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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79、Chapter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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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土飞扬, 缓缓飘落, 严?l愣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这潜力可以啊……”

  “当年我也曾经,”江停拍拍手站起身, 还有点喘:“擒拿格斗,拿过系里的前三名, 呼、呼……”

  严?l斟酌半晌,问:“管理还是刑科?”

  话音未落他就接收到了对面江停的死亡射线。

  地窖挖得并不深,上下只有两人高, 底部用乱七八糟的油布盖着空荡荡的架子, 有点像北方人家的菜窖, 只能勉强容两人面对面站立,连转身都有些勉强。严?l率先爬了下去, 用手电照着四处翻检了会儿,江停蹲在头顶问:“有发现吗?”

  “……”严?l突然招手:“快下来!”

  “怎么了?”

  “没时间解释了,快下来!”

  江停不明所以,顺着手脚架下到地窖里, 还没来得及站稳,突然被严?l一把抓住覆了上来。

  “你唔……”

  手电筒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光晕映出两人交错的脚,再往上是紧紧相贴的膝盖和大腿。衣料摩擦和喘息声在安静的地底格外清晰,少顷吞咽唾沫时细碎的水声响了起来,江停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让我捏啊?”严?l低声问,强行把他压在土墙上,狭小的空间中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足以让江停动弹不得:“我偏捏。”

  “……”

  田野寂静, 光晕暗淡,纠缠的呼吸令人心猿意马。江停被亲红的嘴唇微微半张开,严?l用大拇指一遍遍摩挲着,半晌再次低头亲吻上去,映出密不可分的剪影。

  “你这人……”

  “嗯?”严?l犬牙咬着江停耳侧,沙哑道:“我这人怎么啦?”

  江停作势要推开他上手脚架,严?l慌忙抓住他:“别走别走……没骗你,真的有发现!喏。”

  严?l就像变戏法似的,捡起手电筒半蹲下身,掀开那堆乱七八糟的防水布。只见架子上有一团黑黢黢的东西,裹得严严实实,拿出来拆开一层又一层之后,才露出一摞被白纸袋包住的方方正正的硬物。

  江停上手一拍,就知道这砖头似的东西是什么了现金。

  “有点分量,”严?l示意他来看,“上面有字。”

  江停低下头,手电光芒中,赫然只见白纸袋上用黑笔淡淡地写着四个字:贰拾伍万。

  交错的光束中两人脸色都有点晦暗不清,半晌严?l才突然问:“通常杀手都是事先结一半,得手后再结一半对吧?”

  江停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当过杀手。”

  严?l蹲在地上,江停站在他身后,碍于空间有限,两人还密密实实地靠在一起。严?l回头看向江停,脸色因为强忍笑容而显得有点怪异,慢慢说:“没想到你在汪兴业眼里那么便宜,才五十万……”

  然后他看着江停的脸色赶紧找补了一句:“没事儿,你在我眼里价值五个亿五十个亿!你是无价之宝!”

  “快滚吧,”江停终于忍不住笑骂,用膝盖一顶他的背:“收拾收拾赶紧上去,这一趟也算有发现了。”

  严?l不甘心地站起身,还想亲热,奈何早有准备的江停一个劲往后仰,纠缠片刻后只得无奈放弃,抓着手脚架往上爬出了地窖。

  夏夜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他人还没出地道口,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刚回头想让江停把那二十五万现金递上来,突然瞥见了什么,动作当即顿住。

  前方后院墙根上,月光清楚地映出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一个已经下来了,有两个趴在墙头准备往下爬,还有个领头的正拿着手电扫射周遭,光束照到半身探出地面的严?l,登时也是一僵。

  紧接着:“有人!”

  “谁?!”

  这一变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千钧一发之际严?l竟然瞥见对方手里有枪,立刻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脱口而出:“范五?”

  范五正是那领头提着手电的,本来正准备扑上来,猛然听见自己名字被叫破,条件反射就趔趄了下。在那百分之一秒的空隙中严?l把身后的江停死死按回了地道,随即就地打滚摸出手|枪,厉声警告:“不准动!警察!”

  再亡命的歹徒,听到警察的第一反应都是掉头逃跑,墙头上那两人当即就向往外蹿。但他们还没彻底蹿出去,突然前屋脚步骤近,只见乡镇派出所那个瘦民警猝不及防冲了进来,一见后院这阵势立刻就吓呆了:“有、有枪?!”

