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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时代》第八章 鲤鱼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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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因心无所恃 被迫随遇而安]

55 我从不勉强女儿!

那蓝爸爸心里压着千钧重负,诚惶诚恐,女儿拒绝了少爷的办公室求婚,婚事难以挽回。婚礼前出轨是硬伤,如果女儿轻易忍让,嫁过去只会是悲剧,只能如此了。他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女儿下班回家之后,钻进的自己房间。那蓝妈妈借送东西的时候进去刺探,她在网上和什么人聊着,嘴角挂满幸福的笑容,这说明什么?难道女儿遇到了其他人?

不管怎么样,要给老爷子一个交代。近十年来,没人拒绝过老爷子上门,那蓝肯定是第一个。那蓝爸爸笑了,女儿还是婴儿的时候,自己常替她擦屁股,如今她都快三十岁了,还要自己来给她“擦屁股!”

他来到红墙绿瓦的深宅大院。湖面荡漾,水波不兴,柳枝低垂,一名护士走出来,说道:“老人家正在午休,您再等等?还是下次再来?”那蓝爸爸品着特供茶叶,越来越不安,自己来了半个小时,老爷子明明就在,偏偏不出来!

“我等。”那蓝爸爸哪敢随便离开,这是老爷子的抗议和考验,如果自己走了,两家就算彻底断交。

半个小时左右,老爷子穿着睡袍从内庭出来,少爷妈妈也跟在身后,笑容亲切:“老那啊,好久不见,怎么没把小丫头带来?”

那蓝爸爸忽然明白,老爷子把自己晒了将近一个小时,就是因为那蓝没来,他不敢敷衍,诚心诚意说道:“这次就是和您商量一下那蓝和萧卷的事情。”

“萧卷犯的错,非常严重,我真想揍他一顿。”老爷子攥着拳头,他是真生气了。那蓝爸爸总不能和老爷子一起骂一顿,没法接话,只好沉默不语。

“可是呢,我真喜欢那蓝这孩子,萧卷也知道那蓝的珍贵。两人不小了,结了婚,赶紧生个孩子。萧卷这个混球敢再欺负那蓝吗?他敢!是不是这个道理?有我们给那蓝撑腰,还担心她吃亏吗?”少爷妈妈苦口婆心劝着,以他们地位之高,能够这么良言相劝,的确不容易。

那蓝爸爸今天来见老爷子,没告诉那蓝,也没告诉老伴儿,沉声说道:“萧卷与那蓝认识这么长时间,您两位又对那蓝这么好,这门婚事,我们求之不得。可是那蓝这孩子大了,我们也不能强迫她啊。”

“你们是父母,要对孩子负责,不能撒手不管,对不对?”少爷妈妈的口气有了哀求的味道。

那蓝爸爸咬咬牙,狠狠心拒绝:“那蓝都快三十了,这种事情,还是听她自己的吧。”

老爷子听到这里,脸已经冷下来了,目光平视,说道:“那司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情,你自己要想清楚。”

称呼从“老那”转成“那司长”,已经见了外,口气极其严厉。那蓝爸爸明白后果,如果拒绝,自己的前途就算告吹,掂量许久,还是女儿的幸福更重要,看着老爷子说道:“我想清楚了,我不勉强女儿!”

老爷子哼了一声站起来:“送客!”

那蓝下班回家的时候,爸妈都不在家。这很反常,妈妈这个时候都在做饭做菜,爸爸应该在沙发上看报纸,家里热气腾腾,他们会不会去老城墙根儿下面散步了?那蓝又等了一会儿,给妈妈拨了电话:“妈妈,你们在哪儿?”

电话里传出来妈妈惊慌的声音:“大宝,你出去吃些,我们在外面。”

“怎么啦?”那蓝听出了异样。

“爸爸身体不舒服,我们在医院。”那蓝妈妈害怕女儿担心,并没有全讲。老伴儿昨晚睡眠好几次中断呼吸,有时长达一分钟,他今天下班回家坐在沙发上睡着了,鼻腔流血,去协和医院检查,血压高达一百八,正在办理入院手续。

“妈妈,我过去。”那蓝窒息,这是恐惧来临的前兆。

“别来,他有心事。”那蓝妈妈劝女儿,那蓝爸爸身体不好,事出有因。

“什么心事?”那蓝听出来妈妈的犹豫。

“萧卷的事情还能挽回吗?”那蓝妈妈十分挣扎,一边是女儿婚姻,一边是丈夫仕途,如果与少爷结亲,丈夫肯定飞黄腾达,否则便是无底深渊。

“妈妈,发生了什么?”那蓝忽然明白,爸妈肯定有事情瞒着她。在那蓝心里,爸爸就是一座高高耸立的大山,永远高大挺拔,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可是,爸爸年纪大了,身子越来越衰老,这座山会不会崩塌?那蓝心中涌起难掩的悲哀。

56 那个拷贝在哪里?

密室之中只有蜡烛的幽暗光亮,一个U盘摆在供桌上。

老钱派人搜查了小模特儿的住宅,找到了录制视频的手机和存储视频的笔记本电脑。经过鉴定,视频文件曾经被拷贝过两次,时间就在她约见杨洋阳之前。老钱又派人搜查杨洋阳的居所,搜到了这个U盘。另外一个拷贝在哪里?死无对证。

小模特儿为什么把视频文件给杨洋阳?还好,这个U盘似乎没有被复制,老钱略为放心,他最害怕这份文件流入对头手中,那将足以威胁整个家族。老钱抬头看着佛龛,罪孽必须自己扛下来,不能告诉任何人,愿佛祖保佑。

老钱借着幽暗的烛光,仔细阅读杨洋阳的资料。她在一家名叫魔盒的小公司,开发了一款语音短信的应用。哦,老钱将一切都串联在一起,少爷的女朋友在投行工作,正在评估杨洋阳所在的创业公司,资料放在少爷家,小模特儿无意看见这份文件,觉得杨洋阳和自己身材相貌有相似之处,正好威胁少爷,而少爷受这个主意的启发,开发快讯,利用家族关系与运营商捆绑销售。

怎么堵上杨洋阳的嘴巴?诱之以利还是恐之以怖?或者像对待小模特儿那样,让她凭空消失?

卢卡离开车库咖啡,坐上地铁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不知道过了多少站,走出地面,费了牛劲儿才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纸条,按上面的电话号码拨出去。铃声落地,话筒那边传来一个落寞的男声,卢卡立即说道:“你好,请问是陈小树吗?”

对方声音低沉,毫无情感:“我是。你是?”

卢卡压紧话筒,确认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道:“我是菲菲的朋友,有一样东西,她让我交给你。”

电话那边沉静了几秒,对方很机警地问道:“你是谁?”

卢卡看着电话亭四周,没有可疑的人,回答:“哦,我没有见过菲菲,也不认识她,是她朋友托付我的。”

“我在清华科技园,旁边有一个文津酒店,一楼有家魔豆咖啡。”对方疑虑不减,却极想和卢卡见面。

卢卡又钻进地铁,换乘好几次,回到中关村。电话中的男人和小模特儿是什么关系?既然是她的临终嘱托,就必须有人为她完成,卢卡抱定这样的信念。清华科技园聚集了很多实力雄厚的互联网公司,卢卡极其熟悉,他坐在魔豆咖啡馆的角落,发了一条短信:我到了,里面,黑色帽衫。

五分钟之后,一个小伙子腾腾走进咖啡馆,四处张望,然后快步走来。他戴着眼镜,下身牛仔裤,上身格子衬衣,典型的互联网工程师。他坐到卢卡对面,说道:“我是陈小树,菲菲给你什么了?”

卢卡双手揣在兜里,却不拿出U盘,问道:“你和菲菲是什么关系?”

陈小树冷笑一下,看看窗外,好像在平复自己的心情:“我?算什么?她的前任?”

卢卡掂量着,判断着。如果他真的是小模特儿的前任,那么这个U盘就应该给他,他试探着问道:“菲菲出事了,你知道吗?”

“车祸?不信!”陈小树摇头,露出痛苦的神情。

“不信?”卢卡心中惊讶。

陈小树似有难言之隐,内心挣扎,抬起头问:“菲菲托你给我什么?”

这是菲菲和另外一个男人疯狂做爱的视频,要把它交给她的前任吗?卢卡犹豫着:“把你和菲菲的关系告诉我,我才能把东西给你。”

陈小树看看四周,这里是咖啡厅的角落,没人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深深呼吸之后,说道:“我们都是东北人,鞍山,知道吗?矿区,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记不清了,我们两家都是鞍钢的,街坊邻居。我们没出生的时候,我爸妈就认识她爸妈。我们小学就在一起,我比她大三岁,高三个年级。我上高中的时候,她在初中,都是鞍山三中,重点中学,那一片就我俩考上了。有一天晚上,他爸妈来我家,让我带着她去学校,说我学习好,不会把菲菲带坏了。我后来知道,菲菲从小就好看,社会上不少混混儿都在学校外面跟着,他爸妈害怕出事,托我照顾,你看。”

