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到东臾,地委组织部长周廉成就告诉贾士贞,说省委组织部驼副部长今天下午来东臾,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撤销地区,地改市的问题。
原来地改市已经酝酿了一年多,地区作为省里的派出机构,有些事情不好办,改成市以后,地级市就是省辖市了,成为一级政府,在体制上有了明显的变化。
晚饭后,驼铭把贾士贞叫到房间里,对他说:“士贞同志尽快把手里的考察工作告一段落,回去之后,你们处里要集中精力考虑地改市后的干部问题。”停了停,驼铭又说,“中央对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非常重视,主要是研究探讨干部管理的法制化,克服权力腐败。现在可以考虑公开选拔领导干部的问题,你在《莫由组织工作》上发表的那篇文章很好,钱部长和我都做了批示,你们可以研究一下,拿出具体方案。”
回到房间,贾士贞正准备洗澡,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打电话的是陵江县委书记高嘉,说有点事要找他,马上就过来。放下电话,贾士贞感到有些奇怪,他在陵江那么多天,和高嘉天天见面,也没有什么异常,怎么他刚一走,高嘉就有事了。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贾士贞开门一看,正是高嘉。说不定他早就到了东臾,一直在等他回到房间,贾士贞问:“你一个人?”
高嘉点点头。贾士贞忙递给他一支烟,又去倒水。
高嘉点着香烟,慢吞吞地说:“贾处长,你到陵江辛苦那么多天,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再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好多事都不方便做。”
贾士贞说:“高书记,你太客气了,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想,我的为人你以后会慢慢了解的。”
高嘉说:“我知道,所以我专程赶来东臾。贾处长,我这里有一幅齐白石的小品,虽是出自中国国画大师之手,但只是一幅一尺大小的小品,也值不了几个钱,是北京一位朋友送我的。我把它拿来了,送给你吧!”说着取出珍藏的国画。
贾士贞显得很坦然,笑笑说:“如此说来,你一定非常珍爱齐白石先生的作品,又何必转赠于我呢!”
高嘉说:“贾处长,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请你一定收下。”
高嘉正要打开,贾士贞按住了他的手。
贾士贞最终没有收下高嘉的那幅齐白石的小品。不是贾士贞不给高嘉面子,也不是贾士贞担心这是受贿,而是在他看来无论这件东西价值几何,也都是主人的珍爱之物,怎么能夺人所爱呢?尽管送东西的人笑脸相求,可他却是忍痛割爱的。如果收下则必然导致他在心理上的不平衡,贾士贞第一次认真地把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上想了想。
贾士贞送高嘉时,心里好像有点过意不去,他将高嘉一直送到汽车旁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高书记,我非常理解你,也请你相信我,将来你会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
高嘉有些感动,用力抖了抖贾士贞的手说:“希望各级组织部门的领导都能像你这样。我非常敬佩你的人品。”高嘉有点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第二天下午,贾士贞告别了驼铭和地委组织部各位领导,东臾地委组织部的车子把贾士贞送到乌城。为了减少麻烦,贾士贞拉着于明回自己父母家吃晚饭。这是贾士贞出来这么多天最轻松的一餐饭。
吃过早饭后,乌城地委组织部领导要陪贾士贞去须臾县,贾士贞婉言谢绝了他们,最后让地委组织部干部科长王兴亮陪同自己和于明去须臾县。
从乌城到须臾不过一个多小时路程,上午十点钟不到,车子便到了须臾县。县委组织部三位部长已经等候在招待所了,但却没有见到县委领导。原来贾士贞接受在陵江的教训,反复强调不让惊动县委、县政府领导。这时县委组织部长乔晓林说县委书记周一桂出差去江山市了。贾士贞说:“没关系,周书记什么时候回来?”
乔晓林说昨天晚上已经和他电话联系过了,可能今明两天就到家了。
周一桂是个老县委书记了。当年贾士贞在赴省委组织部报到那天的车祸中,遇到的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王学西,另一个就是周一桂。如今周一桂仍然是县委书记,但谁又能想到,几年之后,贾士贞会以省委组织部地县干部处副处长的身份来考察他呢?此时此刻,远在外地的周一桂又会是何种想法呢?
