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朱怀镜夫妇都留意儿子,看他有什么异样。琪琪仍然是蔫蔫的,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夫妇俩谁也不便点破,只当法术也没这么快就见效。
吃完早饭,忽然听得有人敲门。香妹望望朱怀镜,有些生气,轻声说:“谁呀,电话都不打一个,这么早就敲门了?”说着就起了身,伏在猫眼上看了看,回头说:“好像是个尼姑。”难道是青云庵来的?香妹示意着问朱怀镜开门还是不开门,朱怀镜点了点头。
门一开,忽就见一位中年尼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香妹问:“师父有什么事吗?”
尼姑从褡裢里拿出个本子,轻声道:“阿弥陀佛,我是荆山寺的,来化点儿缘,请施主大发慈悲,多少不论,都是功德。”
一听是荆山寺来的,朱怀镜也有了兴趣,起身问道:“你们圆真师父好吗?”
尼姑说:“圆真师父很好,多谢施主。他这次同我一路出来化缘,先回寺里去了。”
朱怀镜听了觉得不对,想那圆真大师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出来化缘?便问:“请问荆山寺的住持是谁?”
尼姑支吾一下,说:“贫山住持是达摩大师。”
朱怀镜一听就明白了几分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还释迦牟尼哩!”心想这假尼姑居然还知道达摩大师。
尼姑哪里想到朱怀镜同荆山寺住持圆真大师是朋友?她仍嘴硬,说:“你是不是怀疑我?你看你看,我这里有证明,盖着荆山寺的公章。”
朱怀镜不笑了,正色道:“你还是马上走算了!”
尼姑也生气了,但语气仍是软软的:“你看来还是个当官的,怎么这么歧视宗教人士?不施舍也行,不要随便怀疑我们嘛!”
朱怀镜便有火了,说:“像你们这种披着宗教外衣行骗的人,要严厉打击!”
尼姑就像立马还了俗,高声骂了起来:“你凭什么?凭什么说我是骗子?白纸黑字红印章,你自己看呀!”
这时,住在楼上的秘书长周克林闻声下来了,厉声喊道:“是谁在这里闹?”
“这里有个行骗的尼姑,叫保卫科的人把她带走!”朱怀镜说罢就关了门。听得外面假尼姑叫骂了一阵,就没声响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周克林敲门进来,说:“报告朱书记,那的确是个假尼姑,我们已经把她送派出所去了。最近机关保卫工作有所松懈,我已经同张在强同志说了,要他今天上午马上召集保卫科研究一下,闲杂人员一律不能放进大院。我想再在适当时候召开一次机关保卫工作会议,请院内所有单位分管安全保卫的负责同志和办公室主任参加。有可能的话,请朱书记到场作作指示。”
朱怀镜说:“行,开个会吧。机关保卫工作是要抓一下了。我就不讲了吧,你去讲讲就行了。”
周克林忙回道:“行行,我去讲吧。我会尽快把这个会开了。”
周克林就势再说些别的事情,就说不打搅,告辞了。
送走周克林,朱怀镜的感觉说不出的好。他放出半句话来,下面人就得尽量细化他的指示,几乎会弄出个系统工程来。这就是官场机制的魔力。可朱怀镜只飘飘然了片刻,就冷静下来了,甚至暗暗笑话自己小家子气。他想这兴许也是官场可怕的地方。中国历史上,越到底下酷吏越多,道理也就在这里。
因这假尼姑的事,朱怀镜就想起圆真来了,心血来潮,挂了电话。圆真道:“感谢朱书记,你这样做维护了我们荆山寺的形象啊。你现在也太忙了,好久没见着你了。欢迎你拨冗光临贫山,喝杯清茶。”
朱怀镜说:“好啊,下次来荆都,一定上山看望你,听你说说佛。”
朱怀镜今天不想出门了,就在家好好休息。没想到上午十点多,却接到于建阳电话:“朱书记吗?您好。跟您汇报呀,刘芸生病了,我已经把她送到医院住下了。”
朱怀镜听着很生气。刘芸病了他当然关心,可是于建阳专门打电话向他汇报,就真是浑蛋了。这姓于的要么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傻瓜,要么真以为他同刘芸是那么回事。他只怕还会很得意自己玉成了好事吧。朱怀镜心里不快,却也还得问道:“什么病?住在哪里?”