陈小树掏出钱包,取出一张折旧的照片,递到卢卡面前。照片上正是小模特儿菲菲,下巴圆滚滚,不像后来的锥子脸,其他地方一模一样。陈小树看来很难找到倾诉对象,卢卡是菲菲托付的人,应该值得信赖。他继续说下去:“菲菲上初中的第一年,她没有自行车,就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搂着我去学校。老师有意见,说学校不许谈恋爱。我说,我俩没谈恋爱。老师说,那菲菲为什么在自行车上搂着你后背?我说,必须得搂着,要不摔下去怎么办?老师不和我们说了,见家长。她爸妈就买了一辆自行车,让菲菲跟着我。那些混混儿们骑着自行车跟着我们,吹口哨,七八个人。他们跟着,我不管,只要菲菲不跟他们走就行。有一次,我骑得快了,先拐弯,菲菲落后十几米,让他们拦在中间,把菲菲隔在拐角那边,他们约她出去玩。菲菲拼命喊我的名字,我答应过一定要带她回家。我冲了几次,都被三个混混儿拦住,我那时高三,还在长个儿,他们都比我高一头。其他几个混混儿拽着菲菲走了十几步,我知道他们去干啥,先打台球再去迪厅喝酒。我急了,从地上抓起两块砖头,双臂挥着就向前冲,可是他们人多,把我按在地上,踹我几脚,骑车走了。我从地上爬起来,不敢正面拦他们,骑着自行车偷偷跟着。他们打台球的时候,菲菲还在哭,两个混混儿看着,其他人打球。我先看了地形,鞍山不大,旁边有我一个同学家,我去过他家。我把自行车放在他家楼下,绕回台球厅,拿起两块砖头,突然冲出来,照着第一个混混儿头顶就是一下,血就跟瀑布一样淌下来,第二个混混儿吓傻了。我拉着菲菲向同学家跑,几个打台球的混混儿发现了,一起来追。我们跑啊跑,终于到了同学家,他刚下课肯定在家。”

陈小树说到这里,抬起下巴,苦笑着说:“看这里,那次留下的伤疤,缝了八针。”

“你不是跑到同学家里了吗?”卢卡问道。

“同学是单亲,他妈妈那天值夜班,他下课之后直接找姥姥去了。”陈小树苦笑着,回忆和诉说对他是一种安慰。“从此我学会一个教训,我要是事先去他家看看,确认他在家,也不会有这个伤疤了。我被堵在楼梯里面揍了一顿,我死死拉着菲菲的手,心里踏实,她没有被带去打台球泡酒吧。那以后,我爸妈再也不让我带着菲菲上学了。我特别难过,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那天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衣服,远远地在运动场向我招手,我跑下楼去。我们走到没人的地方,她踮起脚尖,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摆着两只胳膊跑了。可是,那个夏天,我考上北航来北京读书,来不及和菲菲谈恋爱。”

卢卡听到这里,取出U盘在手里,准备交给他。陈小树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继续说:“菲菲学习没有我那么好,也不太差。她太漂亮了,上高中之后,很多混混儿都找她,她学习受到影响。你不知道,她在初中成绩一点儿不差。那时候,我们骑车回家之后一起做作业。她本来最不喜欢数学,可是那个学期,她的数学得了八十五分,当然也不是很高,但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得过五十分以上!”

卢卡点头,认可了陈小树的辅导成绩,说道:“的确,只要再给你两年,她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陈小树也点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咖啡杯,里面好像有菲菲的影子:“她喜欢蹦蹦跳跳,唱歌跳舞,高中毕业去了艺校,在沈阳。第一个暑假,她没回鞍山,那时我大四,她来北京看我。我们去了故宫、北海、颐和园、天坛、七九八,很多地方。

“后来她艺校没毕业就来了北京,我那时刚进一家网络科技公司,负责产品测试,那些大公司无论是手机、平板、笔记本还是单反相机,产品上市的时候都会送到我这里来,我来做测试。

“菲菲刚来北京的时候,我们每天见面,半年之后,我们每周见面,一年之后,我们一个月才能见一次。她的样子也在变,圣诞节拿回一个包,元旦又有一个新的,情人节又有几个,很快买了一辆Mini,她说都是自己挣的。我不信,和她吵架,她让我别管。我知道她不容易,她有委屈,常常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就找我,去陪她,搂着她睡觉,她就会很安稳。可是,第二天,她就赶我走,要去上通告。”陈小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不讳言他曾经和菲菲同居过。

“我看过她的手机,也查过她的微博,知道她和什么人搞在一起,我不能和别人共享一个女人。我生气极了,和菲菲吵了几次。她哭着问我,‘你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吗?’我说,‘我在公司每月有两万多的收入,不够你生活吗?’菲菲说,‘你能在北京买房吗?房子都没有怎么过日子!’我们大吵一架,我和她分了,不理她,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她害怕了,找我道歉,我不见她。我知道那个男人,我是普普通通的工程师,人家是什么地位?我一辈子也不如人家一天赚得多。可是我更爱菲菲,他凭什么抢走她?”陈小树泪水流满脸颊,压低声音,全身却被怒火和痛苦焚烧。

卢卡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少爷,自己手中U盘的男主角,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陈小树翻看右手,掌心握着一个小小的U盘,说道:“后来,她出事儿了,在樱花街,车祸。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那里,她从来都在东三环那边,来西边都是看我。她爸妈哭得昏天黑地,问我,‘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菲菲?你从小学习好,菲菲要去北京,我们不拦着,就是因为你在北京,会保护她,我们才放心把菲菲交给你。菲菲初中的时候,你拼命保护菲菲,这次为什么没有看着她?让她出事!’我跪在他们面前,‘对不起,爸妈,她出事了,还有我,我照顾你们一辈子!’她爸妈更生气了,‘女儿都没了,我们还要你照顾什么!’”

陈小树低头,泪水突然涌出,他抹了抹脸,顿了顿:“她出事一周之后,我就收到了这个,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录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故意气我吗?她不会的,她是爱我的,虽然和别人上床。她预感会出事,才把这个寄给我。”

卢卡伸手去取U盘,陈小树却紧紧抓住,摇头:“别看,真的,我不能给你看,太恶心了。”

卢卡把他手掌打开,也是一个U盘,他相信视频内容一模一样:“她托我把这个给你。”

“哼,那些视频?”陈小树摇摇头:“我不想看,每次看,都是在挖我的心。”

“还有一封信,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卢卡看过U盘里那份文件,那才是菲菲要转给陈小树的信息,他把U盘塞到陈小树手中。

好了,大功告成,菲菲托给杨洋阳的事情,我办完了。

57 吃亏还占是便宜?

郭鑫年的新恋情逃不出杨洋阳的眼睛,连卢卡也察觉出了异常。他下班再也不泡在车库咖啡,而是对着镜子抹抹头发,嘱托卢卡不要离开杨洋阳,守护她的安全,然后兴冲冲地出去。卢卡不知所以,却百分之百地执行,陪吃陪喝陪聊。

林佳玲很忙,她在帮助一家设计企业。这家公司是民营设计企业的领头羊,面对跨国设计公司抢滩中国,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内部矛盾重重。林佳玲言谈中总提到一个叫作方威的小伙子,身陷其中,林佳玲正在尽力帮助他摆脱困境。尽管如此,她仍然每周来车库咖啡,晚上吃烧烤。这个晚上,郭鑫年第一次缺席,连烧烤店老板都觉得异样:“咦,今天怎么缺一位?”

“温迪。”杨洋阳只说出名字,林佳玲立即明白,魔盒拿到高摩投资指日可待,郭鑫年麻雀变凤凰,温迪这梧桐树上的凤凰立即变了态度。杨洋阳十分担心郭鑫年,贴近林佳玲问道:”大愚口口声声说那蓝是北京人,家境优越,可是我能听出她安康话的底子。”

“怎么会?她是标准的北京口音。”林佳玲对那蓝极有好感,她在大陆很久,能听出北京口音。

林佳玲绝不可能弄错,杨洋阳极为困惑,暂时放下口音这个疑点,说道:“按照郭鑫年所说,那蓝无论家庭、学历、职业和自身条件都很好,不该那么张扬,这是另一个不对的地方。”

这又与林佳玲的观察相反,刘海儿遮住那蓝娇美的容颜,质地优良却看不出品牌的套装,饰品画龙点睛,没有夸张和浮躁,她有难得一遇的品位。杨洋阳的聪明才智不在自己之下,又是网络情感专家,不该看走眼。林佳玲说道:“描述一下那蓝的样子。”

“一米六五左右,穿高跟鞋,显得很高,身材很好,肌肤雪白,今天驴包明天狗包。”杨洋阳描述温迪的样子,这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驴包是LV的简称,狗包是GUCCI,是她常常嘲笑的品牌。

“这是温迪,不是那蓝!”林佳玲换过名片,能够认出两人。

“大愚说,那蓝的英文名字是Wendy,在公司都这么称呼。”杨洋阳顿时明白,在这件事上,林佳玲更加可信。

“那蓝的英文名字是Diva,她是她,温迪是温迪,我有两个人的名片。”林佳玲想起投资协议,百分之十的股份到底给了谁,那蓝还是温迪?

杨洋阳更相信林佳玲的判断,打开魔盒,按下麦克风通知郭鑫年:“你在哪儿?有急事,赶快过来。”

郭鑫年往常总是很快发回消息,这次却例外,这让杨洋阳更加不安。这是周五的晚上,用脚跟想都知道他肯定和温迪泡在一起。现在已经不是投资人和创业者发展出恋情,温迪很可能欺瞒郭鑫年,拿走了魔盒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不完全是坏事,说明高摩肯定入股魔盒,杨洋阳有苦说不出,一旦揭露此事,高摩的投资肯定受到影响,这是没人能够忍受的打击。杨洋阳不太担心股份和投资,毕竟温迪只有百分之十,没有什么话语权。可是,温迪如此功利和聪明,郭鑫年被她死死捏住,这段充满悬疑的感情会怎样发展?而且,能够阻止郭鑫年和温迪的发展吗?我有这样的资格和义务吗?但是,我至少要告诉他真相。

林佳玲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问道:“温迪适合鑫年吗?”

