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官途》第六百二十三章 牺牲品
张扬道:“陈老伯亲口告诉我,你大哥陈天重和苏媛媛的母亲沈静贤,也就是当时的女知青沈良玉,他们两人是恋人关系,一度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杜天野两道浓眉拧在一起,他低声道:“你能确定?”其实他已经知道,这件事肯定是事实,父亲不可能欺骗张扬。
张扬道:“我本想去查王均瑶和许常德之间的关系,想不到他们的事情没查出来,却把你大哥的这段陈年往事给翻出来了。”
杜天野道:“你有没有告诉他苏媛媛就是沈静贤的女儿?”
张扬摇了摇头道:“你当我傻子,这种事不经你允许我怎么能够乱说。”
杜天野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
张扬明白杜天野的意思,当初苏媛媛突然翻供,让杜天野陷入被动的局面,还差点把陈崇山送进了监狱,如果不是自己出手相助,恐怕陈崇山很难脱困,当时他们都想不通,为什么苏媛媛要坑害杜天野?她和杜天野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恩怨,现在看起来应该得到了答案。
杜天野道:“苏媛媛当初翻供,我一直都想不通,在那件事上的态度和她过去的为人完全不同,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张扬道:“还用问吗?一定是沈静贤那个老太婆因为当年和你大哥的事情因爱生恨,所以她迁怒到了陈老伯身上,试图通过这件事来报复老爷子,所以才逼迫苏媛媛这么干的。”
杜天野道:“她和我大哥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恩怨?我大哥都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她还不能释怀?甚至将这种仇恨转移到我父亲的身上?”
张扬道:“有一点可以断定,她一定恨极了你的大哥,她并不知道你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她想对付的只有陈老伯,你很可能只是被无辜波及到了。”
杜天野叹了口气道:“仇恨真是可怕。”
张扬道:“苏媛媛既然把这张照片交给你,证明她对你还是不坏的。”
杜天野道:“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吗?”
张扬道:“过去是,不过现在查清了这件事的真正原因,反而有些同情她了,她只是被母亲利用了,一个愚孝的女儿,杜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杜天野有些敏感道:“你找我准没好事,兜了一圈,查到我家人身上来了,你还想干什么?”
张扬笑道:“你别这么敏感,如果不是我这么费尽心力的去查,你也不能搞清楚这件事幕后的真正原因,也解不开这个心结。沈静贤那个老太婆我领教过,如果我去直接问她,她一定不会告诉我任何事情,所以,我想来想去,这件事还得你去做。”
杜天野没好气道:“她不肯跟你说,难道就肯跟我说了?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和我爸的关系,她要是知道这层关系肯定连我也要恨上了。”
张扬道:“我没让你找她,你去找苏媛媛啊,她既然能够把照片交给你,证明对你还是很信任的,你可以通过她打听一下,或许能打听到一些事情。”
杜天野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道:“张扬,这件事还是暂时告一段落,你不要继续折腾了,我答应你,遇到合适的机会,我一定查清这件事。”
张扬道:“当年你大哥、许常德、董得志、王均瑶、沈静贤全都是一起插队到小石洼村的知青,你大哥去世比较早,沈静贤应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联系,许常德、董得志、王均瑶之间的联系相当密切,我相信许常德和王均瑶之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杜天野道:“就算你证明了这一点又能怎样?许常德已经死了,董得志也死了,剩下的只有王均瑶,现在她是一个爱国商人,你难道能够因为几十年前的事情就断定她和许常德、董得志一样有罪吗?”
张扬道:“我总觉着有人在为许常德父子复仇!”
杜天野道:“你怀疑王均瑶?”
张扬没说话,他的表情却已经认同了这一点。
海瑟夫人站在南锡老体育场空空荡荡的看台上,望着枯黄的草坪,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龙贵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低声道:“夫人,我刚刚得到了消息,他去了小石洼村。”
海瑟夫人一双柳眉微微动了动:“他在查我!”
