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官途》第九百九十九章 小农意识
袁孝工道:“不是交给他,而是你们联合负责。”
苏荣添道:“袁局,这件案子发生在新港区,跟他们滨海八竿子都打不到,他们根本是踩过界!这手伸得也太长了,这么搞下去,北港的公安系统岂不是要乱套了?”
袁孝工道:“那你倒是比别人先采取行动?发生在你辖区的事情你为什么会后知后觉?现在人都被别人抓住了,你才反应过来?别人到手的功劳凭什么要让给你?”
苏荣添被袁孝工训斥得满脸通红,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住,没有继续说话。
袁孝工道:“尽快处理,一定要把案情彻底查清!”说完这些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双目之中蒙上了一层阴云。
明德商贸有限公司经理室内,总经理袁孝农正在关注着兴隆号事件的进展,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袁孝农抬起头,看到四弟袁孝商走了进来,袁孝商今年三十六岁,身材高大,相貌也是五兄弟中最为出色的一个,袁孝商是北港著名夜场蓝色魅力的老板,天街已经成为北港娱乐业的招牌性标志,他随手将房门关上,低声道:“二哥,兴隆号被查了!”
袁孝农表情沉重道:“我知道了!”
袁孝商道:“我早就提醒过你,单单是水车都做不完,这种黑车你要它做什么?”
袁孝农抽出一支雪茄点燃,用力抽了一口,吐出一团浓重的烟雾:“坐!”
袁孝商对二哥这种故作深沉的样子有些反感,他始终认为二哥在头脑上是有所欠缺的,父母当年起名的时候应该赋予了某种意义,二哥袁孝农的头脑远不如自己和其他几位兄弟精明,袁孝商在心底甚至认为二哥人如其名,有些小农意识,见钱眼开,他之所以去吃黑车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黑车的价钱可以压到最低,利润相当可观,可袁孝商认为这是鼠目寸光,风险太大。袁孝商并没有听他的话坐下,而是继续站在袁孝农的面前:“二哥,滨海的县委书记张扬带着滨海公安局长程焱东,率领几十名便衣警察去新港查封了兴隆号。”
袁孝农皱着眉头,多少显得有些深沉:“老四,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收到消息,他怎么敢跨界办案?”
袁孝商大声道:“二哥,你知不知道张扬是什么人物?”
袁孝农抽了口雪茄道:“不就是滨海的县委书记嘛?”
袁孝商摇了摇头道:“二哥,我之前就问过你,乔梦媛丢失的那辆奔驰G320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说不知情,可为什么那辆车会在兴隆号上找到?啊?你跟我解释?”
袁孝农道:“我怎么会知道那辆车是她的?”
“你不知道?你对你自己接得货物会不清楚?”
袁孝农瞪大了双眼:“老四,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现在心里好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比谁都要难受!乔梦媛的车又怎样?难道你想我把车给她送回去?那不是等于承认这件事是我做得?”
袁孝商道:“二哥,你糊涂啊!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难道你分不清楚?张扬是什么人物?你之前难道一点都没有耳闻?他不招惹别人就算幸运了,你居然主动惹到他的头上,这下好了,我的那批红酒全都被查封了,五百多万呢!”
袁孝农拍案怒起道:“老四,你什么意思?把责任全都归咎到我的头上吗?我的损失比你还要大,你委屈什么?怪我是不是?好,你的损失我赔给你,你满意了?”
袁孝商怒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袁孝农道:“别跟我摆出一副自作聪明的样子,你那么聪明,好啊!你来解决这件事!”
