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官途》第八百六十八章 政治手法
宋怀明道:“平海的变动比我想象中要频繁一些。”
顾允知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
宋怀明道:“顾书记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顾允知微笑道:“人在体制内的时候,必须要集中精力,时刻关注政局的变化,那时候政治嗅觉自然灵敏,可是当你离开了那个环境,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思维就会跟不上时代,我虽然很想给你建议,但是又害怕非但起不到帮助你的作用,反而会误导你。”
宋怀明道:“不瞒您说,我现在心里迷惘的很。”
顾允知道:“人越是迷惘的时候,越是要坚守好本心。”
宋怀明道:“乔书记这次病得很突然,我还没有做好接替他的心理准备。”
顾允知笑道:“那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党需要你的时候,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宋怀明道:“既然组织上把平海交给了我,我就必须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我害怕自己做不好啊。”
顾允知却看出宋怀明绝不是害怕他的能力不够,而是因为现在平海的局势极其微妙,乔振梁的离去肯定不是表面上宣称的生病,而是几股政治势力悄然博弈的结果,从目前来看,乔家应该是输了一局,不然乔振梁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平海。
宋怀明道:“顾书记,在某些方面我可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希望未来的平海能够尽量远离政治斗争,平海的领导团队能够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将我们的精力投入到平海的建设中去。”
顾允知轻声道:“人生活的世界不是一个单纯的空间,我们所在的政坛偏偏是人间最为复杂的地方,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对于政界精英来说,他们对每件事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看法,一个成功的领导者想要发挥自己团队的最大力量,首先做到的就是要统一思想,只有心往一处想,力量才能往一处使。所以多数领导人在工作中不可避免的表现出独断专行。”
宋怀明想起了乔振梁,他点了点头。
顾允知道:“怀明,你是个工作热情很高的人,很务实,我知道,你不想将过多的精力投入政治斗争中去,可是你现在已经登上了这个位子,首先要做的是协同方方面面的关系,有人曾经说过,政治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作为平海的最高领导人,你必须要找到大家的共同利益所在,将之明确,让每个人为这一共同的利益而奋斗,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圆满完成上级交给你的任务。”
宋怀明低声道:“未来平海的政局比过去更加复杂了。”
顾允知道:“你看到了什么?”
宋怀明道:“乔书记的事情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这件事源于高层,而且我总觉着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顾允知微笑道:“有斗争就要面临站队,即使你很想中立,可是到风雨来临的时候,你不选择去屋檐下避雨,就不免要被风雨打湿,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宋怀明终于提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顾书记,你怎么看乔书记这次的事情?”
顾允知道:“振梁同志的这场病未必是坏事。”
宋怀明微微一怔。
顾允知道:“他还年轻,就算是生了病,很快就会康复。”
宋怀明咀嚼出顾允知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在暗指乔振梁的政治生涯并没有走到尽头?难道乔振梁不久以后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宋怀明原打算在顾允知这里吃饭的,可是中途阎国涛打电话过来,说有重要事情向他汇报,宋怀明只能打消了继续留下的念头,向顾允知说了一声,匆匆离去。
张扬买菜回来发现宋怀明已经走了,顾允知笑道:“做领导的大都身不由己,官当得越大,自由越少。”
张扬笑道:“我只听说官越大权力越大,没听说官越大自由越少呢。”
顾养养跑过来将他手中的菜接过去道:“姐夫,你得留下吃饭,不然我做了怎么多的菜岂不是浪费了。”
顾允知佯怒道:“什么话,给我吃就是浪费吗?”
顾养养格格笑着走开了。
张扬跟着顾允知去书房看他最近淘来的一些瓷器,顾允知退休后又收藏了不少的瓷器,不过其中精品不多,张扬也送了几件给他。顾允知新近收藏了一套歌舞陶俑,源自汉代,不过陶俑也都是缺胳膊少腿,本身的价值不高,顾允知对价值也不看重,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些藏品背后的历史文化。
张扬道:“爸,宋书记找您取经来了?”
顾允知不禁笑了起来:“他应该是失望而归,我已经落伍了。”
张扬道:“您才不会落伍,您是有所保留,不乐意把您的政治经验传授给他,这种宝贵的政治财富是不是打算留给我?”