县委书记不在家,贾士贞反而觉得是件好事,他和县委组织部长乔晓林简单交换了意见后,决定由地委组织部王兴亮和于明接触县委、政府、人大和政协四套班子领导,他一个人直接去了乡镇。
到了第二天晚上,贾士贞和于明各自说了一天考察工作的情况。他们掌握的情况大致相同。周一桂在全县上下是一个颇受争议的县委书记。群众送给周一桂一个外号,叫“铁书记”。何谓铁书记?原来周一桂自从担任县委书记以来,大力整治干部中的不正之风,首先从杜绝送礼,遏制贿赂着手。从自身抓起,以身作则,凡送礼行贿者,轻则教育,退回财物;重则通报批评;再严重者则给予免职或者纪律处分。对于接受贿赂者的要求则更为严格,县委书记、县长,凡一次性接受包括烟酒等五百元以下财物的,除将财物上交纪委之外,还要通报全县;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者不仅要在大会上公开检讨,还要上报给上级纪委。县四套班子领导和乡镇一把手,对机关主要负责人要同样制定严格纪律。刚开始时,有的干部认为新来的县委书记不过做做样子而已。但周一桂抓住典型,狠狠处理了两个乡党委书记和两个局长。随后,周一桂又狠抓弄虚作假不正之风,凡在计划生育、农民收入、财政税收中虚报、瞒报者,一经查实,乡镇党政一把手和分管领导就地免职。此外,周一桂对村霸、地方派性势力也进行了整治。对于进城告状的农民,县信访局不得敷衍了事。不但经他手转批的群众来信,要件件落实,他还常常留下来信人的地址,亲自上门查询处理结果。不久群众就传说周一桂是铁腕书记、青天书记,久而久之,就把他说成铁书记了。
对于这样的县委书记为什么会发生争议呢?这正是贾士贞和于明要弄清楚的。周一桂是由于工作手段强硬,得罪了一部分乡镇干部和机关部委办局负责人,才成为人们争议的的焦点的。特别是那些受过他处理的干部,其中还有人专门收集整理了周一桂的缺点错误,上面虽然找不到周一桂经济上和生活作风上的毛病,但却说周一桂专横跋扈,为了往上爬而不顾干部、群众死活之类的话语。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晚饭前,周一桂回来了。
周一桂匆匆来见贾士贞,两人虽然有过一段不平凡的交往,可当贾士贞作为省委组织部地县干部处副处长到来时,周一桂仍显得有几分拘谨,说他不知道贾处长会到须臾县来,贾士贞按照组织程序原则讲了有关干部上的情况,其实双方都已心照不宣,作为当事人,周一桂心中无数,特别是在贾士贞面前,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不便谈起个人的事来。
贾士贞在须臾县停留了两天时间,又回到地区,听了地委组织部领导和地委主要负责人对周一桂的评价,便结束了这次考察。
回到省城的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贾士贞正在给岚岚讲作业的时候,电话铃响了,玲玲拿起电话。“喂……请问你哪位?噢,找贾士贞,请问你……”玲玲用手捂住话筒,“是个女的,找你!”
贾士贞对玲玲说:“问她是谁,什么事!”
玲玲对着电话说:“请问你是……噢,乌城驻省城办事处!噢!”
贾士贞接过听筒:“喂!我是贾士贞,噢,你是周书记的妹妹?他和我说过,好,欢迎!”
放下电话,贾士贞说:“须臾县委书记周一桂的妹妹,乌城驻省城办事处的。”
玲玲说:“要我回避吗?”
贾士贞瞪了玲玲一眼,说:“周一桂的妹妹,我和你说过的,你也一块陪陪吧。”
门铃响了,门一开,一位漂亮的女士进来了,中等身材,体态丰腴却不显得肥胖,肌肤白皙,贾士贞忙说:“周小姐,请!”
“对不起,打搅你们了,我是周一桂的妹妹周一兰。贾处长,这位是夫人吧!”周一兰走过去,和玲玲握着手。
贾士贞说:“我爱人,葛玲玲。”
周一兰坐到沙发上,将手里的礼品放在一旁。贾士贞叫玲玲倒茶。周一兰说:“玲玲妹子,我这样称呼你不见外吧!”
玲玲说:“你比我大吗?”
周一兰说:“我都三十五了。”
玲玲说:“看不出,看不出,看上去最多三十岁,人漂亮就是不一样啊!”