龙贵道:“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海瑟夫人冷冷笑了笑道:“让他查,他查不到什么!”
龙贵道:“听说范思琪新聘请了一位律师。”
海瑟夫人淡然道:“高廉明,高仲和的儿子,一个毛孩子罢了,虽然取得了律师执照,可根本没多少实践经验,范思琪请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龙贵道:“我们需要怎么做?”
海瑟夫人道:“什么也不需要,他查让他查,他查不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只会越查越糊涂,而且……”海瑟夫人转过身向龙贵笑道:“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去查这件事了,美国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龙贵恭敬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海瑟夫人微笑道:“就要过年了,我要送给他一份终生难忘的新年礼物。”
元旦当天,张扬驱车返回了南锡,他来到南锡已经是下午,所以当天的元旦环城跑已经结束,活动举办的十分顺利,常务副市长李长宇和副市长龚奇伟捧场,龚奇伟还获得了机关干部组的第一名。
张扬的皮卡车刚刚来到体委办公楼下,副主任李红阳就迎了上来,他苦笑道:“张主任,你总算回来了,今天我们都忙得天昏地暗的,您倒好,这么重要的活动,居然不参加。”
张扬笑道:“你们办事我放心,我刚从江城回来,家里有点事,所以耽搁了。”
李红阳陪着他往办公室走去:“张主任,今晚咱们体委在南洋国际宴会厅搞庆功宴,你可一定要参加。”
张扬道:“我急匆匆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有多少领导能来?”
李红阳道:“李副市长、龚副市长都会来,对了纪委李书记,组织部何部长都答应过来。”
张扬笑道:“行啊,面子很大,能请来这么多常委。”
李红阳笑道:“还不是你面子大,他们可不是给我面子。”李红阳当然有自知之明,随着和张扬想出日久,他对这位年轻体委主任的能力认识的越来越清楚了,心中自有佩服的份儿,南锡市体委能有现在的规模和实力,全都依靠张扬,可以说现在的南锡体委是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李红阳道:“还有一件事,臧金堂被放出来了,惠敬民终于承认,当时他送了九千九不是一万,行贿金额不够立案的标准,前天他就来单位,我看他想上班,不过你刚巧去了江城,这件事我们都不能做主。”
张扬笑道:“多大点事儿,检察院都把他放出来了,难道咱们体委还要揪住他不放吗?我就不信,你们这些干部都没送过礼?只不过臧金堂倒霉,刚巧被人给供出来了。”
李红阳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有些尴尬,张扬这句话虽然说得直白,可事实上的确如此,哪个干部敢说自己从没给别人送过礼?至少他李红阳不敢说。
张扬道:“让老臧晚上也过来吃饭吧,谁一辈子没犯过错误,咱们总不能因为他的一次错误就将他打入地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体委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老臧在体委做了这么多年,工作能力经验都不欠缺,他行贿是事实,不过也是他积极要求上进的表现啊。”
李红阳不禁笑了起来,臧金堂如果知道张扬的这些话,不知道要感动成什么样子,大气,李红阳对张扬又多了一个评价。
经历了这几天的连番奔波,张扬的确有些疲惫了,会到办公室来到隔间内的小床内睡了一会儿,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又被高廉明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张扬披着大衣,穿着拖鞋拉开了办公室的房门,打了个哈欠道:“你小子元旦也不休息?”
高廉明横了他一眼道:“还好意思说,不是你把我从东江给揪来了吗?如果不是你让我给范思琪当什么劳什子律师,我现在还在东江和女同学交流感情呢。”
张扬乐了,他指了指沙发:“你先坐,我洗把脸,刷刷牙。”
高廉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怎么这么辛苦?就在这儿窝着了?回家去睡多舒服!”
