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的却是安达文,香港那边来客人了,是安老生前的朋友兼把兄弟林牧,他和安家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安达文所以通知安语晨过去见个面。
安语晨应承了下来,张大官人担心有人会对她不利,所以今天做好了全程紧跟的准备。
老道士倒是因为昨天和张扬的一席话打消了再次前往葬礼现场的念头,就算死得是他侄子,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热心,不然真得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张扬和安语晨走后,老道士拿起了扫帚,清扫起了院落,自从紫霞观失火之后,道观里的房屋大半都已经坍塌,政府倒是拨了一笔专用款项用来修复道观,不过真正开工建设要到明年了。
李信义一边扫地一边想起了家里这些年接二连三的发生的惨剧,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叹。正在李信义叹息之时,忽然听到外面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李信义转身望去,却见一位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人,从他们胸前佩戴的白花就能够判断出,这几名男子也是来参加安德渊葬礼的。
中年男子向李信义道:“道长,我也信道,想在老君像前上香超度吾友亡灵,不知道长可否愿意行个方便?”
李信义听说此人是为了超度安德渊而来,当然不会拒绝,他淡然笑道:“紫霞观向来笑迎八方客,施主是有缘人,请进,请进!”
中年男子向两名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全都停下脚步留在外面没有跟随。
李信义带着中年人进入大殿。大殿经历那场火灾之后,也损毁严重,尤其是屋顶破损的厉害,现在暂时没有修葺,用破苇席临时遮住。每逢下雨里面也是迷蒙不断。
中年男子自己带着香烛前来,他拿了一束香在烛火上引燃。
李信义站在一旁,望着这中年男子一丝不苟的样子,心中暗道:“如今像这样虔诚的香客已经不多了。”
那中年男子举着手中的燃香向四方参拜,最后恭恭敬敬在老君像前跪了下来,这燃香的味道非常特别。比起普通的燃香有些不同,让人闻了还有吸鼻去嗅的欲望,李信义不觉深吸了一口气,可忽然感觉头晕眼花,忽然意识到此事不妙,可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老道士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那中年男子将燃香扔在香炉之中,微笑望着已经人事不省的老道士,轻声道:“你一辈子和香烛结缘,却连这点味道都禁受不住,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
安语晨陪着林牧老爷子寒暄的时候。张扬就在她身边。
安达文说了两句话,就回到灵堂内跪着,安德渊死后的这段时间,他表现得还很像一位孝子。刚刚跪下,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安达文拿起电话,听到那端一个得意的声音道:“得手!”
安达文不动声色,挂上电话,向刚刚进入的来宾还礼叩头。
林牧和安志远是多年的老友,也是安老的结拜兄弟。不过和安老其他的拜把兄弟不同,林牧一直做的都是正行,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招惹黑道而被追杀,后来是安志远出面帮他摆平了这件事。目睹安家遭遇这连番的不测,林牧心中也是不胜感慨。本来这次他的子女都不建议他过来,可是林牧想起安志远这位老友对自己昔日的恩泽,还是拖着老迈的身体从香港不辞辛苦来到了春阳。
安语晨道:“多谢林爷爷亲自过来!”
林牧和颜悦色道:“我本以为德渊会安葬在香港,却没有想到最终他还是选择落叶归根,你们安家人都对故土有着深厚的感情。”
安语晨点了点头。
林牧道:“有没有你爸的消息?”
提起父亲安语晨的眼圈不由得红了。
林牧知道自己触及了她的伤心事,赶紧宽慰她道:“应该不会有事,你爸为人忠厚,我相信吉人必有天相。”他提出要去安老的坟前看看,林牧有这样的要求也实属正常,大老远从香港过来,怎么也得在老朋友的坟前上一炷香。
安语晨为林牧引路,张扬也陪着前往,可是进入安家老林的时候,却被四名身穿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男子挡住去路。将他和安语晨林牧分隔开来。
张大官人不由得有些恼火,冷冷道:“让开!”
安语晨听到身后动静也转过身来,看到有人阻拦张扬,她怒道:“干什么?让他进来!”
安达文阴测测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他有什么资格进入我们安家的老林?”
安语晨道:“我带他进去可不可以?”
