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火朝天的施工工地,到处都是机器的轰鸣声。
陆铮和施耐德并肩而行,说笑聊天。
陆铮给施耐德解释着拟在公司组建的党组织的框架,党委班子成员,陆铮的构想是在未来公司工会领导层的党员中产生,公司党委将不会对公司运营进行任何干涉,主要职责便是维护职工权益,同时利用党组织的凝聚力为企业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施耐德满意的连声说“OK”,叼着硕大的雪茄,他深邃眼眸盯着陆铮,说:“亲爱的陆,我来中国前了解过你们中国执政党的文化,不管是企业还是民间的团队,只要有党的存在,那么,它就应该是组织的领导者,要处于组织的领导地位,您这样做,会不会与你的党的宗旨背道而驰?”
陆铮笑了笑,说:“虽然这是我的建议,但是得到了我的上级领导正式批准的。”中央五常委中,两位少壮派都是自由改革者,在这种外资控股的合资企业中,党组织的建立以及职责都在摸索中,据说,陆铮的建议很是得到了自由改革派的支持,当然,从中央层面来看,这份建议,来自于乌山市委,也没人知道始作俑者叫做陆铮以及陆铮是哪一位。
此时陆铮只是在琢磨,过些年如果自由改革派如历史上一般垮台,那么自己会不会受牵连?
不过这些念头在陆铮脑海里一闪而逝,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看吧,还有足够的时间做些事。
而且能在外资控制的合资公司架设党组织已经极为不易,过些年进来的外资控股企业,党支部的生存是比较艰难的,而且,大多只是名义上存在党组织,党务活动基本空白,至于建立这种企业里的党的基层委员会,就更是少而又少了。
“你觉得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帮。”施耐德很认真,态度很诚恳。
陆铮微微怔了怔,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这个德国人的原则性是很强的,而且,一向很严肃,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断然没有国人客气的套话。
所以,施耐德这句好像和陆铮站在一个战壕的承诺不免显得很突兀,令陆铮很有些费解。
这时,一辆银灰色奔驰停在了陆铮身边,车门一开,焦磊从驾驶位下来。
施耐德就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亲爱的陆,这是您的车和您的司机。”
焦磊满脸的兴奋,作为车把式,人生最高境界便是能开上梦寐以求的座驾,而德国奔驰,国内的司机,有几个人摸过?
这一刻,老领导陆铮似乎也没有这辆曲线流畅的豪华轿车更有吸引力,在同陆铮打了招呼后,焦磊又不知不觉的回到这辆他刚刚开了一圈的轿车前,爱不释手的,用衣袖轻轻擦拭车身上的小泥点。
“亲爱的陆,您是公司党委书记,公司给您配车是很正常的,您不用有顾虑。”
听着施耐德竟然用中国思维来劝说自己,陆铮不禁哑然失笑,说:“施耐德先生,我如果真的坐上这辆奔驰,全乌山的干部会撕碎我的。”
施耐德好似理解了一会儿陆铮话里的意思,便微微点头,说:“公司还有一辆你们上海汽车组装的桑塔纳,就把它给您用?”
陆铮笑笑,说:“你们西德汽车工业真是没得说了。”
陆铮知道,上海汽车开始组装桑塔纳在1982年获得德国大众授权,但第一条生产线今年刚刚建成,为了争夺中国市场,德国大众和美国道奇是经过了一番激烈争斗的,而很明显,德国公司更有诚意,在这场较量中笑到了最后。
见陆铮笑,施耐德眼睛一亮:“陆,您是同意了?”
陆铮便摆摆手,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语,不能做飞在最前面的鸟,不然,很容易被猎人猎杀,施耐德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几辆车,我不能用。”刚刚拒绝了杨文学给委里索要配车的建议,转头自己就开一辆豪华轿车回去,整个计经委的干部,怕从此都当自己是敌人了。
施耐德连连摇头:“你们中国人,就是想法太多,我理解不了,我也不会勉强您。但是,飞在最前面的鸟,难道不是我们人人应该争取的角色么?”