张扬一边洗脸一边道:“这两天跑得有点累了,晚上还有体委的庆功宴,来这么多领导,我就懒得折腾了,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你小子不来敲门,我肯定要睡到天黑。”
高廉明道:“我听李主任说你回来了,所以赶过来问点情况。”
张扬用毛巾擦了擦脸,随手将毛巾扔到盥洗盆里:“没多少进展,这次跑的地方不少,可惜没查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高廉明道:“这案子很棘手,你走的这两天,我从新梳理了一遍头绪,就算咱们找出了幕后的策划者,也证明不了什么,现在的证据就足以将范思琪送到监狱里。”
张扬道:“没希望了?”
高廉明道:“希望很渺茫,针对她的案子我专门询问过我的导师,他劝我最好别接这个案子。”
张扬来到高廉明身边坐下:“海瑟夫人和许常德曾经一起下过乡插过队。”
高廉明道:“那又怎么样?就算我们能够证明海瑟夫人想对付范思琪,可现在证据已经摆在那里,所有人都认为是范思琪策划了这次的绑架案,就算走上法庭,她也没有任何的胜算。”高廉明停顿了一下又道:“针对她的事情,我联系了罗恩,现在范思琪的家族已经放弃了她,甚至可以说,她的家族恨不能看到她死。”
张扬有些郁闷道:“真是麻烦,难道范思琪没救了?”
高廉明道:“虽然她的身份是新加坡人,可是鉴于这次绑架案的特殊性,警方拒绝保释。”
张扬道:“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范思琪就这么完了,她根本就是无辜的。”
高廉明道:“拿不出证据,说什么都没用。”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印度女孩艾西瓦娅我已经联系上了,她的舅舅同意送她来中国尝试一下,我查过她的背景,艾西瓦娅的父母五年前就死于车祸,她在舅舅的监护下生活,四年前在英国留学,很出色,范思琪也在同一所大学进修过EMBA课程,我想她们就是那时候相识的。”
张扬道:“范思琪的事情真的没有回转余地了?”
高廉明点了点头道:“除非有奇迹出现,我看这次十有八九她要被判有罪了。”
“什么奇迹?”
高廉明道:“除非那个幕后主谋愿意出来投案自首,把自己策划的阴谋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不过,我看这种希望微乎其微。”
张扬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高廉明道:“没有了,警方已经掌握了所有对她不利的证据,仅有的证人也被杀了,我和范思琪谈过,她也明白自己无罪获释的希望微乎其微,不过,她还算冷静。”
张扬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幕后的真凶逍遥法外?范思琪这个无辜的女人却要为她没有做过的事情认罪服刑?”
高廉明道:“我知道你怀疑是王均瑶策划了这件事,可证据上并不支持,而且范思琪入狱后,她家族表现的相当绝情,也就是说他们也有嫌疑,也许这并不是复仇,或许范思琪只是家族利益争斗的牺牲品,谁知道呢?”
张扬道:“你不是说范家不会拿家族的荣誉作为赌注吗?”
高廉明道:“世事难料,金钱和权力可以改变很多事,你离开的这两天,我冷静的考虑了一下,我们一直都假设海瑟夫人是幕后的真凶,你不能否认,在看待范思琪和海瑟夫人的问题上,你带上了太多的个人爱憎情绪,而我作为一个律师,我就必须要公平的看待这件事,冷静的分析每一个和案子有关的人。”
“这就是你的分析结果,范思琪必败无疑?”
高廉明道:“的确如此,我们没有打赢这场官司的希望。”
高廉明的这番剖析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张扬的情绪,当晚的招待宴会上这厮也没有昔日的欢快,常务副市长李长宇觉察到了这一点,把他叫到身边,乐呵呵道:“怎么?今天好像情绪不高啊!”
张扬笑了笑道:“刚从江城赶回来,这两天累了点儿。”
李长宇道:“累了就好好休息,还过来喝什么酒啊!”