顾允知哈哈笑道:“你小子,就是油嘴滑舌,不是每个领导都喜欢你这样的。”
张扬叹了口气道:“爸,我过来就是想向您求教,您说我在平海的前程是不是已经走到了瓶颈?”
顾允知马上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宋怀明继任省委书记对张扬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至少以后他在言行上会失去很多自由,在东江,在宋怀明的眼皮底下工作,肯定会有不少人时刻监督着张扬的表现,他和宋怀明的特殊关系会得到很多关照,当然这种关照未必都是好意。
顾允知道:“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就不用担心太多,不过你小子小毛病太多,放在东江就是一个活靶子。”
张大官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所以还请您老给我指点迷津。”
顾允知道:“政治也是靠天分的,不是能指点出来的,主要要靠你自己的悟性。”
张扬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您把我领进门,其他的事情交给我自己来办。”
顾允知笑道:“在体制中混了就快五年了,还敢说自己没有入门,你不是太笨,就是这张脸皮太厚。”张扬在他眼中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张扬道:“爸,最近平海政坛风云变幻,我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针对最近的情况,我也做出了一些分析。”
顾允知笑道:“有进步,懂得分析问题了,那好,你就分析给我听听!”
张大官人清了清嗓子道:“您权当我童言无忌,对了您也不用夸我,错了您也不要打击我。”
顾允知微笑点头。
张扬道:“这次平海的事情没那么单纯,乔鹏举的集资事件只不过是一个引子,从事情的发展来看,他应该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别人利用他唯利是图的心理,把他给引到了这起非法集资案中,后来又把行贿香港政府官员的帽子扣在他头上,从而引发了乔振梁的这次政治危机,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幕后有人针对乔家。”
顾允知道:“阴谋论,很多人都像你这么想。”
张扬道:“我有证据的。”他将前两天发现查晋北约见阎国涛的事情告诉了顾允知。
顾允知听到这里,才知道为什么张扬会一口咬定这件事是个阴谋。
张扬道:“查晋北虽然有些背景,可是查家在政治上的影响力肯定和乔家没办法相提并论,所以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我一直查不到这个人是谁,可现在明白了。”
顾允知道:“你明白了?”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充满自信道:“谁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获利,谁就是导演这出戏的人物。”
顾允知道:“获利最大的是怀明同志,你在说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就是那个阴谋家了?”
张扬道:“我说的是另外一个,周兴民!”
顾允知当然知道张扬所指的是周兴民,他淡然道:“你这么认为?”
张扬道:“我所说的不仅是周兴民,而是他背后的政治利益集团,这次平海发生的事情,是周家、查家可能还有其他没有暴露的政治利益团体针对乔家的一次行动。”
顾允知道:“你大概不知道乔老和周家之间的关系吧。”
张扬道:“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过去他们的政治利益保持一致的时候或许是朋友,可现在他们的政治利益发生了冲突,所以周家对乔家动手也很正常。”
顾允知道:“你果然有了成为阴谋家的趋势,满口的阴谋论。”
张扬有些得意的笑道:“在体制中混久了,悟性多少能提高一些。”
顾允知道:“你忽略了几件事,第一,在乔老退下来之前,乔、周两家一直都是政治上的盟友,第二,周兴民本身就是年轻干部中最出色的一位,也是最被高层看好的接班人之一,他只是在最敏感的时候出现在了最敏感的位置上。第三,周家没有损害乔家利益的理由。”
张扬道:“可周家从这场政治斗争中捞得了好处是毫无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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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顾允知谈完之后,张大官人意识到高层的纷争距离自己还是太远,用不着自己操心,其实就算自己操心也不会改变什么,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未来的工作问题。
张扬本来想回去找秦清探讨这个问题,却想不到陈绍斌突然回来了,这厮在外地东躲西藏了不少天,随着乔鹏举的问题解决,他投入环宇的资金也终于有了着落,陈绍斌这才敢重新在东江露面,不过他这次回来还没敢回家,先联系了梁成龙、张扬、袁波、丁兆勇这帮老友。
张扬赶到黑胶片酒吧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坐在包间已经喝上了。
陈绍斌刚刚理了发,胡子也是才光过,不过看起来瘦了很多,前些日子环宇集资的事情给他的心理压力极大,他端起酒杯感叹道:“哥几个,我苦啊,本来觉着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回来再见父老乡亲,想不到,我终究还是逃过了这一劫。”
梁成龙道:“你丫活该,谁让你贪财来着?做人不知道脚踏实地,就想着一夜暴富,你这种人不栽跟头反倒奇怪了。”
袁波笑道:“成龙,绍斌也不容易,你就别埋汰他了。”
丁兆勇道:“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的事情有惊无险,你小子算得上洪福齐天,来,咱们共同敬你一杯。”
张扬响应道:“人能活着回来就不容易,本来我也觉着这货要浪迹天涯,一辈子隐姓埋名乞讨为生呢,想不到事情峰回路转,居然解决了。”
陈绍斌把杯中酒喝了,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次差点没把我给吓死,以后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儿我再也不沾了。”
梁成龙道:“我就不信,狗能改了吃屎?”
