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利斯可没有米拉那么愚蠢。她看到米拉站在门口时的表情,立刻就明白米拉已经意识到真相了。她害怕了。她认为米拉不会伤害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她也知道米拉正直高尚。可正因如此,她才不信任她。米拉太讲原则了。她可能会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她可能会产生一些疯狂的想法,比如,认为婚姻是建立在相互欺骗的基础之上的。她什么都做得出来。毫无疑问,她会告诉诺姆。她甚至还会告诉萨曼莎,这些日子她们走得很近。而他们又会告诉其他人。当然,他们没有证据,可布利斯明白,这样的事是不需要证据的。即便她和保罗没有婚外情,流言也一样会传开,到最后她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周一比尔要出航了,她可以一个人在家待五天,认真想一想。她首先要做的是试探米拉的态度。如果她对此持谴责态度,那么就必须采取有力行动;如果不是,就可以微妙地处理。
她没有等太久。周一,她去米拉家喝咖啡。她们一坐下来,米拉就看着她的眼睛,说:“看来是真的了?”
布利斯笑着摆摆手说:“嗯,是真的。”
“那你是怎么安排的?”米拉真的很好奇。
“这个嘛,反正是趁比尔不在家的时候。”
“我知道,可孩子们怎么办啊!”
“他来的时候,我给他们吃安眠药。”
米拉目瞪口呆。
“天哪,布利斯!”
“不会伤害到他们的,我只给他们吃一点点,这样他们会睡得更香。”
“和阿黛尔说话的时候,你不会觉得很荒谬吗?”
“一点儿也不。”
随着谈话更深入一些,布利斯发现米拉是赞成的。可她也看出了米拉有所保留的原因,那就是孩子们和阿黛尔。布利斯并没有要求米拉保密。她太骄傲了,而且这样做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米拉自己会判断说与不说。布利斯感觉她不会说。可是如果米拉看到阿黛尔难过,或看到孩子们目光呆滞,那就难说了。必须采取行动。
保罗本应该周二晚上来找她。那时,她已经做好了计划。可是,他来得早了些。“我等不及了。”他说。看到他时,她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他们拥抱在一起时,她感觉,和他分开,真是比死还痛苦。他们久久拥抱,无法放开彼此。每次试着分开时,另一个人总会把他们再次拉到一起。布利斯打开留声机放起了音乐,他们的拥抱和亲吻就像一支舞。他们在对方的怀抱里如痴如醉。躺在他的胸膛上,有那么一刻,布利斯想,和他结婚,一直拥有他,会是什么样子呢?可是,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是不可能的,等她觉得自己调整好了心绪,鼓足了勇气,便抬起头看着他。
“来坐下,我们得谈一谈。”
她拿出一壶他教她调的马丁尼酒,分别倒进两个冰杯里。她穿着一件新睡袍,翠绿色的,很飘逸,头发披散下来。他看着她,仿佛她是他无意中发现的珍宝,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他的。他不停地伸手碰她,温柔地撩起她的一绺头发,一会儿触摸她的脸颊,一会儿用手轻轻滑过她的双唇。有时候她会一把抓过他的手,亲吻它,然后,他们就会又抱在一起。可是,她终于还是挣脱了他,移到他旁边的沙发上。
“保罗,”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米拉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他放下酒杯,“不是你告诉她的吧?”
“当然不是,周六晚上她看见我们了。”
“可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她扮了个鬼脸:“你傻,她可不傻。”
“是她说的她知道了吗?”
“是的。”她感觉没必要细说了。她笑自己,男人就是傻,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你觉得她会说出去吗?”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但我也说不准。你知道的,她多么坚持她的那些原则。”布利斯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她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那婀娜的身体满是柔情,看上去既紧绷又性感。她迅速而坦率地说了一番话,然后坐回沙发上。她的优雅很好地掩盖了那被困在她纤瘦身子里的盘旋而上的能量。她坐在那儿,看着他,准备好应对他的一切反应——反对、退缩,甚至蔑视。她讽刺地想着:哼,勇气嘛,我可不缺。可是,他笑了。他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就她,能和所有人斗吗?那个翘屁股的小婊子!”