杨洋阳的右手向下压到膝盖,说道:“这要从配偶价值说起,郭鑫年以前的配偶价值这么低,”又将手高高举起到肩膀,“现在得到高摩投资,这么高。”左手放下酒杯,向中间一横:“这是温迪的配偶价值,本来比鑫年高出一截,现在又差一些。面对这种落差,如果前后一致,我会尊敬,如果态度巨变,我会鄙视。温迪属于后面一种。”

卢卡没听明白,问道:“不懂,不懂。”

“比如你,得到高摩投资,配偶价值提升,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无论经历什么,情感总不会变。”杨洋阳笑着解释,恋人之间应该能经历各种挫折和成败,温迪太功利了,卢卡却一如既往。

卢卡摇头表示不明白。杨洋阳叹气一声,卢卡和郭鑫年是榆木脑袋,脑筋都搭错了,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温迪和郭鑫年只是鸳鸯一场,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但要以结婚为目标,我认为那是扯淡。”

卢卡振振有词地反驳道:“你逻辑不通,鑫年的情况和我不一样,他得到投资,伴侣价值提高,温迪却没有变化,是吧?”

杨洋阳确认道:“是啊。”

“我也是魔盒股东,伴侣价值也提高了,对你的态度没有变化。所以,你判断我更加可靠和安全,这是你的逻辑吗?”卢卡不管杨洋阳是在夸他,一定要把道理讲清楚,这是典型的工程师性格。

是的,杨洋阳的高情商体现在,她可以站在理性和感性两个角度思考,她切换到纯理性模式,与卢卡说话。

“你没有考虑一个变量,你也是股东,我们的伴侣价值一起提高,和温迪的情况不一样。”卢卡非常认真地探讨问题,此时他已经站在理论的高度。

杨洋阳哪肯被卢卡说服?嘻嘻笑着说:“其实,你没有想清楚两个变量之间的关系,因为男女不同。”

卢卡和杨洋阳总这样,这就是他们谈恋爱的过程,或许智商高的人恋爱的方式都不同。林佳玲放下担心,有杨洋阳这样的朋友,郭鑫年在情感上不会吃亏,问道:“既然这样,你会不会提醒你的好朋友?”

“温迪样子和身材都不错,愿意倒贴,大愚不吃亏,我为什么提醒?”杨洋阳哈哈一笑,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有人要骗大愚,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林佳玲也笑了,是啊,自己或许不喜欢温迪,却不需要因此干扰郭鑫年的恋情,而且魔盒在需要的时候得到了温迪的投资,也算不上吃了大亏。

用卢卡的话来总结,更能反映出男人的心理:“大愚得了钱又得了人,天上掉馅饼吗?”

说完,卢卡就后悔了,他尖叫一声站起来,撸起袖子,胳膊已经被杨洋阳掐出了血印。这种话绝不能原谅,杨洋阳站起来,笑着对林佳玲说:“有这种心事的男人,不是贱就是矫情,我们走。”

恋人之间就要磨合,谁都有毛病,必须磨掉,杨洋阳眼睛里不揉沙子,心里已经算准,一周内绝不搭理卢卡,必须让他痛不欲生。

此时,郭鑫年不但不吃亏,反而占着便宜。

连郭鑫年都搞不清楚,看电影算不算私下交往,或许,这是创业的电影,应该不完全算私事。他们饭后还一起在酒吧里分享俞敏洪创业的经验,包括团队、赢利、危机管理、上市和投资。

“大愚,跳一曲。”温迪自然而然地拉着郭鑫年离开座位,他们看电影之后频繁见面,拉手还是第一次,无论姿态和神情,温迪都显得十分从容,如果别人指责,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舞池中人挤人,音乐震天撼地,两人越靠越近,温迪舞姿曼妙,郭鑫年常常奇怪,这些动作起源自哪里?分明是各种挑逗。不过,他却心满意足,生活就像过山车一样起伏,他喜欢。

一曲结束,温迪拉着郭鑫年钻出人群:“去看看风景。”

这是一处闹市中的酒吧,他们坐电梯来到六十五层,这里另有天地。他们沿着弯弯弯曲曲的走廊来到大落地窗前,脚下是长安街的车水马龙。温迪点燃一支烟,说道:“我喜欢静静地待在这里。”

郭鑫年立即说道:“这就是北京,高不可攀,我们现在却把它踩在脚下,将它征服。”

温迪的话本有深意,却被郭鑫年乱七八糟地打断,等他说完,才说道:“可是,我感到很孤单,一个人在北京,各种压力和烦恼,没有人倾诉。”

“怎么会?”郭鑫年还是不明白,温迪在顶级的投行,又长得这么好看,哪会有烦恼和压力?

温迪终于引到正题,叹气一声:“别人看来或许是那样,了解我的人从来不会那么说。我是个女人,不总是那么坚强。”郭鑫年不知所措,温迪抬头看着他,呼吸可闻,轻声问道:“你懂吗?”

铃声叮咚响起来,这是魔盒的声音,郭鑫年顾不得接。他明白了温迪话中之意,她柔软的嘴唇就在五厘米之处,轻轻说道:“我懂。”

温迪笑笑:“要不要先接电话?”

郭鑫年将手机放在桌面,说道:“我们常常抓紧细沙,忽略真正重要的大石块。”

“呃,什么是细沙,什么是重要的石块?”温迪明白,却要他亲口讲出来。

“接听电话是琐事,生活不该为这些事情围绕。”郭鑫年扬扬自得,如果他接了电话就会知道,不是所有的电话都是琐事。

温迪挑逗地问道:“我呢?”

郭鑫年心中有一丝不安,她的确有轻微的陕西口音,与那蓝的北京口音并不一样,是怎么回事?花瓶小姐郁郁寡欢的样子出现在脑海之中,郭鑫年摇头却甩不脱,眼前好像有一道迷雾,看不清楚,忽然想出一个主意,问道:“温迪,知道魔盒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好听又好玩的名字,肯定不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温迪笑着说道。

郭鑫年紧张地问道:“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记得那天晚上骑行唐古拉山口吗?我吓得要死,魔盒就是这样诞生出来的,你忘记了吗?”温迪紧紧看着郭鑫年,带着不满的情绪,迅速岔开话题:“快回答我的问题,我属于什么?细沙还是石块?”

郭鑫年心中石头落地,笑着说:“当然属于重要又紧急。”

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温迪按灭香烟,说道:”大愚,你是香港人,可能对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了解一些,却不了解我经历的过去。我虽然是北京人,却在陕西南部长大,那边有个城市叫作安康,知道吗?”

安康位于汉江上游,秦岭南麓,南屏大巴山,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郭鑫年朗朗说道:“秦末天下大乱,西楚霸王项羽攻入咸阳,分封诸侯,刘邦被封为汉中王,就在安康旁边的汉中。刘邦一统天下,便以汉为国号,称汉朝,我们是汉人,就是因为你们汉中和安康。”

温迪点头,诉说自己的身世:“我自幼丧父,妈妈改嫁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我比弟弟大不少。我还记得,他们一家三口在屋里,我却在冰冷的院子里洗弟弟的衣服,脸冻得通红,双手冻得雪白。我恨这个家,我甚至恨我的妈妈。”

郭鑫年拖过温迪的右手,细腻柔软,没有了经历风霜的粗糙,时间过去很久,她脱胎换骨。温迪的手没有缩回来,而是紧紧抓住郭鑫年说道:“逃离这个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读书,我努力用功,夏天在山上打石子卖钱,我带着书,在山边没风的地方看一会儿。冬天我洗完碗,就坐在院子里借着灯光看完书再回去。我从书里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我只有一个想法,逃出这个地方,这个家。”

郭鑫年并不知道十几年前偏僻的安康的样子,他尽力想象,冬天大风刺骨,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双手浸在冰冷的水中,洗完碗再去洗衣服。温迪身体紧紧靠近郭鑫年:“终于,我考上了人大,能想象那有多么了不起吗?可是,他不同意我来北京,家里不愿意出这笔钱,他们想让我带弟弟。妈妈一直顺着他,唯独在这件事情上绝不让步,她拿出农村人的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弟弟推着轮椅闹到他的单位,痛诉他不让我读书,毁尽了他的面子。妈妈又拿出所有的积蓄,为我买了火车票,拖着残废的身子,把我推上火车。”

温迪眼睛湿润:“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世上只有妈妈是最好的。她转过头来,双眼含泪。我告诉自己,我要努力加油,把妈妈接来北京,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

郭鑫年终于走入她真实柔弱的内心世界,他紧紧搂着温迪的蛮腰,用嘴唇将她封锁,漫长而又香艳的一吻。温迪被吻得几乎窒息,推开郭鑫年,顺手拍出一个耳光:“你干吗?”

郭鑫年沸腾的热血被耳光打蒙,疑惑又害羞地说道:“对不起,我情不自禁。”

他一脸尴尬。温迪再次钻进他怀抱,她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轻轻说道:“等等,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郭鑫年沉浸在香吻和酒精之间,晕晕乎乎。

“你可能搞错人了。”温迪精心挑选着时机,消除潜在的威胁。一吻之后,任何男人都会欲火焚身,哪儿还顾得上真相?

