快件递过来说:“这是你的邮件,今天刚刚收到的。”
苏一玮接过,随手放到了一边,说:“完了,我这点小秘密都让你们俩知道了。”
赵守礼说:“首长也太不信任我了,这么个小事儿,你交给我就好了,还劳你亲自去汇款呀?”
苏一玮说:“不能啥事儿都麻烦你呀。再说了,你也得让我保留点私人秘密嘛。”
赵守礼说:“现在不是照样知道了嘛!”
苏一玮说:“完了,完了,我的事让你们知道了,你们赶快叫你们的人,也让我知道一点你们的秘密。”
苏一玮虽然嘴上这么诙谐地说着,心里还在想着钟晶晶。从海滨回来,他一直说要去看她,一直都没有顾得上去,主要原因就是他给她买的礼物送给了叶瑶,他实在不好意思空着双手去见她。送走叶瑶的第二天,他给那家专卖店打了款,让他们以特快的方式再给他寄一条他上次买过的项链,等礼物一来,他就抽个空儿去看钟晶晶。他又怕寄到他这里让外人知道了不好,地址就写到了赵守礼那里,让他代收。现在,礼物寄来了,没想到她却病了,不知她是真病了,还是在生自己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