袁孝商气得脸色通红,他指着袁孝农道:“二哥,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贪图蝇头小利,做事情一定要分清利害关系,你始终还是这样,利令智昏。”
“你居然敢这样说我!”袁孝农咆哮道,额头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兄弟的争吵,袁孝农恨恨指了指袁孝商,这才拿起电话,听到电话中的声音之后,他马上平复了一下情绪,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电话中一个阴沉的声音道:“你这个人贪图小便宜的心理从来都改不了,如果以后还这样,早晚身边人都会被你害死。”
袁孝农一脸羞惭道:“我……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到这件事的。”
“这还用问,肯定是有人透露了风声。”
袁孝农咬牙切齿道:“只要让我找出是谁告得密,我一定要把他剁碎了喂鲨鱼。”
“狠话少说,做不到的事情更不要多说,很快就会有人查到你的头上,你自己做好准备。”
袁孝农说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上,表情变得颓废了许多,他无力地坐下,低声道:“老四,这件事肯定有内部人泄密。”
袁孝商道:“二哥,不是我想说你,你看看你身边收得那些人,良莠不齐,真正能帮上忙的没几个,多数都是混吃溜喝的主儿。没遇到事情的时候,吆五喝六显着倒是挺热闹,可真正出事了,能用上的人不多。”
袁孝农道:“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该怎么办?”
袁孝商道:“你愿意认罪吗?”
袁孝农摇了摇头道:“认罪不是自己找死吗?”
袁孝商道:“那不就结了,兴隆号注册的船主并不是你,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些货物是咱们兄弟的,查出来又怎样?大不了我们吃了这个哑巴亏,来个概不认账。”
袁孝农道:“他们查不到我,兴隆号的注册船主是麻九。”
袁孝商道:“那就让他扛,所有事情都让他扛!”
袁孝农在大事上显然不如袁孝商更有主意,他叹了口气道:“麻九未必肯。”
袁孝商道:“这些年,他跟在你的身边也赚了不少钱,好日子也过够了,家里有一双儿女,还勾搭上了蓝色魅力的一个小姐,这件事必须要有人扛,他愿意扛,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妻子儿女,如果他不愿意……”袁孝商的双目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凶光。
袁孝农道:“麻九跟了我这么些年,帮了我这么多,我有些于心不忍。”
袁孝商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讲义气,当初你就不该选择这条道路。”
袁孝农咬了咬嘴唇,他的表情还是显得有些纠结,但是内心中已经认同了袁孝商的提议。
乔梦媛和萧玫红坐在金色港湾的户外草坪上喝着咖啡,享受着夕阳暖暖的光芒,她的视线忽然被远方所吸引,她看到了自己的那辆奔驰越野车,由远及近,来到了不远处的停车场停下,张扬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乐呵呵的走向她们。
来到他们面前,张扬将车匙放在桌面上轻轻推到乔梦媛的面前,微笑道:“物归原主!”
乔梦媛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车匙,微笑道:“想不到北港警察的办案效率居然这么高!”
张扬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肚子前:“和北港警察无关,车是我们滨海警察找到的。”
萧玫红饶有兴趣道:“难道说车被偷到了滨海?”
张扬摇了摇头道:“车还在新港区,我们找到的时候,车辆已经装箱,正准备运往南方。”
萧玫红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做这件事?”
张扬要了杯苏打水,喝了一口方才道:“目前还在调查,不过根据船员说,这批货是袁孝农的!”
乔梦媛当然没有听说过袁孝农这号人,可是对萧玫红来说,袁孝农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显得有些小小的惊奇:“袁孝农?难道是市局袁局长的弟弟?”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萧玫红笑道:“不可能吧,公安局长的弟弟会去偷车?”
张大官人道:“这年月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道貌岸然的翩翩君子,说不定就是个五毒俱全的卑鄙小人。”
萧玫红道:“张书记,做人阳光点好吗?其实社会并没有你说得那么险恶。”
张大官人笑道:“社会不险恶,人心才险恶。”他留意到时维并没在现场,有些好奇道:“时维呢?”
乔梦媛道:“去接人了!”
张扬有些诧异道:“谁啊?”
“果子酱呗,他这两天休假,刚好过来放松一下。”
张扬道:“好啊,回头我请吃饭。”
萧玫红道:“已经说好了,等人过来,咱们一起去白岛。”
张扬道:“不能总是麻烦你啊!”
萧玫红微笑道:“自己朋友何须客气。”
张扬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有时间前往白岛,车虽然开回来了,可是兴隆号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目前程焱东正在审理这件事,在他们的坚持下,公安局长袁孝工最终同意由他们审理这件案子,但是他同时又坚持必须在新港区原地询问,在某种层面上意味着由程焱东和新港区分局局长苏荣添共同负责这件事。
张扬正准备打电话询问审讯结果的时候,程焱东刚巧打来了电话。
程焱东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落:“张书记,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张扬道:“什么结果?”