张扬道:“来了这么多领导,我不出面接待,你们肯定会觉着我不尊重你们,难免会对我产生成见,一旦对我有了成见,肯定会给我小鞋穿。”
李长宇乐得哈哈大笑。
纪委书记李培源也凑了过来,冲着张扬瞪圆了双眼:“你小子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们这帮人的心胸就这么狭窄啊?”
张扬笑道:“没有,我对谁不满也不敢对您李书记不满啊,万一惹得您不高兴,您给我弄一双规,我辛苦这么多年才得来的成绩可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李培源笑道:“知道就好!”他看到了远处坐在角落的臧金堂,臧金堂坐在一帮体委干部的中间,目光不时向这边瞄着,看到李培源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吓得慌忙垂下头去,这厮显然没从前些日子的阴影中走出来。
李培源向张扬低声道:“臧金堂也来了?”
张扬点了点头道:“我请他过来的。”
李培源笑道:“有气魄啊!”
张扬道:“人无完人,谁能保证自己不犯点错误啊,既然他不够立案标准,法律都放过了他,我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长宇道:“张扬这句话说得不错,对待犯错误的干部,咱们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
李培源道:“惠敬民的案子还没有最终定论,对于相关涉案人员的使用还是要慎重为上。”李培源毕竟从事纪委工作多年,政治经验要比张扬丰富得多。
张扬知道李培源是好意,笑了笑道:“李书记放心,我不会和组织上唱反调。”
李培源道:“我说这话也不是要把他一棒子打死,我的意思是对这种同志要有一定的观察期。”
虽然听到李培源这样说,张扬还是主动去和臧金堂喝了杯酒,臧金堂显得有些诚惶诚恐,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他总觉着自己低人一等,张扬之前能去看他已经让他感激涕零,在他获释不久,张扬又同意他回体委上班,而且还请他来参加这次宴会,臧金堂对张扬的感激已经难以言表,他结结巴巴道:“张……张主任,谢谢!”
张扬笑道:“有什么好谢的?咱们体委今年是最忙的一年,既然回来了,就一定要好好工作,大家一起合力办好这次省运会。”
臧金堂点了点头,信誓旦旦道:“张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绝不辜负领导对我的信任和期望。”这种话如果在过去一定会让他觉着肉麻,可现在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没有任何作伪的成分在内。
张扬当然相信他是发自内心,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周围几位体委的干部道:“今天是九六年的第一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来,咱们干杯,祝愿我们在这一年顺顺利利,圆满完成市里交给我们的各项任务。”
张扬送领导们离开酒店的时候,在酒店的门口遇到了同样要离去的海瑟夫人,她在南洋国际宴请了几位南锡的商界精英,看到张扬,海瑟夫人笑了笑,主动向他走了过来。
张扬也笑得很坦然,虽然他心底对海瑟夫人警惕非常,可笑容依然友善。
海瑟夫人微笑道:“张主任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我去体委找你,却听说你回江城了。”
张扬道:“今天回来的,回江城处理一些事,对了,这次回去看到了夫人建设的影视城,占地面积很大,看来建成之后应该会成为春阳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海瑟夫人笑道:“不止是春阳,我的目的是打造平海最大的影视娱乐城。”
张扬意味深长道:“海瑟夫人的野心很大!”
海瑟夫人格格笑道:“我不喜欢野心这个词儿,听起来我就像个阴谋家!你们国家干部形容别人的时候不是喜欢用上雄心抱负吗?为什么会用上野心这两个字?”