“什么?”郭鑫年机警起来。

“那蓝是我的同事,你好像搞混了。”温迪抓紧机会,这是最好的时机。

郭鑫年第一次见到的是温迪,如果在网上想出对讲机的也是她,都和那个花瓶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拿错名片造成的误会,郭鑫年当然不介意。可是又有什么不对,郭鑫年还在辨别的时候,温迪道歉:“怪我,第一次我拿错了名片,那蓝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同事。”

“可是,我叫你那蓝的时候,你告诉我,你的英文名字是Wendy。”郭鑫年的大脑中还有怀疑。

“我叫Wendy啊,你叫我那蓝,我当然告诉你,我是温迪。”温迪强调着,不知道郭鑫年会不会相信。

“为什么以前约你,你从来不出来?”郭鑫年虽然呆滞,却也感受得到温迪前后态度的变化。

温迪睁大眼睛,夸张地叫起来:“大愚,你在想什么?我因为你创业成功,才和你在一起吗?”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投资人,你是创业者,当然不能谈恋爱。”

“现在,可以了吗?”郭鑫年把所有的事情都理顺,不再犹豫。

“为什么送我减肥茶?”温迪拉着郭鑫年回到酒吧,来到舞池中央,贴在他耳边问道,“减肥茶那时是一次羞辱,现在回忆起来很甜蜜。”

“因为,你有点儿……总之我的错。”郭鑫年知道了自己的二,说不出口,温迪确实不算胖。

“哼,我有点儿胖?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你看。”温迪轻提内衣,露出一截小蛮腰,又细又精致。

“不胖。”郭鑫年舔舔舌头。

“还有这里,胖吗?”温迪的裙子开着很高的衩,露出修长的玉腿,“这里,有没有赘肉?”

郭鑫年摸摸,结实细腻,立即被温迪推开手掌,她娇笑着:“你干吗,摸人家腿。”

欲拒还迎,郭鑫年晕头转向,说道:“确实不胖。”

“你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给我减肥茶,羞辱人家,气死我了。”温迪不依不饶,贴近郭鑫年的怀抱。

“你确实有点儿丰满。”郭鑫年口不择言,嘴像鸭子一般硬。

舞池中很暗,音乐声音极大,温迪贴近郭鑫年,目光中涌出万般柔情蜜意:“哼,还是嫌我胖!”

温迪的确一点儿都不胖,而是身材拿捏到位。这件事的确是郭鑫年错了,他在舞池中与温迪贴得极近,无比滑腻,浴火焚身,话已经说不完整:“不胖,正好。”

“既然错了,该怎么办?”温迪就等着这句话。

“都听你的。”郭鑫年只好服输。

“要罚你每天请我吃饭,每天陪我聊天。”温迪达到目的,含蓄起来,更深地投入郭鑫年怀抱之中,用行动做了明确的回答。温迪失去了罗维和投资机会,现在她抓住了郭鑫年,绕开了前进的障碍和险滩,朝着目标疾驰。但是,此时此刻,她在郭鑫年的怀抱中想起了罗维,她曾经的未婚夫。三年前,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求婚,应该已经把妈妈接到身边,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我把他拉上创业的轨道,他却把我在最后一刻推出火坑,自己忍受一切。罗维,知道吗?我有多思念你,放不下你?可是,你为什么追求那蓝?

58 挫折是人生旅程中最美妙的事情之一

深夜,罗维没有回家。

在IBM的成功冲昏了他的头脑,没有得到高摩的投资,是巨大的挫败。投资人不只高摩一家,还有其他途径,根本的问题是,自己的产品和想法正确吗?是否错了,在错误的方向上奔驰?他打开手机,魔盒的界面简洁,极为易用,他录了一段话:你好,罗维,你终于尝到失败的滋味了,感觉好吗?他打开扬声器,让声音放出来,他再点击魔盒的评论,看看使用者的留言,大多数是夸奖。他仔细浏览,一条也不放过,魔盒替代短信,免费又方便,尤其在开车的时候,这才是真正的杀手级应用。他再打开自己的龙邮,乱七八糟的功能堆积在一起,好像没有灵魂,他恍然惊觉,自己都不爱用龙邮,反而每天使用魔盒。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如果拿不到投资,照眼前的烧钱速度,支持不了多久。问题的根源在于,龙邮仍然模仿传统的产品,这本身就是错误的创意。郭鑫年要终结个人电脑时代,我却亦步亦趋跟随,怎么可能超过他?罗维走到烟摊前,买了一包中南海,找个半高的台阶,提裤子坐上去,解开领口,放松领带,点燃一支烟,向空中喷出。

数米之前,街边烧烤灯火阑珊,几名刚下班的农民工笑闹着冲过来,排队去买烤串。小贩左手拎起康师傅冰红茶的瓶子,里面装着黄乎乎的液体,向铁板上一浇,冒起青烟,将几串羊肉向上一放,吱吱啦啦地腾起烟雾,香味向空中激射。

罗维摸出电话,拨通温迪的号码,响铃几声,她温暖的声音传来:“罗维?”

“嗯,你在哪儿?”罗维曾经抽过烟,戒掉了。

“我在外面,什么事?”温迪看一眼郭鑫年,他今天喝了不少。

罗维听见音乐声音,问道:“我们之间算结束了吗?”

“你去追那蓝,又算怎么回事?”温迪下定决心,摆脱罗维。

“我解释过,你不是不知道。”在人生的低俗中,罗维心里全是温迪,而不是那蓝,他残存一线希望,指望温迪来到身边,陪伴他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

“没什么好解释的。”温迪走到更安静的角落,捂着另一只耳朵。

“我挺难受的,能过来说说话吗?”罗维用恳求的语气,远处的小贩和农民工们向这里频频看来。

“明天上午可以吗?”温迪看看远处的郭鑫年,对罗维,她狠不下心来。

“好的,玩得开心。”罗维保持风度地挂了电话,看看手表,此时是凌晨一点,温迪还在外面。他扔掉烟头,又忍不住拨出号码:“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

“和谁?”

“罗维,我们回不去了。”温迪抑制不住泪水,冲入卫生间,放声痛哭。

“能回得去吗?”罗维喃喃,他自己也迷惑了。他眼下骑虎难下,现金流正在燃烧,他必须尽快找到投资人。

“我好后悔,不该鼓动你创业,现在又让你独自承担一切。”温迪的心碎成两半,她想冲到罗维身边,陪他一起痛哭,可是那又怎样?两个失败者互舔伤口吗?她将资金又投给了魔盒,投资绑架了感情。

“我是男人,这是应该的。”罗维豁然清醒,挂了电话,将烟头狠狠扔在地上。他一向自视甚高,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罗维,你就是一团烂泥,扶不上墙,充什么门面?”

“兄弟,你怎么了?”一个农民工走上前来,手里拎着几个羊肉串。

“没事,小事。”罗维彻底被打倒,还不如这几个农民工快乐。

农民工走到一边,各自拎了一瓶啤酒,吃喝起来。罗维指指那羊肉串,“那是地沟油,这是猫肉,那啤酒是六毛钱批来的假酒。”

小贩用小铲一拍烧烤架:“哥们儿,你什么意思?”

罗维掏出钱包,拿出一百块钱来:“来,哥们儿,把你那脏串和假酒都给我拿来。”

“不行,肉串都给你了,我们吃啥?”一名农民工抗议道。

“我吃不完,一起来。”罗维挽起袖子,挤到农民工之间,抓起烤好的肉串,向嘴里送去。

烧烤小贩笑起来,一串肉串递过去:“看你这人也有意思,开着这么好的车,吃这个,给。”

“你们自由自在,我每个月背着几十万的开支,这个月卖了房子,或许下个月就得把这车卖了。”罗维坐在台阶上,西服搭在胳膊上,啤酒和烤肉的油汁滴滴答答地掉落下来。

一名农民工好心帮他移开西服:“伙计,你这西服挺贵吧?好几百块吧,别弄脏了。”

罗维袖口往嘴上一抹,他名校毕业进入IBM,一路顺风,就像在天上走,脚步根本不落地,今天彻底跌落尘埃,这西服和汽车就是撑着他在天上行走的道具,才飘飘然不知所以。他哈哈笑起来:“都是身外之物,我什么都想抓,就什么都得不到。从今往后,我罗维再也不人五人六地装了。”

罗维将羊肉串和啤酒分给农民工,西服垫在屁股底下,挫折并非都是坏事。罗维家境不错,有八旗遗风,方方面面都有涉猎,处处分散精力,主业反而荒废了。不像外地来的年轻人,什么都没有,憋足劲儿,一心一意,常常能够有所成就。罗维遇到挫折,痛定思痛,反而沉下心来。有人遇到挫折就退了,而对另外一些人,挫折就是磨炼,千锤百炼才有锋芒。

罗维放下啤酒,心中透亮。创业者的归宿有三条路,第一条路靠自身发展,用盈利研发新产品,不断积累发展壮大,这是传统的方式,以战养战,扎实却缓慢,在新兴的移动互联网行业不适合,这个行业变化太快,必须不停开发新的产品,推向市场,不等赚钱就开始下一个,必须有足够的资金支持。第二条路便是上市融资,这难于上青天,尤其A股停止扩容,去海外上市遥不可及。所以,大多数创新型企业的结局都是第三条路,被收购,这是罗维面前唯一的道路。

公司每天都在烧钱,如果没有投资,就必须卖出去。

技术突飞猛进,移动互联网时代突然间来临,传统互联网的巨头措手不及,它们甚至连一张移动互联网的船票都没有。这种恐惧感令它们饥渴求生,继续抓住救生圈,汲取创新能力,收购成为必然选择。罗维在接触高摩的同时,也和这些互联网公司的投资部门接触。可是,这种并购意味着更低的估值,创业者很难拿到现金,只能获得数年才能解套的股票,被并购之后重新打工,朝九晚五。创业就为时间和财务自由,再成为打工者有什么意义?温迪也坚决反对,罗维简单接洽,只为与高摩讨价还价的筹码,内心骄傲地拒绝了它们的并购可能。

如今,失去高摩的投资机会,罗维在最艰难的时候,又用现金购买了温迪的全部股份,资金更缺,就必须将公司尽快卖出去。奔狼、电猫国际和企鹅技术这三家互联网巨头统治着中国互联网行业。奔狼靠搜索起家,电猫国际的核心业务是电商,企鹅技术凭借即时聊天软件,业务包罗万象。它们各自都有投资基金,对创业公司展开轰炸式投资,卖给它们是不错的出路,只是,罗维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必须尽快出手,罗维坐在路边,无尽的烦恼和痛苦涌上心头,心事可与谁来说?他挥手打了一辆出租车,说道:“马连道。”

深夜一路畅通,罗维跳下出租车,在昏暗的路灯下,坐在一家小吃店内,对面就是那蓝所住的小区。他点了卤鸡翅,又要了一盘炒扁食和啤酒,总共十八元钱,这是他通常一顿晚餐的十分之一,吃完却觉得说不出的舒坦。他打开手机,给那蓝发了一条短信:休息了吗?