于建阳说:“也不是大病,重感冒。只是症状很重,烧得人都昏迷了。我安排她住在地区人民医院的老干部病房,那里条件好些。”
“噢,知道了。”朱怀镜越发厌恶了。
于建阳居然把刘芸安排到老干部病房,他以为这样就是拍着朱怀镜的马屁了。
不知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还是想去看看,便叫了车。香妹知道他是去医院看人,也不多问。一会儿杨冲就到了,按了门铃。下了楼,朱怀镜才说:“去医院。”到了医院门口,朱怀镜说:“买些水果,买个花篮吧。”
杨冲将朱怀镜送到病房,马上就出来了。是个单间,刘芸独自躺在病床上。见了朱怀镜,刘芸眼睁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朱怀镜摸摸她的额头,说:“还发烧吗?”
刘芸摇摇头,眼泪就出来了。朱怀镜抓着她的手,拍着,说:“傻孩子,哭什么呢?重感冒,就是人难受,很快就会好的。”
刘芸使劲点头,泪水还是止不住。朱怀镜笑道:“幸亏我知道了,来看看你。只是发烧、头痛,是吗?咳吗?”刘芸只是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点头,摇头,没吐半个字。他感觉刘芸的手先是软软地放在他手里,慢慢地就把他捏紧了。他早就隐隐察觉到这孩子的心思,却总是故意装糊涂。
“她很漂亮,是吗?”刘芸突然问道,声音微微发沙。
朱怀镜有些莫名其妙,说:“谁呀?”
刘芸说:“那位戴眼镜的女士。”
没想到刘芸也看见那报纸了,朱怀镜就笑笑,搪塞道:“我以为你说谁哩,她是我的表妹,傻孩子,等你长大了,比她还漂亮。”
刘芸把手捏得更紧了,闭上眼睛,泪水哗哗地往外淌。她喑哑着声音,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是感到您很亲很亲。我想亲近您,有时……甚至想在您身边……在您身边……撒娇。但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我不是您的女儿,也不是您的妹妹,更不是您的……不是您的什么人。我好傻的,是吗?见您又让别人去做那件事了,以为您……以为您不喜欢我了。”
朱怀镜拍拍她的脸蛋儿,说:“谁说呢?怎么不喜欢你呢?我是想啊,不能让你知道事情的复杂性。你还小,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不好,真的不好。你应该快快乐乐地生活,你应该多做些梦。”
刘芸头一次对他说了这么多话,可是这些话,都是让他心惊肉跳的。这孩子,终于把自己的心思说穿了。他却仍只能装作半懂不懂的,捏着她的手,没事似的同她说笑。时间不能待得太久了,他伸出指头理理她的头发,说:“好孩子听话,好好休息。感冒了,休息是最好的治疗。要谨遵医嘱,按时吃药,吃药可不许娇气。”刘芸点着头,这才笑了。嘴却微微撅着,娇态可掬。
杨冲见朱怀镜出来了,忙从车里钻出来,开了车门。一时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不自在。朱怀镜正寻思什么,杨冲说话了:“朱书记真是关心人。大家都尊重您,自然是有道理的。”朱怀镜很随便的样子,说:“小刘这孩子,很懂事。我在梅园住这么久,都是她端茶倒水,还给我洗衣服、擦鞋,很乖的。”又玩笑似的叹道:“我这人没女儿福,要是生个女儿多好。”杨冲便笑了,说:“这也叫饱人不知饿人饥。您有儿子,就说女儿好,我是生的女儿,我老婆做梦都想着要儿子。”两人如此说笑一会儿,就自然了。朱怀镜便不说话了,懒懒地靠在车里。想着刘芸这孩子怪可怜的,刚才他真想亲亲她,却又怕惹得她那份心思更重了。他感到胸口郁着团什么东西,想重重地呼吸一会儿。可又怕杨冲看着奇怪,只好使劲把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往肚子里憋。