程焱东道:“兴隆号登记船主李旺九已经主动前来投案,他承认这船货是他的。”
张扬微微一怔,起身向一旁走了两步:“焱东,不是有船员说过这条船以及所有的货物都是袁孝农的吗?”
程焱东道:“口说无凭啊,所有证据都指向李旺九,而且他已经亲口承认了,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张扬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个神秘电话,爆料者在事先就已经告诉他这条船的登记船主并不是袁孝农,提醒过自己查不到和袁孝农相关的证据,事情的发展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正是因为这个提醒,张扬现在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北港的水很深,有些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程焱东从张扬的沉默中意识到他正在思考,低声道:“张书记,会不会有人想故意将矛头指向袁局长,从而挑拨你们之间的矛盾?”
张扬道:“有这种可能吧,既然抓不到袁孝农的证据,只能先放一放,焱东,有了结果就行,咱们见好就收。”张扬又想起那位爆料者的话,就算一竿子打不到阎王,打掉一些他身边的小鬼也是好事,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必须要保持足够的耐性。
程焱东听到他的这句见好就收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还叫见好就收啊,通过这次的事件,显然把新港区的苏荣添,以及北港公安局局长袁孝工得罪了个遍,以后这关系肯定难以相处了。
张扬刚刚挂上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打来电话的是北港市公安局长袁孝工:“张扬同志,我是袁孝工!”
张大官人笑道:“袁局,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这厮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袁孝工暗骂这厮滑头,语气明显有些冷淡:“兴隆号的事情已经查清了,船主主动投案,而且提供了两名偷车贼的线索,相信用不了太久就可以抓住他们。”
张扬道:“那敢情好啊,看来我们这次没有白来!”
袁孝工心说你这是什么话?合着功劳全都是你的?你带领二十多名警察踩过界就没有任何的错误?袁孝工道:“张扬同志,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能理解你的做法,每个系统都有自己的行为准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大家彼此各自为政,随心所欲的展开行动,那么我们北港就会陷入一片混乱无序之中。”现在已经证明事情跟他的二弟没关系,袁孝工的话显得越发的理直气壮。
张大官人可没工夫听他说教,笑道:“袁局说得不错:“以后咱们之间应该多多沟通,那啥,我还有事儿,改天见面再聊。”这厮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袁孝工心头这个怒啊,他原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数落数落张扬几句,可人家不给他这个机会,心头火宣泄不出来,袁孝工气得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怒道:“混账!”不过袁孝工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先给北港市政法委书记葛忠信打了一个电话。
葛忠信接到袁孝工这个电话的时候刚刚开完常委会,他听明白了情况,心中也是非常的生气,其实袁孝工原本可以将这件事直接向市委书记项诚汇报,但是他审慎考虑了一下,这件事由第三者反映更好一些。
市委书记项诚并没有走远,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项诚转过身看到葛忠信快步赶了上来,他笑道:“老葛,什么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葛忠信叹了口气:“项书记,这件事真是让人头疼啊!”
项诚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他不喜欢在别人的注目中谈事情,两人回到项诚的办公室,葛忠信愤愤然将刚才袁孝工告诉他的事情向项诚转述了一遍。
项诚听完之后也有些生气:“胡闹!他以为自己是谁?居然带着警察来北港行动。”
葛忠信道:“项书记,本来打击犯罪无可厚非,但是张扬这个人太狂妄了,他的脑子里太自我,没有团结协作的观念,有了线索,完全可以先通知当地公安分局,而他怎么做?在当地公安分局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滨海公安局长程焱东率领二十多名便衣警察直接采取行动,这根本就是无视新港区分局广大干警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北港市局,没有我们北港市,将北港当成了他们家的自留地,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项诚明显动了真怒,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这个张扬,简直是过份!”
