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是个个头很大的婴儿,脑袋很大。他两岁时脑袋就已经像四岁孩子那么大了。他的性情也很暴躁,易沮丧、易怒,动不动就发脾气。他令莉莉想起了她的父亲。她害怕他。他不住地往她身上爬,总是向她伸出手,摸她,抱住她的腿。而她则不断地推开他。她不喜欢他在她身上。她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拿开,只许他抱着她的脖子,或者只许他抓着她的胳膊。有时她会把他的两只手都拿开,把他放在地板上,他就开始大哭大闹,叫得脸色发青。
莉莉对这个孩子的冷淡似乎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两个孩子卡尔都不会管)。一方面,他非常害羞,如果陌生人进来,他就用双手遮住脸。虽然他已经会走路了,可有客人在时,他会爬到角落里躲起来,即便是熟悉的人来也是如此——比如他的外祖母。可是在莉莉面前他就非常不客气。等他再长大一点儿,他对待外界的态度时而腼腆,时而富有侵略性。他对认识的孩子非常暴力、粗鲁,可见了陌生的孩子又会躲起来。
五岁时,他不再去摸莉莉了。即便她去摸他,手也会被推开。他学会了父亲那一套隐晦的刻薄劲儿:“你说你能做好什么?你什么都做不好,你连地板都擦不干净。你为什么还不去擦地板,蠢货?”莉莉听了会心里一颤,然后责骂他。等卡尔回来,她向他抱怨,卡尔总说:“没关系的,莉莉,他还是个孩子,等他长大了就不会那样了。”他坐到餐桌旁,还不忘加上一句,“再说,他说得也没错,你看,你都没把叉子放在餐桌上。”
他们说得没错,莉莉为自己没当好家庭主妇而感到内疚。她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可她自己却乱成一团。她的头脑非常混乱,因为她知道自己曾经想当一名家庭主妇,和孩子们一起待在家,可内心深处她又深感困扰,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认为这都是卡尔的错。他从不和她交流,从不陪孩子们玩儿。于是,她开始对卡尔抱怨、唠叨。一到晚上,每当她开始这些长篇大论时,卡尔就会叹口气,放下报纸,关掉电视,双臂环胸坐在椅子里,面对着她。
“好吧,莉莉,好,好。你想聊什么?”
她顿了顿:“嗯……今天工作怎么样?”
卡尔沉默了好一阵儿,思索着。最后他说:“嗯,对了。今天的确发生了点儿事。几个小伙子带着工具和电线到店里来,他们又是钻孔,又是钉扣环、接线,忙活了足足一个小时。然后,他们在店里另一头装了一部新电话。”
莉莉不自然地笑了笑:“卡尔……”她嗔怪道。
他说完拿起报纸,“就这些了,莉莉。今天工作时就发生了这些事。”
她抱怨他不管孩子们。比如,除了饼干和花生酱三明治,卡洛斯什么也不吃。他得学会好好吃饭。卡尔就会随他去。他说:“好了,莉莉,没关系,他想吃花生酱就让他吃好了。”可是每次卡洛斯不肯吃饭,卡尔就会站起来,抓起他的胳膊,把他拖到房间里,用皮带抽他。莉莉就会哭喊着,攥紧双手,不知所措。他则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说:“哦,你还想怎样?是你说他得学会好好吃饭。我不明白你到底想怎样,莉莉?”
莉莉和他一样倔强,她始终没有停止抱怨。一年又一年,她的抱怨声此起彼伏。卡尔再也受不了了,他打电话叫他哥哥来,和一群朋友一起忙活了三个月,就在车库旁边盖了一间屋子。那屋子又大又明亮,还带浴室和通往家外面的楼梯,从家里面是过不去的。卡尔搬了进去。下班回来后,他会和家人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后,他马上就回他的房间去。只有他有那房间的钥匙。他在那里安静地看电视,看报纸,睡觉时也不会有人摸他了。莉莉一见到他就开始嚷嚷,而他则温和地回答:“你看,房子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账单我来付。我们还一起出门,不是吗?没有人会知道的。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米拉就是在这时遇到了莉莉,她对莉莉社交时那俗艳的打扮感到好奇。莉莉似乎没想去吸引男人。米拉从没想过,莉莉是在引诱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