星期一上午,朱怀镜正在给邵运宏布置工作,秘书科的送了《梅次日报》来。朱怀镜打开一看,见上面发了一条新闻《朱书记智破假尼姑》。朱怀镜见了,大为光火。光看新闻标题,他就来气。朱副书记的那个“副”字,大家平时在嘴上都省去了,可落在白纸上,却是万万省不得的。天知道缪明会怎么想?还有那“破”字用得不伦不类,改作“识”字也稍稍好些。破什么假尼姑,仙姑他都不想去破!再说如果这种事都值得报道,别人会以为他朱怀镜成天瞎混,事无可彰,就拿些花边新闻作重要活动来张扬。这几乎同陆天一玩的是同样的套路了。他知道这报道说不定是周克林授意的,就请他过来,说:“克林同志,你同报社说说,明确一条纪律。今后凡是牵涉领导同志活动的报道,原则上都得由领导本人过目首肯,至少要报告一声。不然,要出乱子的。”
周克林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却又不好辩解。朱怀镜也不点破,只是如此笼统地下了一道指示。周克林掩饰着脸上的难堪,连连点头称是。朱怀镜这么严肃地同周克林说话,邵运宏听着不好意思,却又没法回避了。好在没说几句,周克林就点着头出去了。这时,赵一普过来报告说:“朱书记,《荆都日报》的那个崔力又来梅次了,他说想拜访一下您。”
“有什么好拜访的?他没说有什么事吗?”朱怀镜问。
赵一普见邵运宏坐在这里,怕朱怀镜没空,就说:“那我就回掉他算了?他也没说什么事,只说想看看您。”
朱怀镜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说:“你让他二十分钟以后来吧。”
朱怀镜继续说:“运宏哪,这个课题缪明同志很重视。具体由你负责组织调研。加快农村税费体制改革,切实减轻农民负担,是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所以这个课题一定要搞好。目的是为即将全面铺开的农村税费体制改革做好准备,争取主动。要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要系统全面地考虑问题,尽可能把情况弄透。提出的措施、办法,要有可操作性。总之,要把农民负担问题,同乡镇财政体制改革、乡镇机构改革、教育体制改革等等,统筹考虑,是个系统工程啊。”
邵运宏说:“有朱书记亲自挂帅,我们有信心搞好这个课题研究。但是完全达到你朱书记的要求,只怕也困难。最近你在《荆都工作研究》上发表的《关于加强企业领导班子建设的思考》,市委王莽之书记还作了重要批示。我组织全室同志认真学习了你的文章。我们是既从观点上学,又从写作技巧角度学。如何在充分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提炼观点,锤炼文字,是我们的薄弱环节。”
邵运宏说的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朱怀镜听着也没什么不自然的。都说实在话,哪有那么多话说?上下级之间,场面上的应付话自然更多了。朱怀镜对下级总体上是宽厚的,能表扬就表扬。他说:“你们政研室的工作还是很不错的,文字水平都还比较过硬。当然文章无止境,还是要高标准,严要求。”
邵运宏谦虚几句,又说了几声是是,却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目前的境况其实是非常无奈的。他自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就从事文秘工作。磨砺多年,终于脱颖而出。能坐到政策研究室主任这个位置上,怎么说也算是梅次第一支笔了。他也侍候过好几任地委书记了,历届领导对他的工作都很满意。他尽管不算个自满的人,可天长日久,写官样文章的自信心却是越来越足了。不承想,他牵头起草的任何文章,只要摆上缪明的案头,都是一个废字符号了事。起初几次,他还自我安慰:领导各有口味,慢慢适应,会找到感觉的。可是替缪明起草文稿两年了,还没有一次过关,他就有些心灰意冷了,过去人们公认的笔杆子,如今一个字都写不好了。心里难免赌气:既然你每次都是自己全盘重写,事先就别要我们写啊!何必让我们白辛苦呢?又不是练字!可他纵有百般苦楚,也只好闷在心里。只有一次,在家吃饭时,见儿子这样菜不吃,那样菜不吃,就对老婆说:“那缪明,总以为天下文章只有他的好,其实他就像小孩子吃饭,偏食!”