葛忠信道:“可不是嘛!项书记,我认为必须要好好提醒一下他,年轻干部的工作热情应该肯定,可是头脑狂热起来就会忘乎所以,得意忘形,恕我直言,他根本分不清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项诚拿起了电话,可是他想了想又放了下去。低声道:“你刚才说,他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辆失窃的汽车,谁的汽车?”
葛忠信道:“听说是农业部乔部长女儿的汽车。”
项诚心中一怔:“乔书记?”他的目光变得犹豫起来。
葛忠信点了点头道:“就是乔书记的女儿乔梦媛,她刚到北港,汽车和钱包就全都让人给偷了,为了这件事,张扬在海风路海鲜一条街大打出手,当时新港区公安分局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局长苏荣添亲自挂帅办案,一夜之间就帮他们追回了钱包,只是没有及时找到这辆汽车,张扬不知从哪儿得到了线索,得知这辆车就在兴隆号上,所以才上演了这一幕。”
项诚早就料到张扬不会盲目行动,这厮在兴隆号的行动,多少还是占了一些道理。
葛忠信道:“项书记,张扬带人寻回失物打击犯罪没错,但是他的行为是不是值得商榷?这样的行为让北港公安系统情何以堪?在事实上已经造成了滨海和北港公安系统的裂痕。”
项诚道:“我会找他谈谈!”
葛忠信认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点了点头道:“项书记,张扬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些能力,但是响鼓还需重槌擂,对待他不能太过宽容啊!”
认为项诚对张扬太过宽容的不仅仅是葛忠信一个,纪委书记陈岗也是这么认为,当天下班的时候,陈岗和项诚在电梯相遇,陈岗也听说了这件事,自然又向项诚提了几句。
项诚苦笑道:“这小子,就是一个麻烦,连一天消停的时候都没有。”
陈岗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道:“项书记,有必要给他一个提醒了,我看保税区的那点成绩让他有些飘飘然了,年轻人就是这样,取得了一些成绩就目空一切,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项诚道:“老陈啊,你觉着怎么谈才会让他的记忆更深刻一些?”
陈岗道:“项书记,我总觉着这件事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项诚看了陈岗一眼,电梯门刚好打开了,陈岗暂停说话,请项诚先走了出去,然后紧跟项诚的脚步和他并肩行走,陈岗道:“最近滨海发生的事情不少,因为车管所所长赵金科自杀的事情,我们派出了一个工作组。”
项诚认为这两件事似乎关联不大,淡然笑道:“老陈,这两件事好像没有关系吧。”
陈岗道:“项书记,工作组抵达滨海之后,调查工作可谓是举步维艰,严正已经不止一次的跟我诉苦了,根本原因就是滨海方方面面对工作组的调查并不配合,这在我们过去的工作中是从未遇到过的。”
项诚没说话,他在一棵大树前停下脚步。
陈岗道:“如果是一个人对调查抱有抵触态度可以归结为个人现象,可是几乎所有人都抱有这样的态度,就不能用个别现象进行解释了。应该是有人事先吩咐他们这么做,在滨海拥有这样权力的人并不多。”
项诚道:“你是说张扬!”
陈岗道:“这个人的权力欲很重,而且过于注重政绩,在这方面表现的有点太独。我想他一定误会了我们派工作组的目的,认为我们是对他权力的干涉,所以产生了一些逆反心理。”
“逆反心理?”项诚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陈岗的意思,陈岗是在说,张扬率领滨海公安前来新港区跨界查案是向他们的示威,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他们派出工作组的不满。
陈岗点了点头道:“项书记,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的行为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目的的一次行动,我早就说过,自从他来到滨海,他就在按照他自己的概念来变革滨海的领导层,他年龄虽然不大,却非常的独断专行,听不得任何不同的声音,当初陈凯工作上没有任何的过失就被他从滨海排挤出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将程焱东调来,因为程焱东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比陈凯更听话,不管他发出怎样的命令,程焱东都会不经思考的去执行,今天发生在新港的事情就足以证明这件事。项书记,我敢打包票,用不了太久的时间,他还会提拔程焱东,程焱东的下一站是滨海政法委书记甚至常委也有可能。”
项诚听到这里,脸色变得越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