大家都笑了起来,陈绍斌瞪着两只眼睛道:“你丫怎么说话呢?我都够倒霉了,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梁成龙道:“吃浮食儿吃惯了的人想踏踏实实做事哪有那么容易?”
丁兆勇道:“我看绍斌这次应该没问题,跌了这么大一跟头,不可能不接受一些教训。”
陈绍斌道:“我这次差点就什么都没了,一个亿的窟窿,就算我卖身一辈子也填补不上啊。”
张扬笑道:“就你这身皮囊,倒贴钱也没人要啊!”梁成龙跟着点头。
丁兆勇道:“既然乔鹏举没事,你当然没事。”
提起乔鹏举,陈绍斌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这次我真的很幸运,乔鹏举要是完了,我也完了。”
梁成龙道:“乔鹏举这次捅得漏子可不小,因为他的事情,乔书记都离开了平海。”这帮干部子弟,对平海最近的政治变动都很关注,梁成龙的话勾起了他们的新一轮话题。
丁兆勇道:“乔鹏举真是祸害不浅啊,他这次给家里惹了一个大麻烦,如果不是他,乔书记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陈绍斌耷拉着脑袋,端起酒杯喝了杯闷酒,他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因为集资的事情把老爹给气病了,已经宣称要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这也是陈绍斌没敢先回家的原因之一。
袁波毕竟年龄大一些,比起这帮没心没肺的小子考虑的问题也要多一些,他看出陈绍斌的沮丧,拍了拍陈绍斌的肩膀道:“绍斌,人活在世上没有不栽跟头的,这次的挫折对你来说是好事儿,吃一堑长一智。”
张扬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了,你丫的那笔钱还上了没有?”
陈绍斌道:“要是还不上我也不敢回来了,乔鹏举这个人还算讲究,当初环宇募集的集资款他全都一分不少的退还了回来,不过利息就别想了。”
梁成龙道:“还他妈利息,能把本金拿回来就不错了。”
丁兆勇道:“这件事也就是搁在乔家,换成我们恐怕早就完了。”
梁成龙道:“乔家这次也是大伤元气,我听说这次乔老为了保住他的这个宝贝孙子,把过去的关系全都动用了,不然乔鹏举肯定完了。”
袁波道:“人一走茶就凉,如果乔老仍然在位,我看谁也不敢找乔鹏举的晦气。”
梁成龙看到张扬没怎么发表意见,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道:“张主任,咱们里面可就你一个官员,你内部消息灵通得很,说两句给大家伙听听。”
张扬道:“我就是一小小的处级干部,能有什么内部消息?”
梁成龙道:“张扬,没劲了啊,你跟我们哥几个摆什么谱?你们家岳父大人现在是平海老大,你不知道内幕消息,谁还会知道?”
张扬道:“我真没什么内幕消息,我知道的那点事儿大家都清楚,省里来了个代理省长周兴民,过去是共青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政治天才,前程无限的人物。”
梁成龙叹了口气道:“说起这件事儿我就为我叔叔不值,他辛辛苦苦拼搏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呆在东江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不少年了,估摸着这辈子的政治高度也就是这样了。”
陈绍斌道:“别贪心,你叔叔好歹还在位,看看我们家老爷子,如今兴趣都转移到提笼架鸟上面去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丁兆勇道:“谁也不可能永远当权。”
梁成龙道:“这话也不一定,兆勇,你们家老爷子干得就不错,从顾书记那会儿到现在仍然屹立不倒,三朝元老,不容易啊。”
丁兆勇道:“这话说的,我爸今年就到点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他拍了拍张扬的肩膀道:“以后平海政坛的风流人物肯定是张扬。”
梁成龙道:“是,这话没错,放眼平海没人比他更风流。”
张大官人笑骂道:“你丫再损我,小心我揍你!”
