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褚运峰对自己的老部下仅有的一丝看法也消失不见了。看朱信涟有点担心,笑了笑道:“你安心工作,子君书记这儿,还有我呢。”
说话之间,褚运峰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老朱,我记得后天好像是王阿姨八十岁大寿啊?”
“褚省长,您可真是好记性啊,后天就是我妈八十大寿。”朱信涟没有想到褚运峰竟然还记得他母亲的生日,一时间整个人显得越加的激动。
“怎么会不记得?当年老人家七十大寿的时候,我也去了。常言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像有个广告词说的,她好,我们大家就好。所以,老朱啊,你一定要照顾好老人家。照顾老人任重而道远,别人也帮不上忙,千斤重担,就落到了你身上了。过几年,我们也开始老喽!”褚运峰说到这里,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朱信涟赶忙道:“褚省长,您可一点都不老,我还盼着跟您再干上十年呢!”
以褚运峰现在的位置,如果再干上十年,那就必须将职务再提上一级。朱信涟这一句话既表了决心,还不动声色的恭维了褚运峰一下。
褚运峰对这里面的意思当然听懂了,他拍了拍朱信涟的肩膀道:“老朱,这十年你是没有白过,比起以前来,可是会说话多啦。这样,你给王姨带个信,就说老人家寿辰之日,我一定会去给老人家拜寿的。”
从朱信涟的角度来讲,他是根本就没有奢望褚运峰本人会到场的。这次他母亲过寿,他觉得只要褚运峰的老婆李姐能过来一趟他就知足了,没想到褚省长如此的念旧,居然要亲自去了。
刹那间他心里的激动更多了几分,如果说刚才还带有表演的成分,那么现在确实动了真情:“褚省长,真是太感谢您了!”
朱信涟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褚运峰的办公室。重新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的褚运峰,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心中却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的翻腾着。
“上面弄来这么一个年轻人,是不是想让我们好好的当上两年保姆啊。”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褚运峰的嘴里带着一丝埋怨道。
对于政法委书记这个位置,他比较倾向于让甄红磊来担任,不单是因为甄红磊是他的老部下,还有一个务实的想法,那就是在他看来,甄红磊是一个敢打敢拼能干事的人,有这种人坐在南江省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才能真正做到为南江省的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他这么想,也是这么向上级推荐的。最终,甄红磊之所以没能如他所愿成为政法委书记,他知道是叶承民起的作用。对于叶承民这么做,他虽然不舒服,但是也理解,毕竟叶承民作为省委一把手,不希望自己的人再登上政法委书记的位置。
可是,来了这么一个不成熟的年轻人,想必老叶此时也有点懊悔不迭吧。对于年轻的王子君,褚运峰本来并没有好恶,但是朱信涟的一番言论,多多少少让他心里起了波澜:终究还是有点不成熟啊。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着这敲门声,秘书佘小强快步走了进来道:“省长,刚刚接到省委通知,后天上午召开常委会。”
“我知道了。”褚运峰接过佘小强递过来的东西,扫了一眼之后,就放在了桌子上。
佘小强帮着褚运峰将杯子里的水添满,就准备离去。而正在沉吟的褚运峰突然道:“小佘,最近大院里没有什么事情吧?”
佘小强一愣,他的脑子此时飞速的旋转着,省长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希望得到哪方面的信息?自己该怎么回答,这都是一个让人不得不谨慎的问题。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身处高位的领导,往往被人阻隔了,听不到下面的声音。这个时候,秘书就成了领导最大的信息源。但是秘书绝不能听风就是雨,还要有自己的判断力,每听到一件事,要努力去调查取证,利用各种方法落实,还要明白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如果领导问起,就得有问必答,该知道的全都知道。领导不问,就得捡最重要的说,说什么说多少,可是一门大学问。
说得多了,领导会觉得你这个人很可怕,整天打听这些事,而且喜欢打小报告,得防着你;说少了,领导又会觉得,你工作不称职,该知道的东西不知道,弄不明白你对他是怎么尽职尽责的。
省委领导的秘书,看上去风光百倍,但是实际上他们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尤其是领导问问题的时候,更是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生怕一个回答不好,让领导对自己形成不好的看法。
佘小强是一个聪明人,要不然,褚运峰也不会让他当秘书,稍微沉吟了一下,他就大略猜出了省长问自己的目的,当下斟酌了一番说辞,小心翼翼地说道:“省长,政府大院里倒没什么事情,就是谈一些政法委的事情。”
褚运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目光依旧看向佘小强,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前几天王书记去下房区要求对办错案的工作人员追责,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的政法工作联席会上,朱院长找借口没参加会议,王书记想敲打他呢……”
“这种没有营养的话,你可以听,但不要传。”没有等佘小强说完,褚运峰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佘小强心中暗松了一口气,他同样不愿意再说下去了,毕竟这种事情,稍有不慎,就把自己的观点给带上了。
“小佘,你帮我选择一份礼物,一千元以内,给八十岁的老人贺寿用的。”褚运峰突然抬起头,沉声的朝着佘小强吩咐道。
佘小强快速的记着褚运峰的吩咐,心说这是谁这么有福气呢,竟然能够让褚省长给她准备寿礼。正当他盘算着如何把这件事办好的时候,褚运峰接着道:“你回头将发票拿来,具体多少钱我自己出。”
一千元以内的东西,佘小强有无数的途径可以报销了,但是此时褚运峰的吩咐,却是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省长,要写什么字吗?”佘小强犹豫了一下,轻声地问道。
“嗯,就写贺王老太太长命百岁吧!”褚运峰笑了笑道:“朱院长的母亲要过八十大寿,作为晚辈,我表示一点心意。”
听着褚运峰的话,佘小强的心中暗暗庆幸不已,心说自己幸亏没有说错话,要不然的话自己这次可就惹祸了。以褚省长的地位亲自去给朱信涟的母亲祝寿,这说明朱信涟和褚省长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有褚省长的支持,恐怕以后,朱信涟在省里的位置,将会变得更加的牢靠,这次王朱之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见分晓了。
在机关里面,有些消息传的很快,几乎在当事人还觉得这个消息在保密的时候,其实这个消息就已经传播了出去。今日在南江省机关之中,有两个消息传得最为火爆:一个是临湖市代市长的人选;另外一个就是朱信涟的母亲要过八十大寿。
本来依照朱信涟的位置,他母亲过八十大寿,本身就是一件大事,更何况省长褚运峰还要亲自去祝寿呢。
这是多大的面子!