朱怀镜不知道邵运宏这么难做,当然不明白他是为什么事叹气,只当他是太辛苦了。“文字工作好累,我是过来人啊。”朱怀镜很是体谅。那份《荆都工作研究》就摆在桌子上,朱怀镜随意拿在手里,放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他倒是没想到王莽之会对自己的文章作出批示。那批示看上去倒也很有分量:
新形势下的企业领导班子建设面临很多新情况、新问题,认真研究和解决这些问题,已成为摆在各级领导干部面前的重大课题。朱怀镜同志这篇文章,材料比较翔实,分析比较透彻,提出的建议也很有启示意义,值得各级领导同志认真一阅。我们要继续大力提倡开展扎扎实实的调查研究,进一步提高决策水平和领导水平。
前几天,朱怀镜刚收到这期《荆都工作研究》,读着王莽之的批示,说不清为什么就有些兴奋。领导也是各有风格,有的言行举止都有深意,一般不会随便说什么或做什么;有的却是粗枝大叶,张口就是指示,提笔就是批示。比方批示部下的文章,有的领导一旦为你作了批示,就意味着他开始注意你了,或者准备重用你了;不然,哪怕你真的文比相如,他也视而不见。有的领导就不同,他或者心血来潮,或者喜欢体现权威,都会不假思索地作批示。在他的笔下,文章就是文章,批示就是批示,并无其他象征意义,你激动也是白激动。这王莽之属于哪类领导,谁也弄不准。不过,哪怕王莽之就算是处事随意的领导,当他哪天真要重用你的时候,他的这些批示,也可视做舆论准备了。下级的机关的领导,都很看重在上级首脑机关的内刊上发文章,当然能在中央、国务院机关内刊发表文章就更牛气了。因为这是各级领导关注的刊物。报纸、杂志到底算是大众媒体,而你当不当官,又不是大众决定的。何况他的文章王莽之还作了批示呢?批示长达一百三十一个字,如果加上标点符号竟长达一百四十二个字!朱怀镜一字一字数过了的。如此思量,朱怀镜还是有理由兴奋兴奋的。
过了二十分钟,崔力跟着赵一普准时来了:“您好,朱书记,很忙吧?”
朱怀镜站起来,同他热情地握手:“不忙不忙,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一早到的,朱书记对我太关心了,所以先到您这里来报个到。”崔力接过赵一普递上的茶,回答说。邵运宏和崔力原是老熟人,也就留下来陪他说话。这时,舒天从门口经过,随意望了眼里面,见崔力在这里,也都是认识的,就进来打个招呼。他本不想打搅,道了声好就要出门,朱怀镜却让他也坐坐。
“这次来,没有明确具体任务。想请教朱书记,最近有什么好新闻线索?”崔力说道。他的意思是想弄点儿好新闻,比如哪方面的成功经验、先进典型之类,最好是同朱怀镜分管工作有关的。也算是感谢朱怀镜上次替他摆平那件事吧,当然不方便明说的。记者们总以为自己替谁写了篇正面报道,就是帮了谁天大的忙似的。朱怀镜是长期同文章打交道的,见得多了,就不以为然,不过就是篇文章嘛!便玩笑道:“崔力你偷懒啊,我帮你出题目,你既完成任务,又捞稿费。”
崔力笑道:“哪里哪里,是想听听朱书记的指示。您的马山经验真是个好题目,只是才发过大块头报道。要不,您有什么文章需要发的,我也可以带回去。发您朱书记的文章,可就为我们报纸增色啊!”
朱怀镜说:“文章倒是有一篇。上次舒天替我写了篇《关于加强企业领导班子建设的思考》,市委内刊用了,你那里还可以用吗?”
崔力说:“当然可以用,内刊同我们报纸不相冲突。”
“等会儿我让舒天找一份给你吧。”朱怀镜说。
崔力说:“我们那里理论版正好缺像样的文章,朱书记的文章,肯定水平很高,可以给我们报纸增色啊。”
“我说了,是舒天替我写的。”朱怀镜笑道。
邵运宏便很欣赏地望着舒天,说:“现在年轻人肯在文字上下工夫的不多,舒天的文章能让朱书记看上,的确不简单。”其实邵运宏年龄并不大,只是因为当了政研室主任,说话办事都老成些,便总喜欢叫别人年轻人,可这会儿也算是年轻人的赵一普脸上就不太自然了。
舒天忙说:“哪里哪里,是朱书记的思想,我只是在文字上组织一下。”
朱怀镜只是笑笑而已,并不在意这个话题。天下人都知道,领导干部的文章是秘书捉刀的,忌讳这个没有必要。朱怀镜对此是通达的,在他看来,朱怀镜是个人,而地委朱书记朱怀镜就是个职务人,或者干脆就是一种制度了。所以朱怀镜名下的任何文章,再怎么精辟深刻、文采飞扬,同他本人并无多大关系。不像缪明,把文章看得命根子似的,几乎有点偏执狂,会因小失大啊!