那蓝的消息很快回来:没,正在找睡觉的姿势。

罗维模仿着那蓝的口气回过去:我在你楼下,你家对面的小吃店很不错的。

那蓝惊讶地坐起来:我家楼下?

罗维敲出一个笑脸:没关系,别出来,外面挺凉的,我就是想待在一个地方,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那蓝问道:什么意思?

罗维创业跌到谷底,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被冲昏头脑了,太自以为是,这一跤摔得好。

那蓝明天要体检,现在是凌晨,如果出去,一定影响体检结果。她披衣而起,打开电灯,趴在窗口向下看,金黄的路灯下,唯有那家小餐馆还在营业。她得知罗维与温迪串通图谋高摩的投资,十分厌恶。如今,他偷鸡不成蚀把米,那蓝又有些许同情。她穿上厚厚的大衣,不施粉黛,清汤挂面一般,听见父母轻微的鼾声,拉开大门向楼下走去。冷风袭来,她裹紧大衣,推开店门,罗维的西服不知道扔到哪里,衬衣卷到胳膊肘,举着啤酒正在向肚里灌。她坐在罗维对面,一句话也不说,从下向上看着他。

“来了。”罗维屁股不动,继续吃喝。

“罗维,别消沉。”看着罗维那落魄的样子,那蓝有点儿担心,她有点儿烂好人,自己都拿自己没办法。

“没关系,我认栽,创业失败就回IBM,和我以前的老大聊过,他双手欢迎我回归。”罗维这几天密集接触各种人,给自己找到了出路。

“罗维,不要,有时候不逼自己一下,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就像你给我一百斤砖,可能我拎不动,但给我一百斤钞票,我不光拎得动,还能跑!”那蓝看出了罗维的潜力,也看出了他的缺点,他从来没有逼过自己。

“哈哈,您这是什么比喻?我给你一百斤钢镚儿呢?” 罗维哈哈笑着,分不清喜怒哀乐,“我想清楚了,彻底轻松,感谢这段经历,挫折让我认清自己,知道我是谁,毛病是什么。”

“打算怎么办?”

“把公司卖出去。”

“有并购对象了吗?”

“有了,企鹅技术成立了一家共赢基金,正在物色并购对象,正在谈。”罗维本来没指望见到那蓝,看见她毫不犹豫地披衣赴约,不施粉黛,清雅秀美,与温迪的所作所为对照,不禁心生感慨。但是,经此一事,不管温迪怎样,他都明白,自己放不下的人是温迪。

“其实,企鹅技术是不错的公司。”那蓝一心一意为他出谋划策。

“是啊,可是我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我的创业梦想。”

“哦。”那蓝应了一声,罗维的出路的确不少,回IBM或者被大公司收购,重新成为打工者,这是十分困难的决定。这一次,罗维交足了学费,彻底清醒,他诚恳地看着那蓝:“说说,为什么不是我,我为什么失败?”

“真的想听吗?”那蓝不想刺激罗维,他尝够了失败的滋味。

“想听。”罗维有些喝多,外表看起来很清醒,这迷惑了那蓝。

“那个创业者,郭鑫年,各个方面都不如你。”那蓝认真地回答。

罗维放声大笑,笑落了几滴泪水:“你要是几天前说,我一定相信。今天我不信,他即将拿到高摩的投资,鲤鱼跃龙门,成为人人羡慕的互联网精英,我怎么比得上!”

“真的,他不聪明,甚至很笨。”那蓝想起郭鑫年,哼了一声,现在还分不清我和温迪的笨蛋。

“他比我笨,为什么打败了我?”罗维没有接触过郭鑫年,完全不信。

“他的专注和坚持,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一点上,你追逐了太多的东西。”那蓝说出了自己的观察。

“我明白,比如说,我的智商是二百五,他的智商是一百,我同时做了三件事,每件事的智商就是八十几,对不对?”罗维喷着酒气。

那蓝被他愣愣的语气逗乐:“你的智商肯定不止二百五。”

“那是多少?”

“哈哈,我不知道。”那蓝抬头看着天空,她真心为罗维惋惜。

罗维突然神色凝重起来,认真地看着那蓝:“知道吗?我的切肤之痛不是失去高摩的投资,而是失去温迪。我们曾经热恋,打算结婚,却走上创业这条路。投资与她相比,是萤火虫与日月的区别。”

那蓝之前一直怀疑罗维在追求自己,现在听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为什么请我参加英国大使馆晚宴,还去看《妈妈咪呀》?”

罗维点头:“温迪也这么怀疑,恨我背叛她,与你走得太近。你是投资人,你必须点头,高摩才能投资,我不应该跟你建立很好的私人关系吗?”罗维其实对那蓝极有好感,也真的动过追求那蓝的念头,但是,温迪要离开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的心里只有温迪一人。

那蓝还是分辨不清他的动机,却不打算追问,继续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先把公司卖出去吧。”罗维放下酒瓶,打开手机放在面前,展现出魔盒界面,说道:“看着魔盒,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唯有做减法,聚焦核心需求,产品才能做到至简和极致。产品是这样,人生也是如此。”

那蓝也打开手机,欣赏着魔盒的简洁之美,赞同罗维:“的确,苹果每年只发布一款手机,乔布斯为了测试iPhone是否耐用,故意把手机和钥匙放在裤兜里,看看屏幕上有没有划痕,公司从研发到生产到测试,都专注一个产品,才能做出伟大的艺术品,而非快餐一样的工业品。”

罗维看着那蓝的手机,魔盒的朋友列表中人很少,郭鑫年排在第一个。他抓起手机,按下麦克风,说道:“你好,我是罗维,正在和那蓝约会,恭喜你拿到了高摩的投资。但这只是开始,我不会认输!”

那蓝没有想到罗维竟然用起来魔盒?抢过来一看,正是郭鑫年!语音已经发出。糟糕,郭鑫年会怎么想,这个罗维!无意还是故意?正在那蓝惊慌失措的时候,罗维招手唤来服务员:“埋单。”

罗维晃晃悠悠站起来,向那蓝说道:“我后悔的不是没有拿到投资,而是错过了温迪,请你告诉她。”

“嗯,你还可以挽回。”那蓝还在生气,看着罗维。

“我们分开了。”罗维坦然说道,目光清澈,完全看不见失败的影子。

“罗维,我有一段话送给你。”那蓝不喜欢罗维的某些做法,却不否定这个人,他只是太像孩子,过往的成功让他尾巴翘上了天。她轻轻说道:“一个男人,应该临危而不惧,途穷而志存;苦难能自立,责任揽自身;怨恨能德报,美丑辨分明;名利甘居后,为理愿驰骋;仁厚纳知己,开明扩胸襟;当机能立断,遇乱能慎行;忍辱能负重,坚忍能守恒;临弱可落泪,对恶敢拼争;功高不自傲,事后常反省;举止终如一,立言必有行。”

罗维正在危难之中,无论情感还是事业都遭受毁灭的打击。他听到这段话,心中一动,从兜里掏出笔,一字一句将这段话记录在笔记本上,抬起头说道:“那蓝,这是我最低谷的时刻,事业和感情都没有了,我只靠这点儿心力在支撑。记下这段话,我明白了,临危而不惧,途穷而志存;苦难能自立,责任揽自身!”

这段话如一股清流,滋润着罗维饱受挫折的心灵。几天之后,他就收到那蓝邮寄的条幅,她亲笔用魏碑将这段话写了出来。罗维将这段话拍下来,放在自己微博的首页,每天都会看一眼。人和人不一样,有人失败之后自怨自艾,有人舔舔伤口,从失败中汲取教训,继续奋进,罗维属于后一种。多年之后,他发现,这次挫折是他人生旅程中最美妙的事情之一。成功让人自满,失败让人成长,这是上帝赋予我们的美妙礼物。

59 爱对人,上错床

郭鑫年头痛欲裂,这是哪里?柔软的床,伸手去摸,触手是弹性十足的肌肤。他触电一般缩回,揉揉眼睛坐起来,辨认出来鲜活雪白的温迪,神奇弯曲地蜷缩在大床上,对面是一台液晶电视机,右侧是大大的落地窗,酒店!怎么搞的?他连忙整理衣物,坐在床上发呆了十几分钟,打开手机,正好听见魔盒里杨洋阳的留言,吃了一惊:那蓝不是温迪!他躲进卫生间,拨通电话,晕头晕脑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你在哪儿?”杨洋阳有了一丝预感,郭鑫年整晚都和温迪在一起。

“酒店。”郭鑫年和杨洋阳无话不说,坦白相告。

“她也在?”杨洋阳明白,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住进酒店。

“在。”郭鑫年想起玉体横陈的温迪,忍不住干咳几下。

“你们俩太快了吧?”杨洋阳惊呼出来,她可以肯定,郭鑫年爱的是那蓝,却和温迪上了床。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会儿再说。”郭鑫年糊涂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酒后和温迪抱在一起!他挂了电话。魔盒中还有一条留言,来自那蓝,他打开魔盒放在耳边倾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我是罗维,正在和那蓝约会,恭喜你拿到了高摩的投资。但这只是开始,我不会认输!