梁成龙道:“张扬,你小子是艳福齐天,不过以后日子应该没这么逍遥自在了吧?你们家岳父大人现在是平海掌门人,作为他的女婿,肯定有无数双眼睛在默默地盯着你,以后你想干点啥坏事儿可不容易。”
张大官人被梁成龙戳中痛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谁活着都不容易,都看到别人表面的风光,谁看到别人背后的心酸啊!”
陈绍斌道:“行了行了,都他妈知道你得意,就别显摆了。”
张扬道:“屁话,我哪儿得意了?嫣然她爸爸当省委书记,又不是我当省委书记,我有什么可得意的?”
丁兆勇道:“我觉着你应该得意啊?嫣然听你的,嫣然她爸又听嫣然的,所以宋书记肯定听你的。”
陈绍斌道:“什么混蛋逻辑啊,你听赵静的,你爸妈都听你的,是不是以后你爸妈都听赵静的啊?”
丁兆勇满脸通红,陈绍斌这厮太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吭哧吭哧了两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和赵静的婚事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家里的认同。
张扬瞪了陈绍斌一眼,责怪这厮胡乱说话。
陈绍斌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讪讪笑道:“哥几个喝一杯,为我大难不死,我南霸天又回来了!”
几个人同时举杯。
梁成龙喝完那杯酒多少有些晕度了,他放下酒杯道:“你们先喝,我得去放水。”
张扬道:“一起去!”
两人并肩出门,酒吧内灯光非常昏暗,舞台上的摇滚乐手正在声嘶力竭的唱着一首黑豹的无地自容,梁成龙勾着张扬的肩膀道:“周末有空吗?我安排清平湖钓鱼,你把宋书记请来。”他的意思是通过张扬的关系帮助自己的叔叔和宋怀明加强联系增进感情。
张扬道:“算了吧,最近形势还没稳定,等过段时间再说。”
梁成龙点了点头,张扬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吧台前喝酒,居然是他的好友姜亮。
姜亮也在同时看到了他,张扬本想过去跟姜亮打招呼,可是姜亮用眼神制止了他,张扬马上明白,姜亮平时是很少到这种场合来的,他应该是前来执行任务的,张扬笑了笑,于是打消了过去和姜亮攀谈的念头,和梁成龙一起走入了洗手间。
梁成龙有些酒意上头,进了洗手间仍然在絮絮叨叨:“乔鹏举的事情过后,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了,最近一段时间,别管你是不是正当做生意,别人总想着把损公肥私的帽子扣在你头上,认为我们这群人之所以能够在商业上取得成功,全都是依靠上一代的关系。”
张扬笑道:“也就是最近这一阵子,等风头过去谁也不会想起这件事。”
梁成龙道:“话虽然这么说,可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啊。”
张扬道:“你敢说你的事业之所以取得成功,和你的背景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梁成龙道:“有关系不去用,那不是傻逼吗?张扬你要不是有背景,年轻轻的能当上处级干部?秃子别笑老和尚,咱们谁都别说谁!”
张扬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为人民服务,你丫是唯利是图,专门把人民的钱弄到自己腰包里去。”
梁成龙提上裤子,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几乎就在同时他听到了两声闷响。
张扬也听到了,他和梁成龙对望了一眼。
梁成龙道:“什么声音?”外面的尖叫声传来。
张扬道:“枪声!”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第一时间向门外冲去。
酒吧内一片混乱,哭喊声,尖叫声乱成一团,电闸被人拉下了,现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混乱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电闸方才重新合上,灯光大亮。
可随即又响起了更尖利的叫声。
张扬循着声音挤了过去,却见姜亮躺在酒吧中心的地上,身体浸泡在一滩鲜血之中,一旁跪着一名年轻人,脸色苍白的握住姜亮的手掌:“姜队……姜队,你坚持住……你坚持住……”
张扬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大步冲了过去,一把就将挡在他前方的人群给分开,来到姜亮面前,伸手点中他身上的穴道,他此时看清姜亮的额头和胸口各中了一枪。
姜亮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唇角带着一丝极其古怪的微笑。
张大官人的内心宛如被刀割一样,他的眼睛瞬间红了:“姜哥,你没事,你放心,你没事……”
一旁的那名年轻人颤声道:“你是……”
张扬怒吼道:“我操你大爷,叫救护车,你他妈赶紧给我叫车!”