陆铮就笑,说:“文化差异吧,不讨论这个。”看看表,说:“我也该走了。”
施耐德却是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递到陆铮手上,说:“您的一个老朋友写给您的信,您这个老朋友还托我给您带句话,您吹的笛子,很好听。”
陆铮愣了下,旋即,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满头包着白绷带的小女孩儿,是她么?是的,想来是了。
她和施耐德认识?
陆铮默默上了自己的“小土豆”,发动起车。
焦磊这才回过味来,赶紧追了两步,却见小土豆已经飞快驶出厂区,转个弯,上了林荫道。
开着车,陆铮琢磨着白纱包和施耐德可能的关系,两旁白杨飞快后退,隐隐的,前方便是冀东理工大学建筑群,这一片,都在未来规划的高科技开发区内。开发区初步划定的面积为17.5平方公里,其中东区4.5平方公里,为高新区的基本区,区内辖一乡、九个自然村、10万余人。高新区发展定位是以电子高新技术企业为主,同时以金融、商贸、居住及文体等配套设施为支撑的乌山市的新城区。
陆铮慢慢靠边停了车,拿起信封撕开,随即便有些摸不着头脑,里面是一页白白的信纸,可是,上面全是阿拉伯数目字,比如“1637”、比如“45119”等等,一串串地排列着。
这个小白纱包,搞什么名堂?
白纱包,还活着呢?陆铮长长吐出口气,后来,给大舅打过电话,但听说,白纱包转院了,具体情况大舅却也打听不出来,毕竟不是什么亲属,美国医院随便泄露患者隐私是会摊上官司的。
一直担心她会被自己害死,今天这封信,真是个好消息。
陆铮又不经意向这些数目字看去,她这封信得多怕别人见到?还跟密码似的,问题是,便是密码,你也得给我个解码本吧?
密码?解码?
白纱包,从自己第一次和她接触就觉得这孩子很不寻常,淡然面对生死是一方面,对商业的敏感触觉,便是自己这个重生人,才能跟上她的节奏。
所以,她不会无缘无故写一堆毫无意义的数字来作弄自己,信里,必然是有内容的。
这应该就是密码信吧?只是密码本呢?她,应该会提示自己?
琢磨着自己和施耐德先生说的每一句话,耳边,想起了施耐德浓重波恩口音的德语:“您这个老朋友还托我给您带句话,您吹的笛子,很好听。”
陆铮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随即,打火起车。
……
陆铮回到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本书,《血染的风采》,是一名德国作家小说的中译本。
白纱包带给自己的这句话,寻常人听来,自然只是普通的问候语,但陆铮,却觉得,如果白纱包要提示自己密码本是什么,那么,应该就是在这句话里。在花园里自己吹的笛子的音乐是什么,只有自己一人知道,而白纱包记住旋律后,也应该能查明音乐的来历。是以,便是施耐德,拿了信,也知道白纱包带给自己的话,却也万万猜不出密码本是什么。
这种数字排列如果真的是密码的话,那么用一本书籍作为密码本便是很通行的做法。
在市图书馆寻找和血染的风采有关的书籍时,陆铮突然也不禁苦笑,小白纱包,想的有这么多么?自己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复杂了?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心思?
可隐隐的,好似心灵感应般,又觉得白纱包就是这么妖孽的一个孩子,自己所思与她所想,应该便是一个路数。
在图书馆,开始陆铮挑了许多本关于中越战争的书籍,但为了更多的灵感问起图书管理员同血染的风采有联系的书有哪些时,图书管理员给找了些歌谱、报刊后,突然提起,有一本德国作家的书,中文译名就叫《血染的风采》。
陆铮几乎不假思索的,将原来挑的书全放下,就要了这本《血染的风采》,问过管理员,中译本就这么一个版本后,陆铮便驱车回家。
如果这封信真是白纱包写的密码信,那么,她应该会调查清楚中国大陆能接触到的书籍,而且,使用自己能找到的书籍作为密码本,否则,解码也就无从谈起。
德国作家所写《血染的风采》?那么,就是这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