安达文摇了摇头道:“不行,安家还由不得你说了算,你和他什么关系?师徒?我看不像,夫妻?好像没听说你们登记注册,我虽然敬你一声堂姐,可是今天是我爸下葬的大日子,不能什么人都去我们安家老林里逛荡。”
林牧道:“阿文,你这么就是说我了,我也是外人。”
安达文道:“林老爷子,这事儿跟您没关系,您是我爷爷的结拜兄弟,您当然有资格,我就见不得外人对我们安家的事情指手画脚。”他冷冷盯住张扬。
安语晨还要争辩,林牧叹了口气道:“我说你们俩都少说一句,死者为大,能不能让死去的亲人心安呢?”
张扬倒不是对安家老林有什么兴趣,他只是想保护安语晨。
安语晨听林牧这么说,也按捺住火气,向张扬道:“张扬,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安达文挥了挥手道:“阿东,你带人保护我堂姐,我们安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
大耳东应了一声,率领四名手下跟着过去了。
依着张大官人的脾气早应该冲上去给安达文俩大嘴巴子,可安语晨在场,他怎么都要照顾她的感受,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愤怒,叮嘱安语晨道:“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一声。”
安语晨和林牧在大耳东那帮人的陪同下离去之后。
张扬来到安达文面前。
以安达文的胆色,心中也不禁开始打鼓,他过去不是没吃过张扬的耳光,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主儿,安达文道:“你想干什么?”
张扬道:“今儿我不打你!安达文,你给我听着,但凡你敢在这里玩花样,我保证让你离不开清台山。”
安达文强装镇定,冷笑道:“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我们安家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林牧在老友的坟前上香,他感叹道:“大哥,想起过去咱们把酒言欢,彻夜长谈的情景如同就在眼前,如今我们兄弟却已经是人鬼相隔了。”
望着墓碑上安志远的遗像,林牧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一旁安语晨也哭得泣不成声,一想到父亲失踪,爷爷已死,现在的安家她竟然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安语晨自然伤心。
林牧叹了口气正想说话的时候,却感觉头脑一阵眩晕,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安语晨见状大惊失色,正要喊人,可话没有说出口,也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软绵绵歪倒在了地上。
一旁大耳东几人慌忙冲上去将燃香熄灭,架起林牧向外面就走,与此同时,从一旁竹林中走出两名黑衣人,将安语晨架起,迅速隐没在竹林之中。
张扬在外面等得焦急,可他也认为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就在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看到大耳东那群人架着林牧老爷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众人关注的都是这位老爷子,可张扬却发现安语晨没有跟来。
那边大耳东叫道:“不好了,林老爷子突然昏倒了!”
众人七嘴八舌道:“赶紧送医院!”
张扬心中已经笼上一层阴云,他顾不上去探视林牧的状况,转身向安家陵地冲去,两名安达文的手下试图拦住他,被张扬双臂一分推得横飞了出去,摔出足有三丈多方才落在地上,摔得苦不堪言。
张扬来到安老的坟前,却见周围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哪还有安语晨的身影,张大官人大惊失色,安语晨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劫持走了。
安达文率人随后赶了过来,看到此情此境他也似乎大惊失色,惊呼道:“姐,我姐呢?”
张大官人怒视安达文一步步走了过去,安达文的几名手下同时将手伸向了肋下,张扬判断出,这些人应该全都偷偷携带了武器,张扬怒道:“你怎么跟我解释!”
安达文一脸的无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东!阿东!你他妈给我出来!”
大耳东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刚到安达文面前,安达文就一个耳光狠狠抽了过去:“我姐呢?”
大耳东被安达文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听到安达文的问话,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老大是在张扬面前做戏呢。他一脸迷惘道:“刚……刚才林老爷子突然就倒了下去,我们只顾着救老爷子,忘了……忘了保护小姐这件事了……”
安达文怒吼道:“还不赶紧去给我找!”
张扬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懊悔到了极点,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坚持陪同安语晨前来,想不到竟然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人给丢了,若是安语晨出事,自己将如何面对尚在襁褓中的天赐?