梁成龙和丁兆勇那帮人听到动静全都赶了过来,看到张扬抱起浑身是血的姜亮,大步向门外跑去,没走几步,姜亮紧紧抓住张扬手臂的大手就垂落了下去,随着张扬的步幅不停的摆动。
陈绍斌上前拦住张扬:“张扬,他死了,他死了!”
张扬怒吼道:“滚开!”
陈绍斌还想说什么,被张扬一脚就给踹到在地上。
张扬抱着姜亮冲出门去,外面响起救护车的声音,接到通知的救护人员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他们从张扬的手中接过姜亮,把他放在担架上,姜亮被射中的两枪全都击中了他的要害,一枪命中心口,一枪射中额头,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挽回他的生命。
望着姜亮的面孔被白色的被单蒙住,张扬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会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他亲眼见证朋友的离去,梁成龙、袁波、丁兆勇、陈绍斌全都围在张扬的身边,一个个充满悲伤的看着他,他们和姜亮虽然不是很熟,可是他们都知道张扬和姜亮多年的友谊,亲眼见证好友的离去,却无能为力,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那名小警察正一边流泪一边诉说着,刚才枪手拔枪的刹那,是姜亮把他推到一边,因为救他而英勇牺牲的事迹。
张扬咬了咬嘴唇,忽然站了起来,他走向那名小警察,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周围警察慌忙上来阻止张扬,张扬用力甩脱他们,一拳将那名小警察打得坐倒在地上:“废物,是你连累了他!”
那名小警察被张扬这一拳打得口鼻出血,只是坐在地上哭,张扬还想上前,被陈绍斌和梁成龙冲上来抱住,陈绍斌大声道:“张扬,你醒醒,你醒醒!”
一辆警用越野车在现场停下,公安厅副厅长荣鹏飞脸色铁青的走下汽车,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紧紧咬着嘴唇,这让他的面部轮廓变得极其僵硬,荣鹏飞首先走向姜亮的遗体,他缓缓揭开白色的被单,当他看到姜亮额头上那个触目惊心的枪口,感情的闸门再也无法控制得住,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他握住右拳抵住自己的口鼻,竭力将泪水控制住,一旁助手低声道:“荣厅,歹徒有枪,试图射击的目标是刘峰,姜队在关键时刻冲上来为刘峰挡住了第一枪,这一枪射在了他的心口,紧接着歹徒又射出了第二枪。”
荣鹏飞将被单又拉起了一些,看到姜亮沾满血迹的胸口,他颤抖的手重新将被单盖上,脱下了警帽,含泪向姜亮的遗体深深一躬。
张扬冷冷看着走向自己的荣鹏飞,虽然他看得出荣鹏飞此时的悲痛绝不次于自己,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化解对荣鹏飞的怨念。
荣鹏飞声音低沉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扬道:“你满意了?”
荣鹏飞道:“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张扬道:“姜子涵在上高一,他妈妈还在江城代课,你去解释,你去告诉他们,孩子再也没有了父亲,妻子永远失去了丈夫,你去告诉他们!”
荣鹏飞大声道:“你以为我想发生这种事?”
张扬怒道:“你不想,你说得轻巧,为什么要把姜亮调到东江?”
荣鹏飞道:“作为警察,很多时候我们是没有选择的!”
张扬道:“有,你们可以选择更好的掩护措施,你们可以选择更稳妥的调查方案,为什么要让一个菜鸟跟在姜亮的身边?如果姜亮不是为了救他,怎么会死?”
荣鹏飞充满痛苦道:“我不知道,这次的行动我根本就不知情。”
张扬道:“我不知道也不会理解你们警方的做事方法,但是今晚我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朋友,荣厅,姜亮是你调来东江的,你要为他的死负责,你们抓不抓凶手是你们的事情,但是我告诉你,谁害死了姜亮,我就要让他承受十倍的痛苦。”
“你别胡来!”荣鹏飞提醒张扬道。
张扬冷冷笑了笑:“你永远不会明白,眼睁睁看着朋友在你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