疯了!罗维在和那蓝约会!可是,那蓝明明爱我?我为什么和温迪上了床?

郭鑫年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头痛欲裂,摸出卫生间,想上床睡觉,看看温迪的胴体,不太合适。爬进沙发之中,盖上毯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那蓝是温迪的同事?我用的是她的名片上的邮箱地址,所以我应该请那蓝找《冰岛攻略》,她问我去哪里旅游,我说敦煌和西藏,怎么变成了温迪?郭鑫年取出笔记本电脑,酒店客房就有无线网络,连接上去,去看那蓝微博。页面空空,天哪,她在线!身边的温迪肯定不是和我在网上聊天的那蓝。

郭鑫年迅速敲出文字:没休息?

那蓝刚见完罗维回家,睡不着就打开了电脑:对,你也没有吗?

这全是毫无意义的话语,郭鑫年看看床上温迪的雪白肌肤,在键盘上敲出来:有个问题。

那蓝:什么?

郭鑫年:知道魔盒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那蓝:为什么问这个?

郭鑫年:回答我。

那蓝:那天你骑行唐古拉山口,与同伴失去联系,我说要是有对讲机就好了,还记得吗?

郭鑫年:然后?

那蓝:你说这是好主意,请我起名,我起了英文名Magibox,你起了中文名魔盒。这就是魔盒的来历。

郭鑫年更加疑惑,温迪也说过这样的话,问道:哪天?

那蓝想不起具体的日子,说道:你在敦煌写了那些歪诗,然后就从西宁骑车去拉萨了,记得吗?环首刀,臂张弩,大漠横,黄沙掠,此生为此刻,头可断,血流尽,汉家男儿埋铁骨。这么晚,你怎么还不休息?偏要问这些。

与自己在网上聊天,魂牵梦绕的是那蓝,而非温迪,一定是哪里出了严重的误会,让自己将温迪的外表和那蓝的心灵结合在了一起。我到底喜欢温迪的外表还是那蓝的内心?啊,除了微博,还有魔盒,他在键盘上敲出文字:为什么和罗维约会?

那蓝正为此担心,着急地解释:我们只是短短聊了一会儿,别多想。

郭鑫年举起手机查看时间,醋意大发:那蓝,你怎么能和罗维约会?

那蓝心像被掏空一般,抓起电话拨过去。丁零零,郭鑫年吓了一跳,躲进卫生间,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是那蓝的声音,问道:“那蓝,你不是温迪吗?”

那蓝被这句话激怒:“我是那蓝,温迪是我同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是那蓝,不是温迪!”

“当然不用,就像我不用告诉你,我是那蓝,不是杨洋阳,也不是林佳玲。”

郭鑫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是啊,她的确不用告诉我她不是杨洋阳,难道是我错了,他摇摆脑袋,不追究这一点:“为什么和罗维约会?”

那蓝心情也很不好:“我为什么不能?”

郭鑫年忍不住咆哮:“我们每天晚上都在网上,心已经连在一起了,知道吗?”

那蓝直截了当说道:“对不起,你把我当作别人,你搞错了。”

“你明知道我搞错了,就告诉我啊!你不说,我哪儿知道!”郭鑫年强词夺理,无理狡辩,振振有词。他爱上了那蓝和温迪的混合体?她们要是一个人该多好,偏偏是两个人,我到底爱谁?

“对不起,再见。”那蓝不想和正在气头上的郭鑫年争辩,挂了电话。

“你,你说清楚啊。”郭鑫年听到断线的声音,收了手机,他需要时间来调整。回到房间,不知道是沙发太软还是太小,也可能今天过于波澜起伏,他不断在沙发上翻着烧饼,直到天蒙蒙亮才闭上眼睛。等他翻身起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外衣被整齐地折叠在床边,桌面上有一张字迹娟秀的字条:dear,我在咖啡厅,找我,爱你。

郭鑫年忍着头痛冲澡洗脸,奔到咖啡厅。温迪光彩照人,微微一笑,不等他开口询问,将iPad展示在他眼前:“郭总,请看。”

全国互联网论坛!九月二十号至二十三号在北京顶极会议中心,主办单位是国家电信部门,拟邀请的嘉宾包括云沧海、李无觅和马幻城这些互联网大佬。温迪偏偏今天拿出来,可见她步步设计,进退有据。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郭鑫年越想越迷糊,可是我刚和人家共赴云雨,总不能一脚踢开。他不解地问道:“干吗?”

“这是全国互联网论坛的邀请函,昨晚一直在喝酒,然后又在那个……所以,我们现在谈谈。”温迪昨晚是万人迷,现在变成一丝不苟的职场精英,看出郭鑫年的困惑和小心思,打消了他的怀疑,继续说道:“我们不能懈怠,取得突破之后必须扩大战果,全国互联网论坛是最有影响力的活动,必须出席,让市场来鉴定我们的地位和存在。我帮你报名了,不过我还没有把握,希望微乎其微。”

郭鑫年还是不明白她的安排:“报名干吗?”

“主讲嘉宾。”

“我行吗?”郭鑫年顿时脑袋变大,一年一度的全国互联网论坛是行业的盛事,他过往只有当小粉丝的机会,今年竟能成为主讲嘉宾,与云沧海、李无觅和马幻城同场发言?

“有高摩的支持,谁也不敢小瞧你。”温迪放下平板电脑,“我代表高摩,协助你进行市场宣传。当然,你是老大,一切都听你的。”

“等等,代表高摩?”郭鑫年摸不着头脑,自己是一家彻头彻尾的微型公司,有什么资格与这些互联网大佬同台竞技?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高摩的内部流程结束,投资魔盒。”温迪面露笑容,站起来展开双臂,优雅地保持适当的距离:“恭喜你,大愚!”

60 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高摩投资魔盒的仪式很简单,没有排场,就在公司内部的会议室中。在彭祖武的坚持下,那蓝被邀请参加,她带着说不出的复杂心情,孤立而又彷徨。

“那蓝,温迪,你们好。”林佳玲首先进来,走近那蓝轻轻一拥,她的西方背景,让这个拥抱并不突兀,然后与温迪轻轻握手,礼貌性一笑。林佳玲与那蓝拥抱,和温迪握手,已经透露出信号。这显示那蓝与创业团队关系更密切,彭祖武岂能看不出来?

郭鑫年穿着西服进来,获得高摩投资让他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那蓝远远地看着他,他把温迪当成自己,还是把自己当成温迪?那蓝和郭鑫年绝不是一类人,互联网却将这种隔阂打破,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发展着心与心的沟通。心心相印,心灵相通,她和郭鑫年曾经做到了,时时互相知道对方在哪里,在做什么,开心还是不安,开心就分享,不安则互相抚慰。他们本来可以继续发展,现在只有尴尬,郭鑫年已经知道了真相,会怎么选择,温迪的外表还是自己的内心?我要向他讲清楚我的感受吗?算了吧,有缘分的总会遇到,没有缘分只能擦肩而过。

郭鑫年更尴尬,目光看向那蓝,她留下落寞的眼神。温迪看出了郭鑫年的迟疑,张开双臂拥抱,这是一种宣言,别人或许不明白,那蓝一定懂。温迪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在中间,忽然紧张起来,她促成了那蓝和郭鑫年之间的误会,一句话就能拆穿真相,揭开又会怎么样?她获得的股份没有兑现,一文不值。她镇静下来,将文件放在面前,轻轻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风投部门吗?”

温迪用演讲技巧吸引了注意力,缓缓揭开谜底,说道:“这里有激情、热血和梦想,诞生出一个小小的想法,点石成金,一个创意就可以颠覆世界。”

郭鑫年准备了一大堆的数据和功能,木然地抬头:“嗯,激情的结果就是困死。这是我们最新的版本和下载数据,魔盒的下载已经达到了三百万。”

驴唇不对马嘴,他总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此时,数据和功能不再重要,林佳玲抑制住激动,问道:“高摩有了决定吗?”

温迪点头,举起文件回答:“我们进行了评估,两千万投资,20%的股份,当然,你们有权利反对。”

“不是日元吧?哈哈!”郭鑫年居然有心情开玩笑,惹来无数道鄙视的目光。他经历了太多失败,没尝过成功的滋味。当这一切终于到来的时候,反而不知所措。林佳玲后来取笑他,有一个词可以准确地形容他当时的神情:呆若木鸡。

“美元!”温迪气疯了,郭鑫年的话极不合时宜,高摩从来都用美元投资,他们一直谈论的也是美元。而且,这句话抹杀了项目小组的全部功劳,如果郭鑫年接受两千万日元占百分之二十的投资,为什么还要给他两千万美元?

“恭喜你,鑫年!”林佳玲阻止郭鑫年反驳,紧紧地拥抱,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的邪念。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就像出生入死的兄弟,生死相牵,那是比荷尔蒙更重的感情。

“亲爱的,恭喜你。”温迪在郭鑫年耳边轻轻说道,她怎会错过这种场合?投入郭鑫年的怀抱中,感受着他坚实的胸口,目光寻找到那蓝,向她轻轻一笑,发出胜利的信号。郭鑫年感到了温迪的火辣、柔软和扑鼻而来的香味,这是鲤鱼跃龙门吗?这是鸡犬升天吗?我创业成功了吗?郭鑫年还没有想明白。

那蓝微笑地过来,保持职业风范,心里则充满酸楚的感觉,郭鑫年把自己当作温迪,或许他爱的是她,而不是我,我自作多情了。她双手微张靠近郭鑫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碰,说道:“这只是开始,不是终点,记住!”

