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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常谈》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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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学者、文学家朱自清(1898—1948)这本《经典常谈》,介绍讲解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知识,是学习传统文化典籍(也叫国学)的入门书、打基础书,又是极有学术分量的书。本书所说的“经典”,范围较广,不限于传统的“十三经”、“四书五经”等经部书,而是包含经、史、子、集四部在内所有可称“经典”的著作。本书可以同时适应三个层次读者的需要:第一是初学者,对初学者特别有用,因为所讲都是最基本、最精要的传统文化知识。第二是对已有一定文史知识基础的读者,也有很大用处,因为它指引由此循序而进的学习途径与方法。第三是对学已有成的读者,也有很多的用处,因为这是作为一代学者朱自清对传统文化典籍研究的一个总结;他虽谦称书中“各篇的讨论,尽量采择近人新说;这中间并无编撰者自己的创见,编撰者的工作只是编撰罢了”(本书序,本节下面加引号的话均见此序)。又把书名定为“常谈”,表示“老生常谈”的意思。但书中随处可见那一时代学者共有的严谨的治学方法,并不时闪现真知灼见。他的文化观、历史观,不拘守一家之说,新旧兼容,通达平和,足以给后学者有益的启示。

本书不用“国学”名字。他说:“‘国学’这名字,和西洋人所谓‘汉学’一般,都未免笼统的毛病。”本书也不赞成用“国学概论”一类做书名,因为“‘概论’这名字容易教读者感到自己满足;‘概论’里好像什么都有了,再用不着别的——其实什么都只有一点儿!”但本书内容,除了仍“按照传统的经、史、子、集的顺序”,“以经典为主,以书为主”,另外关于历代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历史学家、文学家以及诗人等,也在介绍论述的范围之内。又是书,又是人,都得评述一番,放在一本小册子里,当然也只能“都只有一点儿”。但如何掌握这“一点儿”,使之恰到好处,就要看写作者的学术功力与水平。本书是掌握这“一点儿”成功的典范,因此本身也成了经典——通俗化学术读物(作者自称为“一般的读物”)中的经典之作。

通俗化,就是普及化,是把某一门较深奥的学问,用通俗浅显的语言文字讲解出来,普及给大众,让大家看得懂,发生兴趣;并且由此作为阶梯,逐步升上去,作更高一层的探索。通俗化是传播各种知识的重要手段之一。通俗化的工作,看看容易,做起来很不容易,常常吃力不讨好,或有力使不好。这需要社会的提倡,尤其需要有学界的有心人和热心人。但光有有心不够,光有热心也不够,还必须是这门学问的行家,又必须写得出生动流畅的文章。具备此三者写出来的通俗学术读物,方可举重若轻,深入浅出,文以载道,道借文传,受到大众的欢迎。举例来说,像20年代有一本《共产主义ABC》(布哈林著、林伊文译),讲解共产主义基本原理;30年代有一本《大众哲学》(艾思奇著,初版名《哲学讲话》),讲解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基础知识,都是通俗读物的名著。科普方面,高士其的几本书,以及翻译苏联作家伊林的科普读物,都产生了相当影响。但真能传世的通俗学术读物不多,大部分时过境迁,从人们记忆中消失了。

《经典常谈》是40年代初出版的,至今快六十年了,但今天的读者不觉得陈旧,也不以为是一本过时的书,反而读之弥新,丰富了知识。这原因就是首先提出了“经典训练”的问题,本书正是“经典训练”的实践。这在今天来说,并没有失去积极的意义。

我们知道,经典训练并不就是恢复读经教育。恢复读经教育是开倒车,这是“五四”运动早已解决了的问题。但一股脑儿反对读经,走极端,弃之如敝屣,造成文化的断层,这是民族文化虚无主义的表现。这却是“五四”运动未曾解决好的问题。经典训练就是针对这一问题提出来的。朱自清说:“读经的废止并不就是经典训练的废止。”“在中等以上的教育里,经典训练应该是一个必要的项目。经典训练的价值不在实用,而在文化。”他特别指出:“做一个有相当教育的国民,至少对于本国的经典,也有接触的义务。”他所说的“有相当教育的国民”,是指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国民;所说的“接触的义务”,是指国民接受经典训练的义务。他把经典训练提到国民义务的高度,就是确定它在国民教育中的地位。也就是说,做一个有相当教育的中国人,有义务通晓本国传统文化有关经典的基本知识。

朱自清通过本书提出经典训练这个问题的时候,离开“五四”运动还只二十年多一点的时间,他已看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现在,离开“五四”运动八十年了,中间经过了大革文化命的“文化大革命”,所有传统经典被一扫而空,已不仅仅是有无经典训练问题了;影响所及,虽有80至90年代的“国学热”,但浮在表面者多,赶时髦者多,而注意基础训练者少。所以本书提出的经典训练的重要性,依然值得引起全社会的广泛关注。我们现在推荐大家来读一读这本为经典训练而写的读物,用意就在这里。

本书增加一篇附录:《柳宗元〈封建论〉指导大概》。这也是朱自清为普及讲解经典作品而写的一篇文章。《经典常谈》讲解的内容,虽然相当全面,各个领域大都涉及到了,但还有顾不及的地方,如史论、文论部分,尚付阙如。现在特把指导阅读柳宗元这篇史论的文章,附录本书之后,就是作为一种补充。

钱伯城 2004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