张扬哈哈笑了起来:“我没什么文化,用词不当。”
海瑟夫人道:“张主任实在是太谦虚了,在我看来你当得起年轻有为这四个字。”
张扬笑道:“夫人抬举我了,年少轻狂还差不多,在为人处事和社会经验上我还差很多,我挺佩服夫人的,有这么多的经历,当年一个人赤手空拳去了美国,如今开创了这么大的一个商业王国,真是不容易啊。”
海瑟夫人笑道:“凡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做官还是做生意都是一样,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和我的好运气不无关系。”
门前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经过的时候朝张扬笑着打招呼,毕竟今天是体委主办的答谢宴会,体委工作人员居多,张扬也意识到总在门前站着不合适,微笑道:“夫人有时间吗?我请你喝杯咖啡。”
海瑟夫人微笑道:“我有的是时间,刚巧我想和张主任谈谈老体育场的事情。”
张扬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两人一起走向南洋国际的咖啡厅,张扬和王均瑶心中都抱有目的,张扬是想通过这次机会试探一下王均瑶,而王均瑶也想看看张扬究竟了解到了一些什么。
“咖啡还是茶?”
海瑟夫人道:“这么晚了,无论咖啡还是茶都会影响休息。”
张扬笑道:“茶吧!弄点乌龙茶尝尝。”
海瑟夫人点了点头。
乌龙茶上来之后,张扬品了口茶道:“体育场地块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海瑟夫人道:“我打算近期开始拆迁工作,还希望体委给予配合。”
“我们一直都很配合啊!”
海瑟夫人道:“老体育场内还有部分体育场馆仍在使用。”
张扬道:“因为拆迁工作还没有正式确定时间,这边新体育场还没有全部竣工,所以这些运动员临时在那边训练,一旦你们的拆迁工作开始,我就会让所有的训练队撤离,这一点请夫人放心。”
海瑟夫人点了点头道:“多谢张主任的理解。”
张扬微笑道:“咱们是老朋友了,对了,前两天我回江城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合影,上面有一个人很像你。”
海瑟夫人微笑道:“是吗?这世上相像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足为奇。”
张扬道:“夫人过去插过队吗?”
海瑟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当过知青!”她的目光投向夜色深沉的窗外,变得虚无缥缈,似乎在追忆着一段早已逝去的时光,她轻声道:“66年的时候我下乡当了知青,我还记得,当时我去了北原省荆山市西山县的一个小山村,就在清台山的西麓,那儿很穷很偏僻。”
张扬不免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王均瑶会被自己突然的一问问得措手不及,甚至会回避这个问题,可是王均瑶非但没有回避,而且还实话实说。
张扬道:“那么说那张合影上应该就是你了。”
海瑟夫人道:“你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
张扬一直将那张照片随身携带,他拿出了那张照片,递给海瑟夫人,双目留意着她看到照片后的表情变化。凭张大官人的本事,王均瑶呼吸心跳的变化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可海瑟夫人看到那张照片并没有任何的激动,她的呼吸心跳的频率一如既往,这多少让张扬有些失望。
海瑟夫人淡然笑道:“这张照片我也有,不错,这个留着长辫子的女孩子就是我。”
张大官人真真正正有些佩服王均瑶了,她的心态真是非同一般,本来面目被自己揭穿,竟然还能表现的这样镇定自如,在张扬所认识的人中少有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更不用说是女人。
海瑟夫人道:“这张照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张扬道:“朋友那里。”
海瑟夫人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叹了口气道:“一转眼三十年了,照片上的人很多都已经不在了。”
张扬故意道:“你说的是许省长吧?”
海瑟夫人道:“还有董得志,照片上虽然没有他,可是当时他也和我们一起在小石洼村插队,他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自从知道张扬去小石洼村调查自己插队的事情,海瑟夫人就已经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既然你好奇,你想调查我,我就把你关心的事情告诉你。
张扬道:“夫人和许省长的关系很好!”