  严?l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绝大多数基层民警出警都是不带子弹的,最多也就带把空枪装装样子但这瘦子竟然连样子都没敢装,直接就叫出来了!

  “跑!去叫救援!”严?l脱口而出。

  同一时间范五也反应过来了:“条子只有一个人!别怕,想要钱的上!”

  墙上那两人应声跳了下来,后院顿时多了四个歹徒。瘦民警没等严?l说第二遍,顿时夺门而出!

  人做选择往往只有几秒钟时间,有时甚至几秒都算多的,真正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做主的只有潜意识而已至少当严?l事后回忆时,他只能想起脑海中的一个念头:如果我跑了,地窖里的江停怎么办?

  江停没有枪,也跑不了,更要命的是他还守着那二十五万赃款。这帮人绝不会因为江停把赃款双手奉上就饶过他的命,他们可是连警察都敢杀的亡命之徒!

  严?l心一横,闪电般贴地躲过了对方的子弹,同时疾步上前砰地一枪,弹头贴着脚底擦出了闪亮的火光。那光芒转瞬即逝,就在它消失的同一瞬间,严?l已经冲到了为首的范五面前,二话不说当胸踹去!

  范五也没想到这个刑警竟敢单枪匹马跟他们四个硬抗,当即大骂一声,仓惶中近距离开枪不中,土枪被严?l又准又狠地踢进了草丛。这时另一歹徒扑上来支援,刚沾衣就被严?l反手抓住手臂,一记利落至极的过肩摔重重掼地,“咔擦!”就势拧断了对方的手腕骨!

  “啊啊啊”歹徒惨叫声响起的同时,范五用手电筒当武器没头没脑猛挥,那铝制的手电刚巧撞在严?l额角,温热的液体当时哗啦就下来了。

  但格斗中根本没有痛觉,血腥味反而更刺激了严?l骨子里的凶悍,夺过手电就往身侧发狠砸了数下,直把另一名冲上来的歹徒打得头破血流!

  范五愤怒嘶吼:“上!弄死他!”

  夜幕里同时涌上两三个人,就来夺严?l手里的枪这要是在外面,仅仅试图夺枪这一个动作就足够每人蹲上十年大牢,但此时金钱的诱惑和被捕的恐惧让歹徒丧失了理智,混乱中严?l感到自己被人从身后箍住,同时握枪的手指被强行扳开,血流登时冲上脑顶,牙一咬抬手就猛扣扳机!

  砰!

  砰!

  “血、血……啊啊啊!有血!!”

  昏暗中有人跪下,微微摇晃,紧接着尸体颓然倒地,发出扑通闷响。

  那声音不能算重,但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整个局势瞬间都僵住了。空气凝固大约两三秒,范五突然反应过来,平地爆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吼:“快,下了他的枪!!”

  严?l抽身退后,却在三人夹击中失去平衡一个踉跄,九二式脱手落地,立刻有歹徒扑上来抢。但严?l反应也快,飞起一脚就将九二式打着旋踢没了,紧接着他被范五拽起来迎面几拳,打得喷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我艹你妈!”

  严?l从来都是只有他打人,没有人打他,这几下挨打把他所有凶性都激发了出来。当即两名歹徒都没能把他拉住,就只见他当头扑上去撞倒了范五,两人激烈扭打在一处,突然严?l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顺手抄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掼

  铿!

  金属与人颅骨撞击,竟然发出了阵阵回音。

  范五双眼大睁,犹自维持着那个握拳的动作,眼眶里却迅速浮起鲜血,猩红顺着脸颊滚滚而下。紧接着血流从他鼻腔、嘴角乃至于耳孔中争相汩汩冒出,短短眨眼功夫他整个头就变成了血葫芦。

  “袋、袋哥……”一名歹徒发着抖后退了半步:“你、你的头……”

  范五肩膀一震,带得半边身体抽搐,似乎是想摸摸自己凹陷了小半边的颅骨但明显已经做不到了。他喉咙中冒出急剧倒气的咯吱声,瞠目欲裂地盯着严?l,似乎充满了无数怨愤和不解,紧接着直挺挺摔到了地上。

  “袋哥死了,他把袋哥打死了……”

  严?l看看手里沾满鲜血的铝制手电筒,也有些回不过神明明刚才这玩意也在他自己脑门上敲了一下,怎么就把人颅骨打折了?

