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广年这个人很能侃,虽然他没有问王子君两人的真正身份,但是从李贵年的神色之中,已经猜到了这位王书记的不凡,所以说起话来,显得很是客气。
“你现在还在跑动漫游戏么?”王子君看着没有丝毫疏通意向的道路,随口朝着萧广年问道。
“不了,目前我正投资一部电影。”萧广年说到这里,挠了挠头道:“不过这隔行如隔山,可能很快就得放弃了。”
李贵年对突然跑出来的萧广年,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在这堵车的路上和人聊聊天,倒也是一种排解无聊的方式。因此,当下也凑趣道:“我听说现在拍电影挺能挣钱的,你怎么就准备放弃呢?”
“嗨,主要是没钱哪。那个导演拿着剧本来找我的时候,明明说只要三百万就可以了,他娘的没有想到,这还没有开拍,一百多万就花了出去,受不了啊!”萧广年就好似祥林嫂一般,连连摇头,向李贵年埋怨道。
“既然已经投入了这么多钱,那就坚持下去,如果半途而废,那先期的投资岂不是打水漂了?”李贵年沉吟了瞬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萧广年两手一摊,为难道:“这道理我也懂啊。要是能坚持,我也坚持了,可是困难太多了,且不说资金的问题,就是拍摄的场地也是麻烦一大堆。导演不够分量,自然找不到知名的演员。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部片子拍出来是挣不了几毛钱了。”
“那你还投资?”王子君虽然和萧广年接触的并不多,却知道这是一个精明的人,依他说的这副情形,好像弄了一个坑让自己跳下去了一般。
“我还不是看着他的故事好,觉得一定能火,这才投资的,他娘的当时我真是昏了头啦,没想到这拍电影还真是门大学问呢。”萧广年说到这里,又用手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地拍了拍,懊恼道,“我感觉自己就像夹在门缝里的手,左转,是疼,右转,还是疼,你不转,两边门都夹着你,更疼。是不是继续投资,真是让我难受啊!”
“你投资拍的是什么电影啊?”王子君被萧广年的自嘲逗笑了,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娘的,是个古装仙侠类的,叫什么天剑问情。”萧广年也没有隐瞒,随口说道。
《天剑问情》?王子君就是一愣,虽然他前世之中对于武侠仙侠之类的电影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这部前世在国内,不,应该是在世界上都影响巨大的电影,却是看过一遍,想到当时这部电影带来的票房收入,王子君顿时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了萧广年。
同时在他的脑子之中,一个已经差不多已经被掩藏的记忆,也开始在他的心中翻滚,在他的记忆之中,这部《仙剑问情》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之后,导演陈先生接受采访的时候很是懊恼的说,其实这部电影早在五年前就应该和广大观众见面的,因为制片人中途突然撤资了,好事多磨,以致于这部电影一直沉寂下去。如果不是那位名利双收的年轻导演一直坚持的话,这部片子就永远出不来。
因为烫手的票房收入,让很多人都对那个没有眼光的制片人唏嘘不已,还有人在网上给那位制片人封了个史上最猪头制片人的绰号。
看着萧广年肥头大耳的模样,王子君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猪头,王子君忍俊不禁地笑道:“老萧,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的,中间的过程肯定是一种煎熬,忍一忍,说不定就会柳暗花明了。”
“王书记,谢谢你们两位的好意,但是我萧广年实在是熬不住了,这种前景黯淡的电影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再不急刹车只能让我赔得更多。”萧广年边说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好像这部电影就是一条纠缠他的毒蛇一般。
王子君苦笑一声,暗道当年这萧广年后悔的还真是不怨,自己苦口婆心的这么劝他,他还是坚持一条道走到黑,坚持要撤资,自己总不能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这部电影将来会怎么样,你现在要是撤了资,恐怕日后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心中念头闪动的王子君,不由得又想到了那部在国内引起巨大影响的电影,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冲萧广年笑了笑道:“老萧,你有剧本没有?回头让我瞅瞅,我有个朋友是做投资生意的,要是剧本真的不错,我给她推荐推荐。”
阴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萧广年觉得王子君和李贵年也可以结交,很快就从车上拿过来两份复印好的剧本。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省纸张,这剧本上的字,都是用的五号字。
看到王子君的目光落在剧本上,萧广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王书记,这个当时出稿子的家伙不会办事,字是小了点儿,嘿嘿!”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顿时让人看着萧广年这家伙越加的猥琐了。本来就对这剧本没有什么心思的李贵年,此时更没有心思看他的剧本了。王子君却不在意这些,轻轻地笑了笑,就接过剧本看了起来。
剧本很不错,从最起码的方向来说,王子君觉得这剧本虽然比后世看到的电影有些差距,但是至少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怪不得当初能吸引萧广年这种财迷的家伙在这上面投资了上百万呢。
“老萧,这部好片子要是放弃了,实在是有点可惜。”将剧本轻轻放下的王子君,对萧广年说道。
萧广年并不准备从王子君这里得到什么赞助,毕竟王子君的身份已经决定了,他是根本不可能赞助一部电影的。听到王子君的评价,萧广年勉强笑了笑道:“王书记,我也不想放弃,但是这钱哪,是真的投资不起了。再说要拍摄这部片子,总得找一个风景好的景区,那拍摄的费用也得一大笔钱哪!”