随着这个消息的出炉,本来还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王朱之争,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在很多人看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再去讨论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条米黄色的西裤配上一款白上衣,简单的打扮却充斥着无尽青春活力的曹柯儿,让站在她面前的曹真儿不得不感叹,自己真是老了。
“姐,今天你有活动没有?”曹柯儿快步的跑到曹真儿的面前,满脸笑容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活动啊,就是四处转着看看。”曹真儿爱怜地摸了摸曹柯儿的头,笑着道:“怎么,不穿你那身法官制服了?今天可不是星期天哪。”
“嘿嘿,姐,我今天还真不去单位上班了,今天是我们朱院长他妈妈的八十大寿,朱院长主动请我去帮忙。对了,他还说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务必请您也光临一下。”曹柯儿说话之间,调皮的一笑道:“我就想了,我姐要是去了,那我们朱院长肯定会笑掉大牙的,因为我姐让他们蓬荜生辉呀!”
曹真儿的眉头一皱,她沉声地道:“你们朱院长在这个时候给他母亲过八十大寿?他可真是寿星佬儿上吊——活得不耐烦了,要是被王子君抓住把柄的话,就有他的好果子吃了!”
“姐,你说什么啊,我们朱院长对这个可是很在乎的,你以为谁想去就去啊,人家只是邀请了几个亲近的人去他家吃饭,而且不准带礼物。别说那姓王的根本不可能知道,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对人家家里小规模的家庭聚会挑三拣四吧?”
曹柯儿说到这里,得意的一笑道:“现在整个省委大院里都知道了,那王子君偷鸡不着蚀把米,自己讨了个没趣儿。姐,你知道吗,褚省长还要亲自来给朱院长的母亲拜寿呢!”
对于褚运峰在南江省的影响力,曹真儿清楚的很。虽然她没有和这个京里人嘴中的南江的强势人物接触过,却也知道这个人在南江的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大。
叶承民在很多人的眼中是一个厉害人物,而且又站在省委书记的有利位置上,就是这么一个不可小觑的角色,现在也只能和褚运峰分庭抗礼、平分秋色。
现在褚运峰去给朱信涟的母亲祝寿,这无疑是给南江的政坛上传递一种信号,在这次王朱之争中,他支持的是朱信涟。而一旦有了褚运峰的支持,朱信涟又怎么可能会输掉呢。
可是想到那从来都好似在微笑的王子君,曹真儿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王子君不是一个一般人,他不该这么容易败的,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他挑起来的。
莫非王子君来到南江省也犯了糊涂吗?依照曹真儿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除了有点个性之外,简直就是一个人精儿,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明白,在他面前,总有一种完全透明的危机感。就是这么一个人,怎么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呢?
“姐,你想什么呢?这样,十点的时候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朱院长家。”曹柯儿看着曹真儿神情有些恍惚,不等曹真儿答应,就擅自作主了。
“那好吧。”闲着无聊的曹真儿,破天荒的答应了。不过依照她的谨慎,还是一把拉住堂妹道:“柯儿,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参与,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姐,我知道,我先出去了。”虽然嘴里答应着,但是曹真儿可以看出来,柯儿对自己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尽管对曹柯儿漫不经心的态度不喜欢,但是曹柯儿毕竟是大人了,在一些事情上,她也不能过度的要求。
“你这是干嘛去啊?”刚洗了一把脸,就看到曹柯儿急匆匆的往外走,曹真儿赶紧问道。
“姐,我去省委办公楼送个文件,一会儿就回来了。”
对于省委的办公楼,曹柯儿自然是轻车熟路。这两年到这里来送文件的活儿,几乎都让她给揽过来了。曹柯儿从小娇生惯养,她可不是喜欢跑腿儿的勤快性格,但是她乐意到这个充满了神秘和庄严的地方来,而且,心里还揣着一种秘而不宣的目的:她喜欢结交这里的每一个人。在曹柯儿眼里,在官场里竞技的人,大多都是精英,厉害得很。
曹柯儿对于家务活是大大咧咧,不管不顾,但是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却表现得异常成熟。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必须得找一个前途无量的男孩子把自己给嫁了。她坚定的认为,世上的事,总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她必须得走好这一步。
这几年,曹柯儿到底见了几个男孩子,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也懒得去记。总之人选太多了,多得令她应接不暇,精疲力竭。先前的兴致勃勃,早已变成了无生趣了。
“赵姐,您忙什么呢?”敲门走进一间办公室,曹柯儿快步的来到一个中年女人的身边,轻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