  “快,快跑……”一名小个子歹徒疯了般发着抖咆哮起来:“他们的后援要来了,快跑!”

  小个子跳起来往后跑,严?l拔腿就追:“站住!”

  月光从云层中乍然闪现,与此同时,另一名圆寸头歹徒猛地瞥见不远处某物反光。他想也没想,当即扑过去一把抓了起来,刚上手就心中狂喜果然是范五被严?l踹飞的土枪。

  他的理智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当即举枪对准严?l:“站住,给我站住!”

  话音未落,严?l飞身扑倒小个子,翻滚起身一记右勾拳,打得嫌犯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口鼻喷血。随即他从后腰抽出手铐,三下五除二把小个子两手反拧,还没来得及铐住就只听耳边

  砰!

  灼热擦耳而过,严?l猛然抬头,登时瞳孔缩紧。

  他正对着圆寸头黑洞洞的枪口!

  短短半秒却像是世界凝固,圆寸头双手举枪对着严?l,双眼充血,凶光迸射。

  如果他还有半分正常人的思维,这时候就应该揣着枪转身逃跑,跑得越远越好;但这时候孤注一掷的凶狠、败局已定的怨恨、以及被鲜血刺激出的赌徒心理已经占据了全部心神,他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后槽牙一咬,对准严?l就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旋转着刺破夜空,带起一长溜血花。

  “啊……啊……啊啊!”

  惨叫声断断续续响起,圆寸头抱手倒地不停翻滚,土枪早已飞出了墙外。严?l难以置信地顺着枪响看去,夜色中只见江停站在几步之外,单手持枪不住喘息。

  月光清楚地映在他侧脸上,被冷汗浸透的皮肤反射着微光,嘴唇完全是一色青灰。

  他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

  小个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措手不及的严?l,疯了似的往后院墙外跑。说时迟那时快,墙头嗖地蹿出另一个人影,凌空落地快步上前,跳起来就一记飞踢,当场把小个子踹得连连后退;紧接着小个子还没爬起来,迎面就是金属手铐裹挟厉风,嗖嗖两下抽得他差点喷出门牙来,痛得嗷嗷叫唤。

  来人杀气腾腾,一脚把小个子歹徒踩在地上,咔擦上了铐,这才抬头叫道:“严队!陆顾问!你们没事吧?”

  那果然是被瘦民警叫来的后援韩小梅。

  严?l刚要应声,只见江停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似的,脚步仓促地向这边走来。

  严?l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单纯只是脑子抽风,或者刚刚经历的生死瞬间给了他潜意识中某个灵感迸发的契机,那句“我们没事”突然被咽了回去,旋即他一声不吭地躺在了地上。

  “……严队?”韩小梅不明所以,“您怎么了?”

  江停脚步一顿。

  “严队?”

  江停脸上本来就不剩几丝的血色唰一声褪得干干净净,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赶上前半跪下身,月光下只见严?l双眼紧闭,大半张脸都被血糊满了。

  “……严?l,”江停去试他的鼻息,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手指在剧烈发抖:“你醒醒,严?l?”

  “……”

  “严?l!别开玩笑!”

  江停尾音瞬间就撕裂了调,他手足无措,只能抱起严?l上半身用力去堵那额角伤口。明明血是热的,但他自己全身都像浸透在冰水里一样打着颤,每个字都带着牙齿打战的咯咯声:“严?l,醒醒,求你醒醒……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韩小梅也慌了,手机刚摸出来就啪嗒掉在了地上,她又扑通跪在地上疯狂摸捡。

  严?l意识涣散:“江、江停……”

  “别睡,别睡过去!”江停耳膜轰鸣,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喊什么:“严?l你看着我!看着我!别睡过去,求求你!”

  严?l略微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江停立刻低头靠近,只听他在耳边气若游丝道:“所以你……到底……嫁不嫁给我……”

  江停的表情一下变得特别空白。

  “这是我最后的咳咳咳,最后的愿望,请你一定要答应……噗哈哈哈哈哈哈”

  严?l终于撑不住大笑起来,没笑两声就牵动了伤口,疼得一边吸气一边拍地大笑。

  江停愣住了。

  韩小梅也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嗷!”