海瑟夫人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起插队的这些人,彼此的关系都很好,在那种特殊的时代,我们这几个人也算得上同甘共苦,彼此间的感情就像兄弟姐妹,常德是我们之中发展最好的一个,他走上了政坛,最后担任了平海省省长,可惜命运待他太残酷了,给他的生命实在太短暂。”
张扬默默看着海瑟夫人,不知她的话里究竟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海瑟夫人道:“嘉勇去美国的手续是我帮忙办理的,老朋友将儿子托付给了我,我当然要尽力照顾,在美国期间,嘉勇这孩子表现的相当优秀,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欢他,他的死让我很伤心……”说这句话的时候,海瑟夫人的眼圈红了,她抽出一张资金,擦了擦眼角。
张扬相信此刻她的泪水一定是真实的,张扬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件事。”
海瑟夫人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有些事藏在心底对自己是一种折磨,一直以来我也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说出来之后,心情好受多了。”她向张扬笑了笑道:“你不要取笑我,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张扬笑道:“怎么会,夫人能向我说出心里话,我十分荣幸。”
海瑟夫人道:“嘉勇的性情有些偏激,我知道他把父亲的死因怪罪到了你的头上,所以他过去一直都在和你作对,身为长辈我很不愿意看到他这样下去,我劝过他好多次,可是这孩子的性情太倔强,最终还是走上了绝路,每每想起他的事情,我心里都很难受,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原本可以做很多事,有着美好的未来,可是盲目的仇恨把他毁掉了,张扬,作为过来人,我奉劝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句话,要把心胸放得宽广,千万不能纠结在一些小事上。”
张大官人真是佩服这个女人,她倒过来劝起了自己,张扬道:“许嘉勇一直把我当成假想敌,其实我和梦媛只是普通朋友。”
海瑟夫人轻声道:“感情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伤害别人,一样可以伤害到自己,等若干年之后,你再回过头看看,会发现,人生不止是感情那么简单。”
王均瑶对于形势的掌控和把握是相当精准的,她看出张扬对自己产生了疑心,也发现了一些事,有些事是瞒不住的,比如她下乡插队这一段,王均瑶不会给张扬一个揭穿自己的机会,她主动坦诚这件事,等于抢占了先机。
张扬能够明白王均瑶的意图,可是却挑不出太多的毛病,这个女人实在是高明,可她终究还是暴露出一些破绽,在张扬拿出这张照片的时候,她表现得越是平静,越证明她想要掩饰什么?想要用镇定来证明什么,有句老话,叫欲盖弥彰,张扬认为王均瑶就是这种人。
张扬道:“我能够理解夫人对许嘉勇的感情,其实他的死我也感到万分的惋惜。”
王均瑶望着装出一脸惋惜的张扬,心中暗骂,虚伪,猫哭耗子假慈悲,她的心头恨得滴血。
张扬道:“如果他不是那么偏激,原本可以好好活着,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可惜……”张大官人说这句话的目的是想在王均瑶的伤口上撒盐,你不是能装吗?我就是要刺激你,我不信你始终能保持心平气和。
海瑟夫人道:“张扬,你信不信命?”
张扬摇了摇头:“我总觉着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把握。”
海瑟夫人道:“我骨子里是个很强的人,我当初离开中国去美国打拼,就是因为我不甘心接受这样的命运,我要改变自己,我要开创属于自己的未来,可当我一步步实现自己目标的时候,却发现,在我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我也在失去一些东西,这个世界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有些代价可能你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等当你意识到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得到的要比你失去的多得多。”
张扬总觉着海瑟夫人的这番话好像是在暗示自己,他微笑道:“我还年轻,对您的这番话没有感悟,或许要再过几年,我才能真正体会到你这番话的意义。”
海瑟夫人道:“年轻真好!”
张扬道:“夫人,许嘉勇虽然死了,可是他还有位妻子,范思琪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海瑟夫人平静望着张扬,这小子真是讨厌,这个时候提起范思琪的事情,显然他已经怀疑这件事和自己有关了,海瑟夫人轻声道:“她的事情让我感到遗憾,其实我和范小姐并不熟,嘉勇结婚的事情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我没有参加过他的婚礼,甚至没有机会送上祝福。”
张扬道:“听说在龚雅馨被绑架的当天,夫人和她见过面?”
