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履新的前几日,陆铮走访了区内多家企业,同小企业主召开座谈会,听取他们在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和对区委区政府工作上的建议。
同时因为新区紧邻市区的四个街道,原住民与外来移民矛盾重重,陆铮上任伊始就提出了“乌山梦”的概念,令区委宣传部、区广播电视局等部门策划每周专题节目,提振市民的荣誉感和凝聚力。
这天晚上下班,陆铮约了褚胖子,去国贸大厦喝茶。
很自然的,陆铮领着褚胖子来了虎子的茶餐厅,一进门便见几名客人情绪激动的围着茶餐厅的小服务员,甚至有人有推搡动作。
虎子刚刚沉着脸从后堂走出来,褚胖子已经皱眉插了进去:“怎么回事?都别动!别动!”
那几名客人却是群情激奋,虽然见来了穿着警服的警察,却兀自不依不饶,七嘴八舌中,陆铮却也大体听明白了,这几位是来乌山办事的外地人,小服务员则是本地原住民,听他们外地口音服务态度便不怎么好,后来送奶茶时洒了他们一桌,他们叫小服务员擦干净,小服务员却不理不睬的,这才令他们大光其火。
不过从眼睛红红正抹泪的小服务员嘴里讲述的,又是另一个版本,小服务员说,她只是个打工的,哪敢歧视外地人,不然老板不早炒了她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位客人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好像存心找毛病一样,奶茶是他们自己碰洒的,今天人太多,实在太忙,就去拿抹布的当口,回来这几个人就开始发火了,和他们吵架时自己是嘴硬了几句,可也是他们先骂人的。
小服务员看来异常委屈,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几名客人中一位中年妇女冷笑道:“装什么装?你们乌山人屁大点官都牛气哄哄的不行,现在服务员都要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了?真是笑话?!”说着指了指她身侧方脸中年男人说:“告诉你们,别狗眼看人低,这是我们武乡市张市长,你这个小破店,说给你封就给你封了!”
陆铮不禁有些挠头,看这几位确实有干部的气息,应该是来乌山办事受气了就把火发在了茶餐厅,至于说武乡张市长云云,大概是个副市长吧,又或许,多少有吹嘘的成份,因为武乡市市长,姓吴,很厉害的一个人物,这次换届冯联营本来想争一争更进一步,却没能挤走他,只是在常委班子里,名次向前挪了挪,对于冯联营这种干部来说,可以说就是在原地踏步。
陆铮揉了揉鼻子,笑着说:“好了,杜老板,你呀,赶紧再雇个服务员,就是一点小事,都算了,散了吧。”
那中年妇女却是看向陆铮,说:“你谁啊?有你什么事啊?”看来在武乡也应该是位颐指气使的干部,今天心气特别不顺,逮谁跟谁来劲。
褚胖子一瞪眼睛:“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好坏不分是吧?非得进局子谈?”
看着褚胖子一身警服脸色冰冷的模样,看样子就是公安口的领导,那女干部吃了瘪,脸色一变,但没吱声。
站在她身侧的方脸中年干部早就有些不耐,说:“算了!快去结账。”马上,他身边就有人去结账要发票。
中年干部旋即又对褚胖子点点头,说:“见笑了。”看来,也没准备和褚胖子寒暄,结了账后,几人离去。
陆铮便和褚胖子进了靠窗包厢,褚胖子摇摇头,说:“其实说心里话吧,我以前也觉得乌山人操蛋。”旋即笑道:“我可不是说你啊!”
陆铮离开公安系统后,两人便没了联系,却不想三四年之后,这位年轻人如坐火箭一般蹿起如此之快。
可不管怎么说,多年的老朋友,坐在一起感觉总是不同,倒是觉得心情很贴近,也少了那么些条条框框。
杜小虎送来了烧腊和点心,陆铮便笑道:“虎子,还认识褚处长吧?现在是新区政法委书记。”
看着杜小虎一副大厨的打扮,褚胖子错愕了好一会儿,旋即隐隐有了点印象,笑着起身,和杜小虎握了握手。
“哥,我看到高志凯了。”虎子凑在陆铮耳边说了句。
陆铮怔了下,说:“高志凯?”旋即就笑,说:“都是自己人,你就说吧,来,你也跟我们吃点,边吃边说。”
杜小虎这才坐下,说“他来咱这吃饭着,我和他聊了几句,看着情况不怎么好,他和新认识的女朋友来的,不然我看他当时就得走,是他女朋友要尝尝咱店里的蛋挞,不过这家伙还记仇呢,对我爱答不理的。后来我一个老主顾认识他,那老主顾是北河超市一个小头头,跟我说,他在北河超市当保安呢,但因为有案底,根本就没资格成为市局服务公司注册的正式保安,北河超市的经理天天训他,是北河超市老板以前多少跟他有点渊源,抹不开情面这才收留他,不然早把他开了。”
说着话,杜小虎就感觉怪异,不由用力搔了搔头,当年广宁、青龙两地的风云人物,曾经和铮子哥掰过腕子,现在混的连正式的保安队伍都进不去,每天被超市的小头头训,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陆铮默然,前几年听人说过,高志凯拘役期间就同老婆离了婚,拘役期满后离开广宁来了乌山,这一晃也一年多两年来的了,却不想,现今这般蹉跎,看来,留了案底,在现今社会实在寸步难行。
褚处长却是惊讶地道:“高志凯?小高吧?是青龙局那个小高吧?”当年,小高也是在省厅挂了号的后备干部,在青龙任公安局局长时是继陆铮后第二年轻的县区公安局一把手,现今落魄至此?
陆铮点点头:“就是他,有时候,人生这东西,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啊!”
褚处长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想起现今自己的处境,也不禁心下苦笑,自己的老领导退了后,看来这辈子自己也就在正处上蹉跎了。现今的自己,哪还有资格同情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