  那丧心病狂的大笑戛然而止,只见江停单手拎起严?l衣襟,狠狠一拳砸在那张英俊的脸上,随即在严?l的抽气声中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分钟后,奔驰大g车上。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当时确实有点儿晕……哎哟我的宝,还生气啊?要不你再揍我一拳?来,照这儿,揍狠点。”

  严?l八爪鱼似的往江停身上贴,然而还没贴密实,江停猛地一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脊背。

  韩小梅蹲在车门边唏哩呼噜地吃西瓜,呸地吐出俩籽儿,狠狠道:“该!”

  “哎,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大人吵架都不知道劝劝,还在边上煽风点火?”严?l立刻调转矛头,一下下拍韩小梅的后脑勺教训:“吃,吃,吃,就知道吃。刚才那后院里都什么情况了你才赶到,你怎么不等我跟你陆顾问都自然凉了,再慢悠悠去走个过场?”

  韩小梅满嘴塞着西瓜:“我一听那民警大哥叫救命就立刻跑去了!这大半夜的又要爬坡、又要绕路,找到现场容易吗?!”

  那个“叫救命的民警大哥”正跟治安主任俩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两具犯罪嫌疑人尸体从后院抬出来,又把戴着铐子的圆寸头和小个子押上车,闻言讪讪笑着搓手,幸好黑夜遮挡了他通红的脸。

  “没事兄弟,不怪你。”严?l用毛巾捂着自己满是鲜血的额头,说:“你们不配枪,确实不能硬抗,是这丫头太虎了。”

  瘦民警陪着笑:“我,我去收拾那后院里的赃款和子弹头……”然后赶紧捂着发热的老脸溜了。

  外人这边一走,那边严?l立刻故态复萌,不顾自己还满脸是血,就笑嘻嘻热乎乎地把江停往车门边挤:“哎哟让我看看我们气鼓鼓的江队,江警督,江美人儿……来乖一个,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嘘嘘嘘……”

  江停被挤压在后座角落,简直避无可避,终于忍不住怒道:“严?l!”

  严?l立刻:“哎?”

  两人在狭窄昏暗的车厢里近距离对视片刻,突然严?l头一低,飞快在江停眼皮上亲了一下,嘴唇贴着嘴唇小声问:“还生气啊?”

  “……”

  “别生气了呗?”

  江停白皙的额角微微抽动,少顷终于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是怎么长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的?”

  严?l得意洋洋:“我长得帅啊!”

  “严队,严队!”瘦民警抱着二十五万现金气喘吁吁跑来:“我搬来了,您的赃款!”

  严?l立刻放开陆顾问,浑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什么我的赃款,瞧你这话说得别放车后箱了,后箱里俩死人呢。来把赃款放副驾驶上,待会回去的时候让陆顾问抱着他的赎身钱。你们派出所的车已经在路上了吗?”

  瘦民警不懂赎身钱这个梗,呆呆哦了声:“在了在了,我们所长已经通知了上级单位,待会就亲自跟车过来。”

  韩小梅蹲在驾驶室门边吃完西瓜,随便把黏腻腻的手往警服裤子上擦了两把,抻长脖子上下打量那被纸包住的二十五万,啧啧有声道:“实不相瞒,我这辈子还没亲眼见过这么多现金哪。”

  严?l说:“那你可真是太可怜了,严哥决定不能让你这么可怜下去。这样吧,回去后咱们从银行里随便提个一二百万现金,或者三四百万也行……”

  “然后呢?”韩小梅充满期待地问。

  “然后给你合完影再存回去。”严?l微微一笑:“不然你想干嘛?”

  韩小梅差点翻出一个惊天大白眼。

  “……”突然后座上的江停探过身,皱着眉头,用力把现金拎到后座。

  “哎?”韩小梅不明所以:“怎么了陆顾问?”

  “把手电给我。”

  江停接过严?l翻出来的手电,对着光照那白纸袋正上方的四个字。“贰拾伍万”笔画潦草但字型工整,应该是匆匆写就的,字迹是非常淡的浅棕色;如果真极尽目力一分一毫观察的话,落在纸上的浅棕色痕迹,倒有点像蜡笔。

  “你化妆么?”突然江停问。

  韩小梅意外道:“不太……偶尔化,怎么了?”

  江停食指尖在“贰拾伍万”上一叩,皱眉道:“我总感觉这四个字,有点像你们小姑娘用的眉笔。”