安达文心中暗自得意,任你张扬如何能耐,我一样可以在你的面前将安语晨劫走?你只怕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件事和我有关吧?他偷偷向张扬望去,却见到张扬一双充满杀机的目光正冷冷盯住自己,安达文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张扬道:“别忘了我刚才的话,如果小妖有什么闪失,你和你的这帮手下,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
青云竹海,翠竹丛生,秋风吹过,青竹此起彼伏,从山顶俯瞰宛如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竹海因此而得名,竹海虽然很美,可是身在其中却容易迷失方向。张扬在竹海内找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发现安语晨的踪影,此时他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看了看周围,安达文的人也在竹林之中到处寻找,张大官人也分辨不出这帮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再找,这件事从一开始大概就是一个预先布置好的圈套。
安语晨为了寻找父亲的下落而来到清台山,对方利用安语晨急于找到父亲的心理,将她吸引到这里,并一步步将她引入预先设计好的圈套。
张扬虽然非常谨慎,但是他发现自己仍然算错了一件事,他本不应该相信安达文,安达文此人狼子野心,是绝不可能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他忽然想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可能,安达文会不会利用这次的机会另有盘算?
林牧被紧急送往了春阳县人民医院。虽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可安德渊的葬礼仍然要继续进行。相对安达文那边近百人的送葬队伍,张大官人显得势单力孤,他决定先回紫霞观去搬救兵。
论到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老道士李信义绝对首屈一指。可当张扬来到紫霞观,却发现李信义也已经不知所踪。
张大官人此时方才有些一筹莫展了,就在此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张扬看了看号码,并不熟悉,接通电话。之后,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张扬!”
“是我!”
“李信义和安语晨都在我的手上,想让他们活命,你就老老实实配合!”
张扬向周围看了看,安达文那帮人正在做着下葬前的准备,没有人关注他这边发生了什么。张扬向远处走了几步。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语晨带了两百万美金过来,那笔现金现在存放在春阳县明珠宾馆518号房间的保险箱内,我给你三个小时,你去宾馆保险箱将那笔钱取回来。”
张扬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没事?”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记住,不要跟我耍花样,只要让我发现你敢报警,我就杀了他们!你记住。保险柜密码是天赐的生日,钥匙就在抽水马桶的水箱里。”对方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张扬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从这里前往春阳明珠宾馆,就算片刻不停地赶路,恐怕时间也相当紧迫。他知道安语晨准备了两百万美金就存放在春阳,绑匪当初要求的是一千万现钞,但是随身携带一千万人民币根本不现实,安语晨所以兑换成美元,一来方便携带。二来也好隐藏。打电话的这个人对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由此可以证明安语晨十有八九落在了他的手里,张扬心中也稍稍安定。安语晨主动将这笔钱藏匿的地点告诉绑匪,其用意就是让绑匪见财起意,而她坚持不说密码。由自己去取这笔钱,等于为自己寻找绑匪留下了机会和可能。绑匪不会知道天赐是谁?更不会知道他的生日。
安语晨和李信义两人都被五花大绑,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地洞,两人都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靠坐在潮湿的墙壁上,望着前方的中年人。
中年人微笑道:“两位不必害怕,我找你们只是为了求财,而不是为了害命,只要你们配合,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
安语晨道:“我爸在哪里?”
那中年人道:“等我拿到钱,一定会告诉你。”
安语晨道:“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劫持我爸的绑匪。”
中年人笑容不变:“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爸的命重要?还是先考虑你自己吧。”
安语晨道:“谁派你来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不问我,险些我都忘了抓你们过来的主要目的。”
安语晨道:“这件事和道长无关,你不要为难他!”
中年人道:“和他无关?”他呵呵笑了起来,缓步来到李信义的面前,举起没有喝完的半瓶水浇在老道士的头上。
李信义被冷水一激醒了过来,他苏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的处境,而是安语晨的安危:“安小姐,你有没有事?”
安语晨摇了摇头道:“道长,我没事!”
那中年人啧啧有声道:“果然是舐犊情深!”
安语晨听他这样说不觉一怔。
中年人指着李信义向她道:“你还不知道,他是你爷爷的亲弟弟,没出家之前也是姓安的!”
安语晨虽然一直都感觉老道士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可是她却从不知道老道士居然是自己的叔爷爷,不过这番话出自绑匪之口,她将信将疑。
老道士李信义原本是一辈子没打算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可是现在他们爷孙二人落入困境,还不知能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小妖,他说得全都是事实,我和你爷爷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安语晨听说自己在这世上居然还有亲人,不禁热泪盈眶。
中年人道:“先别顾着爷孙情深,安小姐,关于那笔钱你最好不要骗我。”
安语晨道:“如果你只是为了那笔钱,好说,只要放我们离开,我还可以再给你一倍的酬金。”
中年人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没那么大的贪欲,对了,现在你可以把安老爷子留在瑞士银行的账号和密码说出来了。”
安语晨微微一怔,她从未听爷爷说过这件事。
老道士李信义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是一惊,这个秘密他除了告诉张扬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怎么这中年人会知道?