见萧广年决心已定,王子君沉吟了瞬间,这才道:“老萧,你也先不要忙着放弃,我有一个朋友是搞投资的,我给她说说,看看她有没有兴趣?”
“那敢情好。”萧广年反正也是死了心了,现在柳暗花明又一村,成与不成,至少又多了一点希望。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那辆拉煤的车总算修好了,而随后赶来的交警,也开始疏通堵塞在这里的车辆,和萧广年道别之后,王子君就登车而去了。
“王书记,咱们罗南市这条路可真是让人头疼啊,也不知道哪个猴年马月能修一条直通省城的高速公路。”李贵年看着逐渐散开的车辆,不无感慨地说道。
王子君轻声地道:“为了咱们也好,为了罗南市也罢,这条路,咱们都得修。”
李贵年差点笑出声来,这王子君到底是太年轻了,说话轻飘飘的。他刚才的话只是一时感慨,没想到这王子君居然口出狂言,说出这种大话来!在罗南市当了这么多年的市长,李贵年对于修这条高速公路究竟需要多少钱,可是太清楚了!
“王书记,如果省里面支持的话,咱们一年的时间就能把这条路修好。”李贵年沉吟了一下,带着一丝试探地说道。
“一峰书记和石省长是不可能将全省财政的大部分资金都倾斜在一条高速公路上的。”王子君看着窗外溅起的灰尘,幽幽地说道。
李贵年没有接话,对于这条高速公路的建设,他已不再抱什么希望了。抬起头,正好碰上王子君鹰一样犀利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李贵年瞬间便感觉到了王子君要修建这种高速路的雄心,就恭维地说道:“王书记,听说当年您在东埔市的时候,在东埔市的老百姓心目中有‘雄鸡’的美誉,听您一席话,我才体会到‘雄鸡一唱天下白’的风采。王书记,有您在,罗南市的经济腾飞指日可待。”
王子君从李贵年的表情之中,能够猜得出这位市长正在想什么,他沉吟了瞬间道:“李市长,有道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咱们两个在罗南市搭班子,就算为了自己,也不能让人家说咱们这两个市委书记、市长在罗南市主政的时候一事无成,什么也没有干。”
“王书记您说得对,不过这高速公路,咱们市里面根本就修不起。”李贵年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光凭着咱们罗南市,就算是把腰带再拴紧,也根本修不起一段啊!”
王子君看李贵年神情凝重,知道此时的李贵年,并不是在和他为难,而是在说一个事实。就凭着罗南市现在的财政收入,连一段从罗南市到山垣市的普通公路都修不起,更不要说修建一条高速公路了。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已经有了想法的王子君,并不准备从财政方面入手,他轻轻地笑了笑道:“李市长,事在人为,而且从罗南市到山垣市的高速公路,受益的也不只是咱们罗南市一家,资金还可以从别的方面想办法。”
“王书记,咱们要到山垣市,除了经过三湖市外,走直线的话还要经过澶蒙市,这两个市也愿意修这条高速公路,但是他们的交通状况还算可以,如果让他们出少部分资金我还有可能,但是如果出资太多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干的。”说到这里,李贵年又沉声地道:“从银行贷款的方式,省高速发展公司也尝试过,不过现在银行银根收紧,几家银行都表示不想在这个方面放贷了。”
“银行贷款不行,还可以走民间融资的方式嘛。”王子君坦然一笑,朗声地说道。
从民间融资?李贵年的顿时愣在了那里。他迟疑了一下,这才有点迟疑地道:“王书记,民间拿得出那么多钱么,那可是上百亿的资金啊!”