海瑟夫人道:“警方为了这件事专门来找过我,不错,我可以提供她不在场的证据,可是我的证据不足以为她免除罪责。”海瑟夫人叹了口气道:“真的很遗憾,她毕竟是嘉勇的妻子,我真的不想看到现在的状况。”海瑟夫人喝了一口茶,她似乎有些倦了,微笑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合作愉快。”
张扬道:“一定会很愉快,和夫人的谈话让我获益匪浅。”
范思琪的精神还好,不过她的内心却已经失去了希望,此前高廉明跟她说的很明白,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她脱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范思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星月集团又派了人过来,想让她签权利转让书,范思琪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虽然她知道随着自己的入狱,公司的大权必然旁落,可是她仍然不愿做出任何退让。
看到张扬过来探望自己,范思琪道:“警方已经对我提起公诉了,高律师跟我谈过,我胜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张扬道:“对不起,我找不到帮你脱罪的证据。”
范思琪摇了摇头道:“没关系,至少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个朋友。”
张扬道:“高廉明联系上了艾西瓦娅,过几天她会来中国,我会尽量帮助她康复。”
范思琪笑道:“谢谢!”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舒了口气道:“张扬,我想委托你一件事。”
张扬点了点头。
范思琪道:“我这次可能要坐牢了,我的家族想让我交出权力,他们想吞掉我的股份,我可以接受坐牢的命运,但是我无法忍受他们对我的冷漠和绝情。”
张扬道:“一切都要等到法院的最终判决,你也不要太悲观了。”
范思琪道:“高律师跟我说的很清楚,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她的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悲哀,可是她并不想在张扬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痛苦,她低声道:“我想把我所有的股份转让给艾西瓦娅,可是我害怕这笔钱无法真正用在她的身上,我想委托你和高律师帮我做这件事。”
张扬道:“为什么要找我?”
范思琪道:“因为我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如果你可以帮忙治好艾西瓦娅,我会拿出手头一成的股份来酬谢你。”
张扬笑道:“我帮你并非是为了钱。”
范思琪道:“我拥有的也只有钱,我宁愿拿着这笔钱去补偿艾西瓦娅,去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我也不愿将这笔钱白白送给那帮绝情的亲人!”
张扬能够理解范思琪现在的想法,他很同情范思琪的境况,可是他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正如高廉明所说,他永远也找不到证明范思琪无罪的证据,这个局布置的很精心很完美,从中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张扬鼓励范思琪道:“你放心,一定有办法证明你无罪,让你从这里走出去。”
范思琪摇了摇头道:“我已近不抱希望了,其实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张扬离开看守所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刚刚来到南锡担任公安局副局长的赵国强,身穿警服表情威严的赵国强看到张扬,主动向他走了过来。
虽然和赵国强一直不和,可张扬仍然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主动向赵国强伸出手去:“赵局,欢迎你来到南锡工作。”
赵国强看了看他的手,却没有伸手和他相握,似笑非笑道:“来看范思琪?”
张扬点了点头。
赵国强道:“患难见真情,范思琪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应该感到欣慰。”话里行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张扬道:“朋友之间原本就应该这样。”
赵国强道:“你这位朋友的处境只怕不太妙,我们警方已经正式对她提起公诉。”
张扬道:“看来警方已经认定了她有罪。”
赵国强道:“证据确凿,所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人如果犯了罪,就算他掩饰的再好,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会收到应得的惩罚,张主任,你说对不对?”