布利斯满意地笑了。她和保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是一个简单的计划,只是需要花些时间,还要认真去演,不过,保罗和布利斯对此都很擅长。在计划进行的过程中,阿黛尔就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几天后,在和布利斯一起喝咖啡时,她不断重复着桃瑞丝对米拉的评价。阿黛尔说,罗杰和桃瑞丝不喜欢米拉,他们觉得她有点儿精神病。“布利斯,我知道你和她是好朋友,我不是故意要得罪你,但我也不怎么喜欢她。”
布利斯低头搅着咖啡。“为什么?”她以一种听起来像是“随便一问”的语气说道。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我和她相处不是很愉快。”阿黛尔局促地说。
按照计划,保罗前几天应该站在某个阿黛尔能够看到的地方,望着米拉的家。要是阿黛尔和他说话,他还要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布利斯猜他已经这样做了,只是阿黛尔没有说出来而已。
布利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搅着咖啡。
阿黛尔望着她:“你不是跟我讲过她和娜塔莉之间的事吗?关于汉普写的那些信。”
“嗯。”布利斯小心地回应。
“写的什么?”
布利斯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哦,没什么。你知道娜塔莉是怎样的人。她认为米拉和汉普有一腿。”
“哦。那到底是不是这样呢?”
布利斯不自然地耸耸肩,说:“我怎么知道呢?”
“你们关系很好啊。”
布利斯又微微耸了耸肩,说:“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这个方法奏效了,他们继续着他们的计划。保罗久久地望着米拉家的方向,流露出渴望的神情,被阿黛尔看见时,他要装出愧疚的样子。布利斯对阿黛尔很友好,比往常友好。她表现出同情阿黛尔的样子。每隔一段时间,她试探阿黛尔的时候,阿黛尔都会对她说一些米拉的坏话,并观察布利斯的反应,可布利斯从来不做回应。她也没有维护米拉。有一天,阿黛尔问她米拉最近怎样,布利斯耸耸肩,说:“我不知道。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为什么?”
“嗯,”布利斯摇着手说,“我不知道。只是……唉,你知道的,朋友之间也可能疏远。”
“你什么意思?”
“我不能说。”布利斯难过地说。她用手捧起阿黛尔的脸,“对不起,阿黛尔。我真的不能说。”
圣诞节之前有人办了一场派对。阿黛尔小心地监视着保罗。他几乎一整晚都在和米拉跳舞。他不停地过去和她搭话。那一周,在喝咖啡时,阿黛尔直直地盯着布利斯,问:
“米拉和保罗有一腿,是不是?”
布利斯吃惊地抬起头,尴尬地说:“阿黛尔!”
“是不是?”
“我们是四年多的朋友了,阿黛尔,别让我在背后中伤她。”
“你就说是不是。”
布利斯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手托着腮。“我不知道。”她含糊地说,“我也听说过一点儿,但我不清楚,说真的,”她抬起头,直视着阿黛尔,“说实话,我真的不相信他们说的,真的。”
注释
[1]英语谚语,old wives' tale,指一种迷信、信仰,或世代相传的教导,往往集中在妇女的传统问题上,如怀孕、青春期、社会关系、医疗和健康。此处根据后文需要,直译。
[2]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1869——1954),法国画家,野兽派的创始人、主要代表人物,也是一位雕塑家、版画家。
[3]佩姬·李(Peggy Lee,1920——2002),美国歌手,20世纪40年代班尼·古德曼乐团的当红女星。她的歌声风情百变,是美国爵士乐及流行乐坛最具代表性的女歌手之一。
[4]阿努恩佐·波罗·曼托瓦尼(Annunzio Paolo Mantovani,1905——1980),英国流行乐队指挥家,编曲者,小提琴演奏家。其乐团演奏的音乐被称为“曼托瓦尼之声”,他本人也被誉为“情调音乐之父”。
[5]“小猫咪”英文为pussy,它还有“阴道”的意思。在这里,机长故意用多义词。
[6]原文“raised consciousness”,“consciousness raising”是女权主义运动中的一个术语。女性以小组的形式互助,其中一位讲述自己生活中的例子,而小组成员根据她的描述找到根植于她意识深处的“个人问题”的心理根源。
[7]欧内斯特·琼斯(Ernest Jones,1879——1958),英国心理学家,是弗洛伊德的朋友和支持者。著有《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生活与工作》一书。
[8]威尔海姆·赖希(Wilhelm Reich,1897——1957),弗洛伊德的学生,出色的第二代精神分析学家,是“性解放”的发明人。
[9]尤·伯连纳(Yul Brynner,1920——1985),美国俄裔演员,代表作有音乐剧《国王与我》,电影《十诫》《豪勇七蛟龙》等,是影史上著名的“光头影帝”。
[10]但丁在《神曲》中将地狱描绘成一个形似上宽下窄的漏斗,总共有九层的地方。第一层地狱名林勃,未能接受洗礼的婴儿和古代异教徒在这里等候上帝的审判。
[11]原文,ring-around-the-rosy,一种儿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