周一兰笑了:“玲玲妹妹说笑话了,你才是大美人呢,我哪敢和你比呀!乌城人谁不知道玲玲当年是师专的校花!”
玲玲倒好水,坐到周一兰身边。这时岚岚来到爸爸面前说:“爸爸,我要睡觉。”贾士贞牵着岚岚的小手说:“来,爸爸哄岚岚睡觉,岚岚乖。”
这时玲玲过来了,对岚岚说:“岚岚,妈妈陪你,爸爸有客人。”
贾士贞拍拍岚岚的头说:“岚岚听话!”
周一兰笑笑,看看贾士贞,说:“贾处长才从乌城回来吧!”
“对,见到周书记了。”贾士贞说。
“我哥打电话来说,让我来拜访贾处长,我们办事处有一辆车子,随时可以为贾处长提供方便。”
贾士贞说:“周小姐太客气了,我平时上班离办公室不远,也没什么大事,况且我后天又要出差了,这次出差最少一个半月。这事再说吧!周书记也对我说过,他还劝我学开车。”
“是啊,现在的年轻领导都学开车,方便些。”周一兰说,“贾处长,你出差了,玲玲妹妹一个人带着孩子多辛苦啊!”
“是啊!在乌城时,岚岚有我父母照看,现在真是苦了玲玲了。”贾士贞说。
周一兰笑笑,她那甜甜的笑靥始终挂在两腮,说:“这样吧,每天我让驾驶员来接送玲玲妹妹和孩子,岚岚上小学?”
“小学一年级,正烦人的时候。”
玲玲来到客厅,说:“周姐,怎么称呼你呢?”
贾士贞说:“周主任。”
周一兰说:“什么主任,你就叫我周姐好了。地委组织部才下的文,办事处副主任。”
玲玲说:“办事处副主任副处级吧,和贾士贞一样。”
周一兰说:“我们这算什么,哪能和人家省委组织部比呀!”
贾士贞说:“这副处可只有一种写法,没有大小,工资待遇都一样。”
周一兰又说:“玲玲妹子,说好了,从明天起我们的车子早晚接送你和岚岚,你只需告诉我时间就行了。白天有特殊情况可以打这个电话。”她说着取出一张名片。周一兰站起来又说:“我就不打搅了,认识二位很高兴。”
贾士贞指指礼品袋说:“周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周一兰说:“第一次登门,给孩子点小礼物,老乡干嘛这么认真呀!把我当外人了?好,再见!等你出差回来,我来请你们全家聚聚。”
送走了周一兰,贾士贞回到客厅里拿过礼品袋,这是一个小学生用的学习机,贾士贞曾经想给岚岚买一个的,但觉得岚岚刚上一年级,还不需要。
贾士贞进了卫生间,打开淋浴头,玲玲站在门口说:“士贞,明天用他们的车送岚岚吗?”
贾士贞说:“用就用吧,我正为岚岚上学的事发愁呢!找保姆一时又没有合适的,等我出差回来就不用了。”
玲玲又说:“这样会不会让人知道了说闲话?”
贾士贞说:“我一直在想这事,但目前又没有什么好办法。你们一定要注意点影响。”
玲玲说:“我倒没关系,主要怕对你有影响!”
贾士贞说:“我明天告诉周一兰,叫她在单位千万注意影响!”
玲玲说:“周一兰都三十六岁了,还这么漂亮,乌城漂亮人真不少!”
“还有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玲玲看着正在洗澡的丈夫,甜甜地一笑。
贾士贞关掉淋浴头,边擦着身子边出了浴缸,玲玲盯着他,笑起来说:“你看看,你那怪家伙,一说到漂亮的女人就雄起来了!”
贾士贞自觉心中一阵激动,激情放纵,看着玲玲,心中痒痒的,谛视她一眼说:“就是怪你,硬勾它!”说着,裸着身子,拽着玲玲就狂吻起来。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分,办事处的车子已经等在下面了,贾士贞跑下去向周一兰交代了一番,让她以后车子不要停在他们家的楼下。就催玲玲赶快带岚岚去上学,玲玲慌忙地牵着岚岚下楼去了,贾士贞则迅速返回家。他走到阳台,只见周一兰站在轿车旁,看到玲玲忙迎上去拉着岚岚,就在上车的一刹那,她抬头望一眼楼上的阳台,只见她甜甜地一笑,想必她看到他站在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