“没有尝试,怎么知道不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王子君此时,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坚毅之色。
李贵年看着王子君坚定的神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再劝的话说出来。尽管他还是认为王子君这种想法简直就是一时冲动,太可笑了,但是他并不准备硬着阻拦。自己已经将自己的态度表明了,还向王子君好言相劝,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王子君固执己见,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最终的失败也只能由他自己承担了。
更何况,在官场上,政治对手的失败,就意味着为自己的仕途之路又搭了一架天梯呢……
从山垣市返回的第二天,王子君亲自送何进钟到市科技局上任,在科技局那栋七十年代建设的三层楼上,王子君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鼓励所有的科技工作者要解放思想,提高工作的积极主动性,为罗南市的经济建设做出自己的贡献。
因为王子君的到来,市科技局这栋小楼上,一下子来了四五个市委常委,罗南市电视台更是派来了最强的采访班子,将何进钟这次上任弄得风光无比。
只是,再大的风光,也抵不住现实的风雨。在王子君带着一众市委领导离去之后,看着科技局破旧的办公室以及十几个老老少少的工作人员,何进钟的心慢慢地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将会被罗南市的政坛边缘化,甚至是永远的淡忘。
何进钟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王子君不知道,王子君近来一段时间很忙,随着何进钟的调整,他已经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了罗南市的处级干部之中,王子君并没有立刻上马他的高速公路项目,而是在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工作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江市。
毕竟是小宝儿的百日,不管平日里再怎么日理万机,也得回家看看,不然,越发溺爱小宝的王老爷子,恐怕会心急火燎的跑到罗南市抓他回家了。
在王子君回到江市之时,莫小北已经带着小宝儿来了两天了。王子君到家时正值中午,把司机安排到宾馆休息之后,自己开着车进了省委家属院。
本来董智滨要跟着过来的,却被王子君婉言谢绝了。对于儿子的百日庆典,他不想让罗南市的人知道。
眼下他刚刚掌握罗南市的大权,不知道有多少人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想要接近他呢。王子君不想欠人情,事后这些人情会成为自己工作中的隐形障碍。
走进熟悉的家门,老妈赵雪花正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赶紧睁开眼,一看儿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先是惊喜万分,随即就沉声地问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真没见过你这当爹的,这么大的事儿今天才回来!”
听着老妈的责怪,王子君心里觉得暖洋洋的,走上前去抱住老妈,笑了笑道:“妈,我知道错了,让您老人家操心了,您放心,下次我绝对早来。”
听到下次这两个字,赵雪花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王子君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调皮的冲老妈伸了伸舌头。
“妈,您别乱想,这个纯属口误。”
“不是口误还好呢。”赵雪花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冲里边努努嘴道:“小北正带着小宝儿午睡,你小点声儿,别把孩子给惊醒了。”
王子君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在轻轻地推开房门之后,悠扬的歌声就传入了耳中。看着那播放的电视,又看看朝自己看过来的莫小北,王子君笑了笑道:“怎么,小宝儿还没有睡着吗?”
莫小北此时一身居家服,带着一丝慵懒躺在床上,见王子君走进来,轻轻地嘘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你儿子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次睡觉都要听着歌才行,不然就闹,又哭又叫的。”
王子君笑了笑,漫步来到莫小北的身边,朝躺在毛毯里紧紧地攥着小拳头的儿子看了一眼,轻声地问道:“小孩子就爱听个声响,这不算毛病,这说明我儿子有情调嘛。”
“你儿子睡觉听歌还挑呢,一般的歌曲根本就不听,只听廖安茹的曲子。”莫小北说话之间,朝着那正在舞台上轻轻低唱的女子一指道。
王子君的目光,顺着莫小北的手指朝着电视看了过去,就见电视屏幕上,穿着一身白色衣裙的廖安茹,正轻轻唱着一首缠绵的曲子。而这首在江省北部传唱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曲子,此时听在王子君的耳中,是那样的熟悉。
当年农闲的时候,她不就是喜欢在自己的耳边唱这首曲子么?而在前世之中有了儿子之后,他同样是以这首曲子当作孩子的摇篮曲。而现在,一切都好似已经推倒重来,自己和廖安茹,却已经成了两条平行线了。
可是现在,自己和莫小北的儿子,依旧喜欢听着廖安茹的曲子入睡,而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么?
想到以往的时光,王子君的眼眸没来由得湿润了。他轻轻地甩了甩自己的头,然后将正看向自己的莫小北轻轻地拥入了怀中。在这一刻,他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一种真实存在的幸福感,从心头油然而生。
莫小北同样静静地依偎在王子君的怀抱中,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想到了什么,但是此时,她的脸上,却是洋溢着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