安语晨道:“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中年人道:“安小姐,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老道士李信义盯住那中年男子道:“你们是安达文的人!”
中年人笑道:“其实人糊涂一点反而活得比较长久。”
按照原定的计划,本该是黄昏时分方才下葬,可是安达文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临时改为午后下葬。
下葬之前,突然下起雨来,为安德渊送葬的这帮人大多没带雨具,被淋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慑于安达文的威势,也没有人敢跑到帐篷里去避雨。
安达文抱着父亲的骨灰,走在风雨中,手下撑起雨伞,想要为他遮住头顶的风雨,却被安达文拒绝。
安德渊的墓穴就位于父亲安志远的旁边,事实上在安老的众多子女之中,唯一在生前表示要叶落归根,葬在安家老林的只有安德渊。
安达文望着眼前的这片坟冢,最大的那座是他的祖爷爷安大胡子的坟墓,他听说过这位祖上的威风事迹,当年纵横清台山一代,让这周围八百里百姓闻风丧胆,毗邻一旁的就是他爷爷安志远的坟墓,安达文对这位曾经叱咤香江的老人还是抱有相当敬意的,可是在他知道爷爷将巨额财产全都以秘密存款的方式留给了自己的堂姐安语晨,他的心态就完全发生了改变。
安达文恭恭敬敬将父亲的骨灰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棺椁中,众人合力将棺椁沉入墓穴内,专程从香港请来的风水先生在一旁指挥。
棺椁定位之后,安达文跪在墓前,不顾地上的泥泞,含泪拜了三拜,父亲死得实在太惨,如果一切真的如张扬所说,那么这个安德恒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前来吊唁的人们环绕墓穴而行,纷纷向棺椁中放入象征怀念的百合花。
安达文站起身,捧起一把湿漉漉的泥土洒在父亲的棺椁之上。在他象征性的填土之后,几位手下同时动手,很快在他们的面前就立起了一座新坟。安德渊曾经纵横台湾黑道,一手创立岛内第二大社团信义社,可最终仍然没有逃脱横死的命运,江湖路果然是一条不归路。
雨没有停歇的迹象,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他们在心底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
大耳东撑起雨伞,为安达文遮住头顶的风雨,四周已经没有其他人,安达文低声道:“有没有消息?”
大耳东低下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刀头说还需要一些时间。”
连续两更送上,章鱼还可一战,诸君可愿为我擂鼓助威吗?
张大官人马不停蹄地赶到春阳,途中他给乔鹏飞打了个电话,这是避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烦,想要大摇大摆地进入明珠宾馆的豪华套间,必须要这位现任春阳一把手发话。
乔鹏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还是给张扬开了一路绿灯,张大官人顺利进入了安语晨预订的房间,果然从马桶水箱中找到了保险柜钥匙,然后按下儿子的生日编号,顺利开启了保险柜,从中取出安语晨事先放在那里的两百万美金,扔入随身带来的旅行袋小说章节 。
张大官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背着那两百万美金,片刻不停地踏上归程。
延绵的秋雨为张大官人的返程制造了不少的麻烦,经过黑山子乡的时候,部分道路又因为塌方而中断,张扬不得不扔下吉普车,徒步继续上山,走过塌方区,张大官人拦住了一辆摩托车,开口就要买车。
那青年农民眨了眨眼睛:“俺这车是老幸福,可皮实了,值一千多呢。”
张大官人抽出一千美金递了过去。
对方显然不认识这花花绿绿的美钞:“啥?你拿冥币糊弄我。”
“靠,这是美金!”张大官人懒得跟他啰嗦,一把就将这厮给拖了下来,然后将那一千美金扔给他,骑着他的老幸福,突突突冒着黑烟扬长而去。
那青年顾不得捡钱,撒丫子就追:“有人抢我摩托车……有人……”
张大官人的声音在前方远远飘了过来:“你去上清河村取车……”
张大官人绝对是借而不是抢,时间紧迫,他顾不上多做解释。
葬礼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安达文刚刚站起身,就看到一个红点瞄准了他的胸口,然后他就感觉仿佛被一记重拳狠狠击中了胸口,安达文的身体倒着飞了起来,撞在一名手下的身上,然后四仰八叉地摔倒在了泥泞中。
“啾!啾!啾……子弹通过消声器的声音不绝于耳,惊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前来吊唁的宾客已经有五六人倒在了枪下。
安达文的手下慌忙拔出了手枪。他们根本无法分辨杀手藏在何方,只能瞄准竹林四周盲目地开枪还击。
暗杀的子弹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安家老林是青云竹海内唯一的空旷地带,而这一区域如今已经成了对方猎杀的围栏。
慌乱中有人叫道:“快,快进竹林!”