那么熟悉,这才是魂牵梦绕的声音,看看温迪,似乎缺了某种味道,我错了吗?唉,刚和温迪上床,才明白爱上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这有多悲催?他也不能翻脸抛弃温迪,这不是他的风格,作为男人,错了就错了,必须认账,上了床就要负责,不能提裤子走人。

“真的吗?别开玩笑!”卢卡更加震惊,两千万美元占百分之二十,公司的估值一亿美元,他的股份即便稀释之后是百分之十二,便是一千两百万美元,一笔巨大的财富。

“掌声庆祝?”杨洋阳用目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换了称呼,适时提议道,“鑫年,这是你的功劳,唯有你的坚持才有今天,讲几句吧。”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想法而已,魔盒归功于大家。”郭鑫年在这种场合,也要说些场面话。

“等等,我说几句。”林佳玲站起来,等待掌声平息,说道:“鑫年说,他只有一个好的想法而已。的确,卢卡编程,杨洋阳做美工和文案,他做了什么?他糊里糊涂,我曾经犹豫,要不要投资给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创始人。然而,我渐渐明白,他才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创意的源泉,我们必须紧紧团结在以郭鑫年为核心的中央,才能取得一个个胜利。”

林佳玲是台湾人,当她说到团结到以郭鑫年为核心的时候,大家都笑了。她继续说道:“郭鑫年具备我们都不具备的特质,天降大任于斯人!这个特质是什么?百折不挠。创业从来都不容易,唯有这种坚忍不拔的精神,才能实现梦想。我们曾经退缩和怀疑,他却不离不弃。”

郭鑫年不到黄河心不死,砸锅卖铁才有今日,杨洋阳和卢卡都点头赞同。林佳玲又说下去:“第二是同甘共苦。创业路程艰辛,成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搭救。郭鑫年作为创始人心胸开阔,无私无畏。他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们心甘情愿跟着他。成功了,他会与我们分享,失败了,他会独自承担!”

林佳玲看着郭鑫年从谷底攀上高峰,有说不完的感触:“很多人创业为了改变自己,为了金钱、权力和美色。郭鑫年不一样,他有了一个小小的想法,这是一个支点,可以改变世界。我非常庆幸,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投资魔盒,成为魔盒的天使投资人。郭鑫年具备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精神,创业精神,这才是创业团队最核心的价值。今天,高摩加入了投资团队,未来也会有挫折,也会经历波折,但是我们的创业精神永远不死!”

会议室中响起掌声,这段话打动了每个人。杨洋阳和卢卡感同身受,高摩的投资团队深深沉浸在林佳玲的这段话中。是啊,创业精神才是一切的核心,这种精神深深扎根在她心中。

“高摩的投资非常及时,我们不能懈怠。”拥抱和掌声之后,郭鑫年走到中间,俨然成为核心,“我们在这里庆祝,对手却在研究我们的产品,一旦那些互联网巨头全力投入,我们毫无优势。必须立即开始招聘,迅速投入到研发中去,按照分钟计算时间,这是生死时速,唯有全力以赴!”

会议极其简单,剩下法律流程和财务注资。这些不需要担心,高摩是金融界老大,纯熟无比。郭鑫年与那蓝眼神交汇,似乎倾诉着什么,温迪能看得出,必须阻止他们的交往。温迪本来对愚笨的郭鑫年完全看不上眼,唯有罗维的完美无缺才能考虑。谁知,鲤鱼跃龙门的是郭鑫年而非罗维,更没想到,他竟将自己和那蓝搞混,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与那蓝在网络上越聊越腻乎,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朋友,俨然心灵相通。温迪借用了他们之间发展出来的亲密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夺取这份恋情,再取得魔盒百分之十的股份。可是,账面的数字没有任何意义,兑现之后才是真金白银。现在只有良好的开端,最佳方案当然是上市,这条路并不容易,却十分值得,她愿意辅佐郭鑫年走上这条金光大道。那蓝是最大的威胁,不能再让他们继续藕断丝连。可是罗维在哪里?在做什么?我怎么会牵挂另外一个男人,那个跟我本来要结婚的男人。

彭祖武没有发言,两千万美元的投资对于高摩小得不能再小。他完全可以不必出席,他只为与林佳玲相遇。他保持礼貌和客气,其他人看不出异样,他唯有目光中闪耀着火花,与她一碰,火花散开,变成深不见底的渊潭,容纳和吸收着林佳玲。有的女人像花朵,盛开之后就凋谢,林佳玲不是。她更像一株美丽的樱花,随着年纪的增长,树枝攀升,枝叶茂盛,开出越来越多意想不到的花朵,绵绵不绝地绽放,压下那些小花嫩草。人总会渐渐衰老,心灵可以成长,两个人互相吸引,独立而又互相滋润。相识十年之后,林佳玲心灵的力量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从她的目光之中就能看出来。

林佳玲意外遇到彭祖武,这种偶遇其实是必然,当她决定投资魔盒,就知道必将遇到他。她十年前在美国与他铿然一遇,她能感受到他的深情。虽然只有微弱的联系,她知道,彭祖武不会忘记她,因为自己本来就难以让人忘记。她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深邃,她看懂了,这是孕育十年的情感。这一瞬间,林佳玲想起了苏菂。苏菂守在自己身边,就以为可以守住这份情感,彭祖武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两个人的爱却是一致的。

呵呵,彭祖武有家庭,我想多了,林佳玲哑然失笑。

会议结束之后,彭祖武与创业团队握手,好像碰巧一样,与林佳玲落在最后。两个人并肩十分缓慢地走着,低着头,落在众人身后。彭祖武轻轻问道:“最近好吗?”

这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好或者不好都意味着什么,林佳玲反问:“你呢?”

彭祖武笑着:“今天很好。”

这句话有很多味道,林佳玲故意装糊涂,逼着彭祖武说出来:“因为找到魔盒这个项目吗?”

彭祖武看了林佳玲一眼,点头:“是啊,你们有非常好的创意,来自amazing people,是不是?”

他用了一句英文,这句话的意思是“了不起的人”,暗暗指向林佳玲。他们阅历丰富,极其含蓄,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只有两个人才能明白。林佳玲也委婉地恭维着彭祖武:“你,慧眼识金。”

彭祖武借着投资说情感:“慧眼识金又能怎么样?缘分对就对了。”

林佳玲想起彭祖武的家庭,笑了:“哦,有缘分吗?”

彭祖武停下脚步,看着林佳玲:“我说有,你说呢?”

“不知道。”林佳玲困惑,彭祖武是有自制力的人,不该这么咄咄逼人。

“今生初遇,其实是久别重逢。”彭祖武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看着林佳玲。

林佳玲避开他的目光,她的追求者其实不少,能够看上的不多,周锐算是一个。可是他与骆伽有了那么一段缠绵无绝期的恋情,林佳玲不想掺和进去。苏菂算半个,彭祖武也算半个,能不能成为完整的一个恋人?林佳玲没有把握,她在感情方面极其苛刻,既然人生只有一个伴侣,她就要找到百分之百。林佳玲想着,渐渐来到电梯门口,前面就是郭鑫年等人。

她紧走几步冲进电梯,与彭祖武挥手道别。她的失态被杨洋阳看在眼中,她回忆着两个人走路的姿态,步伐那么协调,林佳玲甚至忽略与那蓝和温迪告别,极其少见。杨洋阳轻轻问道:“你们以前认识?”

林佳玲笑了,什么都瞒不过杨洋阳这个人精。

杨洋阳叹气一声:“哎,苏大哥真悲催,我要不要告诉他呢?除非有人陪我逛街。”

林佳玲心情极好,不肯甘拜下风,哼了一声:“某人也有一个秘密,恐怕应该陪我逛街吧?”

杨洋阳的确有秘密,怎么会被林佳玲知道,立即告饶:“反正都是逛街,也分不清楚谁陪谁。”

郭鑫年和卢卡完全糊涂,相顾仰天长叹:“女人啊,我真的不懂。”

杨洋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话题,问道:“大愚,听说你要参加全国互联网论坛?”

郭鑫年正为此事紧张,将邀请函递给杨洋阳:“温迪帮我安排的,让我做主讲嘉宾。”

杨洋阳惊呼,全国互联网论坛是由电信部举办的每年一届的高层论坛,嘉宾分量极重。杨洋阳打开邀请函,几家央企巨头的高管,云沧海、李无觅、马幻城等互联网大佬一个不落。刚刚在纳斯达克上市的飞虎总裁洪业只能偏居末席,杨洋阳难以置信:“你与李无觅、云沧海和马幻城同台发言?”