崔力像是看出朱怀镜不太领情,却仍想把人情做到家,说:“朱书记,我常来梅次,发现您在梅次各级干部中威信最高。”
朱怀镜忙摇手道:“可不能这么说。”
崔力这话可真是犯了大忌,也许他在任何领导面前都会说这种话的,其实很愚蠢。朱怀镜甚至想玩个幽默,提醒崔力在缪明面前说这话,就得把“最高”改成“很高”,因为人家是一把手,理所当然威信“最高”。
这时,崔力只得说明白了:“我很想在您朱书记分管工作方面,找个新闻由头,写篇好文章。朱书记,您真得替我出个点子。”
朱怀镜身子尽量往后靠着,选择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而眼睛却只能望着天花板了:“感谢你,崔力。我只是在缪明同志领导下,分管地委工作的一个部分,要说取得什么成绩,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可不敢贪天之功啊!”
“你朱书记就是谦虚。”崔力说。这时,朱怀镜端正一下身子,很严肃地说:“这样吧,如果你有兴趣,有这么两条线索你可以考虑一下。一是我们地委班子团结一心,形成合力,带领全区人民全面开创工作新局面。这里面很有文章可做,最重要的是缪明同志作为一把手,当好班长,善于协调,使整个班子达成了高度团结。二是我们地委高度重视干部队伍建设,特别是加大反腐倡廉力度,进一步提高了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
崔力说:“行行,这可是两个大题目啊。”
朱怀镜不聋不傻,当然知道梅次恰恰是领导班子不团结,群众对腐败问题的意见也很大,可他并不是故意逗着玩。他的确是从大局着眼,想让崔力从正面报道这两个问题,也好消除某些负面影响。
听朱怀镜出了两个题目,邵运宏、赵一普和舒天也是点头不已。他们虽然天天跟在领导屁股后面,却很难弄清领导间的纠葛、恩怨,以及很多事情的本源。他们哪怕就是感觉到了真相,一般也不敢作出客观的判断,宁愿认为自己看花眼了。这些人通常是最相信领导的一群人,因为他们往往用领导的脑子在思考。当然如果他们是某个领导绝对信任的铁杆兄弟,也许会知道些内幕。这些内幕也许会颠覆他们心目中某些神圣的东西,使他们要么老成起来,要么消沉起来,这都看他们个人的造化了。崔力本应适可而止,就此告辞的,却仍觉得不过瘾似的,又找了个话题,说:“朱书记,您对我很关心,我这个人也讲感情,不知怎么的,我自然就很关心梅次的事情了。最近我上北京,发现有篇稿子就是你们统计局有个叫龙岸的干部,反映地委、行署领导什么问题,快要发内参了。我马上同那班哥们儿疏通,稿子就压下来了。”
“感谢你啊,崔力。不然,真会给我们添乱子的。”朱怀镜话虽如此说,却并不以为然。他本来就对陆天一处理龙岸有看法。想来这崔力借着这件事儿,会到梅次所有领导面前讨人情的。
朱怀镜见崔力没有走的意思,又不准备请他吃饭,只好站了起来,很是客气:“崔力今天就这样好吗?来了就多待几天嘛,辛苦你了,感谢你对我们地委工作的支持。”
崔力便道了感谢,点头而去。大家都走了,邵运宏故意拖了会儿,留下来说:“朱书记,真有那么巧吗?恰好就有这么篇文章,快要发了,他就去北京了,而且恰好就让他碰上了。我同崔力打了多年交道了,他的话听半信半。”朱怀镜听了,也不多说,只点点头道:“他们就靠这一套讨吃,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