张扬听出赵国强话里有话,他微笑道:“据我说知,你们警方的判断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确,要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冤假错案,也不会有什么国家赔偿。”
赵国强呵呵笑道:“张主任果然厉害,我来南锡之前就听到一个说法,体委就要把公安局的工作取代了,现在看来,张主任的能力果然够强,希望你以后继续指导我们警方的工作。”
“指导不敢当,可意见我还是敢提的,赵局,我没学过犯罪心理学,可是一个人去犯罪,他首先要有动机,有没有想过,范思琪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赵国强道:“一个理智的人需要动机,而一个疯狂的人犯罪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张扬道:“赵局,任何事都存在因果,你们的责任不是将嫌犯送入监狱,而是找出真正的罪犯。”
赵国强脸色骤然一变:“多谢指教!”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大步向看守所走去。
张扬抬起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他终于明白高廉明为何对范思琪的事情不抱希望,这件绑架案,在很多人的心中已经了结了,警方认为他们抓住了嫌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范思琪的家族则因为她和同性恋人的不雅照曝光,而弄得灰头土脸,家族急于想从她的手中拿回公司的决策权,甚至拿回全部的股份,他们恨不能范思琪死而后快,这样就可以消除对范氏家族不良的影响。没有人在乎范思琪的死活,没有人会想办法证明范思琪无罪。
张扬也找不到证据,可是他坚信范思琪是清白的,这个世界上每一件事都存在着因果关系,范思琪缺少犯罪的动机,紧紧因为深水港的投资失败,她就拿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作为赌注,实在太牵强了一些,张扬更相信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利用绑架事件一步步将范思琪逼入困境之中,范思琪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已经无法解救范思琪,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范思琪就这样被关入监狱,非常之时,必须用非常之手段,张扬想起了秦萌萌,当初他可以让秦萌萌躲过一劫,他一样能够让范思琪重获自由。
艾西瓦娅在她舅舅拉库马.希拉尼的陪同下来到了南锡,让张扬意想不到的是,这次陪同他们前来的还有一位拉库马的老朋友,也是张扬的老熟人印籍华人拉兹。
说起周云帆和拉兹的相识,颇有一些戏剧色彩,当初周云帆因为走私案发逃亡国外之后,辗转来到印度,他最初租住房子的房东就是拉库马,拉库马在印度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舞蹈家,还是一位电影导演,在导演领域虽然没有什么突出的成绩,可是他和宝莱坞的各大电影公司都很熟悉,正是通过了拉库马的关系,周云帆才买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电影公司,摇身一变成了电影公司的老板,他的印度身份,也是拉库马帮忙搞定的,所以拉库马来中国之前首先联系了周云帆,周云帆这个人虽然滑头,可是他对待朋友还是很义气的,尤其是对帮助过他的人,周云帆亲自驱车去上海迎接拉库马一行,并将他们护送到南锡。
周云帆在南洋国际包下了总统套房,安顿拉库马一行住下,这才给张扬打了电话。他和张扬虽然不是朋友,可也绝不是敌人,他很欣赏张扬这个年轻人,确切地说应该是敬畏,张扬的实力早在他还是周云帆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他现在虽然已经成了印度人拉兹,可是他对张扬的敬畏并没有改变。
张扬没想到艾西瓦娅这么快就来到了中国,更没有想到周云帆和他们之间还有交情,他接到电话之后,马上就来到了南洋国际。
走出电梯的时候,周云帆已经在门外等着他,看到张扬,周云帆很热情的伸出双臂:“张主任,我正打算到大门口去迎接你呢。”
张扬笑道:“用不着那么隆重,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不必客气。”他握住周云帆的双手,两人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晃了晃手臂,张扬对周云帆之所以这么客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胡茵茹的缘故,当初胡茵茹被周云帆走私案所连累,身陷困境,周云帆虽然逃往海外,不过最后还是将偷逃的税款补齐,单单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个人还是有情义的。事实上周云帆一直将胡茵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对胡茵茹和张扬之间的关系,他也心知肚明。
周云帆道:“拉库马是我的老朋友,我在印度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听说他要来找你,所以我陪着一起过来了。”
张扬微笑道:“拉兹先生真是交友满天下,连印度朋友都有。”
周云帆呵呵笑道:“别忘了我是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