即便魔盒火爆,郭鑫年仍是互联网的二流角色,与云沧海和李无觅等人差距极大,更没有资格与中通电信这样的央企老总同台。温迪凭借高摩实力,竟能让郭鑫年与这些互联网大佬并列,手段惊人。她看似轻描淡写的轻轻一推,魔盒跻身全国互联网论坛,获得业界认可,媒体采访铺天盖地,进入主流新闻媒体,魔盒必将乘势而起。郭鑫年的创业团队千辛万苦,也不如人家这一招半式。杨洋阳连连惊呼,说道:“你真是傻人傻福,温迪绝非等闲,也来舍身相助,你运气真是好到家了。”

“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舍身相助?”郭鑫年摔开杨洋阳的胳膊,脸上却笑开了花。

“大愚,你要想清楚,你喜欢的是那蓝,而不是温迪,虽然她能力相貌身材都是一流。”杨洋阳脸孔一板,凑到郭鑫年身边提醒。

“哎,别唠叨这个,我先缓缓。”郭鑫年头痛不已,他正与温迪处在蜜月期,如鱼得水,如胶似漆。

61 两周之后,他的样子就变成了熊猫

郭鑫年获得高摩投资的第一件事,是搬出车库咖啡,这里适合五六个人办公,魔盒的团队壮大,必须重新找写字楼。郭鑫年看中的是东三环CBD的崭新大厦,林佳玲不过问魔盒运营,卢卡忙于新版本开发,杨洋阳负责行政人事,招聘、培训、搬家,没有人反对,郭鑫年忙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郭鑫年沉醉在荣耀和爱情之中。

他白天作为成功人士参加论坛和沙龙,晚上忙着与温迪约会,各种美食之后是看电影,不管好坏一路看过去,爱情片、恐怖片、动作片。他们其实不是看电影,而是为了腻乎,然后就是酒吧,直到凌晨两三点钟。温迪兴致勃勃地筹划圣诞节的旅游,她向往爱琴海,那是她本来计划和罗维度蜜月的地方。

每天的最后时刻,郭鑫年还要运动,不是在健身房,而是在床上。

温迪看不见的部分比外表还要火辣,肌肤比雪花还要洁白,激情足以融化钢铁,床上的战略战术无一不精,场景不断迁移,床上、沙发、厨房、卫生间,甚至在阳台,流程变化莫测,以用户需求为中心,在执行的过程中不断摸索反馈和沟通,将郭鑫年的痛点、兴趣点和痒点摸得清清楚楚,不断完善和演进。

唯有凌晨时分,郭鑫年偶尔惊醒,心里空落落的,这本来属于那蓝的网上时间,她在哪里?郭鑫年抓起手机,去刷她微博,网页空空。他的困惑越来越强烈,刷微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终于有一天,看见她更新了内容,她写道:人有各种角色,父母眼中的孩子,情侣眼中的恋人,大学时期无话不谈的闺密,同事和伙伴,或许是创业者的投资人,像伯乐一样挑选千里马。可是,这些不能搅成一团,没人能够同时担任两个角色,一切都会被搞乱。

这是什么意思?那蓝不喜欢把各种关系纠缠在一起,她不想既是投资人又是恋人,闺密和同事又指谁?郭鑫年仔细琢磨着,心中惆怅,自己和温迪在一起了,和那蓝注定没有前途。但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终于忍不住,在私信里向那蓝发出消息:最近好吗?

不好。那蓝回答。郭鑫年沉默,那蓝的消息又发回来:你一定很好吧?

郭鑫年回答:我还好。

那蓝回答:嗯。

郭鑫年想了很久,发出心里话:我有些担心你。

那蓝的消息立即回来:没关系的。

郭鑫年仿佛回到过去的创业岁月,那蓝陪伴他到很晚:那蓝,我想见你,有些事情,我搞不明白。

什么?那蓝问道。

你和温迪,我好像搞混了。

那蓝当然知道,解释了一遍:哦,第一次说明会的时候,本来应该我主持,因为有事,温迪代班,用了我的名片。

郭鑫年五味杂陈,问道:她怎么知道唐古拉山口的骑行,怎么知道魔盒名字的来历?

温迪怎么会知道?难怪糊涂的郭鑫年会搞混,那蓝机警起来:她亲口说的?

温迪撒谎为了投资?郭鑫年越来越困惑,总不能为此和她分手?她不是单纯的恋人,还是投资人,又日渐参与到自己的创业过程中,竭尽全力帮助自己推广魔盒,说实话,她不错,不管从哪方面。

那蓝感受到了郭鑫年的沉默,试探着敲出一段文字:温迪是我好朋友,对她好些。

郭鑫年不知道怎么回答,答应意味着承认和温迪的恋情,他又不想说假话来否认,只好“呵呵”一声。那蓝品出了其中味道,轻轻说声“晚安”,下网了。实际上,郭鑫年没有因为识破谎言而改变,男人总这样,他甚至对温迪更好。白天的工作足够辛苦,他不去健身房,却没有减少运动量,每天晚上在床上运动,仅仅两周之后,郭鑫年的样子就变成了熊猫。

62 主导权之争

高摩是投行,注资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投行也是企业,要生产、制造和销售产品。高摩的产品与众不同,不是电脑、食品或者保险,而是公司。买下公司,然后卖掉,利润率远远高于一般的商品。如今,高摩买下了魔盒的股份,必须让这家公司飞速成长,尽快增值,最佳方案是上市。那是百倍的收益,利润率不低于毒品和军火。退而求其次,还可以卖给握着大把钞票的互联网巨头,也有十倍以上的获利,这就是高摩的商业模式。

那蓝本以为确定投资之后,便能回到项目小组,现在却出了意外。温迪坐在星巴克中,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想法,滔滔不绝说道:“魔盒有了杀手级的产品,要扩大市场影响力,迅速突破千万用户数。”

“哦,怎么做?”那蓝不舒服,自己因为情感问题,像彭祖武一样退出项目小组,如今投资确定,温迪毫无转交的意向,反而有更多的打算。她与郭鑫年的恋情几乎已经公开,完全不顾及投资人和创业者的身份。

“完善产品,安卓平台、社交功能、通讯录、应用商城、酒店和机票预订这些功能尽快加进去。”温迪参与到公司运作中,兴致勃勃。

“为什么加入这些?”那蓝不赞同,魔盒获得成功有很多因素,简洁的设计是关键之一,好的产品应该极简,解决用户最核心的问题,而不是锦上添花地罗列各种无关痛痒的功能和特性。

“对讲机功能大量吸引用户,社交功能对付新浪微博,黏住用户,机票和酒店预订替代携程,开始赢利。”温迪将市场上常见的功能堆砌到魔盒中,只要打败对手,便可一统江湖。

“温迪,要重蹈罗维的覆辙吗?”那蓝喝着咖啡掩饰不安,温迪要做加法,这是她的性格特点,分歧与生俱来,不可调和。如果是朋友,大家可以互相包容,甚至在不同中互相欣赏,然而产品只有一个,无法妥协。如果魔盒的主导权在温迪手中,她会把产品带入泡沫化的死胡同,唯有夺回主导权,才能挽救魔盒。那蓝家境优越,只要不被逼到墙角,绝不反击,这次不得不争一次:“温迪,有件事,我想商量一下。”

“什么?”温迪警惕起来,她在魔盒占据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是那蓝不知道的秘密,她无论如何都要主导这个项目,直到投资兑现。

“我们还需要寻找新的投资机会,你也应该参与进来。”那蓝的想法是,温迪开始寻找新项目,自己把魔盒接回来,协助他们继续成长。

“魔盒怎么办?”温迪问道,这是她的利益所在。

“我想请战略咨询部门介入。”那蓝的请求合情合理,温迪不擅长运营企业,更不善于研发产品,指手画脚极为危险。

“可以的,”温迪不好拒绝,继续推脱,“我帮助魔盒安排了不少市场活动,突然交接,一切都会大乱。”

“哦,什么活动?”那蓝不为己甚,暗暗为能达成一致感到高兴,温迪的提议合情合理。

“全国互联网论坛。”温迪拿定主意,能拖就拖,即便战略咨询部门的人进来,也绝不退出。

那蓝暗暗吃惊,这绝对是一着好棋。这是一年一度的王者盛宴,既有中通电信、中国电联这些央企巨头,也有企鹅技术、电猫国际、奔狼这些统治互联网的名门正派,也有飞虎这样的后起之秀,还有各种各样的互联网新贵。云沧海、李无觅、马幻城等大佬云集,发表主题演讲,电视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是推广产品的最佳时机。魔盒异军突起,获得高摩投资的消息一旦宣布,郭鑫年的江湖地位将水涨船高,跻身全国互联网论坛。这十分不易,温迪为此真是用足了心。

数年之后,当大家谈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谁也不能否认温迪的功劳,她将郭鑫年推上互联网行业的风口浪尖,是极为惊心动魄的一招。在这之前,三大巨头鼎足而立,互联网江湖相安无事,郭鑫年参加全国互联网论坛,打响了移动互联网大战的第一枪,从此风云四起,再无宁日。三大巨头为了抢占移动互联网入口,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血战,它们从互联网企业打到地图、打车、金融行业,剧烈冲击传统行业,都由此展开。

63 即将被颠覆的传统

路向东刚进办公室,连口水都没喝,就先汇报快讯的运营数据,少爷就是天大的事。

“老路,数据是不是出了问题!”少爷越看越不对,随着合约机的销售高速增长,快讯的用户数达到了百万数量级,收入却原地踏步,按照人均计算,收入是下降了。如此看来,温迪预言成真,用户正在向免费的魔盒流失。少爷的创业梦想启动,踌躇满志,却被浇了一盆冷水。

“您看这个,我发到您手机上。”路向东打开魔盒,把少爷的手机号码添加进去,展示在少爷面前。他的判断与少爷一致,越来越多的人使用免费的魔盒,放弃了收费的快讯。

少爷打开链接,下载安装,绿莹莹的界面只有简洁的麦克风,轻轻一按,弹出录音键,问道:“他们有多少用户?”有了中通电信的预装,快讯在发展用户方面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三百万了。”路向东做了深入的研究。

为什么快讯才两百多万,少爷忽然想起来,说道:“我让电联和电讯也装上。”

魔盒免费,这是少爷商业模式最大的障碍,收费是快讯商业模式的基础,也是致命缺陷。老百姓不是冤大头,魔盒简单又好用,谁会用收费的快讯?

“研发和运营都需要钱,怎么能免费?”少爷愤愤不平,他们吃饱了撑的,产品不收钱,哪有这种事?他指着路向东命令道:“你是技术专家,行业权威得想出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