被暗杀弄得惊慌失措的这群人方才醒悟过来,一个个跌跌撞撞地逃向竹林,只有借着竹林的掩护。方才能逃过狙击手的子弹。
安达文在两名手下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了起来,他事先已经穿上了避弹衣,也幸亏如此,方才逃过了那致命的一枪。安达文到现在都没有从恐慌中恢复过来,刚才那一枪本来是瞄准他前额的,他刚巧站起身来。所以子弹才射中了他的胸口。
“文哥,快走……”这名手下话还没有说完,子弹已经贯通了他的颅骨,鲜血和脑浆喷了安达文一脸。
安达文无法形容心中的恐慌,他以惊人的速度逃入竹林。
短短的三分钟内,几乎所有的幸存者全都进入了竹林中,安家老林内,横七竖八地躺到了十多具尸体。他们的孝巾还未来得及取下。雨水不停洗刷着他们的尸身,鲜血将周围的地面染红。在周围翠竹的映衬下,显露出触目惊心的殷红色。
枪声已经停了,安达文的身边还有五名手下,刚才枪响的时候,大家四散而逃,逃过那一轮射击的应该有不少人,都藏身在周围的竹林中。
安达文从腋下抽出手枪,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的缘故,他苍白的嘴唇开始颤抖,或许两个原因兼而有之。
没有人胆敢冒险逃离,只要在空旷的地方,他们就可能成为对方的猎杀目标。
安达文向一旁的大耳东道:“我让你严查周围高地,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大耳东一脸的无辜,青云峰地形复杂,就凭他们目前的人手想要将这周围全都控制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沉寂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除了风雨声,再也听不到枪响。
安达文挥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枪,示意一名手下出去看看情况。
那名手下咬了咬嘴唇,一脸的畏惧。
安达文双目之中凶光毕露,他用枪口缓缓对准了这名手下。
那名手下就快哭出来了,他不得不接受命令,慢慢靠近竹林边缘,先抛了一块石头出去,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大着胆子伸出手臂,仍然没有动静。
安达文动了动手枪,示意他走出去。
那手下鼓起勇气走了出去,贴着竹林向外逃离,当他走了两步,感觉真得没有人对他进行射击,这才发足向外面跑去。
“嗖!”子弹瞬间追上了他的脚步,从他的颈后射了进去,那名手下连声音都没发出,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四肢手脚仍然在泥泞中不停地抽搐。
安达文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耳东低声道:“文哥,子弹从对面射出来的,死的全都是我们的人……”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蓬!地一声枪响,枪声距离他们并不远,随之响起了惨叫声,然后引发了一阵密集的枪火声。
这次的枪声如此之近,显然并非来自于狙击手。
一个凄厉的声音大叫道:“台湾仔是反骨仔……”他的声音很快被枪声淹没。
冷汗混合着雨水从安达文的脊背滑落,今天前来吊唁的台湾人至少有三十人,刚才的那一声,难道代表着这三十多名台湾人全都是内贼?不可能?他们都是信义社的帮众,全都是父亲当年的心腹手下。
枪声间歇,一个带着浓重闽南腔调的声音道:“干你娘!安达文,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安达文从声音听出,这是父亲当年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信义社的三当家黄阿泰,没想到这个昔日被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手下,竟然在父亲的葬礼上倒戈相向。他慢慢脱下身上白色的孝衣,大耳东也解下头上的孝巾,今天安达文的手下全都戴孝,前来吊唁的宾客大都胸前戴着白花,狙击手正是以此来区分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